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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鹧鸪天:彩袖殷勤捧玉钟

  公子离的手及身,将人全然搂入怀中,双唇极软压下,秉娴仰头受了,合眼瞬间,就仿佛又回到昔日,那些锦绣灰堆,耳鬓厮磨的日子。

  公子离向来是个极注重仪容之人,在烛影摇红之中,每天都须换一套衣裳,熏衣的并非麝香,而是时下的鲜花,因此每日身上的花香也各不同,饮食之上,更为讲究,各种奇技淫巧的美食佳肴,连皇帝也吃不到之物,却都能在烛影摇红尝到。

  秉娴想不到他竟肯舍下所有,来到这南楚西罗交境的苦寒之地,易容为周参军,忍受她一身马粪之气,兀自对当时“面目全非”又臭气熏天的自己……作出色迷迷的样子来……

  “我记得醒来后第一次见你……”秉娴闭着双眼,感觉他的嘴唇在自己脸上轻轻亲吻过,低声道,“我以为自己已经是死了,可是你那么好看,我觉得自己不是去了黄泉,而是上了天庭,我好想问一问你,是不是来接我的天使?”

  公子离动作一停,低头看依偎着自己的秉娴,她仿佛已经陷入醉梦之中,声音极轻,一点点钻入心底。

  在她饱满的唇上轻轻擦过:“那你怎么没问?”

  秉娴道:“你说你叫将离,我还以为是花仙,是芍药花仙。”虽是合着眼,手却抬起,缓缓地自他胸口抚摸过,一直到了脸上。

  虽是在外,卸除了“周参军”的伪装衣物,一身细软的衣料,摸上去甚至微微发暖,秉娴道:“你说庭前芍药妖无格,我看到你好像有些伤感之意,不知为何,那时候我知道你不是芍药花仙。”

  公子离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一根一根地亲吻过去:“为什么呢?”声音在幽幽暗夜之中,如昙花绽放。

  “因为仙人是没有七情六欲的,是不会懊恼,不会伤心的,可是你不同。”秉娴微微睁开眼睛,“阁主,你不同。”

  公子离停了所有动作,只握紧了她的手:“可是当你知道了我的身份之后,却整整地一个月未曾理会我。”

  秉娴道:“我当时,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啊,什么都不懂,外头的事,有爹爹撑着,家里的事,有巧绵绿芜她们护着,最大的困扰,不过是为何容嫣总老是跟我斗嘴,不过这样也是一桩乐趣……我怎么能想到,有朝一日,高墙也会挡不住灾祸,所有的一切都会不复存在呢?”

  公子离道:“……我那么对你,你心里头恨我么?是我教坏了你。”微微苦笑。

  秉娴道:“起初是恨得,你教我的那些,在先前的我看来,都是不知廉耻,惊世骇俗的,可是……渐渐地会明白,你不过是想要我保命罢了,或许连你自己,也是身不由己。”

  公子离哑然,不再说话。

  秉娴道:“这个世间最不会伤害我的人便是你,——这个其实我也懂的。”身子轻轻地靠在他的怀中,“我很累,可是不能说,或许你说的对,我是在自讨苦吃,只要我留在你身边,留在烛影摇红,当一切都未曾发生,能容易些。但是我怕,我怕一直留在你身边,会忘了我是谁,……可我不能忘,我是兰秉贤,是爹爹最喜欢的娴娴,我若是连这个都忘了,我便真正是个死人了。——我得报仇,不管怎样,我得……报仇。”

  再熟悉不过的两个人,有着彼此都接受的气息,公子离道:“纵然是再死一次,也不悔么?”秉娴道:“不悔。”公子离道:“纵然再遭遇比上次更难堪的处境呢?”秉娴道:“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绝不后悔。何况……你什么没教过我呢?我不怕了……我已经不再是那个白纸一张的兰秉娴。”

  修长的手指在她的眉目上轻轻画过,柔声问道:“就算是那个人再……”秉娴轻轻一笑,探手在他唇上一挡:“别说这些,你知道你吓不到我的。”

