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林慧娘她们是吃过晚饭过去的，当然为了不在贵人面前打嗝，也只吃了个八成饱，水更是不敢多喝一口。

　　伺候晋王爷就寝的，除了她们三个值夜的，其实还有专门的司帐司衾，那也是俩个岁数不大的小丫头，看着跟小巧红梅都差不多年纪，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收拾了王爷的寝室。

　　另外还有专门负责王爷换衣的太监，林慧娘她们过去的时候，那些人早都退了下去。

　　林慧娘头次当这种差事，赶鸭子上架一般，而且进去的时候，小巧跟红梅就守在外面了，里间只有她跟王爷在室内孤男寡女的闷头待着。

　　幸好王爷有夜读的习惯，林慧娘进去的时候，王爷正在挑灯夜读。

　　只是这下林慧娘的工作量就增加了，她要随时的注意火烛好不好亮不亮，要不要剪灯芯。

　　时间过的很慢，满室寂静，鼻尖是隐隐的香气，那味道是熏炉里出来的。

　　王爷这样的男子不会用那些花儿的味道，可隐隐的却能觉出那味道里有点甜滋滋的味儿，很是好闻。

　　夏天天气虽热，可在房内却不觉着闷，尤其是房子通透，门窗都半开着。

　　王爷这么安安静静的看了一会儿书，这才终于做出个要就寝的样子。

　　林慧娘早大气不敢喘的等了半天了，见王爷放下了书，立刻就走过去，把书跟火烛小心的撤走。

　　这里到处都是木头做的，这要是有了火星，这里里外外的，就都得跟着完蛋。

　　她心里紧张，手上的动作却是不敢乱，中间她也不敢看王爷，只低头干自己的。

　　只是她有点不明白王爷这么个大人干嘛睡觉的时候，还要在身边放个值夜的，难道王爷不敢一个人睡觉？！

　　可过了一会儿林慧娘就明白了，晋王爷那么大个子的人了，居然睡觉不老实，还能给被子踢掉了。

　　她刚听到声响的时候，她都吓了一跳，因为在记忆里王嬷嬷没提过掉被子要怎么做。

　　是走过去直接盖上吗？

　　林慧娘紧张的往外看了一眼，果然外间的那俩个小丫头也都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小巧更是紧张的直做手势。

　　林慧娘一直都是坐在地上的，见了这样，她硬着头皮的站了起来，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小心翼翼屏住呼吸的，她都不知道自己这种金鸡独立一般的姿势是怎么做出来的，居然没经任何训练，就可以跟杂耍一样的，把被子刷的一下从地上提起来，她也不敢拍被子，只擦了擦边就赶紧又重新盖到了王爷的身上。

　　盖完后见王爷还是那个睡姿，林慧娘多少的放心了一些，她刚说转身回去呢，忽然间就听见王爷嘴里好像念了句什么，林慧娘以为吃人的老虎要醒了呢，当下吓的魂都要没了。

　　结果王爷却没有立刻醒来，反倒是皱着眉头，跟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一般翻了个身。

　　林慧娘吓的够呛，外面的小巧跟红梅也被惊到了，眼圈都跟着红了。

　　再也没有比值夜的时候，给王爷吵醒了更大在罪了。

　　就在众人吓得要死要活的时候，王爷不知道怎么的忽然伸出一只手来，好像要抓什么东西一样，修长的手指在半空中胡乱的抓着。

　　林慧娘人都傻眼了，她离得床最近，那手又一次差点抓到她的鼻子。

　　在那瞬间，她条件反射一般，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几乎是连脑子都没过，她就把手伸了过去。

　　等她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手已经伸过去被王爷抓了个正着了。

　　瞬时王爷也不再乱抓了，简直就跟抓到了要抓的东西一样，就连眉头也不紧皱着了，很快的晋王爷就又睡熟了起来。

　　只是却苦了林慧娘，蹲也不是坐也不是，一只手被王爷紧紧握着抱在怀里。

　　林慧娘都没想到王爷睡觉的时候身体会那么冷，抓着她的手更是凉凉的。

　　外面的小巧跟红梅也是吓的直捂脸，胆子小的红梅更是急的都哭了出来。

　　林慧娘着急是着急，可她还有点盼头的，想着没有人睡觉的时候，会一只抓着别人的手不放的，只要王爷一翻身，她就可以把手抽出来，结果一等等了好久，王爷那都翻过一个身了，可照旧是抓着她的手不放。

