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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螳螂捕蝉

  沐倾寒瞧着院子里万物复苏的惊人速度,忍不住感慨着,原来已经到了四月了。那日段子墨问的三个问题,到最后沐倾寒还是一个也没有答上来。她心里很慌,很堵,这个少将军,有着惊人的观察力和洞察人心的能力,令沐倾寒措手不及。

  一向低调的她,竟然被段子墨逮了个正着,得出的结论便是,以后对这个大人物,能躲便躲。

  晴芳对着沐倾寒点了点头,沐倾寒跟随着晴芳到了大太太的房间里。她知道,这次她完成得很出色。大太太再次复宠,六太太被关禁闭,九姨太因为帮着六太太说话,顺带也被司令冷落了。

  整个纳兰府中的女人,完全因为纳兰雄的喜好,决定了命运。

  沐倾寒深呼吸一口气,宴会一战,她便彻底地卷入这场斗争之中了,想脱身都很难了。尾随着晴芳,沐倾寒心事重重。而她后面的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地转动着。

  小跑着的青梅拐来拐去,总算是到了关押六太太的小柴房里,昏暗的阳光打下来,充斥着一股子腐臭的味道,更是绝望的气息。里面时不时传来啜泣的声音,几日不见,六太太如同换了一个人一样,披头散发,面容憔悴,哪里有平日半分的嚣张。

  高高在上的九姨太脸色也不是很好,不耐烦地说道:“哭哭哭,你就知道哭!知不知道我来看你得费多少精力?如果你不一五一十地将整个事情告诉我,我怎么帮你?难道你准备一辈子都待在这个鬼地方,让你儿子整日都浑浑噩噩的?”

  一听到儿子两个字,六太太立即止住了眼泪,咬牙切齿道:“妹妹说的对,我不能就这样算了。”于是抬起头,目光带着狠毒的光芒。

  那得从生日宴会的前一日说起。

  六太太如火如荼地准备宴会的时候,恰好路过老爷房间的贴身丫头暖凤,听到老爷房间里的两个丫鬟在讨论着,“你以为你绣了一张杜鹃花的手帕,老爷就会多看你几眼吗?”

  “不许你胡说,我,我,我……”

  “还撒谎,你和我日日在老爷房间外面守候,谁不知道老爷夜晚里最喜欢杜鹃花?小蹄子,你以为别人不知道?”

  暖凤自然是将老爷喜欢杜鹃花的事情,如实转告六太太。六太太前思后想,索性在七丫头的生日宴会上抢风头,让老爷对自己的注意力更大,宠爱便也越大。

  垂着泪,六太太哽咽着,“我也是为了清儿着想,他没有大少爷有天资,没有四少爷那么得宠,只有我这个做娘的为他拼啊!晚上的时候,我让下人们走遍全城,都没有印有杜鹃花的衣服。我本以为我没有机会了,谁知道却让我听到了晴芳那丫头和一个没什么印象的丫鬟说话,说七丫头本来预定好的杜鹃衣服做好了,要穿西式衣服的七丫头不要了,准备将那衣服送给大太太。我眼尖,瞧见那旗袍上印的杜鹃花,立即要了那套旗袍,我当时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在意那衣服是紫色的呢,我真真糊涂!”

  听到整个事件的起因后,九姨太蹙眉,心中仔细地盘旋着。青梅一听,立即插嘴道:“六太太,那丫头可是七丫头身边的人?长长的刘海,说话做事总是垂着脑袋?”

  “是,就是她,那丫头很特别,我多瞧了她好几眼。”

  青梅恨恨道:“太太,果然是倾寒那小蹄子,今个儿我又瞧见她和晴芳在拐角处不知道说什么,紧跟着便去了大太太房间里,现在倾寒到大太太房间里可勤了,一个七小姐房里的大丫头,没事去大太太房间里干什么?还不是算计着谋害我们?”

  九姨太猛地站起来,咬牙切齿道:“好啊,一个小丫头竟然跟大太太联起手来了,果真那日我给她的警告还不够,沐倾寒,这梁子,咱们是结上了。”

  沐倾寒打了个喷嚏。从大太太房里出来,还是一如既往地什么赏赐都不要。

  大太太现在恩宠不断,对沐倾寒也客气不少。

  一路上,她的眼神还是淡淡的。这一次,她应该说是利用了七小姐的。

  能够让纳兰雄勃然大怒的,只有一个死穴,那便是七小姐的生母,纳兰雄最爱的女人。

  那日她故意说一些勾起纳兰漓思念母亲的话,让纳兰漓哭了一整夜,次日便高烧不断。纳兰雄知道后,守候了半日,自然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一直在外面的沐倾寒记在了心里,记住了那位喜欢穿着紫色衣服的女子,杜鹃。

