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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她竟然不知道我是谁!

  我只觉一条滑腻冰凉的蟒蛇,顺着我的小腿缠绕而上,行至腰际,不断收拢箍紧,在我呼吸停滞的一刻,狠狠咬下。

  我痛得差点嗷的一声惨呼。

  我用尽全力,收回自己差点挥出的手,让它没有狠辣地掴上她的面颊。

  我死死盯着她的脸,盯着她左边唇角上那颗微蓝的、嚣张的、妖媚的、风骚的痣。

  这颗痣,在众目睽睽之下,嘲讽地回瞪着我。

  唐美妍有些诧异,摸摸自己的脸。

  这个动作,令我不敢保证,下一秒我的手,还会不会听从我的指挥。

  在它冲动之前,我速速转身走开!

  她知道我是谁吗?

  她的面孔坦荡镇定,还有一点好奇,仿佛今天第一次听闻我的存在。

  我自诩是察言观色的好手, 只要她脸上有任何蛛丝马迹也不可能瞒过我的眼睛。

  可是,在她脸上连最细微的情绪变化也没有。

  看来她不是没认出我,就是演技超群,任何一届奥斯卡影后在她面前,都会甘拜下风。

  演技,也许是所有狐狸精的必杀技!

  否则,温旭生这样让人放心的伴侣,又怎会被勾得抛弃发妻?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见过我!

  温旭生把她保护得那样好,也许她连我的名字都没听过!

  我冷笑!

  忽然间,所有的好心情都荡然无存!

  我怎么会这样晦气,来了这间骚气冲天的公司?

  “我的办公室在哪里?”我虚弱地问。

  “怎么了?”孔金诸第一时间发现我情绪不对,“你怎么脸色苍白?”

  “忽然有点不舒服!”我赶忙掩饰,“我办公室在哪里?”

  我需要立即躲起来!

  “你赶紧休息一下!”他将我带到创意部左边一间小办公室。

  我点点头,尽管知道很不礼貌,我还是说:“对不起,我想先自己待一会儿!”

  “好的,你先休息。”他走出办公室,替我掩上门。

  我跌坐在椅子上,回忆似蜂群,嗡嗡地喧嚣而来。

  自从在车里发现那颗纽扣,我便知道旭生一定背着我在外面有人了!

  闭着眼睛,我也能知道,他同那个女人做了些什么,否则不会连纽扣也弄得脱落。

  我只觉心冷如玄冰,脸上却像被谁热辣辣扇了一个耳光。那一天开始,我便一直盘算着,要把这巴掌,回赠给这个令我蒙辱的女人。

  可是,她真杵在我面前,我又下不去手。

  就如当初我并没有同温旭生摊牌一般。

  我像最传统愚蠢的女人,期望用我的行动,感化他,令他迷途知返。

  我同天下所有的女人一样,永远缺少自知之明,认为自己才是男人心目中的女神,其他女人,不过是供他逢场作戏、无聊消遣的闲花野草,统统作不得数。

  我忍住撕心裂肺的疼痛,将自尊自脸上抹下来,扔到泥泞里。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被别的女人打败,我拼命检讨自己,努力想挽回,弥补婚姻的裂痕。

  以前,宁为玉碎的我,此刻只求一片全瓦,哪怕这片瓦已经碎成残片,可我也愿意忍着痛,用心尖上滴出的血,一片片黏合起来。

  那一天,我提前下班,到温旭生公司去接他。

  可是,刚走到他公司前,我便远远看见,旭生搂着一个女人,从街对面走过来。

  他看着她,全心全意,所有的目光都胶着在她的脸上,根本没有注意到,距离他不过数尺的我。

  难怪他对我的嘘寒问暖视而不见。

  是的,他的眼睛里、心里早就没有我了。

  他的眼、他的心都被另外一个女人占满了,连个缝隙也没给我留下。

  此刻,他不断笑着,俯下身去吻她嘴角那颗淡蓝的小痣。

  我死死盯着那个女人,看着她的小圆脸,看着她一脸张扬的幸福,看着她紧紧搂住我的丈夫。看着她笑着欲拒还迎地躲闪他的吻……

  我看着她和旭生,亲昵地越走越远,仿佛他同她才是堂堂正正、明媒正娶、天生的一对。

  那一刻,我的眼睛几乎滴出血来!

  我忽然记起李嘉欣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在感情世界里,被淘汰出局的那个,才是第三者。

  那一刻,我居然真的羞于被他们看见。

  他们不知多痛恨我夹在中间,令他们不能畅快地欢愉。

  在我付出十年的青春和感情之后,我发现,自己不过落了个第三者的下场。

  那一刻,我明白,我同温旭生再也无法同床共枕,在一个屋檐下呼吸了。

  我踉跄地,自泥地里捡回我的自尊,冲洗干净,重新扣回脸上,冷静地同他摊牌了。

  自始至终,他都极力维护那个女人,任何关于她的信息都不肯透露给我,生怕我伤害了她。

  他的态度,更加令我心寒。

  我以为,婚姻结束的时候,我便已经死去。

  可是时间,救赎了我。

  经过漫长的煎熬,我终于又捡回了半条命,苟延残喘。

  在我以为我的伤口已经结痂,准备重新振作的时候,没想到,意外在这里等着我!