　　那个姿势动作，反倒是被之前还要抓的紧了，林慧娘隐隐都觉着自己的手腕要被握麻了。

　　这下林慧娘可扛不住了，她也是豁出去了，她记得她见过有人这么做的，虽然对一个男青年这么做很诡异，可事到如今她也没有别的办法，林慧娘也便深吸口气，鼓足勇气的伸手拍了拍王爷的身体，捡着后腰的位置轻轻的拍了拍，那动作简直就跟哄个半大的孩子一般。

　　她记得她表姐当年就是哄她那个睡觉特不老实的侄子的。

　　可居然瞎猫真就碰上死耗子了，她这么误打误撞的，晋王爷居然渐渐的人都放松了下来，就连抓着她的手也渐渐的放开了。

　　林慧娘深吸口气，赶紧跟躲瘟神一样的躲开了晋王爷。

　　她吓都要吓死了，小巧跟红梅在外面看见了，也都是一副阿弥陀佛的样子。

　　在那之后王爷倒是睡的身熟，再也没有出什么幺蛾子。

　　林慧娘不敢放松，一直小心的听着王爷那的动静，中间她努力强撑着自己不要睡过去。

　　她也不知道还要熬过去，按说晋王这种闲散王爷，又没有什么军国大事需要处理的，肯定是睡到日上三竿自然醒。

　　结果没想到刚到了寅时外面隐约的就有了动静。

　　很快的专门叫起的太监就过来了，在窗外生硬洪亮的喊了一句王爷起床了。

　　林慧娘随后就看见王爷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

　　跟以往没什么精神懒洋洋的王爷不大一样，刚起床的晋王爷看上去要有精神的多，只是头发昨晚散开后，到现在也只是轻轻的束着，很有点睡美男的意思。

　　林慧娘忍不住的想，这个晋王爷把自己安排到身边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他看见那溜头发后不会以为是她想勾引他吧？

　　所以故意把她放在身边，可为什么呢？

　　要馋着她？故意膈应着她？

　　林慧娘是不能理解这种变态的心理，不过该做的还是要做，她低眉顺眼的按部就班的做着，见王爷坐了起来，就赶紧过去给他穿鞋袜。

　　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给个臭男人穿袜子！！！

　　哪怕袜子是白白的，新的一样，她也是心里各种膈应。

　　王爷也不开口说话，甚至都没正眼看她一眼。

　　房间里静静的。

　　此时有人端了银盘进来，林慧娘知道这个时候她是不能避出去的，她得跟着这些人一起伺候着，这属于交接班的范围，王嬷嬷说过的，越是这样的时候越要小心谨慎，不能出差错。

　　等王爷洗过脸漱过口后，又有人过来帮王爷把发冠戴上。

　　林慧娘没想到古代的男人也如此骚包，居然连发冠都要这么精巧。

　　在做这些的时候，司帐司衾的两个丫鬟已经整理好了床上的一切，后退着退出寝室，林慧娘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也可以跟着退出去了，她暗松口气，正准备躬身往后倒退着出去呢。

　　王爷偏偏在这个时候发话道：“把我昨儿看的书取来。”

　　林慧娘是昨晚伺候的，这话肯定是冲着她说的，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个意思，大早清刚洗刷完就要看书的吗？

　　有这么好学的吗？

　　可她不敢耽搁，王爷既然吩咐了她就得照做，她忙手脚利索的把他的书取了过来，恭恭敬敬的举过头顶的送到他面前。

　　他却没有伸手去接，只淡淡道：“本王看到哪了，你翻出来。”

