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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斩情

  光阴荏苒,转瞬之间已是冬初。夏末已从当初的战战兢兢变得驾轻就熟,能自如处理各种事务,能轻易分辨轻重缓急,在总经理助理这个岗位上,她做得十分出色。销售部每个员工都为她的巨大进步感到惊奇,肖克杰更是在不同场合都公开赞扬她。

  夏末不但没被这些赞誉冲昏头脑,相反,她丝毫不敢懈怠,休息之外的时间都扑在工作上。甚至,她比刚来长通时更沉默,除了工作上的交流,她鲜少与同事们聊天,也尽量避免与肖克杰多接触。只是,她没有料到,那些传言不但没有因为她的低调而消失,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她的少言寡语让外人看来只是刻意掩饰。

  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她与卓肖然每个月都有见面机会,在每一个月度例会上,她和他都面对面坐着。他一直对她视而不见,所以,她心里不再忐忑。她想,也许他并不想知道她为什么会来长通工作,先前她的担忧都是多余的,她并不需要因为这件事感到愧疚。所以,再见到他时,她心里不再慌张,有时候,甚至也能像见到其他副总时一样打个招呼。她发现,她终于做到了坦然面对,换言之,她过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夏末。”远远地就发现她发着呆,肖克杰有些奇怪,“怎么心不在焉的?没事吧?!”

  一惊回神的夏末右手肘无意中摁在电脑键盘上,刚修改好的文稿中的数字5变成了8,而这些,她并没有察觉,她只顾着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了,“没事。”

  知道她并未说实话,肖克杰又不好追问,无奈的他皱了下眉,“没事就好。夏末,最近瘦了不少,有事千万别一个人扛,多一个人总多一份力量。”

  “真的没事。”夏末点了打印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包裹,“这是克明给伯母买的披风,你拿回去吧。”

  肖克杰接过去,翻来覆去打量好一阵子包装纸,克明虽然心细,但一看这就是女孩子的手笔,他心知是夏末的杰作,“有心了。”

  夏末没听见般直接忽略,把打印好的文稿递过去,“这是月总结,你再看看,有哪里不合适及时告诉我,会前还来得及修改。”

  “你做事我放心,不用再改了,肯定没事。”肖克杰朝夏末晃晃手中的包裹,“与其在包装上下工夫,不如直接在我妈身上下工夫。夏末,克明是我妈的心尖尖,爱屋及乌,她会喜欢你的。”

  这个问题夏末已向肖克杰解释过无数遍,可他仍固执地误会她和肖克明的关系,现在的她已懒得再去辩解,他每每说起这些她都会选择忽略,因而,她仍是没有听见般,懒懒坐回位置上后提醒他,“你桌上有份加急文件,需要尽快做出处理。”

  肖克杰嘴角弯起一道好看的弧度,“夏末,你以前是不是在克明面前经常跩?”

  闻听此言夏末怔了怔,变相赶人算是跩吗?如果算是,她在肖克明面前确实是经常跩。

  肖克杰把夏末的不回答理解为默认,于是,他脸上的笑容变大,眉梢眼角全是掩饰不住的揶揄,也许,他压根就没想掩饰,“没有哪个女人能像你一样,跩得如此坦然自若、如此理所当然。不过,你知道吗?恰恰是这样,你跩的样子也和别人不一样,怎么说呢?唔,就是特别有味道。”

  听到这种论调,夏末哭笑不得,“你有受虐癖好吧!克明可没有。”

  肖克杰又扬一扬手中的包裹,“希望下次你能亲手送给她。我等会打电话教育教育克明那小子,榆木疙瘩嘛!这点事都想不明白,我拿回家的与女朋友送的能一样嘛。”

  肖克明这么做自然有这么做的理由,夏末压根不理肖克杰,继续装聋卖哑。见她如此镇定,走开几步的肖克杰又退回来,“你,还没有被克明感动?”

  夏末脸上看着十分沉静,心里却很是尴尬。自从肖克明挑明对她的爱慕后,她一直小心翼翼守着这份友谊,不敢说过于关心他的话,不敢做会让他误会的事,不想让这份友谊变质。还好,肖克明明白她的苦心,没有让她为难,她很庆幸没有失去这个朋友。她不想和肖克杰讨论这个话题,可也不想任由肖克杰误导别人,“我觉得,爱情不应该是谁被谁感动。爱与被爱没有任何理由,而感动是一种理由。”

  肖克杰虽然理解不了夏末这种“歪论”,但也不否认她的说法。关于爱情的观点,她总能让人意外,“那个让你感觉被淹没的人出现了吗?”

