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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树欲静 (1)

  夕阳西沉,晚霞给天空染上淡淡的紫色,仿若沉沉的暮霭。婉辞醒转时连自己也觉得诧异,在这深宫后院,她竟能安然入睡。

  霜娥体贴地服侍她净脸后,笑着帮她整整衣衫,道:“小姐倒是随遇而安,才来半日,便能睡得这般踏实。”

  “沈修仪从佛堂回来了吗?”婉辞倒觉神清气爽,多日的疲倦一扫而空,算算时辰,沈修仪也该回来了。

  霜娥笑道:“沈修仪倒是回了宫,得知小姐连日劳累,嘱咐我们不许惊了小姐,让你好生休息,明日再去请安。这沈修仪看着便是可亲可敬之人。”

  婉辞挑了挑眉,带着一丝漫不经心地道:“你去把锦儿唤来,我还有些话要问她。”

  霜娥点头,还没走出几步,锦儿已打了帘子进来,神色颇有几分惊喜地道:“贵人,紫宸宫的于淑媛派了人给主子赏赐。”

  一缕清浅的笑停在婉辞唇际,悠淡地道:“请他们进内堂。”

  婉辞一眼瞥见那宫女清秀干净,眼角眉梢却有几分机灵,只淡淡一笑。明霞施礼请安,示意身后跟着的小太监将东西放下,满面春风地道:“淑媛娘娘单单指了奴婢亲自将这些礼物赏赐给颖贵人,别的主子那里怕是没这福分呢。”言语之下,颇还有几分自傲。

  婉辞不易察觉地挑了挑眉梢,笑得却分外明朗。“多谢淑媛娘娘赏赐。”她给了霜娥一个眼神,霜娥立刻会心地把预备好的银子送上。

  明霞笑得更为灿烂,道:“颖贵人想是累了,明霞先告退了。”

  “锦儿,送姑姑一程。”婉辞嘱咐道。

  明霞才出宫,霜娥忙打开盒子,“呀”了一声,道:“小姐,你说于淑媛对你这般看重究竟是为了什么?”

  婉辞眼神定然地看着外头,笑容如浮云般看不清透。“恐怕她想的跟我想的不大一样,倒是要让她失望了。”

  霜娥纳闷地看着她,忽然皱了皱眉,道:“刚才那个看起来趾高气扬得很,倒像是小姐沾了她多大的光似的。”

  “她不是于淑媛的心腹,让她过来,不过是一种试探,想必,我这里,是清净不了了。”婉辞转眸一笑,道,“其实,这后宫里头,哪儿清净得了呢。”

  一时,锦儿回来。婉辞让她坐下,她受宠若惊,忙道不敢。婉辞也没勉强她,细细地问了她的家世,入宫年数等。知道她本是济南人氏,十二岁时入宫,已有四个年头。家中还有母亲以及一弟一妹,幼弟年幼,而妹妹已十四。

  细碎地问了些不打紧的话,婉辞这才打发她去休息。霜娥不解地道:“我还当小姐要问什么要紧的事,竟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些霜娥也能帮你打听。”

  婉辞微笑道:“有些话,你问与我问,会是截然不同的结果。”

  霜娥细细一想,不由地点了点头。没多久,宫里位分最高的贞妃传旨后日觐见各宫嫔妃。她见婉辞深思,不言不语,便靠近一步,轻声道:“贞妃娘娘是皇上从前府里的继王妃,只是因为出身一直不受太后的喜爱,因此迟迟没有立为皇后。”

  婉辞似笑非笑地看她,道:“你的消息打探的倒是及时。”

  霜娥拍了拍胸口道:“这里,消息若是有半点差池,都是要掉脑袋的,我怎敢疏忽。听说,贞妃娘娘在皇上跟前极是受宠,当年皇上力排众议,顶着所有人的反对,将她立为继王妃,也因此跟太后有了嫌隙。我也听说,其实太后并没有传言中病得厉害,不过是不满皇上想立贞妃娘娘为后,才借故拖延时间。”

  婉辞了然地一笑,眼中净是通透的慧黠:“你想劝我,不要跟于淑媛太过亲近,是吗?”

  霜娥被捅破心思,脸微微一红,道:“霜娥也知道是在小姐面前班门弄斧,不过瞧小姐方才的态度,竟是默认了于淑媛的好意。”

  “我只是在为自己争取一点点时间,仅此而已。”婉辞宽慰地一笑,道,“霜儿,你虽聪明,但凡事要作决定并不在一朝一夕间。”

  “小姐莫非还在观望?”霜娥有些明白地点头。

  婉辞微微摇头,道:“我想知道,于淑媛究竟为了什么才特别待我,我有感觉,这个原因关系到将来我的命运。”

  “娘娘,奴婢按您的吩咐将赏赐亲手交给了颖贵人,不过,看她神情跟别的主子没有多大分别。她虽相貌出众,却终究比不上娘娘的国色天香啊。”紫宸宫里,明霞小心翼翼地打量于冰艳的神情,见她没有不悦,才大胆地说下去,“依奴婢看,娘娘要择合适的人选,还要再三斟酌才对。”

  于冰艳却饶有兴味地听着,并没呵斥她的话,只闲闲地问道:“是谁送了你出来?”

