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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叫哥哥,权益行事

  秀行看看天色,心想:“这功夫掌教真人大概给秋水师叔疗伤好了,我要去看看他。”便抱着灵崆往前殿而去。

  到了前头,竟是秋水的弟子亲自出来迎接秀行,言说秋水君已经等了秀行良久,又让秀行稍微站上片刻,自己便进去通报。

  秀行大为汗颜,站了片刻,心里着急,便把灵崆放在外头,自己放轻了脚步入内。

  这是秀行第一次进秋水君的道房,只见里头布置朴素,陈设简单,一股淡淡清苦的药味,秀行抬头,正见到秋水君从床上下地。

  秀行忙道:“师叔,你不要动!”

  秋水君只着白色的里服,整个人宁静出尘,略微垂眸道:“失礼了。”

  秋水君的一名弟子方才在旁伺候,见状便说道:“师父本不该下床的,先前为等辅神之女,在地下坐了半日,方才撑不住才又歇下了……并非是有意失礼。”

  秋水君道:“多嘴,你出去罢。”

  秀行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便将秋水君的手臂按住:“师叔,你好好歇着便是了,做什么还要同我这么讲究,下来等的什么呢?”仍旧让他坐回床上。

  秋水君微微一笑,温声道:“并非讲究,也非见外,只是我心里觉得,总不好就在床上躺着见人。”

  秀行道:“可是你伤着了啊,怎么不听掌教真人的话?”见他发髻虽整齐不乱,但脸色仍旧雪白一片,嘴唇也微微发白,心里更是难过:“是了,师叔,我师父有灵丹妙药,等会我回去跟他说说,看看有无适合师叔的。”

  秋水君道:“秀行,你的心意师叔领了,只是,不必再劳烦清尊了,何况先前的事,已经烦他良多,我很是过意不去了……”

  秀行道:“师叔,别说这些啦,你没事了最要紧。”她此来,一是为了探看秋水情形,二来,却是想说说明玦相待之事,然而见秋水君情形不是很好,便有些难以启齿,心里想不如改天再来“烦”他。

  谁知秋水君目光如炬,看秀行沉默,便道:“秀行你……可有心事?”当日狡蛇上了她的身,秋水君千里追踪,在房门口处听到里头声响,待后来,也亲眼见到秀行衣衫不整地露面,只是他是个极有城府的沉稳之人,——故而当时也才守在门口,并不擅自进入。

  如今见秀行如此模样,秋水君也猜到一二,却并不说,只是相问。

  秀行见他问,才道:“师叔,我有件为难之事,也不知道可不可以拿来烦你……”

  秋水君一笑:“难道你是信不过师叔么?方才还说不肯跟我讲究见外,如今却是怎样?”

  秀行一呆,秋水君道:“你若是凡事都来相问我,我心里才觉得高兴,这样秀行才跟我毫无间隙。”

  秀行松了口气,抓着他的袖子,轻声道:“师叔,你待我真好……”秋水君微笑,温和看她:“既然如此,那便说罢,倘若能替你开解开解,我自也高兴……”见她还站着,便犹豫让她坐在床边,然而又觉得如此不甚庄重,可倘若让她坐到对面板凳上去,又觉得太过疏远。

  秋水君寻思间,秀行已经慢慢蹲下身去,竟坐在他床边的矮凳之上,秋水君怔了怔,却也无声一笑,抬手在她肩头一搭。

  秀行顺势靠在他膝边,眨了眨眼,才道:“师叔……近来也不知为何,明玦师父……总说我是帝天女的转世,是他……的妹子。”

  秋水君神色一变,道:“真有此事?”

  秀行道:“嗯……我都说过我不是了,何况无凭无证的,总不能空口白牙地就说我是……师父为此也不甚高兴,师叔,我心里头慌得很。”

  秋水君道:“为何心慌呢,是因为……不想是帝天女么?”

  秀行茫然道:“不是……我也说不清楚,总之是又怕,又惊,师父一直在等的就是帝天女,倘若我是……然而,又不能说我就是啊,我觉得我不是。”她苦恼的很,伸手捧着头,不肯再说。

  秋水君轻声笑了笑,抬手在秀行的头顶轻轻摸了一模,道:“秀行。”

  秀行抬头看他,秋水君道:“我明白你的心意,你是怕,怕会让他们失望是么?”