  夏末自然不会与他讨论这些,正想转移话题,内线电话适时响起,是集团办公室催促会议的电话。夏末拿起早已准备好的资料,“开会了。”

  肖克杰把手里的工作总结递还给夏末,“总结和资料放一起,等我一会儿,我把披风放进办公室。”

  夏末冲他的背影嚷嚷,“那份加急文件是法务部对合同的反馈,没有问题,你直接签字就行。还有总结你得看看才行。”

  未回头的肖克杰向后挥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长通集团虽是家族企业,但不讲裙带,不养闲人。月初计划月底必须完成。肖克杰负责销售和拓展两大部门,月底总结自然免不了有销售业绩。

  而夏末无意间改的数字,正是当月销售额,把5000台的5改成了8。

  会议进行到一半,精神懈怠的肖克杰拿起桌边的手机查看邮件。几个股东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眼里全是不屑。夏末留意到后用胳膊肘儿悄悄捅肖克杰一下。在集团的时间已经不短,她知道哪些股东的话有分量,知道哪些人能影响总裁肖长鸿的判断与决定。

  肖克杰强打起精神,把手机递给夏末。

  肖克明的邮件会直接发送给她,肖克杰这么做,夏末以为是需要她办的工作邮件。赶紧伸手接过来,却发现居然还是肖克明的,信的内容很短,一目了然:哥,年前年后会有各种节日,夏末家只有她自己,你能不能多组织一些集体活动?

  夏末把手机还给肖克杰,从资料中抽出一张纸,写了两个字:不必。

  肖克杰伸手把那张纸拉到两人中间:那小子不懂,集团年底本来就有各种集体活动。之所以让你看信,只是想让你知道克明对你的一片心。

  夏末匆匆接着写一句:请不要再关心我与克明之间的事。

  心不在焉已引得部分股东不满,公然与女助理纸上交流更激起那些股东的愤怒。夏末一直留意着周围,自然察觉到气氛有异。正想趁肖长鸿还没有发现前拉回那张纸,肖克杰却摁住纸的另一边,纸张撕破发出“刺”的一声,会议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他们俩。肖克杰没事人似的,一点也不在意,夏末却头脸火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肖长鸿目光冷厉,“怎么回事?”

  肖克杰若无其事地回答,“不小心撕破了张纸。”

  肖长鸿扫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刚才正作总结的调试部王经理身上。王经理正要继续开始总结,却被心怀不满的那几位股东的目光所震慑,一时间呆在那里,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察觉到气氛诡异,夏末一身冷汗。这时候,她对面坐着的卓肖然突然扬起手中的报告书,“ZK6100NGA9系列客车已经进入流水线,距离上市时间还有30天,我们已经有国内各专营店的预订订单,我觉得销售部在本月的业绩上增加20%不成问题。”

  肖长鸿看向肖克杰,“肖副总,怎么样?”

  在长通集团内部,卓肖然是特别的,无论是总裁肖长鸿对他的态度,还是他管辖部门内员工对他的敬畏,都让股东们不敢迎着他的锋芒而上。这个从未出现过错的年轻人,让他们心生畏惧。因而,他一开口,没有人再敢提刚才的小插曲。

  悄悄松口气的夏末下意识地看了眼手边的工作总结。一看不打紧,当即惊出一身冷汗,5000台怎么成了8000台?再加20%的话就是1600台。那就意味着下个月比这个月多出4600台,基本上就是成倍增加。这哪里是救场,这分明是拆台,任何人都知道,9600台意味着什么。

