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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纪家军与暗夜谷众人,经三天跋涉,成功的抵达衡州城正门,悄无声息。
 
    之所以称之为正门,是因为这道门曾经是夜国与西里的边界。两年前,西里人就是从这里攻进去,打败了纪东,占领了衡州城。从此这里成了西里的后方。
 
    正门西南十里处是星涯山,星涯山山脚下,驻扎着西里九万大军。纪南他们抵达时正是凌晨,天还未亮,西里军营静悄悄的,遥遥可见偶尔有巡夜士兵持着火把经过其中。
 
    纪南带来的全是纪家军,常年受纪东兄弟三个或者她的训练,一万个人密密麻麻聚着,居然连一声咳嗽声都没有。反而是李河越这边暗夜谷的武林高手,虽人人都是功夫了得,却没有那样整齐划一的纪律,反而时不时不小心出个什么声响。
 
    瞪的一个玄武门人将龟板咬进嘴里,李河越挪到纪南身边,凑在她耳边,轻声的问:“我将那磷石制成的炸药带了一箱,一会儿攻城时若遇抵抗,就索性将那城门炸开!”
 
    纪南嘴角抽搐,回头瞪了他一眼,“你那炸药控制不稳,万一将整座城墙炸塌,咱们也就不用攻进去了,在这里和那九万大军同归于尽!”
 
    “不会的,不会的!”李河越献宝一样,“我将你留下来的图纸全都细细研究过了,加以诸多改进优良,如今我对这磷石,可谓控制自如……今年破夜比试,我打算以此挑战谷主!”
 
    纪南闻言,嘴角不再抽搐,而改翻白眼了——磷石要是能击败谷主,两年前她就不会与慕容岩结识了。
 
    李河越却丝毫不减兴致,掰着手指认真计算:“‘毕方’与‘祸斗’两门,俱以火器闻名,我打听过了,两枚令牌眼下都在谷主手中呢,今年我一定要夺一个下来!”说到这里,他又凑得她近了些,神色忽然变得认真,又有些不能言说的微怯与希冀:“小四,等我也有了一枚门主令,我就回上京去,以后……与你一起打仗。”
 
    纪南正在等前方吴乾开战的信号,对身旁的李河越有些漫不经心,李河越见她不理睬,用力扯她袖子,将最后那话又重复了一遍。
 
    他刚重复完,纪南还未说话,一旁慕容岩恰巧也凑了过来,“祸斗?”他一脸的良善与好奇,“犬形人身,吞粪喷火的那个神兽祸斗?谷中居然真的有这门别?”
 
    他声音不大不小,正巧让周围暗夜谷众子弟都听了去,这些人大多来自“白虎”“青龙”“朱雀”“玄武”等名头响亮的门别,这时闻言,俱都掩着嘴看着李河越笑。
 
    李河越恼的直磨牙,要不是对方是二皇子殿下,早被他揪过来捶扁。
 
    纪南见他们大战临头还嘻嘻哈哈,不悦的低咳一声,竖掌示意谁都不许再出声。
 
    **
 
    远处的天刚有一丝亮光,衡州城上空仍然墨一般黑着,忽然,一声清啸,接着半空中绽开一朵大气磅礴的金色花朵,那是吴乾进攻的信号。
 
    纪南等匍匐在衡州正门之下已久,就是在等这一刻。
 
    纪南霍的站起身,方天戟高高一挥,身后上来几百名士兵,手持暗夜谷呲铁门连夜赶制的特制精钢弩箭,各自算准了距离间隙,连连扣动扳机。
 
    顿时城墙之上的西里士兵,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射了个穿透,往后栽倒。
 
    而城墙面上则被钉上了三指粗的精钢箭矢,乍一看密密麻麻,纪家军却能分辨其中奥妙——最前方那支方天戟斜斜点出,利落的画了个圆,应那令,所有人分成整齐的几排,后排在前排的肩上借力,腾空而起,到了半空中刚有落势,又在那嵌入城墙的精钢箭矢上借一次力,由此顺利的翻上了城墙去。
 
    纪南永远冲在第一个,手持象征着纪家军未来主帅的方天戟,如蛟龙出渊,势不可挡。
 
    一切都按照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从战鼓声响起,到一半纪家军成功翻上城墙,衡州城上方那朵金色信号还未散尽,城内被前后夹击的西里人已经凄惨的奔走呼号起来。
 
    城墙上的精钢箭矢特意打造的不长不短,把握好距离射出,露出墙面的部分经五人左右的踩踏便会松动,从墙上落下,不留后患。
 
    箭矢差不多落尽,城墙之下,剩余不到五千名的纪家军与暗夜谷子弟,按照先前,稍待片刻便会有人下来为他们开城门。
 
    慕容岩却忽然下令全体向后,全速往西南方星涯山方向去!
 