  那张得意扬扬的小圆脸,无数次出现在我的噩梦中,此刻又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闭上眼睛,一颗心绞在一起,一阵痛过一阵。

  那被爱狠狠咬过的旧伤疤,此刻又被残忍地撕开。

  “绍宜,喝口热水吧!”孔金诸不合时宜地推门进来。

  我一惊,条件反射地抬起头看向他。

  “绍宜,你怎么了?”他惊慌地走到我跟前,将装满开水的纸杯放在桌上,“你怎么哭了?是哪里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

  我摇摇头,原来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我吸口气,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对不起,孔经理,我恐怕不能胜任这份工作了!”

  “怎么了?怎么突然这样?是身体不舒服吗?”他惊异地看着我。

  “不是!”我声音有点抖,怎么跟他说呢?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孔金诸已经着急了。

  我低下头,不肯说话,但眼泪却出卖了我所有的情绪。

  “绍宜,到底怎么了?你忽然这样,让我怎么同老陈交代!”他干脆蹲在我跟前。

  我抓过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大口,太急,又呛住。

  虎落平阳,没想到,连一杯白开水今日也来欺负我。

  我更觉一颗心酸得直泛出苦水。

  一口气上不来,一张脸涨得通红,孔金诸想替我拍背,又不敢动手,急得直搓手。

  我咳了好久,眼泪鼻涕几乎糊了满脸,狼狈不堪。

  孔金诸不断抽出纸巾递给我,我接过来,胡乱往脸上涂抹,好不容易才缓过气。

  我窘迫地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表情又尴尬、又难堪、又震惊、又茫然。

  我忽然有些想笑——

  他一定没想到,业界传为变态加班狂人的女魔头,居然第一天上任,就哭得稀里哗啦,连喝口水,也差点呛掉半条命!

  他一定感叹,传言皆不可信,凡事一定眼见为实!

  我终于真正平静下来。

  我同他说:“老孔,实在对不起,我们恐怕真的无缘共事!”

  “怎么了?”他继续追问。

  “我也不瞒你说。其实我从前公司辞职,是因我丈夫外遇,同我离婚了,我为了平复自己的心情才从公司离开的。我来‘唯尚’是希望用工作让自己从失败婚姻的阴霾里走出来,没想到唐美妍,居然就是我丈夫外遇的对象。所以,我想我没有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泰然面对她!”我简单同他说明情况,“你看,我刚才那样失态!”

  孔金诸深深吸口气,过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就为了这样的事情?”

  “就为了这样的事情!”我勉强笑一下。

  “我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情!”他松了口气,“如果你不想面对她,我让她走人好了!反正这个设计师,一向工作表现平平。”

  “不!”我连忙拒绝,“莫要因为我一己之私,坏了别人生计!”

  “可是,你无法面对她啊!”孔金诸说,“我们不可能为了一个资质平凡,工作连勤奋都算不上的设计师,损失你这样的大将!”

  “若我留下,她走了,岂不成了我公报私仇?”我摇摇头,“传出去岂止名誉扫地,连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搁。我不做这样卑鄙的人,也不想别人看我笑话!”

  “绍宜,我不知道怎样劝慰你,但是我决不放你走,否则会打乱公司的全盘计划。别忘了,我们昨天已经签妥合同,米已成粥了!”他狡黠地说,“当然如果你非要为了一个破坏你婚姻的女人,坏了自己的职业操守,还要赔偿公司的损失,我也不好说什么!”

  我气结!

  他继续蹲到我面前,放低声音,如同哄一个孩子,“振作起来,不要为了这样小的事情,耽误了自己的工作!我们公司还等着你大展拳脚呢!”

  他忽然这样温柔,我立即不好意思起来,一张脸涨得通红,“我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吗?”

  “对,你已被逼上梁山!”他说,“莫让我为难,你可是我引荐的!”

  “可是,我面对她,会方寸大乱!”我说。

  “不会,你今天只是没有防备!”他肯定地说,“我相信你,能控制好自己!”

  “我不敢保证!也许我会虐待她!”我故意气愤地说。

  “那你就虐待她好了!”孔金诸笑了起来,“我一定站在你这边!”

  我也忍不住笑了,“别人会说你同我狼狈为奸!”

  “那有什么关系?只要公司业务蒸蒸日上,我们年底能分到丰厚的红利!”他故意狞笑一下。

  “既然唐美妍也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我也不想把事情捅破。虽然事情只隔了一层纸,但有层纸遮羞也是好的。”我提醒他,“你要替我保密!”

  “那你得收买我!”他有些耍赖地说,“至少,请喝一杯咖啡!”

  我笑,“公司有没有咖啡机?有的话,我亲自替你倒一杯!”

  “喂,至少是楼下星巴克!”他怪叫。

  我叹口气,强颜欢笑!

