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他声音低低的,听的人无端端的却觉得心口都疼,“他给我的远不止一个普通父亲所给的,反之,我亦不能要求他如一个普通父亲般,对我与母妃一心一意、无微不至、关怀周到……遇白,是我错了,要他动用全天下陪我任性这一场。”
 
    天刚有点亮光,慕容岩便悠悠转醒。
 
    纪南身上的被子被她蹬到了腰以下,她整个人孩子一般偎在他怀里取暖,好梦正酣,睡得无知无觉。
 
    被中又暖又香,慕容岩搂着怀里滑腻的香暖娇躯,闭着目留恋了片刻,埋首在她颈侧深深的吸了口气,用被子裹好她,这才轻手轻脚的着衣离开。
 
    从后窗跳出去的时候衣角被窗棂绊去一块,他心中一动,还未及掐指算这是何征兆,已在墙头被纪霆堵了个正着。
 
    慕容岩镇定的对大夜第一神将笑了笑,他微躬身行礼,心里却捏了一把汗,不知眼下该如何称呼纪霆是好——这刚从他女儿香闺出来,鬓发凌乱衣衫不整,总不能还像平时那样称呼他纪大将军吧?
 
    但要是他若是敢直呼一声“岳丈大人”,恐怕神武大将军以后夜夜都要如同昨夜那般对他……
 
    慕容岩正犹自迟疑,纪霆已冷声开口:“殿下此番暗夜谷之行,不知顺利否?”
 
    慕容岩连忙恭敬的低头答道:“十分顺利,我今日就去骄阳姑母处。”
 
    纪霆闻言点了点头,又扬手扔过来一包东西。
 
    慕容岩见他单手轻巧,谁知自己接过时手上狠狠一沉,差点没整个人失衡摔下墙头去。
 
    他踉跄一步稳住,抬头见纪霆眼中果有得色,果然是故意的借机给他好看。
 
    “王妃定是日夜赶制,有劳有劳!”慕容岩哪里敢有微词,反而更加的谦逊小心。
 
    纪霆背后紧握着的双手慕容岩看不见,只见他面色仍旧淡淡的,挥手说道:“不敢,只望殿下别忘了承诺过我们的话。”
 
    “那是当然!请您与王妃不必担心,我定会护小四这一世周全,不计任何代价。”
 
    他温和谦逊的模样实在可靠极了,只是那松开的衣领里,隐隐约约几处红痕暧昧凌乱,让纪霆看了委实碍眼与生气,他背在身后的拳头松了又紧,却偏偏眼下还拿这位没奈何。
 
    想起某个与面前之人一样可恨的家伙,天亮之后就要带着小离回门了,纪霆总算有了一点寄托,便咬牙挥手放了慕容岩走。
 
    **
 
    骄阳公主起的很晚,午时都过,慕容岩又等了两盏茶的功夫,这才等来了她。
 
    骄阳一进门,见是他在座上,立刻便冷而刺目的一笑,语气嘲讽的问道:“二皇子来本宫这里做什么?”
 
    “我自然不是来与姑母请安的。”慕容岩也无心与她客套兜圈,“我有东西要给河越。”
 
    提及李河越,骄阳果然面色大变。
 
    慕容岩来之前,因为骄阳背地操纵太后赐婚一事,对这位姑母有些恼怒,本欲逼她一逼,替纪南出口气,可见到她面,想起那李河越来,他心下顿时不忍,当即从袖中拿出那面令牌来,“这是‘螭吻’令,我将河越用在西里的火器交与暗夜谷主,谷主自问不敌,因此托我送来此令与河越,并要我告诉他:以他之能,螭吻一令,当之无愧。”
 
    暗夜谷主令均以千年玄铁炼制,入手沉而寒,骄阳两手捧着,如同那日捧着棺中儿子冰冷的双颊一般,她顿时两眼血红,泫然欲泣……
 
    “前线战报多是绝密,只呈御览,军中传闻又多有隐瞒与奇异,姑母未曾亲临,所以大概并不确切的知道:那日原本出城应战里耶的人,该是我。”慕容岩看着骄阳公主的眼泪夺眶而出,声音变得低柔了许多,“河越用药迷翻了纪南与我,命他从暗夜谷带来的门众控制了其他几员大将,这才孤身上阵,以他独创的火器阵法,杀了西里第一战将。而他被救回衡州城的时候,人还是清醒着的,与我说了几句话。”
 
    此事因涉及神武大将军“不伤不死”的传说,皇帝下了密旨不许任何人外传,因此骄阳公主并不知还有这一段。
 
    “他说了什么?”她急切的追问。
 
    慕容岩很平静的看着她:“河越当时说的是:带、我、回、家。”
 
    他的嗓音轻柔,语气慢而温和,但骄阳公主闻言,却如遭雷击一般。
 
    只四个字,却让这大夜最骁勇强悍的公主掩面放声大哭。
 
    其实再骁勇再强悍,当她做了母亲之后,她的天地就很小很小了,小的只能容得下孩子的喜怒哀乐。
 
    她也不过想求她的孩子平安回家来啊!
 