    “你疯了?!”李河越拉住他,“那里有西里九万大军!眼下他们八成已经得知了消息,正往这里赶来!你还要迎上去?!”
 
    慕容岩神色冷峻的盯着他,“你以为靠吴乾那个草包和纪南那五千人,一时半刻就能打败衡州城内三万西里人?”他冷冷的笑起来,“任凭星涯山下九万大军立刻赶到,被前后夹击的就不是那三万西里人,而是纪南与那五千纪家军!”
 
    所以他早计算好翻入城墙与留下的人数的,她去快意恩仇,缴那一城辱她兄长的敌人,而他将带领这不到五千余人,拖延那九万大军,为她争取绝对胜利的宝贵时间。
 
    李河越这时才领略到这来自二皇子殿下的疯狂计划中、最为疯狂的部分,五千与九万的强烈悬殊,慕容岩至始至终的镇定自如,俱都让他瞠目结舌,几乎呆在当场。
 
    **
 
    纪南从城墙上杀入城中,一路遇到不小的阻力。
 
    西里人虽意外受袭,节节败退,却仍顽强抵抗,东面的吴乾迟迟攻不进来,只靠纪南的五千纪家军,实在吃力。
 
    好不容易趁乱突围,纪南折损了超过一半的兵力,由西至东横穿wWw.xiAoshUotxt.net整个衡州城,拼死打开了衡州城的东门。
 
    吴乾果然如慕容岩所说,不敢忽然一位皇子的性命,领兵冲进城,他见到纪南第一句话就是问:“二皇子殿下可还安好?”
 
    纪南没有闲暇逗留闲聊,放他进来后,她便带着一身的伤折返,提气往正门方向纵去。
 
    她回到那里,看守城门的已经换成了纪家军,可城下却空无一人。
 
    纪南揪过离得最近的那人,几乎吼了起来:“殿下人呢?”
 
    那人本该负责开城门放慕容岩他们进来的,翻上城墙后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去,他只好原地留守观测,这时指着城外西南方向,向纪南汇报所见:“殿下与小李爵爷,带着没上来的兄弟们都往那里去了!”
 
    他指的是……星涯山方向!
 
    纪南脑中“嗡”的一声,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慕容岩没有全盘托出的计划。
 
    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
 
    她想都不想,张臂从高高的城墙上扑了下去,身后城墙上,惊呼声此起彼伏,她耳中却只听得到自己心中狂喊的那个名字——慕、容、岩!
 
    **
 
    往西南方向掠出去不久,迎面竟遇上了李河越等人!
 
    纪南如溺水之人得遇浮木,一把抓住李河越,急问道:“他呢?!”
 
    李河越受了不轻的伤,整条右臂被鲜血浸透,无力的垂着。
 
    他咬着牙摇头,避而不答,只说:“快回去!西里大军马上就到!”
 
    “慕容岩呢?!”纪南仿若未闻,狂吼着问他。
 
    李河越眼中掠过沉沉不忍之色,抓着纪南的胳膊不说话,不由分说将她往衡州城方向带去。
 
    纪南也不再问了,猛的挥开他,冷着脸下命令的语气:“你带他们先回去,告诉吴乾守住衡州城,否则我做鬼也不放过他!”
 
    “纪南!”
 
    “快走!”她双眼亮的可怕,被血染了半边的身体,虽身量不足李河越高大,气势却超越他千万倍去。
 
    李河越神色灰败的退后两步,知道她就与方才那人一样,是他所劝说不了的,他黯然一挥手,带着从九万铁蹄下死里逃生的一千余人,往衡州城行去。
 
    **
 
    西里大军来的很快。慕容岩与李河越一定使了什么厉害手段伏击,九万大军居然被这五千人闹的乱了阵脚,看上去人人都惊慌不已。
 
    纪南孤身一人,行走方便,大军出现她便提前避开,隐在路旁林中。
 
    方才城中遍寻不着的里耶大将军,此时赫然在大军最前方。他神色阴沉又焦急,不断用西里话斥骂着手下,因他的责骂队伍行进的更加快了。
 
    一盏茶的功夫,路上已经只剩稀稀拉拉的步兵,纪南趁机出去掳了一个,拖进林中,她用这段时间向慕容岩学来的生硬西里话逼问,可那人也只知道大概方向,指明之后,被纪南敲晕丢上了树。绑好那人,纪南咬牙往星涯山东面掠去。
 
    星涯山这几日缠缠绵绵下了好几场的大雪,举目望去,整座山都是白的。
 
    目光所及之处,天、地、山苍茫一片,视线都轻易找不到焦点,她要去哪里找他?
 
