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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舒浣又开始了在小公寓里的独居的充实人生。她照着徐玮敬调教之下的习惯,不再熬夜熬过头,早起先喝一大杯的水,抽一点时间去附近公园跑步,冰箱里囤满食物,每天自己做饭或者去楼下吃煎饼吃包子,然后就是努力工作。

  其实她不需要住在徐家那样豪华的地方,自己的小公寓就很足够。比起突然被驱逐的羞耻,更让她难过的是,以后她就没有机会再见到徐玮敬了。

  她和他人生的交集,就只有徐玮泽而已。失去这个关联,他们俩就像两条平行线,没有碰到彼此的可能。

  她很想念徐玮敬,把登机牌和装日元的信封都藏在枕头底下,但却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能给他打电话的借口。

  接到徐玮敬的电话时,舒浣还正在朦胧的午睡中,听见那声音,只以为是在做梦。

  “谢谢你的礼物。”

  “嗯……”

  “它们很好玩。”

  “……”

  “你最近还好吗?”

  舒浣简直要流出眼泪来了,这梦境也太贴心了。

  “舒浣,我们公司最近有一个策划,是以年轻人为对象,考虑用目前新鲜的有人气的卡通形象来做代言。”

  咦?梦里还会有这种事情?

  “我记得你的作品在网络上很受欢迎。”

  舒浣彻底醒过来了,手机就在耳朵边上,自己一只手稀里糊涂地握着,徐玮敬的声音还在从里面传出来。

  “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让你带上相关的材料来我们公司一趟。”

  舒浣又是受宠若惊又是措手不及,爬起身来就一脑袋撞在了床头上,手忙脚乱道:“好,好……”

  “那你四点半过来,我那个时间有空。”

  舒浣点头如捣蒜,也忘了对方根本看不见的事实:“好……”

  挂了电话,舒浣花了一个小时找衣服,每一件离她心目中的完美似乎都差了那么一点点。要么太招摇,要么太死板,要么显不出心思,要么又意图太明显。

  好不容易才把头发卷好,整理好裙摆,眼看天色阴暗,像是要变天的模样。舒浣不由又发愁,究竟要穿什么样的鞋子才能既好看又应付得了雨天。眼看出门的时间差不多该到了,舒浣正在鞋柜前苦恼不已,电话又响了。

  “舒浣,你出门了吗?”

  舒浣忙拎了个拖鞋就往脚上套:“我马上就出门,我很快的!”

  “没关系,还没出门的话,你就留在家里吧。”

  “啊……”

  “我有点事要办,现在在外面,四点半来不及赶回公司。不然这样,我直接到你家和你谈。一个小时后见。”

  又是一个晴天霹雳。

  舒浣一挂上电话,就迅猛地冲进厨房,把中午吃饭后剩下的锅碗瓢盆都洗了一遍,料理台洒了强效清洁粉,狠狠地刷了两遍,还爬上去拿着“威猛先生”狂喷抽油烟机。

  洗完厨房,再洗客厅,从茶几到餐桌到书架到地板,卧室也上上下下收拾了一番,镜子擦得闪闪发亮,连马桶都刷了。

  等她的小公寓终于焕然一新、花枝招展了,她自己已经累得残花败柳,汗流浃背,气喘如牛。

  想着不能让徐玮敬看到她这副操劳过度的黄脸婆模样,只得又进浴室,争分夺秒地冲了一次凉。

  正裹着浴巾,掐着时间拼命吹头发的时候,舒浣绝望地听见门铃响了。

  她准备好的漂亮裙子穿起来麻烦无比,光是调整内衣肩带扣胸型都得忙半天,绸缎腰带还要从背后绑好蝴蝶结,相匹配的首饰还在梳妆台上。

  舒浣紧张地试了两分钟,根本没法打出蝴蝶结来,急出了一头汗。实在不敢让徐玮敬久等,剩下的时间她只来得及从衣柜最上面拉出一件衬衫裙,收好腰间的抽绳,打底的紧腿裤子套了三十秒没套上去,她就放弃了,走投无路地光着腿跑去开门。

  徐玮敬在门外站着,雪白的衬衫,深灰色手工西装,钻石袖扣,依旧是严谨的一丝不苟,在这种天气里,连半点汗意也没有。

  他的衣冠楚楚愈发显得她衣衫不整,舒浣结巴道:“不,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徐玮敬像是有些意外,过了五六秒,才转开视线:“没关系。你在洗澡的话,其实可以慢慢来。”

  舒浣还是慌里慌张的,忙回头去倒茶,拉了椅子:“请,请坐。”