  杜鹃不是别人,正是纳兰漓的生母,她与纳兰雄在东北相遇时,就是穿了一件紫色的杜鹃旗袍,怯生生地告诉纳兰雄,她叫杜鹃。

  恐怕整个纳兰府,都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不能穿紫色的旗袍,更不知道纳兰雄最在意的便是杜鹃花。

  设计让六太太失宠,旨在削弱九姨太的势力,大太太想要一方独大,必须铲除九姨太不可。心里叹息一口气,她做这么多,到底只是为了心中的一个梦而已。

  纳兰澈,你可知分毫?

  ……

  四月芳菲尽,人事两重天。

  沐倾寒没有时间去伤春悲秋,她的人生好多年没有掌握在自己手中了,她顾不了那么多,为了她的爱情和幸福,她不得不妥协,不得不斗下去。刚踏入黑漆门,迎面而来的汐月,脸上除了泪痕,还有红红的五个巴掌印。

  “怎么啦?”

  “还不是小姐,她不知道为什么打骂底下的几个小丫头,我就帮着说了几句,小姐就打了我一巴掌,也不知道小姐到底在哪里受气,拿我们出气?”

  “少说几句!你不要命了?”沐倾寒拉着汐月到了内院里,“你在府中这些年里,何曾看过小姐这般过?说话注意点,定是出了大事,你先下去,我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沐倾寒擦拭着汐月的泪痕,心中也是疑惑不已,叹了叹气,莲步微移。

  “出去,全都给我出去,我谁都不见!”

  没来头的就是一个花瓶,硬生生地朝着沐倾寒砸了过去,没来得及躲闪,只感觉额头上有液体往下流。

  “倾寒!!”正在气头上的纳兰漓也吓住了,扶住沐倾寒,将她扶着坐到木椅上,“汐月,立即去请慕容大夫!”

  沐倾寒忍住疼痛,抓住纳兰漓的手,微微喘着气,“小姐,不可,哪里有丫鬟请大夫的道理?”

  “你别说话,你流血了,汐月,你还磨蹭什么?还不快点!!”纳兰漓眼中都急出眼泪来了,“倾寒,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是你,如果我知道,我不会的,我绝对不会的。”

  握着纳兰漓的手,沐倾寒的脸色更白了,春天虽然来了,可她身子还是那么的虚弱。

  “小姐,倾寒知道,小姐是心里不舒服。”沐倾寒瞧着眼前的纳兰漓,眼中含着笑意,她已经很幸运了,来到这个鬼地方,也只有纳兰漓真心将她当作人看,她已经很满足了。

  血液顺着沐倾寒的额头一滴一滴地溢出来了,顺着眼睛,可是,她依然还是那么的美丽。

  “倾寒,我苦,我气。今天我听八娘说,说子墨哥哥在外面有相好,是宜春阁的头牌姑娘,说整个淮池的人都知道,就我一个人不知道!倾寒,你说是不是真的?子墨哥哥,子墨哥哥难道不喜欢我?喜欢一个婊子?我太生气了,我一生气,我就没了魂,倾寒,倾寒,对不起,真真对不起!”

  眼泪顺着血迹一起落下来,分不清到底哪里是血,哪里是泪。“小姐,我的好小姐,你何苦说对不起?倾寒贱命一条,怎么担当得起小姐的一句对不起?小姐,你放心,暂时别着急,我看段将军不是眷念风尘的人,这件事,倾寒陪你一起度过,可好?”

  眼泪泉涌而出,纳兰漓频频点头,“倾寒,在这个家里,我也只能相信你了,有你真好。”

  门外,一阵又一阵的脚步声传来。

  “汐月姑娘,你说清楚点,是谁?是谁流血了?可是七小姐?”

  “不是,不是……”汐月上气不接下气,“是我倾寒姐,我倾寒姐头上流血了。”

  “你说什么?你怎么不早说?”

  “慕容大夫,你等等我,你等等我啊!”

  慕容景舒破门而入,着急的目光锁定在沐倾寒身上,立即方寸大乱。

  “大夫,你瞧瞧,怎么一直不停地流血啊,手绢都染红了。”纳兰漓瞧见了慕容景舒,如同瞧见了救星一样,哭喊着。

  “七小姐,请让我来诊断。”慕容景舒上前去,拉着倾寒的手,“怎么回事?怎么流如此多的血?”