  秀行身子一震,秋水君道:“你怕明玦帝君认错了,让他们白白地空欢喜是么?或者,现在明玦帝君当你是他妹子一般疼爱,你心里又觉得不安,对么?”

  秀行想了想,用力点头:“我总觉得……我是个假冒的,很是不安,然而明玦师父总不听我……”她仰头看向秋水君,可怜兮兮地。

  秋水君哈哈一笑,道:“你这样聪明的孩子,有这样自扰之意,也不奇怪,只是,秀行你该知道,明玦帝君并非普通人,他若认定你是帝天女,一来或许你真的是……二来,或许他觉得你好,先前不是还收你做徒弟么?或许是他真心喜欢你,才当你是他妹子一般地看待。”

  秀行惊道:“是么……”

  秋水君道:“这两种都是有可能的,然而于你来说,只记得一句话便可。”

  秀行抖擞精神道:“师叔,是什么?”

  秋水君道:“宠辱不惊。”

  秀行呆了呆,默默念道:“宠辱不惊?”

  秋水君轻声念道:“宠辱不惊,且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只看天边云卷云舒,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亦是无用,有患得患失之心,才难得清净。然而咱们修道,讲究的是一个天然,秀行你可明白?”

  “天然……练剑之时,师父也如此教过我的,”秀行回神,又道:“我明白师叔所说,师叔是劝我放下这些,自在地仍旧做我自己便是了,对么?”

  秋水君含笑点头。秀行却又道:“只是……如此一来,我自己是安稳清静了些,然而一想到师父……还有明玦师父,狐狸他们倘若失望了的话,我心里面终究会难过。”

  秋水君望着秀行双眼:“我同你初见之时,便说过你太过多情,如今看来,果真是没有说错。”

  秀行脸色微红:“多……多情?”不免又想到清尊,就又有些心虚。

  秋水君叹了口气,道:“多情,并非只是指男女之情,而是指你对这世间万物,都是有情。明白么?这其实说来,并非坏事,只是修道的话,究竟还是清心寡欲,绝情一些……才比较便宜自在,似你这般,必定是要受……多些苦楚。”

  秀行道:“师叔,我该怎么办?”

  秋水君道:“你仍旧记得我方才说的那句话,至于帝君他们,你该相信,帝君同清尊,都非等闲,这亿万年里头,他们或许另认错过许多人,失望过若干次,但他们仍旧心怀希望,如今,你便是那个希望,倘若是对的,自然无碍,倘若是错的,他们转头另去罢了,你又何必替他们担心呢?”

  秀行若有所悟,秋水君道:“是以我只要你好好地便是,其他的,随缘而已,天地间因果造化,终究是要有个果的,你要相信,天道终究不负。”

  秀行听到“天道终究不负”一句,便想到灵崆所说“天道本就不公”,不由地愣神,犹豫片刻,终于道:“师叔,天道当真不会辜负么?”

  秋水君道:“是。”

  秀行道:“那……我知道帝天女生生世世轮回皆是受尽苦楚,却又怎么说?”

  秋水君道:“有果,便有因。”

  秀行道:“莫非你说帝天女犯了错?那……就算是犯错,总该有个尽头才是!”

  秋水君道:“虽不知源本究竟如何,但我信自是有因的,至于你所说的尽头,便是果了……”他说到此,便长长地叹了口气,“近来天下颇不太平,妖魔四起,譬如这次所擒的狡蛇,他们对九渺的密谋……我总觉得,这件事背后隐着惊人的阴谋,他们想利用九星贯日之时毁了九渺,九渺山下又藏着什么神兵利器……秀行你觉得,跟你师父并无一点干系么?”

  秀行听他忽然说起这件事,顿时浑身震了震,道:“难道师叔以为,这些妖魔的背地图谋,跟我师父有关?”