    大夜第一将军“嫡子”、暗夜谷白虎门令主、夜国最年轻的将军、纪家军主帅……纪南有那么多厉害显赫的身份呢,却没有一样能在这时帮助她……
 
    守护着一个国家的人,却守护不了偷藏心底的那点不能再小的默爱。
 
    纪南在山顶与山脚之间找了数个来回,不知不觉间已是满脸泪水。
 
    脸上水渍遇风刺骨,她抬手去抹,脚下不由得一慢。就在这一慢之间,她灵敏的听到左侧峭壁传来微弱的敲击声响。
 
    纪南立刻连呼吸都屏住,抓住涯边纠缠结实的几束藤蔓试了试,她迅速的跳了下去。
 
    峭壁之下一丈处,凹进去一个天然石洞,狭窄而深邃,黑黢黢的看不清。藤蔓最长就到这里,她于是冒着摔的粉身碎骨的险,松了手,用脚缠住藤蔓,一个倒栽葱,她半个身子探进了那石洞中——光线虽微弱,可那月白衣袍她太熟悉,不是慕容岩是谁?!
 
    纪南手掌扣住洞顶锋利的石头,双脚一放,利落的跃入洞中。
 
    扑过去探他呼吸……温热。
 
    这是纪南生命中第一次如此感激上苍——多谢……让他活着。
 
    **
 
    慕容岩身上只有一处伤,却比纪南浑身加起来都要厉害——他的胸前,从左肩斜斜往下至右腰,挨了长长的一刀!他衣下的金丝软甲被完全的划开,底下皮开肉绽,伤口最深处白骨森然。
 
    那刀意纪南认得,上个月她被那把刀敲了一下,吐血三日不止,内伤至今未愈。而他,竟当面挨了一刀!
 
    纪南被震伤的肺腑又剧烈的疼了起来。
 
    他很安静的躺在自己怀里,任她颤抖的手指捂在已被冰雪冻得止了血的伤口上,那双曾装进她整片星空的漂亮眼睛闭着,纪南有种它再也不会张开的可怕错觉。
 
    “殿下……”她低头,面颊贴着他的额,颤颤的呼唤他:“醒醒……二哥!醒醒啊!”
 
    纪南将身上盔甲脱下,竖在洞口,挡住山间凛冽的寒风,她只着中衣,用外袍紧紧裹住他,张开双臂尽可能多的抱住他的身体,手用力的按压摩挲着。
 
    不久,慕容岩终于悠悠转醒,闭着眼微弱的呻吟:“水……”
 
    水!
 
    纪南慌忙跑到洞口,捏了一把涯边的绵雪,可面对地上仍旧昏迷着的人,她别无他法,毅然将那雪含进了自己口中。
 
    抱起他倚在自己身上,她伸手捏开他的嘴,无措的犹豫了片刻,在他近在咫尺的苍白面容前猛的闭上眼,低下头嘴对嘴贴了上去……
 
    那是她所熟悉的、他的味道。
 
    从他微凉的唇上,从他与她厮磨的鼻端呼吸中,如同她喂给他温热的雪水一般,他将那味道喂给她,他得到生机,而她从此陷入这气味的牢狱。
 
    慕容岩是被前所未有的甜味唤醒的,感官先于知觉醒来,唇舌之间正含有某种他从未尝过的滋味,是暖的却也是清凉沁人的,是甜的却也是微苦微涩的。
 
    他清醒了一些,暖的是她的唇瓣,沁人的是这天地间最纯净的雪水,甜的是抵住他下唇的她的舌,微苦微涩的,是她潸然而下的泪,沿着两人相贴的脸,滑入他嘴中。
 
    哭什么呀……他昏昏沉沉的想,那么甜、那么好,哭什么呢?他的傻小四。
 
    于是他尚未睁开眼,就伸手准确的按上了她的颈,将她压的更低向他,她吃了一惊,稍有退意,舌头便被他缠住,滋润有声。
 
    纪南惊讶的看到他缓缓睁开了眼,眼中桃花盛开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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