  看,生计面前,什么尊严面子、爱恨纠葛,统统只有靠边站!

  孔金诸离开后,我终于静下心来,重新整理了自己的仪容。

  然后,迅速查阅公司的作品库。

  我发现,公司的客户虽然不错,快消品、房地产、汽车、化妆品都有涉猎,可是创意实在做得平淡无奇,且多为一些比较低端的线下工作。

  我真怀疑公司是怎么留住这样多客户的。

  不过,我调看了公司为这些客户做的策略,原来,孔经理是这方面的高手,难怪虽然创意表现平平,却还是客户盈门。

  目前公司拥有的客户都是本土客户,对创意的要求本来就不高。可是,以后若想拓展国际品牌市场,就必须提高创意能力。

  难怪,公司这样急于让我上任!

  我静下心来,让周建辉一一向我介绍每个设计师和文案的情况,以及他们平时的工作流程。

  周建辉虽然对我不满,但官大一级压死人,他还是粗略向我介绍了一番。

  我忍不住问:“唐美妍如何呢?”

  “美妍?”周建辉皱了一下眉头,“她只有二十五岁,贪玩,每次加班都想方设法不参加。人倒是不坏,但是极不愿意动脑子想东西。创意能力虽然平平,但美术基础还不错,做东西比较仔细,我平时都安排她做包装。”

  我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然后特意将她做的东西,翻出来看了一下。

  果然,无甚灵气!

  可心里,还是隐隐地很不舒服,像搁了块石头在上面,顶得人胃疼。

  我忍不住打电话给子晴,她接电话的声音像丢了魂儿似的。

  “我早上上班,又看见他了,他们律师事务所搬到我们医院对面的大楼里了!我和他还真有缘!”

  我立即唾她,不屑地说:“有缘也是孽缘!子晴你可千万别冲动,别去找他!”

  子晴叹了口气,勉强说道:“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放心吧!”

  “子晴,别再害自己了,清醒点儿!”我不放心地叮嘱,实在是因为之前她陷得太深了,我真怕她控制不住自己。

  “好!”她信誓旦旦地和我保证,“我已经不是六年前的我了,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知道就好!你每天尽量避开时间,别再遇到他了!”

  原本我有一肚子苦水要吐给子晴听,可惜唐美妍和莫运年完全没可比性。

  唐美妍最多是我心头一根刺,而莫运年却是汪子晴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中午,同事在旁边粤菜馆订了包间,为我开个小型的欢迎会。

  我一路克制自己的情绪,指甲把掌心都掐破了皮。

  偏偏,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竟然坐到我的对面,不知是没心没肺,还是故意气我,我只要一抬眼就会看见那长了蓝痣的小圆脸。

  同事都围着我说话,我始终微笑聆听,间或回答几句,并不多语。

  有好几次,我疑心他们会不会发现我的心不在焉。

  因为,我的全部注意力都停留在我对面的这个女人身上。

  有那么几个瞬间,我几乎觉得周遭的一切都虚化、淡出了,只余下那个女人的面孔在我对面晃动。

  仿佛谁忽然架了一枚放大镜在我眼前,她的脸变得那样清晰,所有五官毛孔都被放大了,连空气都被过滤了。

  我的心忽然静下来,第一次心平气和地观察她。

  我几次想从这张脸上寻找到比我高明的蛛丝马迹,可是都徒劳。

  我也特别留心她说的每句话,可是她的言谈举止也寡淡乏味,并无特别有趣之处。

  我想不通,这样平凡的、满大街都是的女人,到底哪一点胜过了我,令我一败涂地?

  我难以相信我那么多年的感情,就是断送在这个平淡无奇的女人身上。

  难道就是因为她比我年轻?

  是的,她的皮肤还那样细洁,肌肤没有半点松弛,小小的腰,也许一把便握住了,圆圆的眼睛里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天真。

  也许,男人对异性所有的要求不过是基于最原始的本能。

  什么温柔贤淑、独立坚强、知书达理、灵魂高洁……都不过是女人自己幻想出来的,奢望男人能够懂得欣赏的美德。

  因为女人们,总是天真地以为,会有一个男人爱她,是因为她的灵魂美丽!

  其实,这些美德或才能在澎湃生猛的青春面前,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我忽然明白,原来是真的!

  所有的男人,不论年龄大小,哪怕一只脚已经跨进棺材,喜欢的仍然是二十岁的青春少女。

  在男人眼里,才情、风情、感情加起来,也敌不过年轻胸脯上的二两肉!

  难怪人说青春无敌!

  我冷笑!

  若温旭生贪恋这个女子的仅仅是青春,那我不过是她的前车之鉴!

  要知道,青春易逝,再光鲜亮丽,都只是个快消品。

  想到这里,我心里稍稍舒坦些。

  大概每个失意的妻子,都会恶毒地期望第三者没有好下场。

  其实,当初冲动的时候也不是没想过要一哭二闹三上吊,甚至想过要与他们闹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可是,到底读过几年书,性子又不够刚烈,外加太过爱惜自己,总觉得为了一个背叛自己的男人,作此牺牲实在太不合算!

