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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机关算 (1)

  大漠孤烟,沙尘满天。

  温宁远皱了皱眉,却仍是不动声色地在棋盘西北角落下一子。

  景王却纵声大笑,道:“宁远养尊处优,怕是跟恪纯一样无法习惯边关的气候、水土。等到道路畅通以后,还是跟恪纯一道回京吧。”

  温宁远凝目打量近在咫尺的景王,岁月在他脸上刻下风霜的痕迹,一双眼睛却炯然有神,似能穿透一切,旁人却无从窥测。

  “叫老王爷笑话了。”温宁远淡然一笑,“宁远奉皇上旨意而来,使命未完,实不敢僭怠。”

  景王凝思不语,良久,落子,方道:“从小我便看你长大,世人对你多有误会,我却明白这不过是你跟皇上合演的障眼法。如今你来了,我也可松口气,我老了,行军布阵多有思虑不周的地方,你可帮我盯紧了。”

  温宁远敛了敛神色道:“宁远不敢昝越。”

  “无妨。”景王朗声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今年气候异常,有利却也有弊。你虽没有实战经验,却是旁观者清。”

  温宁远微一沉思,抬头道:“宁远心中一直有一层隐忧。”

  “你且说。”

  “边城的地下水库,由城外引水入城,若是鸪望族人趁机投毒,后果不堪设想。”他略略沉吟,又道,“即便非鸪望族人,换作有心人,也十分可怕。”

  景王神色一凛,长身而立:“我的确忽略了。战场上能刺出利刃的人不仅仅是自己的敌人,有时恰恰是自己的盟友。”

  “如今老王爷是天朝的中流砥柱。”温宁远意味深长。

  景王会意地一笑,道:“看来我们有必要秘密地建造新的水库。”

  温宁远点头道:“我已勘测过地势,选中了祈山。皇上派了一支亲兵跟随,供老王爷差遣。我想就让他们借操练为名修建水库。”

  老王爷皱了皱眉道:“恐怕等道路畅通以后,这点人手远远不够。”

  “这点我跟皇上都很明白,所以,道路畅通后,皇上会派遣另一队人马,一部分专做工事,修建水库;另一部分则秘密操练,作为开春战事的奇兵。”温宁远娓娓道来,神情悠闲宁静。

  景王微笑颔首,抚着下巴道:“皇上果真没有让老夫失望。”他双目紧了紧,又道,“今年雨雪多,来年雪化后水流湍急,会带起很多的泥沙使河水浑浊。”

  温宁远赞同道:“城内的井水要派人滤清方可给军士食用,我回到京城后会向皇上禀告,收购绿豆送往边城,用作普通的解毒汤药。”

  景王亦微笑道:“如此一来,我也放心多了。”

  “爷爷!”门外传来清脆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跟撒娇的味道,待恪纯进来,满室的冰寒似被她的满面春风驱散,她进门看到温宁远,立刻沉下脸,“你怎么也在这里?”

  温宁远笑了笑,道:“微臣陪老王爷下棋。”

  “爷爷身体才好,你就让他受累,你到底有何企图?”恪纯瞪他一眼,不客气地下逐客令,“我来陪爷爷就够了,皇叔派你来可不是让你无所事事的。”

  景王微微地咳嗽,无奈道:“我看,太后把你的脾气惯得越发任性了。朝廷命官也给你呼来喝去的,快给宁远道歉。”

  恪纯哼了一声,撇过脸去。温宁远笑道:“微臣不敢,公主的责骂微臣已经习以为常了。”

  恪纯气结:“你竟还敢告状?如果皇叔再不把你带回去,以后我都不会理他!”

  “纯儿!”景王沉声喝道,“快回房收拾好你的行李,一旦道路通畅立刻给我回京城,这里不是你能待的地方。爷爷相信,皇上一定可以保护你。”

  “我不回去!”恪纯气鼓鼓地道,“我不能把您一个人留下来。”

  “你忘记倪家的祖训了吗?”温宁远认识景王多年,第一次见到他训斥恪纯。

  恪纯紧咬嘴唇,倔犟地道:“家国天下。恪纯不敢忘记,可是皇叔为什么不能体谅我们倪家的付出?我爹战死、我娘殉情,这么多人为这个国家殉难还不够吗?难道一定要我们倪家家破人亡才肯罢休吗?”

  “住口!”景王抚着胸口,身子不断地颤抖,“你是要整个倪家为你一个人陪葬吗?我把你送到宫里不是为了让你忘记自己的身份,让你任意妄为!”

  恪纯固执地昂起头:“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所以才不能让爷爷做最后的牺牲者。就算,皇叔要牺牲爷爷,我也要跟爷爷一起,绝不一人苟活!”

  “你……”景王指着她,眼底满满的净是难掩的痛苦。温宁远见状忙扶着他,边道:“老王爷请宽心,公主只是小孩心性,她会理解您的深意。”

  恪纯心里早已后悔,偏偏温宁远的话让她更加不肯低头,僵硬地甩过一句:“我没错。”便甩了帘子往外走。

  温宁远将景王扶正,正要开口劝慰,忽听到一声马嘶,大惊失色道:“不好!”

