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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真的要留下?

  当宁霜和青梅将布帛送到内侍监的时候,负责验核的太监连看都没看一眼,东西就直接送到了大太监赵福全的屋里。

  银子是批过的,走了账,也不用将出入明细报到尚宫局。至于料子作何用、往哪儿去,宁霜等人不知,也无需知道。比起贩到街巷去的小物件,布帛毕竟值钱太多,更何况还不用受小太监的盘剥。

  韶光被带到司衣房,却在那日之后。

  熏香四溢的宝堂,轻烟如梦。跨进紫檀金錾花蝙蝠纹垂门,入目的是内堂端放的一座金錾刻烤蓝彩漆敞椅,紫藤木纯银錾刻浮雕大背屏。绡帘低垂,敞椅上的女子一袭金橘色百褶堆花宫装,双髻高绾,一派月华光辉,让人相形见绌。

  韶光俯身,礼数老练而端穆。

  钟漪兰是尚服局司衣,正五品,地位屈居崔佩之下,是千人之上。此刻抿了口茶,看到堂下女子,旋即开言道:“我曾经向谢宫正打听过,你是否是体面家世出身。可惜,宫正司里的人对你好像并无过多了解。”

  “奴婢曾受前宫正宋月容的栽培。谢宫正在任时,奴婢已经离开了宫正司。”

  钟漪兰略弯唇角,“确实。谢文锦掌事前,你已经受到提拔调升朝霞宫,继任近侍大宫婢。市井人家出身,居然能够同时得到昔日宋宫正和皇后娘娘的垂青,你的本事的确不小。”

  伺候的奴婢跪在案几侧,将刚沸腾的新茶倒入杯盏,双手奉上。

  钟漪兰接过来,用杯盖撇了撇沫,“司衣房隶属宫闱局,却有所不同。能留下的,都是行家里手,光懂得伺候人可不行。不知你有何出挑技艺?”

  从她甫一踏入,钟漪兰便在打量探究。待过暴室的人,或多或少会表现出怯懦和瑟缩,且容易受惊,有些过分拘谨。韶光的举止却挑不出一点毛病,反而透着那种经由尚仪局精心调教出的大宫婢才有的得体大气。而她确实任职中宫,也曾身陷囹圄,遭过刑罚和折磨。如今依然显露出淡然从容,恰好说明此女深有心机,老练世故。

  韶光垂眸,“奴婢并不擅女红。”

  钟漪兰握着茶盏的手一滞,须臾,抬起眼,“你在跟我逗趣?不擅女红,竟妄想留在司衣房!刚进门尚且几日,工还未分,就先教唆宫人偷藏宫缎,私相授受。没有任何手艺,也敢如此放肆,谁给你的胆子!”

  钟漪兰将茶盏搁在案几上,案面一晃,洒出些许滚烫的香茗。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贪赃向来是大忌,我这司衣房是座小庙,看来是留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韶光的头垂得很低,身子略微蜷缩,这让乌黑的发丝顺着瘦削的肩膀垂下,在脸上罩了一层阴影,表情也笼在阴翳里。钟漪兰眯起眼,看不清,只感觉到那纤长的眼睫似乎动了一下,须臾,耳畔传来一抹幽淡嗓音:

  “奴婢不擅女红,却精通诸多琐碎之事。钟司衣若能高抬贵手,奴婢愿将所有,拱手相送……”

  没人敢在司衣房表现出如此轻慢淡漠的态度,钟漪兰眼底划过一抹愠色,“你该知道‘今非昔比’这四个字的意思。昔日发达已成旧事,今朝卑微如斯,即便依你所言,我难道还缺那几许钱帛。”

  “钟司衣自然不缺钱帛。”

  韶光轻缓地抬首,阴霾褪去,露出了一张苍白的面容,瞳仁漆黑,眼底一丝隐芒明灭不定,“可钟司衣有所求。”

  “这里每一个人都有所求。”

  韶光轻声道:“钟司衣所求,岂如旁人贪图微薄小利。而宫掖之内,除了奴婢,怕也再没人能够助您得偿所求。”

  退出宝堂内室时,刚过了巳时。

  芣苡拿着花样子从司宝房回来,只来得及瞧见一抹纤细的背影。

  午后的暖阳照着,漫过菱花镜,灼烧着窗棂上的丁香花蕊。钟漪兰坐在桌案后,见到芣苡,将一枚琉璃环佩套锁搁置在案上,“从今以后,她便是司衣房的人。你着手吩咐,将衣饰和挂件送去,床铺也换了,两人挤一个,传出去寒碜尚服局的脸面。”

  芣苡盯着那佩子,玉兰花的纹饰下刻着“尚服局”三个字。

  “钟司衣,您真的决定将她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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