  况且,若事情闹大了,万一死不了,面子往哪里搁?怎么向双方父母交代?如果真死了,让年迈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又有违孝道,于心不忍!

  想想,自己得在这个世界上,心安理得地混下去,便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于是,第三者仍然被捧在掌心,而我依然孤枕难眠,空对满室凄清,也就只能意淫一番第三者的悲惨下场,聊以自慰。

  大抵人离过一次婚以后,抵御力也强了若干。

  否则我怎能和我的仇人,同桌吃饭,还始终笑脸相迎!

  人的潜能真是无限,我居然有这样好的风度和涵养!

  为何没有男人懂得欣赏?

  回公司路上,我走在唐美妍的后面。

  那小小的腰肢在我的眼前不断摇晃,仿佛温旭生的手,就贴在上面。

  可惜工作繁多、任务艰巨,容不得我埋首私人恩怨。

  当务之急不是眼放毒箭,结果唐美妍的性命,而是拿出实力征服我的新部下。

  我特意精选了一些自己的得意之作。

  我边选作品,边心酸同自豪交替沉浮:看,统统都是我用爱情和婚姻换来的!

  下午,我召集了创意部的人,到会议室开会。

  我关了灯,让房间陷入幽暗中。

  “今天第一次上班,感谢大家中午请我吃了这么丰盛的一顿饭。我也为大家备了一点小小的见面礼,这是我从事广告工作十年来的一些作品,希望能和大家一起分享!”我一边打开笔记本,一边启动投影仪。

  会议室安静极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幕布上变化的光影所吸引。

  我静静观察他们每个人的表情,大家都看得很认真,我清楚地分辨出,他们中绝大部分的人,都被这些作品所震撼,特别是林钦风,更是兴奋地向旁边的人小声介绍。

  周建辉沉着脸,看得很仔细,却观察不出什么端倪。

  最后,我的目光落在唐美妍脸上,她看得很投入,一丝杂念都没有,而且显然被那些作品给唬住了,她甚至很崇拜地偷偷瞥了我一眼。

  不知道是她的演技已经出神入化,还是温旭生真的将她护得滴水不漏,以至于她完全不认识我,还能够在我面前露出那样天真的笑。

  放完片子,我明显感觉到,大家对我的态度又有所改变。

  很多人看我的目光,都充满了期待和信任。

  我知道,这只是个好的开始,我还必须在接下来的工作中,让他们看到我的能力。

  我收拾电脑的时候,唐美妍忽然走到我身边同我说话。

  我的心一下漏跳一拍,她要说什么?

  “绍宜姐!”她轻轻唤我。

  我抬起头看着她,她距离我不过只有一尺的距离。

  如果我此刻举起手,劈头盖脸给她一记大耳光,一定又响亮又清脆,令她避无可避。

  “我明天上午可以请半天假吗?”她有些不好意思。

  “为何?”我强迫自己冷静!

  “我男朋友出差一个星期了,他妈妈生病了,我得陪她上医院看病!”她微笑着说。

  她故意到我这个失败者面前炫耀吗?

  抑或想挑起我的愤怒、嫉妒,看我失态出糗?

  可不能中了这黄毛丫头的奸计!

  苏妲己心计再深,也抵不过姜子牙这块老姜!

  我在心中冷笑!

  “哦!”我点点头,故作轻描淡写地说,“你和你男朋友感情很好啊!”

  “嗯!我男朋友希望我们明年可以结婚!”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刺激我,“但是我还没想好!”

  “结婚还是慎重一点好!”我压抑住心中的怒火,敷衍她。

  “我妈妈也这样说,她不喜欢我男朋友!”她叹了口气。

  “为何?”我不露痕迹地接过话题。

  温旭生条件那样好,长相、家底都无可挑剔!这唐美妍,不过小家碧玉,她妈妈居然还嫌弃温旭生?

  “他离过婚!”唐美妍小声说。

  我立即脸上火辣辣烧成一片,原来,我就是温旭生的那个污点!

  “可是,他是为我离婚的!”她有些得意地说,“我妈妈觉得,他可以为了我和老婆离婚,有一天也会为了别的女人和我离婚!”

  “那你可得小心了!”我几乎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话。

  “不会的,我男朋友对我很好!”她甜蜜地笑起来,那颗蓝色的痣在唇角一闪。

  分明就是赤裸裸的炫耀。

  “不要在公司谈论私事!”我一下恼怒了,难道她故意来羞辱我这手下败将?

  “是你问我的啊?”她无辜地瘪瘪嘴巴,“我只是来向你请假的!”

  我吸口气,命令自己冷静,莫中了她的诡计,“好,你休半天假吧!只半天!”

