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第七部分

    陈慕白认认真真的看着佛像听着顾九思说完,“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顾九思一顿,声音也低沉了几分,“家里有个长辈对佛法很有研究,我小时候听她说过一些。”
 
    陈慕白想了想,“和你上次说教你刺绣的那个长辈是一个人?”
 
    顾九思当时就随口一说,没想到陈慕白竟然听进去了,点点头,“是。”
 
    其实在顾九思的回忆里早已不记得她的音容笑貌,唯独记得的是她跪在佛前的背影。
 
    很少会听到顾九思提起自己的家人,陈慕白顺着她的话又问了一句,“她对你很好?”
 
    顾九思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似乎在出神,陈慕白并没有打扰她,安安静静的等着。
 
    半晌她才摇摇头,轻声回答,“那个时候年纪太小,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别人对我笑我便认为那是好人,现在想来表面上对我好的人未必是真心,表面上对我不好的人或许才是真的为我着想。”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陈慕白忽然有些心虚,状似无意的轻咳一声开始转移话题,“藏传佛教是不是有门修行,叫什么来着?男女双修?”
 
    顾九思一愣,继而脸上一热,就知道陈慕白又开始“放荡形骸”,果不其然,他的声音缓缓响起。
 
    “不是还有欢喜佛吗,先以欲勾牵,后令入佛智,我觉得这个应该适合我,只是不知道谁来普渡我?”边说就真的凑了上来,认认真真的看着顾九思,似乎真的在和她讨论佛法。
 
    顾九思不自然的往后撤了撤,皱着眉很无语的看他,“在这种地方,你说这种话不怕下地狱吗?”
 
    陈慕白一点也不在意,“下地狱?你和我一起吗?”
 
    顾九思忘了,别人的浪漫是守护你一辈子和你一起慢慢变老,而陈慕白眼中的浪漫则是,和你同归于尽,不是每个人都有和他同归于尽下地狱的资格,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个“殊荣”。
 
    陈慕白忽然笑了,“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开玩笑的。”
 
    刚说完就听到门外一声巨响,紧接着天空中就出现了绚烂的烟花,也只是这一瞬,很快天空又恢复了漆黑寂静。
 
    顾九思探着头往外看了看,“怎么这里还有人放这个。”
 
    陈慕白很快站起身来,“是我让陈静康放的,快到12点了。走,跟我来。”
 
    顾九思不知道陈慕白又要干什么,“去哪儿啊?”
 
    陈慕白把她拉起来,“去了就知道了。”
 
    出了大殿才觉察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风,陈慕白带着她在寒风中穿过大半个寺院,最后两个人站在钟楼底下。
 
    通往钟楼顶部的台阶又陡又窄,还没有照明灯,一片漆黑,顾九思忽然停住了。
 
    陈慕白上了几级台阶之后才发现身后的人没有跟过来,停下,转身,然后向顾九思伸出手去。
 
    钟楼位于寺院的角落里,周围一片漆黑,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
 
    顾九思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勉勉强强看到她面前的那只手。
 
    她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不同的是陈慕白这次没有伸错手。
 
    似乎一下子又回到了那个雪夜,那天夜里,陈慕白也是这样向她伸出手。那个时候的他们互相试探算计,几个月过去了,如今他们之间发生什么变化了吗?还是这几个月发生了太多的事,什么都没变,变得只是她的心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黑暗中缓缓响起陈慕白清冽低沉的声音,他在叫她的名字。
 
    “顾九思。”
 
    顾九思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嗯?”
 
    “你是不信我,还是不信你自己?”
 
    他说的郑重缓慢。
 
    顾九思看不见他的脸,却因为他的一句话,她的心一溃千里,一片狼藉,竟让她惊慌失措起来,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半晌,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声,带着诱哄,“好了,快点上来,一会儿就赶不上新年钟声了,这次赶不上又要再等一年了。”
 
    顾九思似乎受了笑声的蛊惑,竟然真的摒弃杂念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跟在他身后踏上了通往楼顶的台阶。
 
    记忆中也曾有双宽厚温暖的大手牵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只是现在握着自己的这只手细腻微凉,却依旧让她,不畏前行。
 
    钟楼楼顶的风比下面大了很多,顾九思想要伸手去压住被风吹起不断飞舞的头发,抽了一下,却没有抽出手来。
 
    陈慕白没松手,看了她一眼,似乎并没有松手的打算,侧过身面对着她,抬起另外一只手帮她把翻飞的乱发理好,掖在耳后,顺便又帮她紧了紧衣领,做完一系列动作之后看着她问,“冷吗?”
 
    他的动作自然流畅,不见任何异常,顾九思听着自己响如擂鼓的心跳声,觉得自己真是矫情,努力装作不在意的回答,“不冷。”
 
    陈慕白把她的手整个包进手掌中暖着,“不冷你抖什么?”
 
    她出来的时候并没打算在外面待太久,只是随随便便的套了件外套,连围巾都没系,此刻站在风口里颤抖是本能反应。
 
    可是她再冷也不会说出来,她怕……可是明显的,她自作多情了。
 
    陈慕白看着她几秒钟,忽然开口,“没关系,冷你可以直说,反正我是不会把我的衣服给你穿的,我也很冷。再问你一次,冷不冷?”
 
    顾九思气得直翻白眼,有些恼怒,有些羞愧,恶狠狠的吐出一个字,“冷!满意了吧!”
 
    陈慕白满意的点点头,“幸亏我穿的多,冷为什么不早说呢。”
 
    说完他便松开她的手,解开大衣的衣扣,把她拉到身前背对着自己裹在怀里,替她挡着风,再次开口,“还冷吗?”
 
    他的动作很快,不过短短的几秒钟,她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到了身后的温暖,还有他身上的气息。
 
    她有些目瞪口呆。
 
    陈慕白的手臂还圈在她的腰间,下巴搁在她肩上歪着头问,“怎么不说话?”
 
    顾九思极快的回答,“不冷。”
 
    陈慕白看她依旧有些发抖,便去抓她的手,握在手里试了试温度知道她是真的不冷,想了想忽然笑了,“你怕什么。”
 
    顾九思是怕,她是真的怕,她怕再发展下去,她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一张口却是别的答案,“我怕你把我推下去。”
 
    “你啊你,什么时候能说句实话,看来你是不信我。”
 
    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不知道是不是寒风太凛冽,在她听来竟然有些不易察觉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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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很快天空中再次出现烟花,陈慕白捞过钟杵塞到顾九思手里,“到零点了。”
 
    顾九思微微歪着脑袋和身后的人说话,“听说敲新年钟声的时候,可以提三个愿望。”
 
    陈慕白沉默了半晌,才一脸大度的回答,“好吧,那你提吧,我尽量满足。”
 
    顾九思抓狂,“是你提!”
 