    慕容岩安静的等了好一会儿,才起身过去将她从地上扶起。
 
    “姑母,请保重身体。”他将她扶起坐好。
www.XIAOshuotxt。NET
    骄阳失去了儿子后,几欲疯狂,生母与胞弟以大夜为重,力劝她低调行事,她不服且不从,使得对大夜忠心耿耿的丈夫大怒,抛下她独自返回了前线。然后,同命相连的艳阳公主都不再与她同一阵线,她不得不与端密太后合作,操纵一个外来的小公主。
 
    其实她早就自知孤立无援,虽面上强硬不说,心里却已苦的不知如何是好。
 
    她哭的昏天黑地,良久终于渐渐收声,慕容岩便又柔声说道:“当日跟随河越左右的白虎门人,如今许多都随河越入了‘螭吻’门,他们正从暗夜谷赶来,送他们门主最后一程。不日到后,姑母若想知道任何河越在西里或暗夜谷的情形,都可问他们,那些都是大夜王公贵族家的世子,姑母大多都认识的。”
 
    “这副盔甲,是给河越的,”慕容岩将早上墙头纪霆甩来的那个包袱放到骄阳面前的桌上,“我寻访到了隐居多年的南蝶门门主,她日夜赶制,为河越打造了这副战甲,绝不输‘圣甲堂’内任何一副。”
 
    见骄阳眼神毫无焦点,他便又轻声加了一句:“河越临走穿的是纪东的银甲,太委屈他了。还请姑母将这副盔甲为河越换上。我已向父皇请了旨,父皇恩准:待河越下葬那天,他的盔甲将堂堂正正的入‘圣甲堂’的大门。”
 
    暗夜门主令陪葬,门众送行,南蝶门主亲制盔甲,位列‘圣甲堂’……骄阳望着面前的慕容岩,一时竟嗫嚅着唇,完全说不出话来。
 
    “姑母思虑过重,请入内休息吧。”慕容岩温柔的微微笑着,“河越尚未安葬,一切身后事都需姑母为他如愿,姑母千万保重。”
 
    骄阳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恍恍惚惚的对他点了点头,由公主府的下人们搀扶着回房去了,她手里始终紧紧抱着那副盔甲与螭吻门主令。
 
    **
 
    多日来的谋划终于成行,慕容岩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眼看又近傍晚,想到天马上就要黑了,想到天黑之后的事,他的心情尤其的好。
 
    在温泉里消磨了一个时辰,美美的换了身衣衫,他坐在竹楼窗前空空的等,正愁这天怎么还不黑透,竹楼前不知何时,却悄然立了一个脸色比这夜色黑的人。
 
    “咦?”慕容岩倚在二楼的竹靠上,隔着那么许多远都看得到国师大人一脸的青紫,不禁出声调笑道:“师弟是新学了易容术?可怎么把自己画成了这副模样?不知道的还当国师大人居然也有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的时候呢!”
 
    陈遇白拔身飞上楼来,闷声问:“有酒吗?”
 
    慕容岩点头又摇头,“我今晚有约在身,恐怕不能陪师弟借酒浇愁。”
 
    陈遇白冷冷瞥他一眼,“我夫人今晚留在纪府过夜,与纪南一同宿在王妃那里——如此你还有约么?”
 
    慕容岩遗憾无比的叹了口气,弹指打的窗边金铃响起,他扬声吩咐闻声出现的下人:“去酒窖搬我留的那几坛上好女儿红来。”
 
    **
 
    国师大人万年难得一见的打了赤膊,慕容岩坐在他身旁,就着手头烈酒揉开他身上的淤青。带着幽会被搅的迁怒,他下手之重使得陈遇白都忍不住皱了眉。
 
    慕容岩见师弟皱眉,心中总算稍稍舒坦了些。
 
    “他们全家联手把你打成这样?”想着国师大人不敢还手的狼狈样子,慕容岩不由得心情更好,“纪南也和他们一起动手了?”
 