  下班后,我决定去找子晴。

  走出公司的大门,我才发现,天已黑透,有细碎的雨飘下来。

  湿漉漉的地面反射着绚丽的灯光,越发显得夜色凄迷。

  冰凉的雨丝打在脸上,被风一吹,连心都湿了,凉飕飕的。

  我缓缓走着,忽然想起,同温旭生热恋的那一年。

  也是这样深长的夜,也有这些纷扬的雨,我同他在街头嬉闹,他追我躲,我不小心崴了脚。

  他小心地将我托在背上,背着我往家走。

  他的背很宽、很厚实,伏在上面不知多舒服,多安心。

  我将脸贴在他的背心,听到他的声音,嗡嗡地透过背脊传过来,“绍宜,我愿意这样驮着你一辈子,一辈子都不将你放下来!”

  我当即感动得泪盈于睫,心想,这该是一生一世的约定了吧。

  没想到,话犹在耳,他却已经迫不及待将我扔下。

  此刻想来,完全是个巨大的讽刺。

  我冷冷笑起来,用手狠狠地擦掉涌出来的眼泪。

  也许,有些感情对于男人来说,也像风一样,一旦吹过了,便不留痕迹。

  我揣着一颗冻得麻木的心,在风里疾步如飞。

  是谁说,运动可以分泌令人快乐的多巴胺?

  我真的觉得心情逐渐好起来,至少可以控制住那不听话的泪腺。

  到了子晴家——

  想一想,竟有几年不曾进去过!

  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以为,前来应门的,会是,青春飞扬的少年子晴。

  子晴打开门,望着我,伸出手放在唇边,“小声点,珊珊刚睡着!”

  我蹑手蹑脚走进去,房间里的陈设还是同以前一样,老旧但干净舒适。

  空气里,甚至弥漫着一种昔日的味道。

  我走到小卧室,珊珊躺在一张小床上,闭着眼睛,长密的睫毛安静地覆盖下来,浑身散发出幼儿甜软的香味。

  我忍不住想趋上前吻她,被子晴一把拖住,“会吵醒她!”

  我只得望而兴叹,“真想吻吻小珊珊!”

  子晴爱怜地看着珊珊,她的目光像一只手,不断在她面颊上轻抚。

  也许,每个母亲,都是这样又甜蜜,又忧心忡忡地注视着孩子,一点点长大的吧。

  这一刻的汪子晴,对于我来说,有点陌生。

  “你看起来,有点像圣母!”我退出卧室,替珊珊关上房门,由衷地说。

  “圣母可以无性繁殖,我可不能!”子晴调侃道,“我生珊珊吃足了苦头,一个人在异国他乡,生产前,痛得哇哇大叫,嘴里嚷的还是英文,生怕人家听不懂!”

  “你好歹还在医院吧,圣母还在马厩里生下耶稣的!”我故意气她。

  子晴白了我一眼,走到客厅中间,盘腿坐在沙发上,递了一杯红酒给我。“你来找我,不会就是为了分辩我和圣母生孩子,谁更惨一点吧?”

  我也走过去,挨着她坐下。

  这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人,让我觉得仿佛时光正在倒流。

  似乎少不更事的我和子晴,又坐在一起促膝而谈。

  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我的心绪也渐渐归于平静。靠在子晴身边,我缓慢细致地将遇到唐美妍的事情向子晴说了一遍。

  “子晴,你说,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老天要这样惩罚我?”我咬牙切齿地说,满心的不甘,“对着她,我便觉得有把刀,不停地戳进我胸口!”

  “既然这样难受,不如别在这家公司干了!反正你有能力,再挨两三个月,过完年,一定有职位空出来!”子晴安慰我。

  “可是,我已经签了卖身契!”我哭丧着脸,告诉子晴,如果我单方面解约,会赔偿多大的损失!

  “谁让你要为五斗米折腰呢?”子晴耸耸肩,“没人帮得了你!”

  “我说这工作怎么那么好,还道是老天爷突然开眼了,让我苦尽甘来。没想到,更毒辣的陷阱在这儿等着我!”我忍不住一通抱怨。

  “事已如此,只好忍为上策了!也许很快否极泰来!”

  “忍?怎么忍?”我把唐美妍请假的事情也同子晴说了。

  “我和温旭生离婚才半年,没想到两老已经认贼作媳了!”我恶狠狠地说,心中十分气恼,“当初,亏我还把他们当自己父母看!离婚的时候,他妈妈还不停跟我说对不起,真觉得对不起我,怎么不把狐狸精扫地出门?”

  “你也别怪老人了,父母的心都是向着自己儿子的!”子晴了然地说,“对你再好,也不过是看儿子的面子!”

  我叹了口气,黑着一张脸,“可他们也不用那么欢天喜地,捧着那个狐狸精,连去医院也要她左右伺候着。”

  子晴扑哧笑了起来,“绍宜,我说句公道话!如果我有儿媳妇,我也喜欢唐美妍不喜欢你!”

  “为何?”我傻乎乎送上门被她挖苦。

  “你工作多忙啊?自己看病都没时间,雯姨病了,你也不过打电话回家问问,更别提伺候温旭生的父母了。”她很认真地看着我,“这个唐美妍,可以为了陪男友母亲去看病,请半天假,你能做到吗?”