    他紧紧贴在她身后,她能明显感觉到他胸腔不断震动,“我提?你帮我实现?”
 
    顾九思觉得陈慕白根本就是故意的,烦躁的扭动了几下,“当然不是我!”
 
    陈慕白又把她往怀里捞了捞,“那是谁?佛?天?还是别人?我倒觉得还不如信我自己靠谱些。”
 
    顾九思已然放弃,抓着手中的钟杵向前撞去。
 
    新年的钟声终于敲响,在寂静的夜里钟声浑厚有力,穿过她的层层设防直达心底,顾九思并不费力,只是象征性的把握着方向,真正出力的是身后的人。
 
    她不需要出力,不需要计数,似乎只需要站在那里享受这个过程就好,一切都有身后的那个人,温暖,安心。
 
    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不管以后又会如何,至少在这一刻,顾九思是撤下心防,全心全意依赖着这个男人的。
 
    顾九思微微偏了下头想去看身后的人,在他察觉前转回来低下头去看钟杵上相隔不远的两双手,直到钟声戛然而止。
 
    不多不少,正好108下。
 
    钟声闻,烦恼轻,智慧长,菩提生,离地狱,出火炕,愿成佛,度众生。
 
    两个人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动,过了很久陈慕白才开口打破沉寂。
 
    “你刚才许了什么愿?”
 
    顾九思的心底忽然涌上几丝落寞,钟声结束了,她的梦也该结束了。
 
    她从陈慕白的怀里挣脱出来,笑着看向他,“其中一个是希望陈静康能一直跟在你身边。”
 
    陈慕白一脸奇怪的笑着,“这是什么愿望。”
 
    顾九思在寒风中一直看着陈慕白,他唇角微扬,眼角含着几分暖意和她对视。
 
    顾九思这次没有躲闪,看着他微微一笑。
 
    陈慕白,希望新的一年,以及以后的每一年,静好安康都能够跟着你。
 
    与此同时,两个人放在房间里的手机同时亮起。
 
    段景熙坐在沙发上陪着守岁的老人看着无聊的节目,手里捏着手机,思虑半天还是给顾九思发了条短信拜年,很简单的内容,只有新年快乐四个字。
 
    可是半天都没得到回复。
 
    段景熙虽然和顾九思接触不多,但也了解她的行事作风,表面功夫做得极好,即便是敷衍也会回复一条。
 
    正想着就看到舒画举着手机从外面走进来,一脸的不高兴。
 
    舒画走到段景熙旁边坐下,烦躁的把手机摔到一边,小声的嘀咕着,“怎么没人接电话呢?!”
 
    段景熙对于舒画的烦躁心知肚明,本没想搭理她,可是想到那条一直没回复的短信,看着没人注意这边,便开口问,“怎么了?”
 
    舒画看了段景熙一眼,“我想给陈慕白打电话拜年呢,可是电话一直没人接。”
 
    段景熙确认了下,“你之前说,陈慕白留在山里过年?”
 
    舒画并没察觉出段景熙在套她的话,一股脑都说了出来,“是啊,还有顾九思,他们家管家和一个小跟班。”
 
    段景熙默默点了下头,不知道是安慰舒画还是安慰自己,“可能是山里的信号不好吧。”
 
    显然舒画对于这个解释根本无法接受,可是无法接受也只能接受,无精打采的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第二天一早,段景熙起床之后发现手机里静静躺着顾九思的回复,如他预想的一般简洁敷衍。
 
    谢谢,新年快乐。
 
    段景熙看着短短的一行字,笑着摇摇头。
 
    总想着这世间竟有如此女子,明目清心风雨中自有一份淡泊,可是这个女人对自己……怕是避之唯恐不及。
 
    陈慕白过年的几天没在,一众人对他屡屡缺席活动颇为不满,自他从山里回去的第二天,便被各种饭局缠身。
 
    陈慕白过年之前和陈簇的那顿团圆饭没吃成,想着今天吃饭的地方是陈簇偏爱的,便叫上了他。
 
    谁知吃到一半,陈簇就抱着手机开始发短信,完全不像他的作风。
 
    陈簇之所以抱着手机不撒手是因为短信那头的人突然抽疯。
 
    三宝下了夜班睡醒之后,躺在医院公寓的床上百无聊赖,便开始骚扰陈簇:你在干嘛!
 
    陈簇回:在和我弟弟吃饭啊,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
 
    三宝:怎么还没结束啊?有没有女人?
 
    呃……陈簇扫了一眼桌上的女性,正犹豫着,手机再次震动。
 
    三宝:陈簇啊,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啊?你那么好……我那么差劲……
 
    陈簇看着最后那个可怜兮兮的表情,似乎已经看到了三宝那张纠结成一团的小圆脸。
 
    陈慕白看着陈簇低着头不停的发短信,刚想凑过去看,陈簇忽然站了起来吓了他一跳,“你干什么?”
 
    陈簇边穿衣服边回答,“我先走了,我没开车过来,你送我一下。”
 
    “要走了?去哪儿?”陈慕白灭了烟,却没动,“我让司机送你。”
 
    陈簇迟疑了几秒钟,“还是你送吧。”
 
    陈慕白知道陈簇的顾忌,笑了一下,“陈静康你该信得过。”
 
    陈簇很严肃的看着陈慕白,“陈家,我只信你。”
 
    陈慕白彻底服了,站起来拿钥匙,“好,我送!”
 
    三宝等了半天没有回复便又发了一条:你怎么不理我了?
 
    陈慕白把车停在x大附属医院的公寓前,看着陈簇发短信,“多穿点儿衣服下来,我在你楼下等你,带你去吃好吃的。”
 
    陈慕白正大光明的偷窥,看完之后一脸蔑视,“啧啧啧,我的牙又要酸掉了。”
 
    陈簇无视他,打开车门准备下车,“你可以走了。”
 
    陈慕白嘀嘀咕咕着过河拆桥之类的目送陈簇,车子转弯的时候他从倒车镜里看到一个疯丫头风风火火的从楼里冲了出来。
 
    顾九思接到陈静康的紧急电话之后便出了门,到了地方刚要踏进去就看到一个盘子飞了出来,摔在她面前的地上,一声清脆之后留下一堆碎片。她挑着眉回头看向陈静康。
 
    陈静康一脸扭曲,“吃到一半的时候少爷开车去送了下二少爷,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江少坐在他的位置上,你也是知道那句话的,陈家的三少爷和江家的四少爷是不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谁知那么巧就撞上了。”
 
    果然,里面不阴不阳的斗嘴声不断传出来,顾九思透过门缝看进去,除了陈慕白和江圣卓之外,还有几个相貌出众的男人见怪不怪的在一片鸡飞狗跳中平静的尝着剩下的几道菜。
 
    这边的动静越闹越大,就在顾九思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劝两句的时候,主人成功的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家私房菜的主人是位老太太,听说也是八旗之后,又从那个枪林弹雨的年代走过来,性格颇为彪悍,和里面的几位爷相处起来,更像是长辈和晚辈。
 
    自从主人踏进门之后,盘子也不摔了,争吵也停止了,两个当事人心虚的对视一眼,余下的几个人也扔下筷子开始看戏。
 
    老太太扫了几眼地上的碎片,“你们知不知道,那几个盘子是清朝的古董,就这么被你们俩砸了?”
 