  肖克杰并不知道总结中出了纰漏,今天这事他是故意的,他故意引夏末看他的手机,故意和夏末纸上交谈,他自然知道这么做会引起股东们的不满。但是,他更想知道卓肖然的反应。这小子明明和夏末是旧识,可自从突然来销售部谈工作那次后,近半年的时间里,这小子对夏末视而不见,为什么?他很好奇。其实,他很早之前就想试一试,只是,夏末与克明的关系似乎有了进一步的发展,他不想牵扯到她。可今天,他知道自己可以一试。卓肖然什么时候对自己管辖之外的部门有过兴趣?!增加20%并不困难,这么说应该是救场吧!自然,卓肖然要救的绝不是他。由此可见,这小子和夏末是有关系,克明知不知道?他心里无端气闷起来,脸上却笑得极是灿烂,“我们销售部本月中旬已与浙江公交总公司达成意向,他们一年之内逐步更换杭州、宁波、温州、丽水、金华、台州六个市的公交车。这几天就会签订正式合同,下个月就会先供应杭州,所以说,增加20%的销售额不是问题。”

  卓肖然的眼神似是不经意间与夏末交会,夏末从中竟然看到了厌恨与不屑,她搞不清楚为什么,正在心里揣摩,他已把手中文件夹“啪”地合拢,望向肖长鸿时目光变得无比沉静,“生产部正加班加点生产ZK6100NGA9系列客车,我们会全力配合销售部门。另外,研发重工课题已经进入攻关阶段,最多半年时间就能测试性能。”

  肖长鸿含笑点头,“集团会全力配合你们研发部,希望重工机械能早日投产。”

  与会人员开始收拾资料,会议进入尾声。一脑门子冷汗的夏末重踢肖克杰一脚,“肖总,数据有误。”

  肖克杰顺着夏末的手指看过去,“增加20%后是9600台?!”

  夏末想死的心都有了,“对不起,我把5000打成8000了。”

  “没关系,是我没校出来,跟你无关。”安慰完夏末后,肖克杰隔桌望向对面的卓肖然。

  卓肖然面色自若聆听肖长鸿最后的讲话,无视肖克杰与夏末的视线。

  能走进这个会议室里的人都知道月销售9600台是什么概念,卓肖然却误导父亲和股东们。他刚才的行为不是救场,是置夏末于死地,他难道不知道工作总结出自总经理助理之手,这么做会把夏末推出长通?这是为什么?肖克杰十分想知道原因,于是,不假思索起身打断肖长鸿,“总裁,本月的销售业绩为5000台,再加20%是6000台。我的月总结数据有误。”

  肖克杰能力并不差,对他不满的几位股东是见不得他吊儿郎当的样子。这一次居然在月底总结会上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他们正要借机发难,十分不悦的肖长鸿已开了口,“我们长通是交通业、机械业,无论是客车还是重工,减少危险事件和故障发生概率都是最基本的。所以,在长通,无论是哪个部门哪个工种都应该细致认真地对待自己的工作,责任心是长通员工应该有的职责操守。”

  夏末的头几乎低到了会议桌下,她又羞又愧又难堪,却又无法应对,错的确实是她,肖长鸿并没有说错。

  对肖长鸿的批评肖克杰丝毫不在意,他只想确定卓肖然到底想干什么,想知道卓肖然对夏末到底是怎么样一种情感。

  集团里两个最炙手可热的人第一次正面交锋,不只股东们,连那些部门经理都伸长了脖子,静候事态发展。

  肖长鸿威严的目光扫一圈众人,“王部长,你们的督查小组下个月重点督查文职职员。”人力资源部王部长赶紧应下。

  这是结束语,也是处理结果,夏末悄悄松口气,还好没有酿成大错,没连累到肖克杰。不过,得做好被同事们炮轰的心理准备。

  肖长鸿拿起跟前的一摞文件准备离开,卓肖然突然开口,“在我们研发部每一个数据都关系着整辆车的质量,一个没有责任心的员工,不用也罢。”

  夏末霍然抬头,不敢相信这番话出自卓肖然口中。

  肖克杰一直默盯着卓肖然,唯恐漏掉他神情上的微末变化,但让他失望的是,卓肖然扫夏末的那一眼,没有任何温度,脸上的神情也极其冷漠。

  卓肖然的话成功让肖长鸿停步,他若有所思地看卓肖然一眼后,转身交代王部长,“王部长,按规定……”

  肖克杰的目光从卓肖然脸上收回,出言提醒肖长鸿,“总裁,我助理的名字叫夏末。”

  肖长鸿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夏末正是小儿子肖克明一心牵挂的人。他看一眼呆呆而立的夏末,心烦地朝王部长摆摆手,“没事了,没事了。”