  我脸上顿时火辣辣的!

  我连周末陪温旭生回家看看父母都鲜有时间。

  有一次,他爸爸生病,他让我请假去医院看看,当时公司年终提案,我忙得脚不沾地,几乎住在公司,结果只让快递公司帮我送了一个果篮。

  温旭生为此,一周没有同我说过话!

  “也许,他父母本来就不喜欢你这个媳妇,你既照顾不好老人,也照顾不了他!”子晴实话实说,“他们家经济条件很好,需要的并不是一个工作能力出色,薪水优渥的事业女性,他们要的是个能鞍前马后,将一家人服侍周到妥帖的贤惠媳妇!”

  我顿时泄了气,“你说得有道理!婚姻失败,我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别自责了!”子晴见我真难受了,赶紧又安慰我,“谁也没有生就三头六臂,能够面面俱到!”

  我立即顺着杆往下爬,“是啊,我不过是个肉骨凡胎,工作那样忙,分身乏术,不可能样样兼顾!”

  “现在好了,你可以专心工作了!”子晴故意气我。

  “以前总说没时间,现在好了,二十四小时都可以耗在公司!”我叹口气,“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谁也没逼着我工作!”

  “你不工作就可以在家伺候温旭生,随叫随到了?”子晴抿嘴笑一下。

  “对啊,至少可以做一枚贤妻,不至于弄得人财两空!”

  “每天围着一个男人转,伸手向他要钱买菜,在灶台边度过一生,你甘心吗?”

  我想一想,摇摇头,“寒窗苦读,空有一身本事,只能在窄到一个家的范围内施展?怎么甘心?况且,父母供我读大学,不是为了让我伺候男人的。要不,当初他们就该直接送我去学厨艺、家政。何况学厨艺的,还可以供职五星级酒店,做家政的,还可以开连锁公司呢。”

  “那你肯定想改变,而温旭生不愿意你改变,于是——”子晴摊开手,一副无奈的样子,“还是只有一拍两散!”

  “说到底,是观念不同!你是个有抱负,有理想的女人,有满腔热情,怎么肯寂寂无为地度过一生。而温旭生,要一个温柔贴心的住家太太,仰他鼻息,看他脸色。”

  “可温旭生,他以前最喜欢我的,便是我独立自主,什么事情都不依靠他!”我想不通。

  “男人呢,娶了独立自主的事业女性,必然羡慕小鸟依人的贤妻良母,得到温婉贤惠的,又渴望摩登时髦的。”子晴摇摇手,“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他想要的,永远是你身上没有的!”

  红玫瑰和白玫瑰的故事,张爱玲已经讲得很透彻了!

  “一定会有男人懂得欣赏你这种不断追逐梦想,不断超越自我的女人!”子晴扬起酒杯,轻轻碰碰我手中的杯子,一饮而尽!

  “算了!”我苦着脸,“别安慰我了!男人爱的,永远是女人的皮囊,而非内里的精魂!”

  子晴叹了口气,“这个道理,谁不明白?你就是学富五车,也没有年轻女人白花花的大腿吸引人!”

  “谁让女人天生就是比男人高级的动物!”我禁不住愤怒地说道,“男人,只能忠实于本能!”

  “那个唐美妍,我倒真想看看她什么样子!”子晴换了个姿势,眼睛里满是算计,“你应该趁她当你下属的机会,好好折磨折磨她!”

  “算了!技不如人,甘拜下风!”我深深吐了口气,“满大街都是比我年轻、比我美丽的女孩,都有可能取我代之。”

  “可这个是送上门来的啊!”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那你就等着活活被她气死吧!”子晴气得笑了起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实在干不下去了,我也就只有辞职走人了!”

  “凭什么不要她走!”子晴差点跳起来,“你还要退到什么地方去?是她抢走了你的丈夫,你的婚姻,你的家!为什么你要一退再退,一让再让?你应该理直气壮扇她两个大耳光!”

  “离婚前,我都没想过要找她算账,现在跑去打她,已经失去最好的时机,别人只会觉得我这个人不知进退,不光不够贤惠,还是个悍妇!”我给自己斟满一杯酒,“亦舒不是说,做人至要紧姿势好看,如果恶形恶状、青筋毕露追求一件事,那么,赢了也等于输了;输了的呢,更加贱多三成。”

  “你这样一味退让,姿势就好看了?”子晴摇摇头表示不能理解。

  “你别光说我,管好你自己!”我推了她一把,“我严重怀疑你会把持不住自己,跑去找他!”