    江圣卓一听就乐了,“您说它是清朝的它就是清朝的了?我看顶多就是几年才做出来的,您蒙我们呢?”
 
    老太太竟冷笑了一声,连称呼都变了,“那是比不得江少见过大世面。”
 
    江圣卓立刻睁大了眼睛摆着手解释,“周妈妈,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慕白看到混世魔王江圣卓都栽了,也不敢挑战,附和了一声,“您说是哪个朝代的就是哪个朝代的吧。”
 
    老太太对两个人的认错态度很满意,“既然这样,那就赔吧!”
 
    说完伸出手去准备接钱。
 
    陈慕白和江圣卓又对视了一眼,便开始各自掏钱。可是两个人从来都是刷卡,现金并不多,钱包翻了底朝天也没多少。
 
    陈慕白试探着询问了一句,“能刷卡吗?”
 
    老太太目不斜视,“不好意思,小店只接受现金交易。”
 
    陈慕白又建议,“那我回头叫人送过来吧。”
 
    老太太不为所动,“不好意思,小店概不赊账。”
 
    陈慕白没辙了,“那您说怎么办?”
 
    老太太字正腔圆的给出解决方案,“没看过电视剧吗,踢了人家馆子没钱赔是要刷碗还债的。”
 
    坐在一边看戏的几个男人都快笑疯了,大概也只有周妈妈能制得住这两只。
 
    陈慕白和江圣卓的脸彻底黑了。
 
    最终两位少爷在厨房里,瞬间用掉半桶洗洁精并且打碎了几只碗之后,被赶出了厨房,并被主人拉入黑名单。
 
 第45章
 
    顾九思本以为“碎碎平安”之后就没什么了,只是这个年似乎过得并不太平。
 
    当天晚上,顾九思再次接到陈静康的救急电话,她挂了电话就赶紧出门。
 
    这是顾九思第一次来公安局这种地方,她在此之前,压根就没想过陈静康这种乖孩子竟然有需要她来公安局认领的一天。
 
    顾九思在看到陈静康的同时,也看到了另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人看到她似乎也很惊讶,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不再看她。
 
    顾九思脑中立刻浮现出红颜祸水四个大字,果然不出她意料。
 
    顾九思走过去踢了踢蹲在地上的陈静康,问,“怎么回事儿啊?”
 
    陈静康为了姚映佳和别人打架被抓了进来,他又不敢提陈慕白的名字,也不敢打电话回去,只能找顾九思帮忙。
 
    陈静康抬起头来先是看了看不远处的姚映佳,才回答,“吃饭的时候,隔壁桌喝多了,看到她漂亮就……我气不过就打了起来。”
 
    陈静康和姚映佳的事,顾九思是知道的,所以他也用不着瞒着掖着了。
 
    陈静康一抬头,顾九思才看到他脸上的伤,眼睛和嘴角都肿了,鼻子里还流着血,她有些不悦的皱起眉,从包里抽出纸巾递给他,“你没事儿吧?”
 
    陈静康擦了擦鼻血,一脸无所谓,“没事儿!他们三个打我一个也没捞着什么便宜!”
 
    顾九思瞪他一眼,“你还来劲了!”
 
    看到陈静康又低下头去才又问,“他们人呢?”
 
    陈静康指指旁边,“在录口供。”
 
    很快警察带着三个男人走了过来,那三个人显然已经醒酒,老老实实的蹲在陈静康的旁边。
 
    警察问顾九思,“你是陈静康什么人?”
 
    顾九思看了陈静康一眼,“我是他姐姐。”
 
    警察看着眼前的女人斯文漂亮,口气缓和了很多,“虽说是对方闹事儿,可毕竟是你弟弟先动的手,对方也受了伤,这种情况建议私了,赔他们几个钱就算了,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顾九思又踢了踢陈静康,“你同意私了吗?”
 
    陈静康当然不愿意闹大,很爽快的点点头。
 
    谁知私了的时候对方竟然狮子大开口,气得陈静康又要跳起来。
 
    顾九思也不拦着,冷静的拿出手机点了几下,递给陈静康淡淡的开口,“他想要多少,你就照着多少的医药费标准打就行了,赔偿标准在这儿,你自己看着打,打多了也没关系,我给你出。”
 
    警察和对方三个人皆是目瞪口呆的看着顾九思,本以为是个斯文柔弱的女人,没想到……
 
    警察也很为难,“这……”
 
    顾九思拍拍陈静康的肩膀,“你慢慢打,我在外面等你,打够了再出来,一会儿我带你去医院。”
 
    她的语气不冷不热,陈静康也摸不清顾九思到底是什么意思,看着她不敢说话。
 
    顾九思看着陈静康肿得越来越厉害的嘴角和眼角,又从钱包了拿出一沓钱递过去,“去打吧,算我的。”
 
    恰巧一个中年男子从里面的办公室走出来,看了看神情冷漠的女子,又看了看几个挂彩的男人,若有所思的走了出去,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陈慕白是个没有原则的人,他的原则以他当时的心情而定,而陈慕白又是个有原则的人,他的原则里有一条就是“我的人和别人打架,无论输赢,一定是别人的错。”
 
    身处饭局的陈慕白在听到陈静康挂了彩之后,谢绝了中年男子要帮他把人领出去的好意,决定亲自来领人。
 
    说实话,顾九思和陈静康看到带着墨镜的陈慕白出现在这里时,都有些心虚,特别是后者。
 
    陈慕白这个人行事向来嚣张高调,年少的时候他和唐恪常被抓到这里,然后再被恭恭敬敬的请出去,没有几个人不认识这位“慕少”。
 
    陈慕白这个人也最护短,这点和顾九思很像,他的人他可以打可以骂,可是别人不能动一下。
 
    他放荡不羁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几乎整个公安局的值班人员诚惶诚恐的站在他面前,眼底情绪复杂。
 
    直到局长也赶来的时候,陈慕白都没有说一个字,不发怒但也绝称不上没情绪。
 
    宋文山当然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的道理,瞪了一眼把陈静康抓进来的无辜警察,然后笑着开口,“这么晚了慕少还专程跑一趟干什么,您有什么事儿给我打个电话就行了。”
 
    陈慕白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一开口便带着刻薄,“宋局这话是说我这么晚了坐在这里是我的错咯?”
 
