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圣诞舞会果然热闹非凡，乐曲鼎沸，各国学子汇聚一堂，一同欢庆基督徒最盛大的节日。

　　慕乐乐先去存外套，寒思远站在入口等她，短短十分钟，他已收到各国美女们或含蓄或直接的暧昧暗示。

　　慕乐乐踮起脚寻找寒思远，只见寒思远倚在入口栏杆前，不断做出摆手及摇头的动作，唇边不带一丝微笑，他的拒绝显然惹得美女们神色不悦。欧洲男人多半健硕高大，而寒思远在身高上并不输于西方人，当看惯了欧洲人的粗犷，东方男人的优雅温柔便显得更为引人瞩目。

　　寒思远朝她招招手，又觉得太过拥挤，笑着说：“乐乐，你站在那别动，我过去接你。”

　　他挤过人群靠近她时，美女们马上用不满的目光挑衅慕乐乐，慕乐乐的脸上则带起一抹笑意，她必须承认，虚荣心在作祟。

　　她多希望主动走向自己的男人是狄南，但残酷的现实告诉她，狄南就连站在原地，等她走过去都不愿意。她唯有拼命追赶，为了配得上狄南高不可攀的学历，她纵然高烧不退也不曾间断课程，可他呢，根本不在乎。

　　寒思远走到她身前，礼貌地摊开掌心，慕乐乐只犹豫了一秒，缓缓搭上。

　　“饿了吧？我先带你去自助餐厅。”

　　慕乐乐攥了攥寒思远的手指，她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穿越嘈杂的舞池是抵达餐厅的捷径，寒思远生怕人潮冲散彼此，握紧她的手，一臂环高护住她身体，避免各国咸猪手借机揩油。

　　就在这时，一位法国辣妹可能喝下太多酒，整个人H起来，竟然跳上大音箱，大肆跳起脱衣舞，辣妹S型的曲线引来狼吼连连，男生们蜂拥冲进舞池。

　　“啊……”慕乐乐惊呼一声，顿感脖颈的项链向后拉扯。

　　她急忙压住勾扯项链的褐色卷发，还来不及阻止，脖颈上一阵冰冷滑动，项链瞬间不翼而飞。

　　寒思远只顾着抵挡疯狂的壮汉，没听到慕乐乐的喊声。

　　“啊啊啊……寒思远！项链被谁的头发扯掉了啊！寒思远救命啊……”慕乐乐跳脚尖叫，眼泪都快喷出来了。

　　寒思远先将她拖上另一只大音箱，说：“千万别下来，我去找。”

　　慕乐乐狂点头：“快点，踩来踩去……呜呜……”她已不敢再想，可怜的米奇啊。

　　寒思远应了声，转而疾走冲进人群，“唰”地一下蹲下身，不计形象地，埋头在高跟鞋与皮靴中的跳跃中一寸寸找寻。

　　慕乐乐站在音箱上焦急等待，可是，那名法国辣妹还在脱，人必然越聚越多，寒思远的身影顷刻消失在人海中。那景象，仿佛万马奔腾。

　　万马奔腾？……那寒思远还不被踩成肉酱啊？

　　“算了寒思远！别找了，快站起来啊——”慕乐乐边跳边挥舞手臂，但乐曲声喧嚣震天，就她那点音量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十分钟过去了，慕乐乐喊得喉咙沙哑，依旧不见寒思远起身，她曾在杂志上看过一则新闻——演唱会踩死人的报道。心中万分害怕。

　　于是，慕乐乐晃了晃音箱旁的装饰钢管，当她确定钢管可以承受她的重力时，立刻脱掉礼服外的披肩，甩掉高跟鞋，一个张扬的大翻越攀上钢管，紧接着，双脚勾住钢管顶端，一手压住裙摆，身躯呈吊挂舞姿展现。

　　（英语）“先生们女士们，请转身！东方美女要为各位展示一段钢管舞，yoho！——”DJ眼尖，对着麦克风高声尖叫，再次炒热舞会现场。

　　舞会这种地方，通常有一些爱出风头的女人们相互“较量”，你脱衬衫我就脱裙子，最重要的是，一起嗨起来吧！

　　——东方美女身着正统小礼服，展示钢管舞。已是最吸引人的话题，所以男生们纷纷向慕乐乐走来，口哨声此起彼伏荡漾。

　　慕乐乐只是想分散人群的注意力，却没想到引来更多的观察者，她哪会跳什么钢管舞啊，就是小学时练过几年自由体操，因为怕吃苦半途而废。

　　她一双修长的美腿迷得男人们双眼冒绿光，闪关灯噼里啪啦在她身前闪烁，慕乐乐羞涩难当，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但在逃跑之前，寒思远你快出来啊！

　　周遭起哄声不断，DJ把hiphop换成舞曲，所有人都在等她表演。

　　慕乐乐沉了沉气，幸好穿了安全裤，也幸好寒思远带她看过钢管舞表演，虽然她不能如专业女舞者千娇百媚，但是旋转、倒立下滑的动作不成问题。她抬头目测钢管高度，豁出去了！

　　……连续两个翻转抓住钢管最顶端，用脚踝与脚面的力度固定铁管，两手同时脱离管壁，展示一个标准的体操谢幕动作。她利落地翻转令外国学生叹为观止，又一次将舞会引上高潮，这也许就是中国杂技总是在国际表演赛上拿大奖的原因吧，柔韧度及危险系数向来高超。