  夏末仍一直盯着卓肖然,没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面色冷漠的卓肖然先于众人离开会议室,像往日一样脚步匆匆。外人看来没什么异样,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多么震怒,多么不甘,多么……多种滋味交杂在一起,成了一种奇特的感觉,他有点形容不出来这种感觉是什么。

  销售部的月总结刚拿到手里他就发现那个错误的数据,他是想让她离开长通,离开他的视线,但要不要在这个问题上借题发挥?他不知道当时他为什么要犹豫,等了半年才等到这个机会,可是,他的的确确犹豫了,可就在他犹豫时她居然和肖克杰玩起了暧昧,于是,他直接甩出这个问题。

  可是,天知道那时候他心里是多么的难受。有些事就是那么奇妙,那么让人不能理解,他明明应该庆幸,应该开怀,可当时,他的心真的像撕裂般。

  现在,满脑子都是她震惊的眼神,她不相信他会建议肖长鸿辞退她!卓肖然痛苦地甩甩头,想甩开那双眼睛,可是,那双眼睛却似刻在了他的脑子里。

  紧随其后的丁琳感受到卓肖然的异样,回想起肖克杰无意间说过的那些,便有心一试真假,“卓总,对于初入职的新员工来说,文件上出错却校不出来的事情很平常。况且,夏助理似乎和肖副总关系不简单,您不该……”

  卓肖然步子未停,头也未回,声音里一丝温度也没有,打断丁琳的话,“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自进集团一直遭受卓肖然的冷遇,丁琳已忍到极限,想发作却又想到自己的目的,只得极力压制住心底的愤怒,“对不起。”

  会议室在二十二楼,卓肖然却摁下电梯上行键。丁琳知道,他必定是去顶楼。这个男人情绪不稳时总会用独处的办法调整。她摁下下行键。

  卓肖然随口交代,“我去顶楼抽根烟。你回去把会议纪要整理出来。”

  下行电梯先到,丁琳刚跨进电梯,卓肖然再度开口,“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丁家。”

  丁琳头一蒙,身子微晃一下,“你知道我的身份?!”

  卓肖然看向她,“没有人会随随便便成功。告诉超峰,老老实实做好自己的本分,两年后机械集团仍然姓丁。”

  丁琳太过惊喜,反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兴奋之下居然快速摁下电梯开启键,冲出来拽住卓肖然的胳膊求证,“你是说两年后粮食机械集团会回到我们丁家?!”

  身后有声音传来,卓肖然眉头微皱,“前提是你们父女要做好现在的本分。而且,超峰应该告诉过你,绝不能泄露我的身份。”

  丁琳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个劲点头。

  卓肖然看一眼被抓的手臂,丁琳赶紧松开,“对不起,我太高兴了。”

  电梯上行中,盯着楼层数字跳动的卓肖然再度陷入沉思。

  二十五楼是各种不同规格的会议室,而今天,似乎只有这一个会议。与会人员陆续离去后,静得夏末连自己的心跳都能听见。满心懊恼的夏末有一下没一下数着自己的心跳,没脸和其他人员一起走。怎么可以犯这种低级错误!看来之前的良好感觉全是自欺欺人,自己根本就没有掌握助理岗位的要领,没有抓住助理这个岗位的重点。今天如果不是有肖克明这层关系,铁定会被当场辞退,多么丢脸。

  肖克杰斜倚在会议室门边静静观察夏末,她伤心的是自己的过错,还是卓肖然冷漠的态度?

  夏末并不是开朗的人,又刻意不与同事们交流沟通,虽然来集团已有好几个月,可她仍是孤独的,没有人可以倾诉。今天这件事太出乎她的意料,无论是她犯的错,还是卓肖然的做法都让她无法接受,越想越难过的她猛地趴到桌子上。

  肖克杰愣了一下,他没有料到外表坚强的夏末居然这么脆弱。刚才,在会议室外他截下王部长,问这半年来卓肖然有没有过问有关聘任、辞退员工的细节。王部长想了想后告诉他,半年前卓肖然确实仔细问过辞退员工的必备条件。半年前正是卓肖然贸然出现在销售部的时候,找机会辞退夏末应该是那时候做出的决定吧!卓肖然明明希望夏末能来长通工作,夏末来了后他却这样做,这是种什么心理?正想得入神,趴着的夏末突然重重捶一下桌面,吓一跳的他微愣后笑了,“这是每个新员工都会面临的小问题,不必太在意。”

  夏末抬头,“我难受的是错误犯得太低级,而引起的后果又太严重。”

  她脸上并没有泪痕,肖克杰失笑,原来她刚才并没有哭,她只是在懊恼,懊恼错误犯得太低级,“你还想犯高级的错误?”