    宋文山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嘴巴,谄媚的笑着解释,“当然不是,慕少怎么会有错呢,都是下面的人有眼不识泰山抓了您的人,我替他们给您赔个不是,大过年的您千万别动气。”
 
    “嗯……”陈慕白抬手指了指角落里的三个人,“那他们怎么处理?”
 
    宋文山当然不会傻到真的以为陈慕白在询问他的意见,“今天时间也不早了,要不您早点回去休息,我看这位小哥是不是也需要到医院处理一下,明天您直接让律师来找我?”
 
    陈慕白看了眼这个人精,点了点头,“就按你说的办吧。”
 
    说完站起来走了,顾九思也紧跟着出去了,最后陈静康拉着姚映佳也离开了。
 
    宋文山把这尊大佛送到门口,又目送着车子消失在黑夜里才松了口气。
 
    车内的气压前所未有的低沉,陈静康吭吭哧哧了半天才憋出几个字,“少爷,我错了……”
 
    陈慕白并不接话,还算客气的看着姚映佳,吩咐司机,“先送姚小姐回去吧,你的事一会儿再说。”
 
    姚映佳也没想到陈慕白会亲自来,觉得真是尴尬到了极点,沉默着点点头。
 
    顾九思冷眼看着,陈慕白那么聪明,陈静康和姚映佳之间的事情他多半已经猜到了,只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态度。
 
    几个人一路无言,直到姚映佳下了车,陈慕白才开口。
 
    “喜欢她?”
 
    陈慕白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陈静康看了顾九思一眼,顾九思轻轻的点了下头。
 
    陈静康这才老实交代,“嗯。”
 
    陈慕白继续问,“在一起多久了?”
 
    陈静康把所有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没在一起,是我一个人的事,她一直没答应。今天的事也都是我的错,和她没有关系。”
 
    半晌陈慕白才点点头,“嗯,还算有点担当。”
 
    说完陈慕白便不再问,闭上眼睛开始闭目养神。
 
    顾九思和陈静康都不明白为什么陈慕白的反应有些反常,一切都只是因为姚映佳,这个他看重的团队里唯一的一个女孩,曾或多或少的流露出对他的爱慕,而他做出这种判断绝不是出于自恋。
 
    若是别人就算了,可偏偏是陈静康。
 
    临下车前,陈慕白下判决,“打架总归是不对的,你这几天就不要出门了,在家里写检讨吧,手写,1万字。”
 
    陈静康最怕拿笔杆子的活了,当天晚上在灯下哭得稀里哗啦的,顾九思实在看不下去了,默默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别哭了,哭是永远解决不了问题的,要去死……”
 
    陈慕白第二天一早又被陈铭墨叫回了陈家老宅。
 
    陈铭墨也没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开口,“我听说你和舒画的事情了,你和她本就是订过娃娃亲的,现在接触接触正好。还有,既然你身边有了新人,那顾九思就不用留在你身边了。”
 
    陈慕白垂着眼帘看着杯中漂浮的茶叶,眼皮都没抬一下,抖动着肩膀笑起来,“您有话可以直说。”
 
    才过了一个年,陈铭墨似乎苍老了许多,精神也不大好,“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陈慕白抿了口茶,“如果是字面上的意思,那我就有话说了,别说我现在和舒画没有什么,就算是日后真的有了什么,就她?舒家的千金小姐?我能使唤她干什么?您把顾九思撤走了,以后谁给我端茶倒水?”
 
    陈铭墨好像已经下定了决心,现在只是通知陈慕白,“如果你缺了端茶倒水的人,我可以给你换别人。”
 
    陈慕白不知道陈铭墨是发现了什么在试探自己,还是真要把顾九思派到别处,只能保守回答,“您干脆把我换了得了。”
 
    陈铭墨不紧不慢的开口,“好好的说这话干什么,你若是舍不得……”
 
    陈慕白下一秒就打断他,“没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只是觉得用惯了的人没什么错处没必要换。”
 
    陈慕白说完就在心里后悔,自己答得太快,明显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陈铭墨半晌才开口,话里有话,“慕白,现在是非常时期,你千万别做错事。”
 
    陈慕白没回答,沉默以对。
 
    他终于明白了陈铭墨的意图,怕是他老人家知道了什么,拿顾九思来威胁他,让他娶舒画。
 
    作者有话要说:本人已死~
 
 
第46章
 
 
   陈慕白在心里冷笑一声,终是抬头看向陈铭墨,口气却反常的四平八稳,“恕我愚昧,这位舒家大小姐到底有什么好?或者我这么问吧,你为什么非得把舒画塞给我?如果你是为了让陈家成为贵无可贵的世家,陈家的人里可以有很多选择,未必是非我不可。”
 
    陈铭墨难得的坦诚,“舒画没什么不好,现在城中几个世家没有互相联姻的大概就只剩下段家了,段家独善其身了这么多年,也被盯了那么多年,到了你们这一辈段家没有年纪相仿的女孩儿,不过舒家有,曲线救国也是一条路。董家这几年在干什么你不会不知道,你大哥现在和董家走得越来越近,陈慕昭的身体又是那样,舒家不想自己的女儿嫁进来就成了寡妇,其他人嘛,入不了舒家的眼,只有你最适合。”
 
    陈慕白只觉得这个理由单薄的可笑,“适合什么?适合当你联姻的棋子?”
 
    陈铭墨咳嗽了几声,喝了口茶往下压了压才皱着眉开口,“这对你没什么坏处,你要知道,如果有段家支持你,你以后的路会好走很多。”
 
    陈慕白的嘲讽再也压抑不住,勾着唇角懒洋洋的冷哼,“您可真是替我着想。”
 
    陈铭墨似乎下定了决心,看着陈慕白的眼睛,别有深意的缓缓开口,“慕白,我年纪大了,我的位置迟早要有人来接。”
 
    这句话背后的涵义再清楚不过,这些年陈铭墨第一次对哪个人说出这句话。
 
    陈慕白似乎听到了什么更加可笑的事情,不屑的把头扭到一边,笑了几声之后才正色看向陈铭墨,“且不说您老人家心里的接班人是不是我,如果,我根本就没打算接呢?”
 
    在陈铭墨审视的目光中陈慕白勾唇一笑,挑衅的意味愈加明显。
 
    他眼中笑意渐浓,却瞬间化作嘲讽,眼底的幽深阴冷渐渐浮出,越积越多,越积越浓,看着陈铭墨,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我的父亲,别让我揭穿您,其实您根本不需要一个接班人,您需要的是个傀儡,一个你可以完完全全控制的傀儡,你从不在意谁是你的接班人,你只在意陈家以后会怎么样。你心里只有陈家的将来。这些年你迟迟不下决心,看着我们斗,优胜劣汰,最后胜出的那个自然是强者。可是再强也要受你控制,于是这些年你在陈慕云身边安排了那么多人,给陈慕昭吃了那么多药,怎么,现在开始想用女人来控制我?你把所有的可能都算计到了,最后不管胜的那个人是谁,最大的赢家始终都会是你。你就没想过,我在整死你另外两个候选人之后撒手不管,让你辛苦建立起来引以为傲的大陈帝国在你面前顷刻轰塌吗?”
 