  别过脸,挣脱开手,沐倾寒眼神淡淡的,“大夫只看便是,何须多问。”

  僵在那里,慕容景舒也不怒,立即开始诊治起来。

  纳兰漓退了几步,擦着眼泪,轻声地对着身后的汐月说道:“汐月,你觉得奇怪不奇怪?”“怪,真怪,而且也奇。”纳兰漓迷惑的眼神,突然明亮了起来。莫不是……

  这淮池,奇怪的紧。

  每一个季节,就只有一种花存在着。漫长的冬季,就只有梅花。短暂的春季,却落着樱花。片片樱花散落在倾寒的桌子上,带着丝丝绕在指尖的清香。有着蛊惑人心的魔力,人也变得迷惑起来。瞧着镜子里的自己,无声叹息。

  额头上长长的一道疤痕,痛楚是小事,只是那日刘海嵌入肉中,慕容景舒立即剪掉了自己前额的刘海。此刻,自己的脸完全露在外面,一直想要保持的低调彻底幻灭了。一直以重病待在房间里,也不是办法。

  “咯吱”一声,红木漆的房门,带着岁月的苍老气息。

  慕容景舒已经等候在外面了,衣襟上,头发上,还渗透着重重的雾气,幻化成水珠,想必天未亮就等候在这里了。

  他一见到倾寒,先是慌张,着急,目光锁定在倾寒的额头上后,化为担心和心疼,局促不安道:“倾寒妹妹,我……”

  “慕容大夫,你这么早,也不怕旁人说三道四的?”沐倾寒的眸子带着深深的寒意,还嫌她不够乱吗?这么早就守候在这里,他还以为是以前的沐府吗?

  现在的慕容景舒,已经不在乎沐倾寒对他的态度了,只要能多瞧沐倾寒一眼,他便满足了。他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立即哆嗦着解释道:“倾寒妹妹,你别恼,是七小姐安排的,允许我住在府上,随时给你换药。”

  七小姐?

  也难为她了,一面因为段子墨的风流韵事搞得焦头烂额,一方面还关心自己的伤势。

  “我知道了,你也瞧见了,昨晚上过的药,不碍事,我要去七小姐的房中了。”

  “倾寒妹妹……”

  “哦?”

  “大太太许诺过,要不我……”

  “你想都别想,这是我的事情!我不会让你再干预我的人生!”

  赤裸裸的反对与拒绝。慕容景舒愣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或许和三年前的那场事故一样,已经偏离自己的轨道越来越远了。他到底要怎样做才能够跟上那已远逝的脚步?

  沐倾寒人还未站稳,已经被纳兰漓拉了进去,迅雷不及掩耳。

  处在这个新旧交替的时代,总有很多新旧并存的现象,比如淮池的夜晚。红红的灯笼,红红的烛光。霓虹灯在叫嚣着,觥筹交错。黑夜,总是作为陪衬,最精彩的故事都是发生在黑夜。

  淮池的美女不少,寻欢作乐的地方也不少,但是最有名的还是宜春阁。宜春阁身处幽静的小巷里,安静的出奇。没有任何姑娘在外面拉客,“宜春阁”三个字却有着无形的魔力,吸引着人最深的欲望。

  门外堆积如山的三轮车、军车。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在这里光顾。

  “倾寒,你怕不怕?”两个少爷打扮的人站在宜春阁前,屏气凝神。

  巴不得可以离开家的沐倾寒低垂着双眸,缓缓道:“倾寒知道小姐此行一定要去,自然是跟随小姐身后,绝无半点犹豫。”

  纳兰漓眼中全是感激,“我一定要瞧瞧那个蓝玉烟到底是何方神圣,不然我不会就此作罢的!倾寒,你对我这般好,日后我寻得我的幸福,自然不会亏待你的。”

  眼神如此的清澈,倾寒知道,纳兰漓不是随口说说。纳兰家的女儿,就属纳兰漓最有司令的魄力。

  两个人相视微笑,携手准备进入宜春阁去。

  “两位不能进入!”两个高头大汉立即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纳兰漓立即急了,“不就是钱吗?害怕本小……本少爷出不起钱吗?倾寒,给银子!”

  “少跟我来这一套,我们宜春阁多少有脸有钱的人?还不是要按照规矩办事,若是办不到,你再多钱也无用!”大汉身材高大,说起话来振聋发聩,把两个姑娘吓了一跳。

  纳兰漓争辩着,“开妓院的还那么多规矩?不就是想要几个钱吗?难道这里的婊子都想立一个牌坊?岂有此理!”

  “你这小白脸果真是不想在这条路上混了!”大汉作势要大打出手。

  沐倾寒一个疾步,立即挡在了纳兰漓跟前,“到底是什么规矩?我们照做便是,何苦闹得不愉快?你们不是在做生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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