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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度危机 (2)

  萧霁睿脸上浮现淡淡讥讽:“你能明白,有人却蠢蠢欲动不肯罢休。”

  “有舍才有得。”婉辞淡然一笑,这一夜,似乎格外漫长。

  晨曦若明若暗,清淡的阳光从窗外映射,带着冬日特有的凛冽的霜华。

  婉辞睁开眼,萧霁睿不知何时已经离去。她身上盖着他的大麾,那陌生偏又熟悉的气味覆盖,她一刹那的恍惚。

  摇红闻得她的声响,走进来为她准备盥洗用具,一面抿嘴笑道:“颖贵人睡得可是安稳?皇上嘱咐奴婢,一定不能惊扰贵人休息。”

  婉辞神色坦荡,把怀里的恪纯安置妥当,秀眉微蹙,问道:“宫里还没有别的消息传过来吗?”

  她估摸三日已是恪纯的大限,她昨夜虽言辞坚定,但为的仍是宽慰皇帝与她自己的心,到底有几分把握自己都不得而知。

  摇红摇了摇头,道:“蒋太医说,倘若今日再无冰魄雪莲,恐怕回天无力。”她语气焦灼,对未来那场可能的暴风雨不由自主的恐慌。

  “这两日里,毓妃娘娘可曾探望过公主?”婉辞问。

  “并没有,听说毓妃娘娘身子不大爽快,才免了晨昏定省。”摇红一边给她梳头,一边道,“毓妃娘娘平日为人尚算周到,想必这次是真的。”

  婉辞暗暗冷笑。戏总是要做足的,毓妃做事果然滴水不漏。

  “贵人要在这儿用过膳再走吗?”摇红道,“皇上一早都叮嘱过了。”

  婉辞摇头道:“不必了,很快就会有人过来了,我还是早早回去比较妥当。”

  摇红了然地点头。婉辞迟疑地望着萧霁睿留下的大麾,摇红一旁机灵地道:“贵人,奴婢不妨先为您收着,亲自交给皇上。”

  婉辞赞许地颔首:“如此让你费心了。”

  她走出碧玺宫的时候,前方有喧哗之音。她果断地退避三舍,远远地见太后、皇后领着一拨人行色匆匆地往碧玺宫的方向。在她们身后的,赫然是毓妃。

  婉辞舒心地一笑,一直不得放开的神经陡然一松,疲倦翻滚而至。尊贵如恪纯,生命尚在一线之间,某些人果真是可以只手遮天的。

  她于毓妃,不过是一个颇为有趣的对手,她无趣时光的一种消遣的方式,构不成任何的威胁,所以她容她,有限范围地容她。

  直到,自己亲眼看到她的胜利为止。

  婉辞忽然淡淡冷笑,鹿死谁手,到底仍是个未知数。甚至于,她对皇帝有一种莫名的信任,相信他的隐忍是他最有利的武器。

  从前可以,将来亦如是。

  碧玺宫里,蒋太医把完脉,又将冰魄雪莲小心翼翼地从匣子里取出。冰晶剔透的花瓣、鲜红如血的嫩蕊,触摸到外界的热量,自然地舒展花瓣,散发清寒的气息。蒋太医欣喜地连连点头:“的确是冰魄雪莲。”

  太后微微松了口气,于冰艳举袖掩唇,轻轻咳嗽数声,道:“都怪臣妾不中用,耽搁了一日,让太后娘娘不得安心,请太后娘娘责罚。”说罢就要跪下。

  太后忙扶起她,满目恳切地道:“恪纯性命无忧,毓妃实要记上一功,哀家何来责罚一说。”

  毓妃心头暗笑,面上却谦恭道:“公主洪福,臣妾不敢居功。”

  太后叹道:“倘若人人似你一般,病中仍不忘惦记恪纯,这孩子便不会有此劫难了。”

  随侍一旁的贞妃浑身一颤,却无从辩解,晶莹的泪珠在眼眶打转,仍是不曾滴落。泪水,有时仅仅是最苍白的装饰。

  蒋太医谨慎地采摘一朵花瓣,嘱咐御药房的小太监将其煎熬成药。众人屏息等待,挽绿将恪纯扶了起来,徐徐地将汤药灌入她嘴里,不料,一个转身她便吐了出来。

  众人手忙脚乱,太后喝道:“太医,到底是怎么回事?”

  蒋太医擦了擦冷汗,颤声道:“微臣不知,恐怕,公主昏迷太久,连冰魄雪莲都救不得了。”

  太后闻言晕厥过去,蒋太医慌忙扶起她,将药丸送进她口里。太后幽幽醒转,摇着头,泪流满面:“哀家不要你治,若治不好恪纯,哀家也不要独活了。”

  “母后……”沈沁如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希望得愈多,失望却也铺天盖地。不知过了多久,碧玺宫外一阵躁动。

  沈沁如示意挽绿出去查看,少顷,挽绿回禀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是皇上,皇上带着温大人过来了,说能医好恪纯公主。”

  众人欣喜,悬着的心放下。

  于冰艳淡淡地扯了扯唇角,不动声色地把视线转向外面。温宁远吗?看来,的确有几分真材实料。

  恪纯又整整昏迷了三天,没有人知道温宁远是如何医治恪纯的。待她醒来时,她的救命恩人温宁远却因心力憔悴、疲惫不堪而晕倒。

  恪纯醒来时听到消息,不免抱怨道:“那书呆子,还以为他到底有些斤两,却这般不济,连我都不如。”

  太后笑道:“你不谢他的救命之恩也便罢了,却还取笑人家。要知道,上次边关的伤他还没将养透,如今劳心劳力,难免吃不消。你当心皇帝听到了,又要责罚你。”

  恪纯不禁笑道:“皇叔如今才舍不得呢,对我可是百依百顺。”

  太后沉思了会儿,方道:“如今你身体虚弱,哀家打算过些日子,等你身子好些了,去鸿锦寺还礼。你可得跟哀家一同去。”

  恪纯皱着小脸道:“太后娘娘,您明明知道恪纯最不爱那些佛啊禅的,您就饶过我吧。”

  太后故意板着脸道:“别的事哀家都可依你,唯独这件不行。原该你亲自过去还礼,马虎不得。”

  恪纯叹了口气道:“纯儿明白,纯儿想带一个人,太后总会成全纯儿小小的心愿吧?”