    陈铭墨神色微动,却也只是转瞬即逝,“你不会。这么做对你没有好处。”
 
    陈慕白笑了,阖了阖眼意味深长的重复着,“是啊,我不会。”
 
    陈铭墨面沉如水,语气也冷了下来,“陈家倒了,对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处,你别忘了,你现在的一切都是陈家给你的。”
 
    陈慕白看着自己的父亲,那双眼睛狭长冷漠,“以前或许是,可是你不知道吗,现在别人都叫我‘慕少’,慕白这个名字是我母亲取得,这两个字前面无论是什么字,都无所谓。”
 
    当年那个在陈家孤独一人苦苦挣扎拼搏的少年终是成长到可以坐在陈铭墨的对面,风轻云淡的说,没了陈家,我依旧是慕少,我不再受陈家的荫庇,陈家只不过是我的附庸。
 
    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凝固起来,父子两个人对视良久,互不相让,连站在一旁的孟宜年都垂着眸只盯着地上看。
 
    半晌,陈铭墨让了步,也是这些年来第一次让步。
 
    “既然人你用着顺手了不愿意换,就先这样吧,过段时间再说。顾九思不过是个女人,我想你分得清孰轻孰重。”
 
    陈慕白也恢复了散漫随性的口吻,“我自然分得清孰轻孰重。”
 
    陈慕白看着敛眸喝茶的陈铭墨,心里默念着,陈铭墨,我不是你,也永远不会成为你。
 
    他刚想站起来打个招呼准备离开,就听到一串急乱的脚步声,随着脚步声的临近,脚步声的主人气冲冲的在门外叫着他的名字,“陈慕白!你给我出来!”
 
    陈慕白本来已经站了起来,听到这话又重新坐下,懒懒的靠在椅背上和门外的人喊话,“你有本事就进来啊。”
 
    陈慕云当然不敢进去,“你有种就出来!”
 
    陈慕白好笑,“我没种,你有,有的话就进来撒点儿出来我看看。”
 
    “……”门外顿时没了动静,陈慕云被噎得接不出话来。
 
    陈铭墨给孟宜年使了个眼色,孟宜年走到门口打开门,做了个手势请陈慕云进来,“大少爷,有什么话进来说吧。”
 
    陈慕云每次见了陈铭墨都会被骂,他站得远远的,从门缝里伸进来半个脑袋,冲着陈铭墨谄媚的一笑,“爸,我没什么事儿,您让他出来一下,我在外面说就行了。”
 
    陈铭墨扫了他一眼,淡淡的开口,“进来。”
 
    语气虽淡,却饱含威严,陈慕云苦着一张脸进了门,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耷拉着脑袋,自知这顿骂是躲不过去了。
 
    果然,他才站稳陈铭墨就开始了,“大呼小叫的,还有没有规矩?!”
 
    陈慕云不服气,“爸!那个舒画我都追了那么久了!怎么就让他抢去了呢!”
 
    边说边瞪了陈慕白一眼,他明显是知道了什么。
 
    陈慕白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乐得看他被骂,“哟,原来是大少爷喜欢的人啊,那我可不敢抢,喜欢就拿走啊,我、让、你。”
 
    陈慕云的男人尊严受到了挑衅,“你……不用你让!本来就是我的!”
 
    陈慕白不屑的哼笑了一声,他现在倒是巴不得陈慕云把这局给搅了,只可惜啊……他看着陈慕云边摇头边叹气,这个废柴没那个本事啊。
 
    陈慕云恼羞成怒,眼看两个人又要吵起来,陈铭墨适时看了他一眼,“我当是因为什么事,舒画?是你喜欢她还是你舅舅让你喜欢她啊?”
 
    “这……”陈慕云什么都摆在脸上,听到陈铭墨这么问,不用回答就知道答案了。
 
    陈铭墨把杯子重重的放到桌上,茶水飞溅出来在桌上留下一片水渍,“陈慕云你给我记住了!你是姓陈的,如果你再这么下去,就给我改了姓滚出陈家去!”
 
    陈慕白一向不吝啬煽风点火,很是真诚的开口建议,“嗯……董慕云这名字很不错,你可以考虑一下。”
 
    陈慕云被这句话刺的跳脚,“长幼有序,我是老大,我还没怎么样呢,凭什么就给他啊?”
 
    陈铭墨早就想好了理由堵住他的嘴,“舒画和慕白是从小定了娃娃亲的,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对,这事儿你以后不要再插手了。”
 
    “爸!”陈慕云走近了几步,不服气的吼道,“你偏心!”
 
    陈铭墨又剧烈的咳嗽起来,孟宜年轻拍着他的后背,等他平复下来,又递了杯茶到他手里,这才抬头看向陈慕云,“大少爷,陈老最近身体不太好,您还是听他的话别惹他生气了。”
 
    陈慕云从小到大就没听过孟宜年说过那么长的话,在他印象里,孟宜年终年一身寒意兼面无表情,且惜字如金,除了陈铭墨眼里没有任何人,可他堂堂陈家大少爷当众被一个外人指责,面子上怎么都过不去,要是传出去,他还要不要做人了?
 
    陈慕云壮着胆子底气不足的训斥孟宜年,“我和我爸说话,关你什么事!”
 
    陈铭墨一向对孟宜年就不一般,瞪了陈慕云一眼,还没说话又捂着手帕开始咳嗽。
 
    这是陈铭墨今天第三次咳嗽了,而且脸色越来越难看,陈慕白扭头看了一眼,皱着眉问,“您没事吧?”
 
    陈慕云也紧跟着问了句,“您怎么了?”
 
    陈铭墨指了指陈慕云又指了指陈慕白,“怎么了?还不是被你们俩气得!都给我滚出去!”
 
    陈慕云本来就站在门口,被骂了个狗血喷头巴不得快点走,一转身就不见了身影。
 
    陈慕白本来也是打算走的,站起来刚走了几步又被叫住。
 
    陈铭墨踌躇着,“过几天就是你母亲的祭日了,我……”
 
    陈慕白有些不耐烦的转身继续往外走,“我自己会去看我妈,不劳您操心了。”
 
    这么多年,从陈慕白捧着颜素心的骨灰进陈家开始,他从来没和陈铭墨一起去祭拜过他母亲,他心底是怨恨他这个父亲的吧?
 