  “怎么会?我不是让自己去送死吗?”子晴讪讪地笑了一下,目光游移。

  “我了解你,不管你变得再独立、再坚强,你骨子里还是那个渴望爱的小女人!”我握住子晴的手,忍不住担心,“你终究和我是不一样的。”

  我不是一个感性的女人。

  我从来没有像子晴那样,谈过那样轰轰烈烈、惊心动魄的恋爱。

  我也没有恶形恶状地追求过任何人或者事,我总是保有理智,留三分余地。

  就连同温旭生爱得最浓烈的时候,离婚最痛苦的时候,我仍旧会替自己留个底线。

  子晴不同,子晴爱就爱得彻彻底底,舍生忘死,恨就恨得撕心裂肺,粉身碎骨。

  以前的子晴,是脆弱的、温良的,但是又是那么决绝,极具爆发力的。

  她是个矛盾的发光体,随时可以燃烧自己。

  现在,经历了那么多,只希望子晴能够变得更加坚强,更加理智!

  “大家都是女人,没有什么不一样!”子晴反握住我的手,“你可以离开温旭生重新来过,我也能!”

  “你有珊珊,责任在身,更加不能任性!”我用力握紧她的手。

  “我都三十啦,怎么可能还任性!”她牵牵嘴角,笑了起来。

  我们抛开那些恼人的情事,开始回忆少女时代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

  想当年,那样风光,身后裙下臣不知多少,看尽了我俩的脸色。

  鞍前马后,还嫌不够周到,总是无端挑剔。

  像所有还没看清爱情真面貌的女人一样,我们都曾经甜蜜地憧憬过,“当我对他笑时,他会觉得快乐;当我对他哭时,他会感到心痛;当他看着我时,他会觉得世间无可取代;当我离开他时,他会痛不欲生。他的眼里只有我,他的心里也只有我。一生一世,白头偕老!”

  没想到,才不到几年的光景,所有梦想都化作肥皂泡沫。

  仿佛一切前缘,都早早定好,不管你再投入,再努力,都无力扭转命运的轮盘。

  我们都不过是命运手中的一枚棋子,前进或后退,身不由己。

  总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推着你不断往前走,走到哪里是哪里!

  我同子晴都喝多了。

  我们开始笑,一直笑到泪流满面……

  夜已太黑,黑得让人看不见前路到底还有多少曲折与坎坷。

  夜也太凉,凉得冻结住所有希望的温度。

  我也不想再顶风冒雨赶回家了,取了钥匙,蹑手蹑脚打开对面父母的家门。

  在黑暗中,我摸索到自己的卧室里,脱了衣服,躺上床。

  虽然,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家住过了,可是妈妈仍旧时时为我更新床褥,连房间里的陈设都保持着我出嫁前的原样。

  我捂紧被子,松软的棉被有太阳的味道,想必前两天出太阳,老妈才拿出去晒过。

  不禁觉得心中一暖。

  躺在这熟悉狭小的房间里,所有前尘往事都浮上心头。

  我用手轻轻抚摸床头的小小电话机。

  自少女时代开始,便有小男生找各种借口打来电话,寻求约会的机会。

  一直到工作,追求者电话有增无减,父母成为义务接线员。

  最夸张的一日,老妈替我连接了十多个电话,叫苦不迭。

  后来,与温旭生交往,电话渐渐稀松,直至成为他的专线。

  那个时候,每晚入睡前,总是与他煲电话粥,有时候竟然会一直聊到天亮。

  不知哪里来的精力,简直无穷无尽。

  也许,就是那个时候,把所有的话题都聊完了,导致后来,两个人相对无言吧。

  原来所有的东西都有个限量,早早透支,结果未必理想。

  房间里没装空调,在被窝里躺了许久,依旧手脚冰凉。

  人们总误会被窝温暖,其实被子本身并不会发热,温暖你的,始终不过自己的体温。

  睡意朦胧中——

  隐约觉得有人走进房间,轻轻掀开被子一角,塞了个什么东西进来。

  我动一动,用脚探探,发现是个热烘烘、包着绒布的热水袋。

  偷偷睁开眼睛,一个高大的黑影,正佝偻着背,蹑手蹑脚替我关上房门。

  只一瞬间,那火热的温度,自我的脚尖一直温暖至心尖。

  有什么理由,再让父亲担心呢?

  我抱住热水袋,仿佛回到父亲宽厚的怀抱。

  无论如何,全世界最爱我的这个男人,一直悉心照顾着我。

  “当我对他笑时,他会觉得快乐,当我对他哭时,他会感到心痛。当他看着我时,他会觉得世间无可取代,当我离开他时,他会痛不欲生。”

  只有在父亲的眼中,我们才是独一无二、无可取代的吧!

  这深沉而忠诚的感情,原来是父亲给女儿的。

  只是我们误会,并期冀在别的男人身上也能找到。

  早上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充斥了浓浓的煎蛋香味。

  我舍不得睁开眼睛,闻着早餐的香味,听着爸妈在厨房里窃窃私语,那样亲切而熟悉,让人觉得一切悲伤的事情仿佛都还没有发生过。

  我甚至期望,在这一刻有奇迹发生,我能忽然回到簇新芬芳、没有受过任何伤害的少女时代!

  记得读书时代,每天天不亮就得起来。

  我总是贪恋被窝里的舒适,不肯睁开眼睛。

  老爸隔五分钟催我一次。

  我也隔五分钟回答一次,“让我再睡五分钟,最后五分钟。”

  于是,五分钟,又五分钟。

  老爸总是出奇招惊呼,“看,下雪了!”