  夏末快速摇头,“我不想再犯任何错。”

  “傻话,人哪有不犯错的。”肖克杰转身向外走去,“还不走?”

  夏末收拾好身前的资料,跟上去。两人走到电梯旁,她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后摁向上行键,“马上就到下班时间,我去天台打个电话。”

  肖克杰步入电梯,“给克明?”

  天台是夏末偶然间发现的好地方,可以不受任何人打扰,只自己待着。打电话是假,想单独待一会儿是真。因而,她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笑笑,“我上去了。”

  肖克杰耸耸肩,“有克明这层关系,我还真不能批评你。不过,夏末,以后尽量别犯资料上面的错误。”

  夏末没听明白。

  电梯门合拢的那瞬间,肖克杰说:“通常资料上的错误,引起的后果都不小。”

  夏末对着电梯门道谢,“多谢提醒。”

  肖克杰自然听不到,盯着不断跳跃的数字,他心里突然间有个想法,于是,摁下十八楼,准备再去“骚扰”卓肖然。其实,抛开心中的怀疑,与那个一本正经的男人斗嘴也是种乐趣。

  卓肖然遥望远方,目力所及之处是一座与身下这座大厦相差无几的高楼。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细致地打量过这个城市。

  这个内陆城市确实没有汕头美丽。其实,四年间,除了工作他只去两种地方,酒店和夜场。酒店是吃饭休息的地方,而夜场,只是他喝酒打发寂寞的地方。自然,他的打发寂寞并不包括找女人上床。他已数年没再沾过女人,不是有生理问题,而是不喜欢没有爱的性。

  没有哪个男人不喜欢貌美的女人,他也不例外。在没有遇见夏末之前,闲暇之余欣赏女人时,他也是专看那些貌美的。夏末不算顶漂亮,人又瘦,按理说,她应该属于放在人堆里根本不被人发现的那种,可不知道为什么,他遇见夏末的那一刹那,他心跳快得连自己都感到意外,在与她对视的那一刻,他紧张得手心汗津津的……

  夏末!又是夏末!意识到自己的思想又在这个女人身上打转,卓肖然用力甩甩头,希望把她的身影甩离自己的脑海。

  粮食机械集团重工机械已测试完毕,接下来就要投入生产,上市时间将比长通提前一年。粮食机械集团将成为Z市重工企业的领头羊,继而在两年的时间内占领国内市场。与此同时,莫氏集团将会扩大国内市场的开拓,冲击长通的客车销量。两年后,就会是长通穷途末路的时候。

  那时候,他将离开,再也不见肖家任何一个人。如果那时她已嫁入肖家,已经成为肖家的儿媳妇,她会恨死他吧?

  想到这里,卓肖然的心颤了颤。他宁愿她离开他的视线,与他、与肖家没有任何关系,与这场战争也没有关系,也绝不想她恨他。

  关于夏末和肖克杰的流言蜚语起于她上班后的第二个月,距面试只有两个整月。两个整月时间,她和肖克杰真的会有关系?依肖长鸿的性情,真的会容忍一个无父无母毫无家世可言的贫家女做自己的儿媳?

  卓肖然没有发觉,他的心思再次转到了夏末身上。一向理性的他内心很纠结,不停地猜测各种可能性。

  夏末刚走出电梯便接到肖克明的电话,夏末说,“犯错是菜鸟的必修课嘛。没有不开心。就是觉得这么低级的错误影响那么大,很不值。”

  电话中,肖克明笑了,两兄弟有惊人的相似,“你还想犯多大的错!”

  “自然永远不想再犯错啊。”有人交流的感觉真好,夏末心底的不快不知不觉间消散,她步履轻松走向天台边缘,望着被晚霞镀上金光的城市,“不过,要不是你,我铁定被总裁裁,克……”

  在听到“克”字的那一刻,卓肖然关闭了心里所有的柔情,叫得多么温柔,连肖字都省略了,他不屑的目光扫过夏末的侧影:“女人真是善于隐藏的动物,不过,我好奇的是,在坚决拒绝我后你为什么会再进长通?”