    孟宜年给陈铭墨添了杯水,“三少爷刚才的话是真的吧?他似乎真的有舍弃陈家的打算。”
 
    陈铭墨闭着眼睛,低语道,“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如果他真的狠到那个地步,才配得上当我陈铭墨的儿子。”
 
    孟宜年看着陈铭墨手里那块手帕上星点的红色,有些担忧,“您的身体……那份体检报告怎么说?”
 
    陈铭墨的手指收紧,手帕被完完全全的遮住,冷着脸直截了当的打断他,“没有什么体检报告。”
 
    孟宜年缄默。他自然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陈家有一部分人希望陈铭墨倒,他倒了他们才有机会。另一部分人不希望陈铭墨倒,他不倒,还在那个位置上,陈家就依旧是那个万众瞩目的陈家。
 
    都说陈家掌门人风光无限,可谁又知道人后的艰难与辛酸。
 
    作者有话要说:推文时间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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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午节回家的时候,去东纸娘的医院接她下班,经过护士站的时候碰见一个长得特别美丽的少妇~正在和护士纠缠,之前东纸哥啥都没听到,就只听到一句:
 
    你怎么就不懂呢,我只能有了孩子才能结婚啊!
 
    东纸哥瞬间就不好了~拉着东纸娘问:这是干啥的?
 
    东纸娘见怪不怪:哦,要做促排卵的,但是没结婚证,小三靠孩子上位呗,你没听说过?
 
    东纸哥震惊了:听说过!但是只听说过结果!没听过现场啊!
 
    然后走了没几步又听见一男一女在吵架,然后有个医生吼了一声:这里是医院,要吵出去吵去!
 
    世界瞬间清净了,然后一个女医生冲了出来,看见东纸娘就吐槽:真受不了这些男的,不想要孩子就采取点措施啊,弄出人命来了还怪女的!
 
    东纸娘继续见怪不怪的安慰她:算了,孩子不是他的,他心情不好也难免。
 
    女医生扑哧一声笑了走远了,但是东纸哥震惊了,揪着东纸娘问:孩子不是他的啊?
 
    东纸娘回答:不知道啊。遇上这种情况我们都是这么安慰人的。
 
    这位医生,请问你这么邪魅狂拽,你们院长知道吗?!
 
    母上大人!你没给我说过医院会有这么多素材啊!你说我现在该行学医还来得及不?!
 
 
第47章
 
 
  陈慕白从书房出来之后,一路往外走,脸色越发的沉郁,他到底是大意了。
 
    他和顾九思的事情本来是要掩人耳目的,没想到陈铭墨这么快就知道了。他捏着自己和顾九思的七寸,他也只能先和舒画周旋,先安抚了陈铭墨再想别的办法。
 
    这些年他第一次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陈慕白到了公司,在走廊上碰到姚映佳,自那晚他从公安局里把她领出来之后,她每每看到他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陈慕白演技精湛的目不斜视稳稳走过,走廊另一边的顾九思看到这一幕,站定,看了一会儿,同样低头走过。
 
    顾九思回到位置上的时候,陈慕白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她从门缝往里瞄了一眼。陈慕白端着杯子站在落地窗前,不知道在干什么,久久都没有动。
 
    顾九思觉得陈慕白有些不对劲。平日里从王府花园回来,他要么因为气到了陈铭墨而得意,要么因为陈铭墨说了什么而暴躁。眼前的他,太过深沉,让她不安。
 
    顾九思又往里面仔细扫了一眼,还好,没抽烟,说明情况不是太糟糕。
 
    她还在想着什么,就听到脚步声,一转头看到卫林已经走近。
 
    卫林看到顾九思盯着他看便解释了一句,“陈总叫我来的。”
 
    顾九思点了点头,低头去忙别的。
 
    卫林是陈慕白从美国带来的那个团队里资历最老也最稳重的一个,在工作上,陈慕白对他颇为倚重。两个人谈了一会儿,说到某项要点时,卫林很自然的说起,“这部分姚映佳最擅长,我让她做好了直接拿给您看。”
 
    陈慕白直接拒绝,“不用了,你亲自做。”
 
    卫林有些奇怪的看了陈慕白一眼,最近陈慕白几乎把姚映佳手头所有的工作都停了,她完全是闲人一个。
 
    陈慕白继续开口,“还有,我有个朋友的公司缺人,我打算让姚映佳过去,你去和她谈一下。”
 
    卫林迟疑了下,还是问出口,“陈总,是姚映佳做错什么了吗?”
 
    作为团队里唯一的一个女孩,她的人缘还不错。
 
    陈慕白低头在文件上签字,声音里不带一丝波澜,“按我的意思做就行了。”
 
    卫林跟着陈慕白时间最长,也最了解他的脾气,这个团队是陈慕白亲自从美国带回来的,即便他平日里作为“慕少”嚣张到令人侧目,可在公司里的“陈总”大多数时间还是温和明理的。卫林觉得他就是相貌太好气场太足,才让人忽略了他的才华横溢。
 
    他和陈慕白相识在美国,他们这一行大多是少年成名,靠的是真本事。那个时候他不知道陈慕白背后有怎么样的一个家族,只知道这个年轻得有些过分名气大得有些过分的男人嗅觉灵敏,眼光精准,手段凌厉,是当之无愧的鬼才,所以才能成为s&l公司少见的亚洲籍高管,并且是最年轻的。这些年他的战场转到国内,名气非但没被人才辈出的年轻一辈淹没,反而越发的有了分量,不再是当初那个才情让人惊艳的单薄少年,而是一步步的走上了让人敬仰的高度。业内人士再提起他,说得不再是他的某一战有多漂亮,而是他的战略有多高明。
 
    他还记得前段时间那本被业内奉为“金典”的杂志,在采访他时亲切的称他为“陈老师”,那家杂志社里多得是轻狂不羁的才子,一张嘴便能把人羞辱致死,鲜少有这么谦逊的时候,可见今天的陈慕白当之无愧的配得上那句“铅华尽染,恣意风流”,他的路会越走越宽。
 
    他虽比陈慕白年长,却可以从陈慕白身上学到很多东西,这也是他拒绝多年诱惑却一直跟着陈慕白的原因。
 
    卫林知道陈慕白既然这么做自有道理,也就没再多说,应下来便出了办公室。
 
    陈慕白知道卫林搞不定姚映佳,所以当姚映佳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陈慕白一点儿都不意外。他之所以让卫林去跟她说,不过是探探她的口风,看看她的态度。
 
    他一向觉得女人很麻烦。当初他挑人的时候,本来没打算要姚映佳。
 
    姚映佳虽说专业素质过硬在业界小有名气,可比她优秀的人多了去了,只因hr例行公事的问起她最佩服的人时,她提到了顾九思。
 
    这个世界上欣赏人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无时不刻的挂在嘴边,聒噪且肤浅,另一种是默默关注绝不打扰,没人知道,只除了他自己。
 
    所以是顾九思这三个字让陈慕白鬼使神差的圈了姚映佳的名字。
 
    好在这些年她也确实有些本事,没出过什么差错,只是现在……
 
    她没有委屈也没有愤怒,只是很平静的问,“陈总,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赶我走?”
 