  景王立时变了脸,忙喘气道:“快去、快去截住她……”

  “老王爷请保重。”温宁远大步流星往外赶,果见恪纯疾驰在马背上的背影。他暗叫不好,因他文弱,都道他的坐骑温顺,岂料他的“惊风”极为的烈性,轻易不被驯服。恪纯盛怒之下,怕制伏不了。

  他忙牵过景王的马,一甩鞭子,奔驰而过,向着她的方向追去。“惊风”嘶啼一声,已是立了起来,恪纯不防,缰绳脱落,被“惊风”抛了上去,眼看亟亟落下,一道青色的身影闪过,纵身扑来,将她紧紧搂住,一齐跌落,直在地面上连续打滚方才停了下来。

  恪纯只觉天旋地转,堪堪睁开眼,温宁远焦灼惊慌的面孔逐渐清晰。她呆呆地看他半天,喃喃道:“书呆子?你真的是书呆子吗?”

  温宁远见她没事,方安了心,松开对她的禁锢,恪纯微微红脸,也不忘瞪他道:“书呆子,你竟然又骗我!”

  温宁远装傻道:“公主的话,微臣不明白。”

  “你既有这么好的身手,为何从来都不说?”她恨死他瞒了她一桩又一桩。

  温宁远无辜地眨了眨眼:“公主从来没有问过微臣。”

  “你!”恪纯气结。

  温宁远正色,温言道:“公主,眼下老王爷的身体要紧,你若有要责怪的地方,微臣改日定然负荆请罪。”

  恪纯本就揪心,立刻道:“我们快去找太医。”

  她亟亟地走在前面,温宁远跟在身后略带无奈地一笑,笑容里却有掩饰不住的温暖,如春风一般轻易化开边境的清寒。

  没过几日,道路通畅,京城运送的物资已平安到达,后宫女子缝制的棉衣也尽数在内。众将士们喜不自禁,纷纷称颂圣上的仁德。

  负责发放棉衣的舒克望一件一件仔细地检阅,才放心地郑重交到每个人的手上,恪纯觉着新鲜跑来看他们,见到舒克望如此严谨,不禁笑道:“舒参军是不是太过小心了,宫里出来的东西怎会有大的纰漏?”

  靠着最近的王勇挤眉弄眼道:“公主你误会了,他这不是在检查,是在把他未婚妻缝制的棉衣留下来给自己,他才不舍得叫别人拣去。”

  恪纯来了兴致,笑问道:“参军的未婚妻是哪位姑姑?”

  舒克望早已连脖子也涨得通红。“回公主,是……是针线局的暄妍。”

  恪纯拍手笑道:“舒参军好大的福气呢,暄妍姑姑的品貌可是宫里头拔尖的呢。”

  舒克望腼腆地一笑,上了战场英勇杀敌的舒克望谈起未婚妻时竟害羞得有如孩童,恪纯心中促狭更甚:“待我回了京城,一定向暄妍姑姑转告参军的心意。”

  “公主请别取笑奴才。”舒克望亟亟道,连连作揖。

  恪纯开怀大笑,温宁远隔着不远的距离看她,听到她说回去,不禁勾起嘴角。这丫头,终究是想念京城的。

  入夜,天际苍穹,一弯新月从偶尔飘过的云彩里穿过,寥寥几颗星子忽明忽暗,犹如萤火虫的飞舞。在这广袤之地,夜空里的一切仿佛都如此的清晰,即使,他们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舒克望细心地把干燥的柴火堆在暖石砌起的围炉里,用引纸点上火放置其中,不一会,橘黄色的火焰便从中冒出来,晕染一室的暖意。

  王勇搓着手,粗声粗气道:“我看,这里除了那温大人就属你最不像个兵,你也算饱读诗书干吗不去求功名,非要从军呢?保不准打起仗来,你的小命就没了。你跟我们不一样,你可有个年轻貌美的未婚妻在京城等你呢。”

  舒克望淡淡笑笑:“从军是我从小的心愿。我和你们一样,生在兵荒马乱的年代,我爹、我的叔父都死在战乱里。我曾立誓,要用自己的双手不让世间再有相同的惨剧发生。”

  王勇不悦道:“这都是我们这些粗人做的事,你们这些读书人哪能吃得了这些苦?你看那温大人,来了这些天,整天病怏怏的,连公主都比不过。堂堂的朝廷命官,这不让人笑话吗?”他很不以为意道。

  舒克望注视着火堆,若有所思道:“温大人可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王勇瞪着铜铃似的眼,诧异道:“莫非他还能带领我们上战场不成?读书人就是读书人,出谋划策还可以,带兵打仗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舒克望也不与他争辩,加了点柴火道:“你只要记着不去得罪温大人便好。他是皇上派来的钦差,虽没有明确的旨意却等同监军,就算是老王爷也要让他三分。你素来粗心大意,我生怕你哪天开罪他也不自知。”

  王勇拍拍胸脯道:“怕什么?我王勇行得正坐得直,管他是不是皇上派来的,想寻我的错也没有那么容易,你这读书人就是想得多。”

  舒克望见他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无奈地摇摇头,道:“我是好心提醒你,如今温大人在军中威望不高,要树立威信势必要拿一些人作阀,你这样的往往首当其冲,最易被他寻到差错。”

  王勇拍拍他的肩膀,道:“好兄弟,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你哥哥我也不是傻子,再说,有老王爷在,会护着我们的。你是才来不晓得老王爷的为人,那是坑他自己也不坑我们的大好人。你就放心,好好在王爷面前表现就是了,王爷也不会亏待你的。”

  舒克望点了点头,抬眼望去,空中渐又飘起了绒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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