  徐玮敬点点头,坐下来,端起她送上的茶水,礼貌地喝了一口:“我们来谈合作的事吧。”

  “哦,好……”

  她等于只穿了件刚过臀部的大衬衫,又怕被徐玮敬发现她还没穿好衣服,以他的个性一定会大皱其眉,说不定还会觉得她很失礼,所以她也只能故作镇定,小心翼翼并紧腿在他对面坐下。

  两人公事公办地商谈了一阵,徐玮敬对她的作品很赞赏,她对于徐玮敬开出的条件更是受宠若惊。其实完全不必如此优渥,只要对象是徐玮敬,哪怕要她白干活她都是高兴的。

  洽谈是很顺利,而窗外的天色则完全不乐观。隔着紧闭的玻璃窗,舒浣都被渐强的风声弄得心神不宁,徐玮敬看着她:“看样子是起台风了。”

  舒浣忙打开电视,转到地方台,屏幕上果然正是循环播放着暴风警报。

  徐玮敬道:“我去检查窗户。”

  舒浣怎么敢劳他大驾,忙跟着说:“我来吧!”

  两人一起把所有对外的窗户玻璃都贴好米字胶布,检查过门窗全无纰漏,才刚要坐下,便看见屋外新栽不久的树苗被连根拔起。

  两人面面相觑。

  舒浣吞了口口水,问:“你的车子,有停到车库里吧?”

  徐玮敬点点头。

  “那……等风停了,再走吧……”

  徐玮敬又一点头。舒浣就更紧张了。

  事情已经谈完了,而她居然还能有跟徐玮敬独处的时间!她还能比这更幸福点吗?

  徐玮敬看了一会儿窗外,道:“不知道风什么时候能停。”

  舒浣小心翼翼地看他脸色:“你有事情要急着办吗?”

  “没有。”徐玮敬皱眉道,“只是,这样就没办法叫饭了。”

  舒浣有点不可思议:“……我厨房里有材料啊。”

  这回轮到徐玮敬有些意外:“你会做饭吗?”

  “……当然会了。”虽然不是特别高明。

  徐玮敬看看她:“我还以为,你们这些独立的女孩子都不爱做饭。”

  “啊?”

  “我公司里很多能干的女主管,都认为下厨房会折损女性的社会地位。她们是不愿意当家庭主妇的。你的能干也不输她们,所以……”

  “咦?”虽然说她也算是坚强独立的新时代女性,不愿意被关在家里当家庭主妇,但是……

  “做饭只是一种技能啦,多掌握一种技能,没什么不好啊。为什么要让自己挨饿呢?”

  她的头脑在大方向上其实很简单,不会钻牛角尖,也不太懂计较。被人占一点便宜也没什么,比男性多负担一点也无所谓,只要感觉上差不多就行了。

  她的人生一直都是这种粗心大意又糊里糊涂的快乐。

  徐玮敬又看了看她,脸上像是有种近似于微笑的表情,然而最后只是说:“那晚上吃什么?”

  “啊,”舒浣又慌了,“我厨艺只是一般般啦,等我看看有什么可以吃的……”

  徐玮敬看着她打开的冰箱,里面就跟田鼠过冬的粮仓一般,从鱼肉到果蔬鸡蛋到奶类制品,塞得满满当当。就算被困在这里一个礼拜不见天日,两人也绝对不愁吃喝。

  转身对上徐玮敬的目光,舒浣忙解释道:“哈……我一般不出门,所以要囤粮食……”

  徐玮敬表示理解地点一点头。

  “鱼和牛腩,你会吃的吧?”

  徐玮敬又点一点头,舒浣就把那两个袋子取出来了。

  看着她忙碌,徐玮敬挑挑眉:“超市有卖这样的鱼吗?”

  “不是啦,这是我买回来的时候就用调料腌好的。这样不容易坏,也方便入味,煮的时候很省时间的。”

  徐玮敬这样的大少爷,没下过厨房,没去过菜场,搞不好以为稻米从地里收割起来就是白花花的。

  “那现在要先烧鱼?”