　　瞬时那个伺候弄发冠的人，手都有点紧，周围的人脸色也跟着大大的不好起来。

　　且不说王爷没早起看书的习惯，单单这个“本王看到哪了”就有点刻意难为人的意思。

　　谁不知道王爷睡前看书都是翻到哪看到哪，再说伺候王爷看书的都是书童的事儿，犯不着找个伺寝的问这么一句。

　　这不是成心难为这位吗，可问题是王爷犯得着难为她吗？

　　众人的都不明白这是怎么个意思，再加上昨天才拉出去杖毙了一批，众人瞬时吓的都连呼吸都停了一停。

　　林慧娘却是不懂里面的道理，她还真是留个这个心眼了，按王嬷嬷说的，得把她自己当王爷肚子里的蛔虫，只要是王爷的事儿就必须一千一万的上心留意，所以她还真记得昨晚王爷看到哪了。

　　她怎么也是参加过高考的人，几下就把昨天的内容翻了出来，恭恭敬敬的递到王爷手里。

　　她也不敢抬头看王爷的表情，递过去后见没有别的吩咐了，林慧娘才又退了出去。

　　到了外面，她长出口气，对于拿书翻页的事儿，她却是没当回事。

　　反正应付过去就成了，她现在满脑子就一个念头，她得赶紧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她人都要饿扁了。

　　倒是小巧跟红梅还在外面等着她呢，见她出来了，那俩个憨厚的小丫头赶紧把怀里揣着的小点心掏出来，递给她说：“林姐姐，我们怕你饿，昨晚的小点心我们偷偷的带了一些出来。”

　　林慧娘赶紧接过去吃到了肚子里，等吃完了一块后，林慧娘终于觉着好了一些。

　　她们再往外走的时候，担心了一晚上的王嬷嬷也早已经在门外守着了，见她们三个全须全影的出来，就在心里念了句阿弥陀佛。

　　王嬷嬷生怕自己昨天教的太快，那些小丫头们现学不好惹出乱子来，现在见第一夜过去了，心算是放下了大半。

　　王嬷嬷忙过去领了几个人到附近的茶炉房里去歇腿。

　　王嬷嬷大概是跟茶房的人有些交情，她们进去的时候，里面只一个小太监在那低眉顺眼的看着火。

　　这里是专门给王爷喝茶的地方，不过管事的那个大太监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此时并不在里间，只留了个小太监看着炉子。

　　明明是夏天，坐了一宿后，林慧娘觉着胳膊腿里都渗入了寒气一般，她揉了揉酸疼的腿。

　　王嬷嬷这才细细的问林慧娘她们：“姑娘们，昨儿还都好吗？王爷都有吩咐过什么？”

　　林慧娘仔细想了想，才回道：“挺好的，昨晚王爷没吩咐什么。”

　　说话间那个负责茶炉房的老太监回来了，那是晋王爷从宫里带出来的老人，跟在晋王爷身边最长，所以王嬷嬷这样的管事嬷嬷见了都要赶紧站起来，客客气气的问声早。

　　茶房的管事太监人倒是和气的很，赶忙回了礼，看了一眼林慧娘她们后，立刻笑着同王嬷嬷说：“嬷嬷这是又担心了，嬷嬷放心吧，我看这些孩子都是稳妥人。”

　　说话间林慧娘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她总觉着那个老太监望在自己身上的样子，有些怪怪的，好像是多打量了打量她似的。

　　而且闲话了几句后，林慧娘她们正说要走呢，那老太监还拦下了她们，很殷勤的说道：“姑娘们别走呢，喝点茶汤暖暖身子。”

　　很快的茶汤就沏好了，老太监亲自把那婉茶汤端给了林慧娘。

　　这下就连王嬷嬷都觉着奇怪起来。

　　她在王府里待久了，也不动声色，等把林慧娘她们打发出去，王嬷嬷才悄悄的问那老太监：“您老今儿个可不大对劲，你总看着我们林姑娘干嘛？”

　　“王嬷嬷，亏你还是晋王身边的人，怎么这点眼色都没有，你就不想想咱们王爷好好的把群芳楼里的姑娘叫到房里干什么？我看那孩子的眉眼啊，跟以往那些都不大一样，再来我听人说，当初王爷回府，特意回头看过她一眼，不然李长史也不会特意的把她送过来，更别提王爷没多久就招了她过来。”

　　王嬷嬷这才跟恍然大悟一般，在那直捂着胸口的说：“我的老天爷，这孩子还有这样的造化，真是祖上积了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