  一开始,我会上当,翻身起来。

  后来,任凭他叫嚷下刀子、地震、海啸,我也照样蒙头大睡。

  多么幸福,一切事情都可抛在脑后,睡饱觉才是最正经,最重要的大事。

  现在想来,不禁欷歔!

  好时光一去不复返!

  老妈走过来,将我自被窝中拖出来。

  尽管我再三跟她解释,“创意部门十点才上班!”

  她也照样将我被子一把掀开,一脸威严地说:“刚工作,要给下属做个榜样!”

  我冷得缩成一团,她一件一件将衣服往我身上套。

  我只得配合她,胡乱穿上衣服,跳下床洗漱。

  “子晴呢?我去叫她过来吃早饭!”我吸干净一枚煎蛋水嫩嫩的蛋黄,把蛋白塞到嘴里,打开门,跳到子晴家门口。

  子晴替我打开门,没时间招呼我,“别来添乱啊,这是我一天中最忙的时候!”

  我点点头,含着鸡蛋,声音含糊地说:“到我家吃饭!”

  子晴转过身,摆摆手,“不用了,我已经做好早饭了!”

  我跟着她走进屋,她正动作麻利地给珊珊穿衣服。

  珊珊看见我进来,惊喜地大喊:“江姨来啦,妈妈我不用上幼儿园了吗?”

  “没这回事!你安静点,别一早起来就嚷!”子晴轻轻捏捏她小脸。

  珊珊冲我做个鬼脸,可爱极了。

  母女俩配合默契,三下五除二将衣服穿戴整齐。

  然后,在子晴的指挥下,珊珊开始洗漱,而子晴则动作熟稔地将牛奶、橙汁、三明治热好,端到餐桌上!

  接着,珊珊开始大口大口吃东西,子晴则站在她身后,替她梳理头发,扎了两个乖巧的小辫子。

  换了我,短短几分钟要做妥这么多事情,简直是不可完成的使命,子晴却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我第一次感觉到,母亲不易做!

  然后,子晴坐下来吃早餐,看着我的呆样不禁失笑,“看什么呀?嘴巴张那么大?”

  “子晴,你真的当妈妈了!”我感叹!

  “废话,这么大个女儿摆在面前,不是我生的,难道是你?”她没好气地瞪我一眼,转头监督珊珊吃东西。

  珊珊对我吐吐舌头,“妈妈更年期到了!”

  我差点晕倒——

  这么小的小孩,知道什么是更年期?

  珊珊一边用力往嘴里填塞三明治,一边说:“汪子晴,我明天想吃皮蛋瘦肉粥!”

  子晴点点头,“你今天先把这个吃完再说!”

  “你居然让她叫你名字?”我诧异极了!

  “我和妈妈是好朋友,最铁的关系!”珊珊得意地说。

  子晴一脸无所谓,“国外就兴这个!其实称呼是个代号,她爱你,叫你什么都爱你,她不爱你,就是叫你上帝,也没用!”

  我点头附和,“很多男人叫女人宝贝,其实并不会将她捧在掌心,含在嘴里!”

  “谁要捧我在掌心,我还不干了!外面世界那么大,谁愿意活在一掌之内的弹丸之地?” 子晴不屑地说。

  我耸耸肩,回家继续吃我的早饭。

  过了一会儿,珊珊背着小书包溜进门,神秘地看着我,压低声音小声问:“江姨,你什么时候送我立体书啊?”

  我这才想起答应过珊珊的事情,“圣诞节!”

  “还有一个月了!”珊珊举起双手,在我面前挥动。

  我点头如捣蒜,“会的,不会忘!”

  珊珊贴近我,向我脸上献上响亮的香吻一枚。

  这个吻、干净、温馨、柔软、纯洁,不含一丝杂质。

  那一刻,我的心猛地一软,好像这个吻,直接印在了心上。

  她征服了我。

  真是一个可爱的小人儿。

  到公司的时候,创意部所有的座位都还空着。

  我看看表,还不到九点钟。

  坐在属于自己的办公室里,沏了一杯浓香醇厚的普洱茶,握在手中。

  偌大的空间,安静极了。

  有多少年,没有这样早到过公司了?

  我忽然想起,以前刚到广告公司,还是名实习生,干劲十足。

  为了学本事,每天第一个到公司报到。

  然后替师傅倒好茶水,擦干净桌子,与公司的阿姨抢着扫地,捎信跑腿的杂事,不知干了多少!

  做不出东西,被师傅骂哭,已是等闲的事情。

  厕所里,抹干眼泪,站出来又是一条好汉。

  看过多少脸色,受过多少闲气,付出多少心血,换来今天这小小的一席之地。

  我欷歔一番,打开电脑,开始一天的工作。

  “这么早?”孔金诸敲敲门,探进来一个脑袋。

  我微笑点头,“也不是每天都这么早!”

  “今天心情如何?”他走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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