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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尤宝珍站在高架桥上看着在风中兀自飘荡得欢快的广告画。

  心想难怪方秉文他连老人家这种冷幽默都说出来了,就是她现在看到,她也很是不爽。

  这幅画,是交给BA做的。

  刘曼殊现在就只这点水平了吗?

  她冲到BA,刘曼殊像是专程在等她似的,看着她说:“咦,你今天才来?我三天前就开始等你了。”

  “你故意的!”尤宝珍说完,才觉得这句话多么耳熟,好像一天前,她才同前夫卓阅讲过的。

  果然说这话的时候心情很是不爽。

  刘曼殊不紧不慢优优雅雅地描画着指甲,她的指甲修剪得还真是漂亮,碧绿的颜色,白色的花纹,就像尤宝珍在动物世界里面看到的最毒的蛇。

  她慢悠悠地说:“尤宝珍,我不是肖书明,你的钱我还不屑去赚!”

  “这是生意。”尤宝珍不得不提醒她,她突然有些后悔,来找她,分明是自己脑抽。

  果然,刘曼殊又提出那八百年前的事情:“和你做生意?我宁愿关门大吉!你这种女人,也只配跟男人去上上床,和你做生意,我怕掉了身价!”

  话说得尤其难听,简直是不刺激得她血压升高绝不放心。

  尤宝珍倒不如她意了,这种事情清则自清,外人永远解释不清,尤其是面对刘曼殊这样的顽固分子。

  好吧,当她天真了一把。

  尤宝珍摇摇头,看着刘曼殊,很真诚地说:“刘小姐,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女人,可是我现在才发现,你脑子里根本就是一团浆糊。拿生意当儿戏,你这公司,我看也是不太长久了。”

  白瞎了肖书明那么多年的努力经营,到这女人手里,根本就是一玩具。

  她决定闪人,刘曼殊要自毁长城,她再大能耐也没有办法。

  只是拿钱买教训,到现在还出现这种事,尤宝珍觉得自己真是不可原谅。

  刘曼殊的声音慢悠悠传来:“是么?那尤小姐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尤宝珍没觉得这话是种危胁。

  出现这种事情,补救的办法只有一个,立即返工,重新安装制作。

  损失的都是钱啊,尤宝珍心痛得要命。

  也亏了刘曼殊,前面的小单都做得有模有样,按质按量,原来就蛰伏起来就等着这致命的一击。

  从这方面来说,她完全聪明得让尤宝珍意外。

  当然,刘曼殊这样做还有一点,因为她相信,尤宝珍损失的决不只是一点钱财。

  还有信誉。

  尤宝珍广告画安装上去后专程跟方秉文报备,这位拽拽的方总说:“尤小姐,我没觉得我们还有合作的必要,先是进度延后,然后是广告画挂上去脱色,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我们公司的形象。”

  好吧,尤宝珍也觉得,让一个漂亮的美女嘴角掉皮,脸色变异是不好看,可也没严重到必须不再合作的地步不是?

  她有合理的解释。

  可是方秉文不听,他说:“尤小姐,对日本人来说,只有‘好,我一定会做到’,而没有‘对不起,我下次会努力’。”

  再不听她说话,也不跟她见面。

  尤宝珍看着电话,心想,老说什么日本人说日本人说,方总你还是不是炎黄子孙呢?

  这是一块好大的肥肉,几乎占了她公司全年利润来源的40%,尤宝珍知道要想再攻下来,难度可想而知。

  忍不住又在心里把刘曼殊狠狠问候了一遍。

  正琢磨着要从哪里入手,艾微带回了从电视台探听到的消息:“珍姐,他们说是有另一家新获得发布资格的广告商进入,并且他们谈的是整体的广告发布权。”

  “什么?”

  “而且报价优于我们很多。”艾微继续说,“重要的是,你知道这家广告商是谁吗?”

  “谁?”尤宝珍疑惑,外来念经的和尚?

  “BA。”艾微说出了一个尤宝珍绝想不到的名字。

  刘曼殊还真是跟她死扛上了。

  尤宝珍闭着眼睛来回过滤这所有的信息,突然觉得自己在BA教训刘曼殊的那些话相当可笑。

  她早就筹划好了,而且一旦出手,务求一击得中。

  还是死脉。

  尤宝珍想,这还真是无妄之灾!

  忍不住打电话给肖书明:“兄台,麻烦你跟你前妻讲明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好不?你知不知道你扔了个好大的麻烦给我啊?”

  谁知那边的肖书明同样的满头是包:“宝珍,我也被她搞得很是麻烦啊,正想打电话求你腾出手来救一救我呢。”

  尤宝珍啪就挂了电话。

  啊,冤孽啊,她想。

  紧急开会,议题只有两个:一是,尽可能地挽回方秉文,二是,一定要争取到电视台的广告发布权,否则,无法想象从刘曼殊手里讨饭吃是什么个状况。

  不得不做,不然后果相当严重,因为没有预料到这一出,她们跟客户的广告发布合约私下已经签到了明年年中。

  尤宝珍说到这里,心想要死了啊,以刘曼殊今日这种财大气粗贴身跟进她死磕的模样,刘行之那边不会再出问题吧?