  夏末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卓肖然,也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更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讨厌她,乃至看她的眼神都是蔑视。她的笑容一点一点僵在脸上,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不过,并不是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用同样的不屑回敬他,“男人的心思也真的让人难以揣摩。卓副总,自进长通我似乎不曾得罪过你,像今天这样揪住别人的无心之失借题发挥的行为是只针对我,还是这就是你的为人处世方式?”

  眼前的女人哪是不谙世事的孩子,这根本就是心机成熟的女人,与丁琳没什么不同,为达到自己的目的卑微屈从在某个不相干的男人身边。卓肖然在暗恨自己竟然心系这种女人,“我很荣幸,你竟然还有揣摩我心思的时间。”

  什么意思!夏末有些愣。

  卓肖然冷冷凝视着她的眼睛,“看错人的感觉很糟糕,希望你不会有这种感觉。”说完,转身就往电梯口走,显然,他不想再看到她。

  夏末愣愣地盯着卓肖然的背影,心中滋味难辨。她是不是因为他而选择长通,有这么重要吗?她不希望与他沾上一丁一点关系,对他而言,真的这么不痛快吗?

  卓肖然在电梯口停步,未回头,“做梦的时候别忘了保护自己。”

  夏末又是一愣,她没听懂他话中的意思。正待问清楚,却见走进电梯的他正眼都不看她。

  电话里,肖克明开始喊起来,“夏末,出了什么事?在听吗……怎么了?”

  夏末重新把手机放在耳边,“在听。”

  “刚才谁说话?”

  “遇到一个同事。”

  肖克明锲而不舍,“谁?”

  “说了你也不认识。好了好了,我要下楼,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下次再聊。”夏末心里很乱,不等肖克明再说就挂断电话,刚转过身就看见笑眯眯的肖克杰。

  “肖总,再见。”

  肖克杰笑容不减,“遇到哪个同事了?”

  无论刚才的,还是现在的,外加上电话里的,三个男人说话都阴阳怪气的,夏末心里不痛快起来,“我们难道不是同事?!”

  肖克杰显然是来找夏末的,见她快步走向电梯,直接跟上去,边走边继续说:“听丁助理说,肖然来天台了,你见到了吗?”

  夏末下意识地撒谎,“没见到。”

  “真的?”

  “真的!”

  “奇怪,肖然去哪了?”

  夏末只当他是自言自语,双眼一直盯在电梯门上,一句话也不说。

  已过下班时间,丁琳却还没有走,见卓肖然目不斜视地走进办公室,她敲了敲门后跟进去,“卓总,刚才肖总来过,我告诉他你在天台。”

  卓肖然随意点点头,“嗯。已经下班了。”

  会议后电梯口的交流,已消除丁琳内心所有的委屈与愤怒。他去天台的这阵子,她不停思索,自己要怎么做才能更好地配合他,因为她坚信,拆长通台的人绝不会诚心诚意在长通做事。因而,对于卓肖然的冷漠与毫不留情面,她丝毫不在意,“我这就走。不过,卓总,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请尽管开口,我们父女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卓肖然看丁琳一眼后点了一下头。

  丁琳转身离开。

  卓肖然看一眼腕表后拨通肖长鸿的电话,“我,卓肖然,我想把去德国考察的时间提前。”

  对卓肖然的计划,肖长鸿从不多问,也从未拒绝过,毫不犹豫地同意后只叮嘱一句,“ZK6100NGA9系列客车的生产,万不可掉以轻心。”

  卓肖然声音沉静,“我会安排给肖意轩。”

  肖意轩是肖长鸿的侄子,是肖家安排在研发部的自己人。目前,在研发部门,除了卓肖然就数他职位高。听了卓肖然这句话,肖长鸿自然放心,“听王部长提起过,你的助理毕业于国内,并不精通德语,我会让她给你安排一位得力的助手。”

  卓肖然自然知道丁琳的简历是篡改过的,不过,他也确实不想带她前往德国,他不希望与丁家父女有过多接触,于是,就顺水推舟地答应:“总裁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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