    她自然知道是什么原因,可她不提,陈慕白也乐得和她绕,极官方的给出答复,“这个行业跳槽是很常见的事情,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很容易受限制,换个环境也许对自己有所提升,你不要多想。你到了那边,待遇不会比在我这里差。”
 
    姚映佳深吸了口气,“是因为上次的事情吗?”
 
    陈慕白嘴角噙着抹笑,“员工的私生活我没兴趣。”
 
    姚映佳到底是没忍住,“那就是因为陈静康?那都是他一厢情愿,和我没有关系!”
 
    陈慕白这才抬头看向她,脸上依旧笑着,“他一厢情愿?姚映佳,你当陈静康是傻子,可我知道他不是。如果你没有跟他说什么话做什么让他误会的事情,他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你是欲擒故纵也好,是利用他也罢,都是我不能容忍的。你这种桥段我见得太多了,所以你也用不着在我面前演了。”
 
    姚映佳的脸色变了又变,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陈慕白把一张名片递过去,“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所以,别逼我出手。”
 
    很快顾九思便看着姚映佳红着眼睛从陈慕白的办公室跑了出来。
 
    没过多久,顾九思又看到陈静康探头探脑的迈进了陈慕白的办公室。她不由的叹了口气,这人来人往的,还真是热闹啊。
 
    陈静康把几张纸推到陈慕白面前,陈慕白扫了一眼继续看文件,“什么?”
 
    陈静康很是诚恳的看着他,“检讨,一万字,手写。”
 
    可惜陈慕白连头都没抬,随手推到一边,极其敷衍的回答,“嗯,放这儿吧。”
 
    陈静康欲言又止,站了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
 
    陈慕白不耐烦的抬起头,“还有别的事儿吗?”
 
    陈静康立刻立正站好,有些惊恐的摆着手,“没有了没有了。”
 
    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可惜跑的路程有些短,跑了没几步直接停在顾九思的桌前不动了,可怜兮兮的看着顾九思。
 
    顾九思最擅长揣着明白装糊涂,伸手虚轰了陈静康一下,“这位萝卜,你的坑不在这里,请换个别的地方蹲。”
 
    陈静康站着没动,继续用他那楚楚可怜的小眼神荼毒顾九思。
 
    其实陈静康长得并不像陈方,陈方从身形到五官都很粗犷,而陈静康更像是在江南的朦胧细雨中长大的,一张脸文弱秀气,其实扔在人堆里也是扎眼耐看的,只是因为上面有个相貌更出色的陈慕白,所以就没有多少人注意他。
 
    良久,顾九思叹了口气,一改刚才的胡扯,很正经的问,“小康子,你说,姚映佳喜欢你什么?”
 
    剩下的半句,她没有问出口,也不忍心问出口。
 
    她喜欢陈慕白你看不出来吗?
 
    有的时候女孩子的一个眼神就可以暴露自己的心思,更何况顾九思有双火眼金睛。
 
    陈静康太单纯,姚映佳这样的女孩子不适合他。陈慕白让她走,也是为了保护陈静康。在这一点上,她是赞同陈慕白的。
 
    陈静康果然语塞,“……”
 
    顾九思又问了一句,“那她喜不喜欢你,你总该确定吧?”
 
    陈静康忽然一脸落寞,轻声开口,“我知道她不喜欢我。”
 
    顾九思有些无语,“慕少要赶她走,她明明知道是因为什么,却找了你来说情,你明明知道她不喜欢你,你又何必自讨苦吃?难道你已经卑微到被人利用也不在乎吗?”
 
    陈静康没经历过□□,可顾九思要让他明白,爱情这场戏,一定要旗鼓相当才好看,任何一方太过卑微都是不会长久的。
 
    “爱一个人本来就是卑微的,不是吗?所谓的不愿再卑微下去不过是不爱的借口罢了。顾姐姐,你不也是这样吗?”
 
    顾九思眉头猛然一蹙,说不震惊那是假的,她从未想到有一天陈静康竟然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
 
    是,陈静康说的没错,她也是卑微的。她连陈静康都不如,起码陈静康会想要试一试,可是她连试都不敢试。
 
    顾九思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陈静康早已毁得肠子都青了,语无伦次的急着解释,“顾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不是说你,我是在说我自己……”
 
    忽然一种无力和绝望涌上心头,顾九思低下头去不再看他,“你先走吧,我会去和慕少说一说,至于结果我就不敢保证了。”
 
    陈静康总算有了点笑容,“你去说少爷肯定会同意的!”
 
    顾九思却猛地抬起头看着陈静康,眼里的锐利让人心惊,“为什么我去说他就一定会同意?我是他什么人?你凭什么觉得我能影响他的决定?”
 
    一直到下班回家的路上,陈静康都不敢看顾九思一眼。车也开得心不在焉,一进家门便钻进厨房美其名曰“帮忙”。
 
    今天的陈慕白也格外安静,吃饭的时候反常的没有羞辱哪道蔬菜“长成这样不如去死”,顾九思的一张脸也是面无表情,连最活泼的陈静康都只知道低头吃饭,陈方看着这三个人有些莫名其妙。
 
    晚饭后,顾九思敲开书房的门,站在陈慕白面前低着头,“慕少,我知道这话我说僭越了。”
 
    陈慕白一身黑衣坐在书桌后,看样子应该坐了很久了,虽然脸色不怎么好看,可语气却很平和,“没关系,你说。”
 
    顾九思犹豫了下,“姚映佳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还是让她留在公司吧。”
 
    陈慕白并没有多问,点了点头,简单的回复了一个字,“好。”
 
    他的好说话让顾九思很不适应,不由抬头看过去,陈慕白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慕白之所以这么好说话,是因为……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要做的事情可能会伤害到她,他能做的不过是她有什么要求他会尽量满足。
 
    良久,陈慕白回神,抬眸看着她,还笑了一下,温和得不像话,“怎么了?”
 
    顾九思有些不确定的问,“您是不是不舒服?”
 
    陈慕白问完之后大概也猜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我说过,你可以提三个愿望,我会尽量满足。你用了一个,还剩两个。”
 
    当日不过是两个人插科打诨开玩笑,她从未当真,他也不是会当真的人。
 
    所以顾九思觉得陈慕白是真的不对劲。
 
    两个人又各怀鬼胎的沉默半晌,顾九思开口,“那没别的事我就先出去了。”
 
    陈慕白却忽然叫住顾九思,眼神古怪,又有些躲闪,似乎想跟她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顾九思有些奇怪,“有什么事吗?”
 