  秋水君双眸深沉,望着秀行道:“不知为何,师叔有一种预感,这件事情不仅是跟神君有关,而且……明玦帝君,玄狐君……他们都来到九渺,你觉得这些事情只是偶然么?帝天女之事,怕也是一个因……而那生生世世的轮回是果,又不是果,将这所有的联系起来,……或许,真正的果,才要出现,到时候秀行你才会知道,天道究竟会不会辜负。”

  秀行听得浑身血热,嚷道:“师叔,难道明玦师父,我师父还有狐狸也都真的牵连在内?帝天女之事,也跟妖怪想对付九渺的阴谋有关?”

  秋水君道:“我是如此推测的,等我身子略好,还要去审问那狡蛇,总觉得他仍旧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秀行意外道:“啊?他还敢隐瞒?”

  秋水君道:“不要低估狡蛇的本性,跟他接洽引诱他的那人,若不是中招,怎会将事情的机密透露给他,当时他自忖必死,自然没有理由将真情尽数告诉我们,可惜掌教真人让我卧床静静养两天,想到这其中的巨大隐秘,师叔未免心急如焚。”

  秀行听到此,握着拳起身,道:“师叔,你身子不好,不要做这些耗神费力之时,你安心地养着,让我去审问那狡蛇罢!”

  秋水君道:“你去?不成,你怎么能绕得过那狡蛇?或许反而中了他的计策。”

  秀行道:“不会的师叔,我会留神小心!”

  秋水君苦笑道:“你天生怕蛇,上回为了救我,我已经过意不去,倘若这次再去,生出事来,我要以死向清尊请罪了。”

  秀行握住他的手:“这件事关乎师父跟明玦师父,自也跟我有关,我真的会小心的师叔。”

  秀行苦求,秋水君只是摇头。

  秀行有些闷闷不乐,秋水君看着她,沉吟道:“不是我不肯你去,只是,对付那狡蛇,是要捉住他的七寸的才好行事……”

  “七寸?”

  “是啊,那蛇油盐不进,极为难缠,必要找到他的死穴之处,才能拿捏住它。”

  秀行才得醒悟,当下叫道:“他……最怕明玦师父!”

  秋水君听她说这个,便未曾再说其他,只笑道:“那狡蛇被关押在十方狱里头。总归,——你不可以独自一人去见狡蛇,知道么?”

  秀行见他告知了自己关押狡蛇的地方,便知道他是答应了的,便告辞了秋水君,兴冲冲离开。

  一直到秀行出了门,秋水君端然直坐的身影才晃了晃,急忙伸手抵住床面,低声自语道:“本想不牵连你入内的,没想到竟还是……”那脸色越发白了三分,双眸微闭一声轻叹。

  秀行这数日经历了恁般多事,清净心也难免有些混乱。如今被秋水君一说,一方面解开心结,另一方面,便将注意力转到群妖密谋对九渺不利此事上来。

  秀行听了秋水君的话,便先回到后山,一路上灵崆问她如何,她心中只想着如何行事,便只说秋水君已经无事了。

  秀行便自去找明玦,灵崆想了想,仍旧也跟了上去,两人走到明玦歇身的房外,便听得里头有声音道:“你自也是胡闹,自找的!”

  秀行听这声音是明玦的,心中惊讶,不知又出了何事,却听得另一人道:“你大概是嫉妒我!”

  明玦便“哈哈”地笑了一声。

  秀行听出后面说话那个正是玄狐君,她知道不是清尊便放了心,当下敲了敲门扇,叫道:“明玦师父,我可以进去么?”

  里头一阵沉默,半掩的房门被极快地拉开,却是明玦站在门边:“秀行,同哥哥客套什么?快些进来。”

  秀行被他拉着手进去,灵崆在背后一跳,也跟着跳了进来,明玦道:“怎么了,找哥哥有事么?”

  秀行放眼看屋内,却不见人影,便问道:“方才我听到狐狸也在?”

  明玦嘿嘿一笑,道:“听你来了,他便跑了。”

  秀行奇道:“这是为何?”此刻,灵崆慢吞吞地爬到桌子边,纵身一跳,竟然跳上桌子,说道:“大概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故而躲了。”

  明玦含笑瞥了他一眼,秀行自是不懂,便不去问,只道:“明玦师父,我有件事要求你。”明玦一听“求”字,喜形于色,顿时道:“何事?你尽管说!”秀行道:“我想求你跟我一块儿去十方狱。”

  灵崆一听十方狱,便道:“丫头,你去那里做什么,都是关押些邪门歪道的地方。”

  秀行道:“我有件事要做。”

  灵崆说道:“噫,莫不是跟最近秋水带回来的那个妖怪有关?”