  太后忍俊不禁道:“就你爱跟哀家讨价还价,哀家依你。你这些天好生休养,不许调皮捣蛋,故意拖延时间。”

  恪纯吐着舌头,笑道:“连纯儿这点小心思太后也已猜到,纯儿也太没用啦。”

  太后拍了拍她的额头,笑道:“哀家从小看你长大,哪有不明白的。不过,哀家可得警告你,这次礼佛,你可不许乱了规矩。”

  恪纯唉声叹气道:“这是谁的主意,存心不让我有好日子过嘛。”

  “这是毓妃的主意,人家可是你半个救命恩人,往后,你可得好好谢她。”

  恪纯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叹气道:“往后这宫里诸多我的救命恩人,我哪还有地位可言,恐怕好日子要到头了。”

  太后笑骂道:“你这丫头,无法无天惯了,当真要有人好好治你才行。眼看过两年,就到了年龄,也不知谁生受得了你。”

  恪纯把被子蒙住头,撒娇道:“太后嫌弃纯儿,想赶纯儿走,纯儿可不依。”

  太后笑眯眯地道:“哀家舍不得,定然是要让你在哀家眼皮子底下的。我们倪家,统共也就你一个金枝玉叶,怎会舍得。”

  恪纯心里莫名地一跳,掀开被褥,忙问道:“这次去鸿锦寺,宫里头还有谁一同去吗?”

  太后脸色微微一沉,意味深长地道:“这宫里,是时候走掉一批人,安静安静了。你放心,你要带的人,你便不说,也早已有人向哀家保举了她。”

  恪纯睁大眼,亮若星辰的眸子里划过一丝通透,跟太后此刻的表情如出一辙。她泄气地道:“不好玩,我不要她了。”

  太后微微一笑道:“纯儿,这事情由不得你。”

  她当然知道由不得她,莫名的病就是给她最好的警告。“那太后娘娘可得保她平安。”她小脸上写着坚持。

  太后微一摇头:“哀家不能。”

  “为何?”恪纯不解。

  “他选中的人,倘若没有保护自己的本事,哀家亦不会护她。”太后嘴角含笑,眼里却是看透世情的了然。

  恪纯默然不语,慢慢露出释然的笑:“纯儿有信心。”

  太后亦微笑道:“那哀家也安了心。”

  一室的清寒在一老一少温暖的笑容里渐渐融化。

  贞妃出神地望着窗外,白雪覆盖,皑皑一片,惊觉冬天似乎永无止境。

  “母妃,是不是容儿连累了你?”祉容走到她面前,满目忧心。她的母妃多日里不言不语,每日进食也只少不多,越发苍白瘦弱起来。

  贞妃缓过神,淡淡笑道:“怎么会,我的容儿是得到皇上庇佑的,是母妃的福祉,怎会连累母妃呢?”

  祉容咬着下唇道:“可是从前父皇每日都会来看望母妃,如今已有七日不曾来见母妃了。父皇是不是生气容儿生病耽误恪纯姐姐的病情?”

  贞妃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勉力笑道:“怎么会呢?你一直都是父皇心头的宝贝。父皇疼你跟疼恪纯姐姐是一样的。父皇他日理万机,总有他难免疏忽的时候,你别怪你父皇好吗?”

  祉容用力地点头道:“母妃,您别伤心,儿臣往后一定加倍孝顺太后娘娘,让她不再生您的气。太后娘娘一定会明白母妃是天底下最好的。”

  贞妃眼中流露出慈爱柔和之色,强擦着眼角道:“母妃有你这么懂事的女儿才是母妃最欣慰的事。”

  当年萧霁睿将祉容交与她抚养,明眼人都明白是为了让她名正言顺地当上继王妃。她一直将祉容视如己出,一面是因祉容乖巧懂事,另一面也是因祉容是她深宫里唯一的支柱。她唯有照顾好祉容,才能让故王妃的家族对无依无靠的她有所庇护,才能这么多年在王府立足。

  唯一出乎意料的是,祉容对她的感情却不是亲生母女胜似亲生母女。太后不喜她,但看在抚养祉容的情分上多年来终是有所忍让,随着祉容的长大,她孝顺太后,每每为自己进言。她这才明白,这个孩子亦是她真正的亲人。

  “娘娘,江总管来了。”晚秋喜不自禁地道,都知道江栋梁是皇帝的心腹,派遣他来,必然是有要事禀告。

  贞妃将她跟祉容的形容整理一番,方才宣他进来。

  江栋梁行礼后,嘴角带笑道:“奴才是奉了皇上意旨,请贞妃娘娘去梅苑见驾。”

  祉容欢悦地拍手道:“母妃,容儿就知道父皇定然放心不下母妃。”

  贞妃笑中带泪,忙道:“容我换身衣裳。”

  江栋梁道:“皇上说请娘娘便宜行事。”他微微指了指慈圣殿的方向。

  贞妃会意,喜悦却莫名地消了大半,涩声道:“我们这便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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