  公子离怔了怔,怀中人如玉,幽香暗沁,他的心中,却另有滋味莫名:“娴娴……”叹了口气。

  秉娴移开手去,微微倾身迎上他的唇,低声道:“虽然我的身子曾被强占,但你明白……你才是我心甘情愿委身的第一个男人。”

  公子离身子一震,秉娴道:“将离,我只求你别拦着我。”

  他想要阻止,无法阻止。就好像亲眼看着有一个人纵身跳入深渊,偏偏有种不顾一切的痛快之感。那人却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他的手仍旧贪恋她身上的暖,却终于放开,将被子扯起来遮了她身子,回身到旁边,取了几套衣物,低低道:“这些是未被穿过的。我也只能找到这些。”

  秉娴探手取了:“多谢。”勉强着了雪白里衣。

  公子离替她将带子系好:“你虽然聪明,可到底不是神仙,难得算计周全的……所谓尽人事,听天命,何况,尘世间还有更多的人不想你事成呢。”他将那件在最底下的红色裙装取过来,这裙子做得奇特,并不繁复,简单之极,有些似男子的外袍,他轻轻一抖,如一片红云降落。

  秉娴道:“这大红的衣裳,感觉好是古怪。”公子离道:“古怪么?”红衣雪肤,乌发红唇,灼灼的似一朵绝艳炽人的花。

  秉娴却只是一笑,接他前句的话问道:“阁主,你知道什么?”

  公子离替她将红衣整理妥当,一边慢慢地道:“你见过少王雅风了罢。”

  秉娴心头一跳,道:“见过了。”公子离道:“对他印象如何?”秉娴淡淡道:“皇族骄子,天潢贵胄,无非便是那样……”公子离轻轻一笑:“你可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忽地成了督军了么?”秉娴心头一紧,道:“我已经猜到几分,或许坏我事的人,便是他,只是没想到,我的料想竟成了真。”只余苦笑。

  公子离望着她神情,手轻轻地抚过她一头乌发:“你的头发糙了许多,也是,吃不好穿不好,自也没有空闲去养头发了,休说头发,连脸儿也被风吹坏了……”

  秉娴见他忽然说起这个,垂头不语。

  公子离自顾自地道:“当初我就劝过你,这必定是自讨苦吃的,你却偏不听……玉都一连接到两封前督军的帖子,兵部已经察觉不寻常,后来这一封越发厉害,前督军那字里行间竟带将要被人所害之意,兵部生恐那人真个拥兵自重,又偏偏密信传回,说督军身死……兵部尚书自不能再忍下去,便上书朝廷,皇上下旨,让钦差大人日夜兼程赶到此处,令那人放弃磬城,速回玉都。”

  此刻帘幕垂下,秉娴挣扎着,将底下的旧袍等统统解下,换了新的。

  动作间,未曾留意肩头的伤口又渗了血,秉娴望着逶迤的红色裙摆,道:“然后……想必是少王爷怕大事不成,于是便抢在钦差大人来之前,先来同哥舒九接洽。”

  公子离道:“你猜的差不多,另外,也是少王爷命人暂时拖延钦差行程的,才让钦差无法及时赶到下旨。”

  秉娴不由地笑道:“少王爷真是个足智多谋,敢作敢为的人物。”

  公子离道:“那人跟承俊王走的近,此次来取磬城,承俊王御前是保荐过的,少王爷自然要为父着想,别折了承俊王的颜面,因此自要助那人了……。”

  秉娴道:“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公子离道:“你不恨他么?”