  秀行道:“灵崆你知道?”

  灵崆挠挠脖子,道:“听说是条狡蛇,只可惜没有元身,不然吃上一口,才算美味。”

  秀行咳了声,明玦问道:“秀行,你让我去十方狱做什么,难道是想让我去教训那条蛇?”

  秀行道:“呃……是,也不是……”看看左右无人,就道,“明玦师父,我想让你跟我一块儿去,问他一些事,秋水师叔怕我一个人去的话会被骗。”

  明玦一听“秋水师叔”,顿时又乜斜起眼睛来,冷哼道:“师叔?他算哪门子师叔?”忽然又怒发冲冠:“不许叫他师叔,不然的话,岂非我也要跟着叫?”

  灵崆在旁边凉凉地说道:“现在提起这个是不是有些晚,她还叫清尊师父呢……”

  明玦伸手拎着灵崆的颈子皮,用力一甩,竟将他扔出门去,灵崆肥胖的身影划过空中,兀自叫道:“帝君了不起么,哎哟……”

  秀行大惊,急忙起身,明玦却将她按回座上,道:“不用理会他,他无事的。”又道,“总之不许叫那个人师叔。”

  秀行为难,幸好明玦也未继续逼迫她,秀行就含混过去,并没答应。

  明玦却忽然惊觉问道:“难道是那伪君子让你来求我同去的?”秀行道:“秋水师……啊,没有啊?是我自己想到来求明玦师父的。”

  明玦沉思片刻,才说道:“既然不是他怂恿的,那也是没有问题,只不过……”

  秀行看他盯着自己,仿佛在想什么,就道:“明玦师父,怎么了?”

  明玦帝君摇一摇头,显得很是烦恼,说道:“不要总叫我师父师父的,你不是只有一个师父么?”

  秀行眨眨眼,明玦帝君却又换了一副语气,颇有些温柔:“秀行,你以后就叫我‘哥哥’罢。”

  秀行呆若木鸡:“啊?这、这怎么可以?”

  明玦帝君道:“怎么不可以,我觉得你很像是我妹子,真是越看越像。”说着,便捏着秀行的下巴,左看右看,痴痴地看个不停。

  秀行是听玄狐君说起过帝天女清水灋的美貌的,那是天上地下都没有过的美人,连水含烟跟她一比都不算什么,何况是她?真不知道明玦帝君哪只眼睛看出她像是帝天女的。

  秀行甚是羞愧:“明玦师父,别这样啦。”将明玦的手推开了去。

  明玦有些失望地望着她,道:“你真个不肯叫么?”

  秀行刚要回答,忽地心念一转:“那你陪我去审问狡蛇么?”

  明玦帝君道:“你叫我一声,我就陪你去。”

  秀行道:“只是一声么?”

  明玦帝君觉得这是个长远之事,且并不急于一时,就点点头:“目前一声便好。”

  秀行想了想,道:“那也行。”

  明玦帝君大喜,握着她的手道:“那快些叫一声我来听听。”

  他的双眼之中透出热切光芒,看得秀行心中甚窘,没奈何,想道:“帝天女大人,抱歉了,没办法,暂时只能出此权宜之计,希望你不会怪我。”

  她便轻声叫道:“哥哥。”声音极低,却因为羞涩,更见婉转甜柔。

  明玦浑身一颤,一颗心本来正蠢动不安,急躁无比,听了这一声“哥哥”,顿时如吃了十万颗定心丸,呆呆地望着秀行看了会儿,忽地泪洒衣襟,叫道:“妹子,妹子!”用力将秀行抱住,眼泪一滴一滴打在秀行肩上。

  秀行沉默片刻,缓缓抬手在明玦背上轻轻拍了一拍,以为安抚:是了,就算是假的又如何,就算是日后会失望又如何?此刻,她便是明玦的希望,只因这一声,这一抱,明玦心中大抵是无限欢喜的,他曾惦念清水灋万年,如今好歹从她身上,得所慰藉,而日后之事……宠辱不惊也好,去留无意也罢,只先好好地珍惜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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