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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雀屏相中

  慕青山仍旧一夜未归。婉辞渐渐不能安然入睡,半夜起身,秉烛写字。这是她多年的习惯,往往遇上不顺心的事情或是心神不宁时,往往以写字来平心静气。朗月当空,皎洁的月光洒在她娟秀的字迹上,几分绮丽的景致。

  霜娥给她围上披风,不禁嗔怪道:“小姐,这次你可没了夫人当借口了。”

  婉辞停笔,笑笑,道:“偏你伶牙俐齿,总不教我安生。”

  “是小姐不让霜娥安生才是。”霜娥担心地看着她,“小姐可是在为白天的事情烦心吗?顶多这些日子我们不再出门便是,还怕那怪人找上门来不成?”

  婉辞淡笑着摇了摇头:“不是为这心烦,只不过觉得胸口烦闷,倒是无甚来由。”

  “说到底,还不是那怪人扰了小姐的心思。”霜娥翻看着那香囊,道,“除了针脚细密、做工精细外,真没发现它有什么特别之处。倘若说它是信物,可历来男子佩带的香囊多是女子所赠,岂能随随便便地送人?”

  婉辞单手托腮,笑道:“我一人魔怔也便罢了,如今再添个你,竟是想睡也不能了。你倒是说说,这么在意它作甚?”

  “人家跟你说正经的,偏要打趣人家。”霜娥臊红了脸,忙把香囊丢下,“我可睡下了。不然明儿起不来,又得挨陶总管的训。”

  婉辞看着她离开房间,笑意慢慢敛去。

  天明,日色温煦阳光明媚。婉辞慢慢享用早膳,她一向喜欢清淡的食物,又逢斋戒日,更是一律从简。

  才用完没多久,听到外面传来嘈杂声,婉辞未来得及询问,见陶总管一路踉跄地跑进来,婉辞知他素来稳重,必然发生什么大事,忙上前一步,问道:“陶总管,究竟外面都来了什么人?”她心里担心留宿内廷的父亲恐有变故,饶是一贯镇静,也不由几分惊慌。

  “小姐,是宫里来了几位公公,要宣旨,册封小姐进宫。”陶总管自小看她长大,知她性子随和却有自己的主张,必不喜后宫约束,却不想发生这等大事,偏偏老爷还没有回来,他真怕小姐性子上来,做出惊世骇俗的行为来。

  婉辞清丽的面孔上血色尽褪,闻言,瞬时摇摇欲坠。亏得她醒悟得早,深吸口气,平静地对陶总管道:“请他们来大厅。”

  陶总管见她一如以往的平静,一时间也不明晓她的意愿,只把公公迎到大厅,听其宣读圣旨:“崇熙元年四月十七日奉旨:翰林院学士慕青山之女慕婉辞,幼习礼训,夙表幽闲,胄出鼎族,誉闻华阃。备职后庭,寔惟通典,是用命尔为贵人,赐号‘颖’。钦此。”

  婉辞胸口一窒,在她身后的陶管家和闻讯而来的霜娥全都紧紧地盯着她,时间仿佛一下静止了。

  夜凉如水、清月似霜。清冷的光从窗间细细密密地漏出,倾了一地的透亮。霜娥焦灼地望着屋里迟迟不熄的灯光,心急如焚。白日里,小姐虽是接了圣旨,但从前一直在小姐嘴边挂着的笑容却再没出现过。

  全府里都知道小姐一贯是不会生气的好性子,素来随和恬淡,天大的事都能从容应对。但这次,关系到小姐的终身大事,又是违背了她的意愿,究竟她是怎么想的,霜娥也猜不透。她只知道小姐一整日都没有进食,把自己锁在房里不言不语不闻不问。如今看来,像是又抄写了一日的文章。

  看着身旁岿然不动的慕青山,霜娥忧心忡忡地道:“老爷,这可怎么办?小姐她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她昨晚就没好好歇息,我怕她还没进宫,就先病倒了。”

  慕青山沉凝着脸,半日,才道:“我相信婉辞会明白她应该做些什么。”

  “老爷,您不是说这次进宫的人选里不会有小姐吗?这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呢?我都觉得不能接受,更何况是小姐。”霜娥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板上钉钉的事情会牵扯到自家小姐。

  “个中内情我也不很明白,婉辞的名字是最后加上的,恐怕事情的曲折由来只有你们自己最清楚了。”慕青山眼里有深究的意味。

  “可是小姐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呀。”霜娥边是摇头边是冥思苦想,“除了,除了小姐救过一个人。”霜娥有些恍然。

  “救人?”慕青山深锁眉头,“救了什么人?”

  “一个遇上山贼受了重伤的人,因为脸上伤很重,看不到那人的相貌。接走他的同伴我们曾经在鸿锦寺里遇到过。”霜娥仍旧不大明白,救人与进宫之间到底有何必然的联系。

  慕青山沉默地望着婉辞房里那一点依稀的灯光,不由微叹,造化弄人。

  灯光下,婉辞清妍的面孔上落下几分深思与严肃。搁下手中的笔,把一旁的香囊取出来,嘲笑自己一时的善心竟给自己种下了恶果。

  安国将军于运龙的意图明显,难保天子不会巧妙地在后宫安插中间势力,身在翰林院的父亲虽曾是废太子一派,却是天子可以争取的力量,反倒一些跟于家有盘根错节关系的人轻易不能信任。当然后宫女子德容言工,德行是第一考量。那么救人,或许仅是对她的一种测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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