  “等一下哦,我煲一下米饭,这个时间最久……”舒浣边解说边去拿电饭煲,“在等饭熟的时间里,我们刚好可以做菜了。”

  徐玮敬在她身边站着看她做饭,两人就好像自然而然地亲密起来一样。

  舒浣脸红红地把鱼用专门的盘子装了,铺上半瓶剁椒,放进微波炉,调好时间火力。而后便转身又面热心跳地洗了一个炒锅,炒了一盘莴苣,再借着那热锅,很快又烧了一个西红柿蛋花汤。

  等这两样做好,鱼也蒸熟了。舒浣麻利地将盘子端出来晾着,再把用胡椒粉腌过的牛腩和切块了的西红柿、洋葱,一股脑儿倒进陶瓷大碗,加少许冰糖,盖上盖子,再塞进微波炉。

  高火五分钟,中火十分钟。等她把餐桌铺好,摆好碗筷和刚做好的三道菜,微波炉恰到好处地“叮”了一声,电饭煲也“啪嗒”一声响,米饭熟了。

  舒浣高高兴兴拿了勺子来盛饭,再把西红柿牛腩端出来。西红柿已经完全化开了,浓稠的汤汁融着黑胡椒和牛肉的香气,虽然和徐家大厨的手艺不能相提并论,但也很令人心情愉快。

  最重要的是,她没让徐玮敬等太久。

  舒浣忙得完全忘记自己只穿了个衬衫,转头的时候,才看见徐玮敬正望着她。四目相对,他迅速地把视线移开了。

  “来,来吃饭吧。”舒浣不知道自己从背后看起来是什么样的,只能暗自祈祷背影不要太差。

  徐玮敬尝了一筷子鱼,点点头:“味道不错。”

  “谢,谢谢……”

  “你很好。”

  舒浣被他夸奖了,就兴奋得满脸通红,差点把饭塞进鼻孔里去。

  吃过饭,舒浣又收拾杯盘进行清洗,再殷勤地拿出水果来切。她知道徐玮敬在看她,但不知道一个小女人穿个大衬衫在屋里忙来忙去的样子,看在男人眼里到底是好还是坏,只能心下忐忑。

  外面依然是风雨交加,徐玮敬一时半刻是没法离开了。舒浣一边偷偷快乐着,一边又情怯,不敢贸贸然和他攀谈,只能跟他一起坐在沙发上,心头鹿撞,乐陶陶地看电视。

  八点档的肥皂剧播了一集半以后,男女主角互诉衷肠的脸开始颤抖,模糊,而后挣扎着再一闪,屏幕上就只剩下一片蓝色了。

  电视线路在这种天气里终于报废了。

  这下连唯一一点可以用来缓解尴尬的声音也没了。两人在一片寂静之中,只能相顾无言。

  舒浣鼓起勇气搭讪道:“你,你要看书吗?”

  徐玮敬看着她:“嗯,你有什么书?”

  “呃……”她有的都是美容杂志,动漫期刊,还有一本老掉牙的《红楼梦》,“我,我去楼下便利店看看有没有财经杂志卖……”

  “没事,不用了。”

  “那要不然,我,我讲笑话给你听吧。”这种冷场的气氛实在让她诚惶诚恐。别说讲笑话,如果徐玮敬大少爷有需要,她还能演电影给他看。

  “……”

  “从前有根火柴,它走着走着,觉得自己的头好痒哦,于是就给自己挠痒痒,挠啊挠啊,它就烧起来了。”

  “……”

  “接着它就被送进医院包扎。出院的时候,它变成什么了,你知道吗?”

  徐玮敬看着她:“变成什么了?”

  “变成棉签了。”

  “……”

  徐玮敬还是面无表情,舒浣不由得愈发惶恐,忙紧紧闭上嘴。

  突然却听得他说:“还有吗?”

  舒浣擦把汗:“有,有的。牙医检查完病人的牙齿,说:‘你的牙齿有个洞有个洞。’病人说:‘有洞就有洞,为啥还要说两遍!’”

  “……”

  “牙医说:‘第二遍是回声。’”

  “……”

  “有一对朋友,名叫嘻嘻和哈哈。突然有一天,哈哈死掉了……”

  “……”

  “嘻嘻就说:‘哈哈死了,哈哈死了,哈哈,哈哈……’”

  “……”

  徐玮敬依旧是面瘫脸,只是过了一会儿,又问:“还有吗?”

  “还,还有……”

  她突然觉得徐玮敬也蛮可怜的,这种陈年冷笑话居然都没听过,他的生活到底靠什么来娱乐的啊。

  舒浣给这位面无表情的听众讲了几十个冷笑话,隐约觉得头顶的灯光像是抖了一抖,下一刻屋内便一片黑暗。

  连电都停了。

  舒浣只得去找出香薰蜡烛,勉强点上。两人在带着香气的、如豆的一点烛光中尴尬对视,而后徐玮敬道:“今晚只能叨扰了。”

  舒浣用了五秒钟,才反应过来他是要留下过夜的意思。没想到自己能中这份大奖,顿时气血上涌,连话也说不出来,半天才颤抖着声音道:“请,请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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