    “没有。”陈遇白嘶嘶吸着凉气,简短的答。
 
    慕容岩欣慰的点点头。
 
    若不是陈遇白抢婚,纪南那日可没有这么容易蒙混过去,如非如此,如今被纪家大小围殴的就是他了。
 
    看来他家神武大将军还是挺懂事的。
 
    “纪北纪西打完了,她单独上来的。”陈遇白见他一脸“看我是如何管教得力”的表情,冷冷的补上了一句。
 
    慕容岩顿时沉默。
 
    “大将军最先,纪北纪西联手,纪南最后。”陈遇白将场次报了个清楚,也不枉对这一脸一身的大小淤青。
 
    这下,慕容岩对他肃然起敬。
 
    这下换国师大人幸灾乐祸的冷笑,脸上明晃晃的写着:“你也会有这一天的”
 
    “咳……”慕容岩情不自禁的颤了下,“喝酒、喝酒!”
 
    **
 
    “喂,那个赌约……现在到底怎么算?”酒至半酣,陈遇白踢了慕容岩一脚,冷声问。
 
    慕容岩大笑:“这上京我反正是待不下去了,以后就如约离师弟你千里之外,养养信鸽,闲了无聊差遣师弟替我天南海北找些好玩的……”
 
    话音未落,陈遇白的掌风已经到了面前,慕容岩笑嘻嘻的偏脸躲开,疾疾伸指在他肋下伤处轻轻一戳,陈遇白痛的低呼一声,人收了回去。
 
    “从小时学艺,只要比不过我你就恼羞成怒,一晃十多年过去,遇白,你一点没变。”慕容岩眼里的桃花泛滥了整片星空,绝顶风流之色,熠熠发光,恍若如妖。
 
    “算了吧,这天下我都不要了,还要你俯首与我做什么呢?”他抱着那坛子痛饮,饮罢痛快出声,“只是可惜了——我为了算出你的星宿,可耗费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
 
    陈遇白正无声的抿那陈酿好酒,闻言忽然笑起来,转脸看着正仰头观星的慕容岩,字正腔圆叫道:“师兄。”
 
    慕容岩打了个寒颤,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我自认推演算卦当世第一,可这星宿的运算,在你面前我的确甘拜下风。”年轻的国师微微的笑着,从未有过的释怀,“其实,我从未曾算过你的星宿。”
 
    慕容岩脸色未变,紧盯着师弟,轻声问道:“遇白?”
 
    “你嘴上说我厌恶你是因为嫉妒,但你我都知,你拜师父为师不过为了学星宿推演,师父也知,所以只传了你这个,他真正教授全部心血的人是我。”
 
    “我厌恶你这么多年,并无其他原因——师父虽不是为你折那二十年阳寿,却终究是为了你。”
 
    “此话何解?”慕容岩抓着酒坛的手指,用力到指尖都发了白。
 
    “师父并不是为了你才推演你的星宿,连他收你为弟子都不是他的本意——而是当今圣上,圣上命他推演你的星宿,得知你命中有帝王星,且为两颗其他星宿所伴,他命师父将此事原原本本的告知于你,并收你为徒,教授你一切你想学的,助你成事。”陈遇白难得的叹了口气,抬眼看向师兄,“你多次要挟我,我本是想要置你于死地的,也是圣上下旨,命我一切顺从附和你。”
 
    “……慕容岩?”说出了深藏心底十多年的秘密,陈遇白心下轻松,但见慕容岩没有任何反应,不禁皱眉,伸手推了他一把。
 
    慕容岩被他推的一惊,手里的酒坛应声而碎。
 
    他苦笑,运功将扎入肉里的碎瓷片逼出来。
 
    “我早有此预感,只是心底抗拒验证它罢了。”他垂着那鲜血淋漓的手,一向神采飞扬的俊脸上竟黯然有了憔悴之色。
 
    “遇白,我不敢相信他不是那个委屈了我母妃的父皇,我将自己的是非观强加在他身上……我忘了,他不仅仅是我的父亲,也是这大夜的皇帝。”他声音低低的,听的人无端端的却觉得心口都疼,“他给我的远不止一个普通父亲所给的,反之,我亦不能要求他如一个普通父亲般,对我与母妃一心一意、无微不至、关怀周到……遇白,是我错了,要他动用全天下陪我任性这一场。”

同类推荐 先婚厚爱 下班抓紧谈恋爱 婚不由己 邻家有女初长成 锦绣缘 哆来咪发唆 素颜繁花梦 和空姐同居的日子 无爱承欢 如果可以这样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