　　然而，慕乐乐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取悦大众，只是在以一种较为优雅的姿态攀到铁管最高处寻找寒思远，当她终于在人潮人海中找到寒思远的身影。笑容顿僵，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寒思远卧在地上，神色痛苦……

　　慕乐乐眸中一惊，火速顺杆滑下，不管不顾推开人群，赤脚奔向寒思远。DJ不明所以，关小音响，探头望去。

　　寒思远并不知前方状况，一手捏着手腕，吃痛地蹲在原地。

　　慕乐乐冲到他面前时，他不禁愣住，立刻将受伤的那一只背在身后，璨齿一笑，高高举起项链：“看，我就说能找……”

　　可他话还没说我，慕乐乐已一把搂住他脖子：“不就是一条项链嘛！找不到就算了，你知道我多担心你被高跟鞋惨死啊！——”

　　寒思远没料到她会扑过来，脚跟吃不住力，“噗通”一下坐在地上。

　　他感到慕乐乐身躯传来微微颤抖，拍了拍她的脊背，不以为然地说：“我还活着啊，正打算就找你……呃？……”

　　慕乐乐拉过他掩藏的手臂，泪水扑簌簌滑落，他的手背，不但被鞋尖细的跟踩得淤青斑斑，而且好几处伤口正在流血。

　　“笨蛋，笨蛋……”慕乐乐望着那只凄惨的手，泪水绝提。

　　寒思远拧了拧眉，抹掉她眼底的泪水，调侃地说：“别哭了啊，这点小伤不算什么，眼妆都花了，丑……”

　　就在这一刻，寒思远的话音第三次被慕乐乐打断，但这一次令他喜出望外，慕乐乐吻上他的唇，咸涩的泪水滴落在彼此唇边，顺着她的颌骨滑下，悄声无息地洒在地上。

　　四周掌声响起，寒思远已然忘却疼痛，搂过她的腰，温柔地回吻。漫长的等待，终于打动了慕乐乐的心，为这一刻，让他等再久也值得。

　　忙碌的校内记者争分夺秒，按下快门，将这美妙的一幕留给圣诞狂欢夜版面。

　　而之后的事，令慕乐乐感觉不止是自己疯了，舞会主办方也疯了。她莫名其妙变成本季舞会上的Dancing Queen（跳舞皇后），奖品是一个女王皇冠，比伊丽莎白女王头上戴的那个小点。据周蓓莹说，皇冠竟然由18K白金打造，也就是说，怎么也得值七、八千人民币。慕乐乐就这么稀里糊涂成为校园内的热点人物。更荒谬的是，居然有学生在公寓门口等她，就是为了跟她合影或索要签名一张。要么就是几个洋妞堵在门口要跟她切磋“舞技”，吓得她都不敢一个人去上课。

　　这些事都令慕乐乐很困恼，话说她从上幼儿园起，就连值日小红花都没得过几个；上小学之后加入体操队，翻跟头翻到吐血老师还嫌她动作不标准；到了中学，她顶着一个蘑菇头天天被男生嘲笑，表扬赞美什么的对她而言简直是天方夜谭；高中又以最低分数线勉强勾到大学的门槛……唉，究竟是狄南还是寒思远改变了她透明到掉渣的生活？

　　寒思远见她坐在书桌前唉声叹气，悄悄走上前，双臂一环搂住她。

　　慕乐乐心里咯噔一响，昨晚她不知哪根筋短路亲了寒思远，她在事后反思很久，一定是当时太感动才会发神经。

　　她吞了吞口水，目光落在寒思远包扎纱布的手背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泛在鼻边，似乎在提醒她做人要厚道。

　　“你的手……怎么样了……”

　　就在她扭头询问的时候，不知是巧合，还是寒思远正等着她侧脸，唇与唇轻轻相碰。

　　慕乐乐不假思索地推拒：“别……我还没离婚……”

　　寒思远耸耸肩，他并不打算给慕乐乐留出反悔的时间，顺手将外套递给她：“圣诞节放七天长假，我正好带你畅游这座城市。”

　　“不去了吧，外面很冷……”慕乐乐神色不安，哪敢与他独处啊。

　　寒思远但笑不语，拉起她的手，强行带走。

　　慕乐乐望向相握的一双手，闭起眼，没脸面对祖国的“乡亲父老”。

　　中国

　　狄南倚在床头，游览着哈佛校内新闻网，点开圣诞舞会专题，一幅幅舞会狂欢照片引入眼帘，他也不知道想看什么，也许只是想在照片中找到一个坐在角落里的属于中国女孩的人影，也只是猜想，校园记者会不会在无意间拍到慕乐乐。

　　当然，他没有在学生们的大合影中看到想见的人；

　　而是，在巨型篇幅的独家报道中清清楚楚看到慕乐乐，不仅仅是照片，还有一段将近一分半钟的视频，专题标题——本年度跳舞皇后，二十岁中国小美女，精彩演绎钢管舞。

　　狄南一遍遍回放着视频，真有些难以置信。

　　不过，他的笑容很快消失在最底端的一张照片中。

　　那是一张慕乐乐与一位男生拥吻的画面，虽然镜头只拍摄到男生稍显模糊的侧脸，但是狄南不可能认不出那个男人是谁。

　　图片注解更是刺眼——跳舞皇后大胆示爱，一举俘获帅哥芳心。

　　他悠悠合起笔记本，微扬去唇，笑得怅然若失。

　　似乎，不该再坐以待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