  想到这,她眼皮一跳,立时就有一种要灰飞烟灭大难临头的感觉。

  幸好尤橙硬是坚持要留在外婆家,四天时间,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左冲右突。

  好久了,她没试过要这样全副武装全力以赴地进行拼博撕杀。

  不是忙碌,是撕杀。

  方秉文在上洗手间的空隙里终于看了一眼尤宝珍:“尤小姐,我记得我已经通知财务给你们结款了。”

  尤宝珍诚恳地说:“我希望方总能拨冗给我一点时间。”

  方秉文没理。

  她咬咬牙:“我只要五分钟就可以了。”

  方秉文终于回头,嗤笑:“你以为这是演电视剧吗?给你五分钟我就能改变主意。”顿了顿语气相当毒辣,“尤小姐,不要把自己当成无比幸运或者是无敌万能的女主角。”

  尤宝珍几乎丧气而回。

  电视台的人却又和她大打太极:“尤小姐,你知道,这年头都是经济说话。”

  很简单啊,想要发布权是不?谁多给钱就给谁啊。

  全不顾念平日她辛苦孝敬的旧情,一起吃喝玩乐的时候,拍着胸脯保证全力支持的“朋友”,此刻笑着准备看她和刘曼殊毫无道理的撕杀。

  尤宝珍觉得自己已被逼近悬崖,偏偏这时候打电话给刘太太,对方说:“没空啊,宝珍,你知道,这刚过节,我们家老刘又要出差。”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神经过敏,不然为什么她会认为刘太太在逃避她?刘行之出差,什么时候要刘太太作陪了?

  于是毫无道理地打电话给小敏说:“我要破产了我要破产了。”

  小敏说:“正好,随便找个男人嫁了算了,一起一起。”

  原来她正被逼着在相亲,没一点好气。

  这个世界一下子都抛弃了她。

  尤宝珍从未觉得这般无力。

  她坐在车里,看街上车如流水从面前过去,红绿灯在眼里就像一个变幻的高塔巨人,令她深感畏惧。

  于是寻找源头,总觉得是卓阅暗害了她。

  他一出现,她的世界就开始乱套,她辛苦建立的东西在他眼前眨眼就可以灰飞眼灭。

  心里顿时一阵寒意,刘曼殊有这种能力能置她于死地?

  除非有人帮她。

  而除非这个人一定要把她整垮!

  而这世上,大约也不会有人比卓阅更了解她。

  尤宝珍急转方向盘,车子逆行掉头,她觉得手脚打颤,勉强开了一段路程,再忍不住,掏出手机打给卓阅。

  他的声音嗡嗡的,像没睡醒,又像是在某种密闭的空间里,他好似很意外她会打电话给他——但谁知道这是不是装的,她哑着声音,叫他的名字:“卓阅。”

  卓阅问:“怎么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嘶声问。

  你到底想怎么样?为了尤橙吗?为了她,你真就可以下此狠手吗?离婚以后,尤宝珍从未哭过,可这一次,她实在是忍不住,可恶的卓阅,他总是有本事让她无比痛恨,然后又让她没有理由的软弱。

  卓阅的声音听着有点急,他问:“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尤宝珍苦笑,多会演戏啊。

  她突然觉得没有意义,和他理论,和他争论,就像那一年,他说要离婚,他那么孝顺的人,看着她抛家弃女毫无责任地离家出走,还把他妈妈气得住院,真正是罪无可恕。

  她想起他那张漠然的脸,一下子没有了全部的勇气。

  她挂了电话。

  借着这不合时宜的眼泪,她伏在车子里干脆放声痛哭,一直哭得脸皮像被锵水洗过,木得都不像是属于自己的,眼睛就更是肿得厉害,几乎都快要睁不开。

  连她自己也暗暗惊异,到这一刻才发现原来平日里竟积聚了这许多的辛苦和委屈。

  好半天,全身无力。

  电话响了又响,她没有接,甚至连看都不想看。总是公司里又有什么事了,乌七八糟的,她不想管了。

  心想,就这样去吧。

  如果卓阅真那般无情再把女儿也从她身边夺走,她一定会死的,死在他的面前,以最惨烈的姿态。

  她驱车离开,本想是回家睡觉,睡它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不醒人事最最是好。

  但没想到,开着开着,竟习惯性地又去了公司。

  小李他们在赶做其他颜色有损的广告,艾微在跟电视台的人通电话:“李先生,帮帮忙啦,虽然钱是万能的,但钱也不一定就是万能的啊,何况我们前面都合作得那么愉快。”

  一抬眼,艾微看到尤宝珍的脸色,有些吃惊,再磨了一会就挂了电话。

  尤宝珍已进到里间,坐好,背朝着墙面。

  艾微叹一口气,端了杯热茶走进去。

  尤宝珍突然问她:“艾微,你来公司有多久了?”

  艾微说:“快两年了。”

  快两年了,两年前,尤宝珍那时候还才刚起步,人很不好招,在人才市场坐了快一个上午收到的简历都不足十份。然后她就看到了艾微,一个刚毕业的女学生,全身上下都带着一种鲜嫩的稚气,在听她忽悠了半天后,以初生牛犊不畏虎的姿态看着尤宝珍说:“尤小姐,我决定了,就跟着你一起干吧。”

  一直到今天。

  艾微也想到她们初次见面的情景,忍不住笑了笑,说:“珍姐,我一直觉得,你应该就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女性了吧?坚强独立,毫不退缩,勇气十足,好像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好像做任何事都能让人感到耀眼夺目。”

  尤宝珍想,她有那么好吗?

  艾微说:“珍姐,我有种感觉,这一次,我们一定能走过去的。”

  她说的很用力,也很坚决,还很自信。

  尤宝珍想,她真是年轻。

  可心情毕竟慢慢好了一些。把脸敷在杯沿上,温热的蒸气使疼痛的眼睛舒服了很多,眼角的皱折也似一下就平整了。

  直到茶水冷却,尤宝珍一饮而尽,拨了内线给艾微,声音又是干练如初:“通知财务给我提五万现金出来,我晚上要用。”

  话毕拿出工具,细细给自己描妆,镜子里的那张脸,还算得如花似玉,笑一笑,又可以是一个精神抖擞的自己。

  就算是假像,也还是看得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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