  秉娴道:“在他心中,我不过是个素未谋面的死人,他又生在那样的家中,皇家说要杀,说我爹爹谋逆,他身为同血脉的子孙,又能如何?一直到现在他所作,不过是为了皇族或者承俊王罢了。”

  公子离道:“是啊,但他竟肯为你守身三年,难道你的心中,真个什么都无?”秉娴道:“守身?兰府早就倾覆,兰秉娴早就死了,守身又能如何?活着的人不能相守,死了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

  公子离笑道:“真是绝情狠心的小娴娴……只不过,如今你的对头,个个是了不得的人物,你大概不知道玉都的事,这次若不是少王爷从中插手,磬城绝不会破。”

  秉娴道:“嗯?此中好似还有内情。”

  公子离道:“你是天资聪明,但凡见过的帖子,便能临摹到分毫不差,你所写的那三封书信,虽然模仿督军笔迹天衣无缝,连同他相识数十年的兵部中人也看不出,可我的人说,少王道那信上字迹虽则毫无纰漏,但缺了一股历练出来的沧桑气,因此他也才铁了心来此,相助那人破城。”

  秉娴心头略略窒息,片刻后笑道:“现在我不仅仅是恨他,连杀他的心也有了。”

  两人说到此,公子离眼尖,便看到秉娴肩头伤口似裂开,便外裳除下,想给她再涂些创药。俯身之时,便极低地问道:“娴娴,你招惹了坠叶飘香的人么?”

  秉娴一怔:“啊?”不知他为何忽然说起这个。

  公子离道:“到不知该说是你的运气,还是我的……”话犹未完,秉娴刚要再问,就见一道雪色剑芒跃入,清脆的声音喝道:“无耻!放开我的小乖!”青色的影子裹着一团夜的暗色卷入。

  秉娴听得这个声音极熟悉,心中又惊又喜,那边公子离却已经同跃入之人动上了手,那人道:“无耻之徒,有胆的跟爷爷出来!”纵身向外。

  公子离回头看向秉娴:“娴娴,你认得他?”秉娴挣扎下地,两人走到屋门口,却见在庭前的一株梅树之下,有一道单薄的影子抱着剑凛然站着,面上银白色的面具隐隐有光,扭头看到两人出现,更是恼怒非常,道:“不男不女的小白脸,过来给本大爷受死!”虽然看不到脸,但是这幅独一无二的打扮,冷冷傲傲的气质,分明就是奉青衣。

  公子离听到“不男不女的小白脸”几个字,一怔之下,不由失笑,便看秉娴,秉娴唤道:“恩公!”

  奉青衣却看也不看她,只指着公子离,道:“怎么,你怕了?”

  公子离看看秉娴,又看看奉青衣,好整以暇地道:“我怕什么?只不过,难道有人在坠叶飘香买我的命?怎么我不知道?”

  奉青衣冷冷说道:“没有人买,这一宗是本大爷心情不好,免费送的买卖!”说罢,身形一闪,剑光如电,便袭了过来。

  公子离脚下连闪几步,倒也有惊无险,秉娴靠在门边,焦心唤道:“恩公,快请住手!”

  公子离鏖战之中,看她面色泛白,身子发抖,便知道她撑不住,他心念转动,便笑道:“小兄弟,你是为她而来的么?”

  奉青衣动作一顿,公子离道:“娴娴她不听我的话,我百般劝说也是无用,正想离开,你若是对她有意,大可不必如此如临大敌地对着我,有本事,自己带她走罢!”他简简单单地几句说罢,扫了秉娴一眼,而后身形忽地陡然后退,如倒飞出去一样,身形极快浸没在暗夜之中。

  秉娴见他忽然而退,不由地迈步出来,唤道:“阁主!”脚下一滑,踩下了台阶,差点儿跌倒。

  那边奉青衣本是要去追的,见状却收了剑,单手一挽,将秉娴拥住,冷冷说道:“怎么,这么舍不得那不男不女的?”

  秉娴被外头的冷气一激,忍不住咳了出声,闻言道:“什么……”奉青衣看着她茫然若惊的眼神,怒道:“你还说!我这去了才几天,你就同别的男人纠缠不清了?”

  秉娴愕然,奉青衣气恼之下,二话不说,低头狠狠地吻上她的唇,他是少年气盛,又没什么经验,且裹着一团怒气,没轻没重之下,顿时便将秉娴的唇咬破了,但他只顾贪恋她唇上舌尖的甘甜,哪里又会察觉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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