  “是一直在净荷宫内伺候着的锦儿。”明霞低着头,声音几不可闻,“娘娘,要不要我去对锦儿……”

  于冰艳扬起手,示意她不要再开口:“你先下去。”

  明霞虽心有不甘,到底畏惧她,只得悻悻告退。于冰艳闭目养神半晌,方才问道:“李嬷嬷,依你看,这个颖贵人到底值不值得本宫下这番工夫?”

  在她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李嬷嬷忙躬身道:“其实娘娘心中早有了评判,奴才不敢妄加揣测。”

  “但说无妨。”于冰艳向她瞥了一眼,道,“你不是明霞,你跟随本宫多年,分寸自然拿捏得妥贴。按你的意思说,说得好,本宫自有赏赐。”

  李嬷嬷躬身答道:“颖贵人只以锦儿送客,对娘娘的好意似乎领会的不深。”

  于冰艳扯出一丝没有温度的笑意,道:“她若领会不到本宫的意思,何以担得起一个‘颖’字。只怕,她还在猜测,本宫为何单单对她另眼相看。”

  “娘娘的心思岂是一个小小的贵人能够加以揣测的。”李嬷嬷道。

  “其实本宫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她最后上了内务府的名单,要知道,她的名字放在那里,扎眼得很。”于冰艳微微冷笑道,“本宫也会给她时间,倒要看看,明日她会怎样对贞妃。希望,她会是个识时务的人,不然,本宫真的会很失望。”

  夜色将晚、银汉渐冷。清透的月光洒下,一地如水的清幽。虽是暮春时节,夜晚仍有些微的寒意。“这里,要是永远都像现在这般安静就好了。”婉辞不由喃喃自语。

  “有心为之,却也并非难如登天。”身后一温雅的女声接道。

  婉辞回转身,只见一女子身着淡黄色锦缎对襟长衫,绣着对称的芍药图案。度其容貌,端丽婉约,身量清瘦、笑容淡定,料定便是净荷宫主位沈修仪。婉辞忙行礼道:“臣妾贵人慕婉辞见过修仪娘娘。”

  沈沁如淡淡一笑,道:“颖贵人不必多礼,你我同在净荷宫当份属有缘,听贵人方才的感言,发自肺腑,本宫也实有感触。”

  “嫔妾让娘娘见笑了。”婉辞素来不是与人特别热络的人,见沈修仪形容也是淡淡的,倒也觉得轻松。

  “历来,官家女子大抵不过这般命运,究竟有几人是真心喜欢这样的命运呢?”沈沁如轻轻咳嗽几声,复又道,“正如妹妹来了这里,怕也是一时难得清净。”

  婉辞见她容色苍白,知其体弱,劝道:“娘娘,夜寒深重,还是早些回宫歇息得好。”

  沈沁如却摆了摆手道:“不妨,陈年旧疾,难得月色这么好,我也实在忍耐不住。妹妹如果不嫌陪我太过烦闷的话,可以留下一同说说话。”

  婉辞微笑道:“嫔妾却之不恭。”

  “妹妹年方几何?”沈沁如轻声问道。

  “十六。”婉辞回答。

  耳边传来沈沁如轻微的叹声:“本宫正是十六岁那年入了王府,如今,一晃眼竟也七年过去了。”她不觉又笑道,“看妹妹如娇花软玉一般,让人觉着时光无情。”

  “娘娘气度高雅非嫔妾可以比肩,娘娘才让嫔妾汗颜。”婉辞浅浅一笑。

  沈沁如静默不语,只安静地打量着她,良久才淡然地一笑,道:“妹妹天资过人,将来成就自不可限量。”

  “娘娘谬赞,嫔妾愧不敢当。”婉辞低下头道。

  “这净荷宫地处偏远,全宫上下又仅有我跟妹妹两人,妹妹若不嫌弃,不妨到我景宜殿多多走动。本宫还有一女,小名其羽,年方五岁。素闻慕翰林学问见识高人一筹,想必妹妹也是秀外慧中、知书达理。有机会的话,还请妹妹多多费心教导其羽。”

  婉辞听着,不知是喜是忧,从容应道:“嫔妾自当尽心尽力。”

  “时候不早了,妹妹还是早早休息,贞妃娘娘性情温和,妹妹大可不必忧心明日的安排。”沈沁如微微一笑,淡雅和婉。

  “谢娘娘提点,恭送娘娘。”婉辞一直目送她离去,才抬头望月,恐怕明天开始,她再没这般心情来欣赏如斯良宵如斯月。

  翌日清晨,阳光携着露珠映照出清透的光芒。贞妃的锦瑟宫极是清幽,庭院里到处种植着各色品种的兰花,微风送来,别有一股幽香,正如古诗有云:“奕奕幽兰傍砌栽,紫茎绿叶向春开。晚晴庭院微风发,忽送清香度竹来。”

  婉辞静默地跟在八名新晋宫嫔的队伍后面,藕荷色的轻纱覆盖纯白纱裙,使她看来清雅而不奢华,风姿飘逸却又不夺人光彩,恰到好处的美丽。待看到沈沁如时,见她含笑颔首,目中大有赞赏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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