    陈慕白踌躇半晌,终究只是摇摇头,“没有,你出去吧。”
 
    顾九思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实在是看不出什么,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每次作者有话说都讨论不正经的,不如正经一回吧?你们对于剧情有什么想问的吗?不要问作者有话说,我们讨论下剧情啊~
 
    比如说,不要提妖女乔裕温少卿三宝啊~
 
    再比如说,这篇文不是be啊~
 
    再再比如说,陈铭墨这种人绝对不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人啊,他属于那种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那种啊~他是不会成全什么的~再比如说~你们猜陈家内斗会有一批小黑马,你们猜是谁啊~
 
    还有,你们不觉得这章字数足得需要你们撒花留言点赞吗?!
 
 
  
 
第48章
 
    颜素心祭日那天,很应景的下了雨。冬季雨水本就少得可怜,可今天似乎一点都不吝啬,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
 
    最近有些降温,一下雨就更加阴冷了,顾九思还没起床就感觉右手疼得厉害,喷了药也没感觉好些,直到陈静康一脸别扭的叫她出门。
 
    顾九思再见陈静康也有些尴尬,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姚映佳的事情,我已经跟慕少说了,他也同意了,姚映佳可以留下。”
 
    说完便出了房间,留下一脸欲言又止的陈静康。
 
    顾九思这个人虽然淡漠,但是大多数时间还是好相处的。她和陈慕白不同,陈慕白是宁可他负天下人,天下人不可负他,所以他从来都是主动伤人而避免受伤。而顾九思有条自己的底线,只要别触碰到她的底线,她一般还是很好说话的。
 
    倒不是说陈静康得罪了顾九思,而是她一直隐瞒的心事忽然被人摆到台面上,她一时有些接受不了。若是换了别人,她也是无所谓的,可偏偏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陈静康。她觉得自己每天在陈静康面前转,就像个会移动的笑话。
 
    好在每年的这一天都因为这个特殊的意义而笼罩着一层低气压,所以也没人察觉两人的异常,天刚蒙蒙亮,陈慕白一行人就已经出发了。
 
    陈慕白这个人对生活质量要求很高,首当其冲的就是睡眠,他睡不够的时候脾气会特别大,就算是睡醒了也会有起床气,说白了就是矫情。可今天他醒得很早,也没有任何起床气的征兆,一直很安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颜素心葬在一座山上的公共墓地,当初陈慕白带着她的骨灰进门时,陈慕云的母亲尚在,便暂时寻了这里先安葬下来。后来陈慕云的母亲没了,陈铭墨提过几次移到陈家墓园去,可是陈慕白都没有答应。
 
    他的原话是,“我母亲生前从未进过陈家的门,死后就更加不会。”
 
    陈铭墨罕见的没有勉强。
 
    可能时间太早,整个墓地除了他们,没有别人。墓地的管理费十分高昂,所以服务也十分可观。墓碑前没有一丝杂草和灰尘,墓碑也是干干净净的,连上面的照片都崭新的如同昨天才贴上去。
 
    墓碑上从头到尾没有出现一个陈字,连陈慕白的名字都是去姓只刻了慕白两个字,似乎长埋于此的人想要和陈家彻底撇清关系,生前是如此,死后亦是如此。
 
    陈慕白撑着伞站在墓碑前,一身黑衣,满身寒意,连周围的空气都带着肃杀和萧索的意味。陈慕白每年的这一天都只是这么站着看着墓碑,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脸上也看不出悲伤,一站可以站一整天。
 
    顾九思和陈静康摆好了鲜花水果和糕点,便退到了一边陪他站着。
 
    后来墓地渐渐有了别的扫墓人,夹杂着雨声不时传来低声的啜泣声。
 
    顾九思转头看了一眼声音的来源,又回过头看了眼陈慕白。她以前一直不明白陈慕白为什么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伤心,可现在她忽然觉得他是真的悲伤,真正难过的时候不会哭,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也或许是沉醉在悲伤的世界里,忘记了哭。
 
    陈慕白和她母亲在一起生活不过短短的几年,可顾九思看得出来,陈慕白和她母亲感情很深,即便过了那么多年,他似乎依旧不能放下,这就意味着当初她母亲出事的时候他有多难以接受。
 
    顾九思抬眼去看墓碑上的那张照片,心头也渐渐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照片上的女人很年轻,眉宇间还带着少女的雀跃。
 
    她当年见到的颜素心并不是照片上的模样,那时候的颜素心已为人母,比照片上要温柔内敛许多。
 
    后来雨下得越来越大,陈方实在看不下去了便上前劝了一句,“少爷,避避雨吧,您这样,夫人也不会安心的。”
 
    不知道陈方是太冷还是身体不舒服,他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发抖。
 
    陈慕白点点头,半晌才声音嘶哑的开口,“你们去避一避吧,不用管我,我想和我妈单独待会儿。”
 
    陈方冲顾九思和陈静康使了个眼色,三个人谁也没有多说什么就走了。
 
    三个人刚踏进休息室,顾九思的手机就响了。她看着屏幕上的那个名字叹了口气,走到窗边接起来。
 
    舒画没有寒暄的意思,开门见山的问,“顾姐姐,慕少为什么不接电话?”
 
    顾九思透过玻璃看着雨帘中那道撑着黑伞孤单而立的模糊身影,声音也沉了几分,“今天是慕少母亲的祭日,他心情不好,如果没什么急事的话,还是改天再找他吧。”
 
    舒画似乎有些沮丧,“为什么上次见面之后他都没有找过我啊?”
 
    顾九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男女之间的事情她不懂,她也没有义务去做什么知心姐姐,陈铭墨交给她的任务她也已经完成了,剩下的事情她也无能为力。尽管顾九思摆出了一大堆的道理来说服自己,可她没有意识到这一切都是为了掩盖她莫名的烦躁和抵触。
 
    舒画没有等到她的回复越发的不依不饶,“我应该主动找他呢,还是等着他来找我?女孩子太主动了是不是不太好?”
 
    顾九思轻蹙着眉,不冷不热的回复,“我不知道。”
 
    不知道是顾九思克制的好,还是舒画的心思没在这上面,她根本没意识到顾九思的不耐烦,自言自语了半天之后又问,“你刚才说他心情不好啊,那我要不要过去陪他?”
 
    他不需要人陪。人是个矛盾体,有的时候怕孤独,所以想要人陪着。而有的时候又想不被打扰,安安静静的自己待着。
 
    这是顾九思的第一反应,但她没有说出口,只是很委婉的表达了这个意思,“可能不太方便。舒小姐,如果没什么别的事的话,我就先挂了,再见。”
 
    耳边还传来舒画的叫喊声,顾九思却已经切断了通话。
 
    她终究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即便伪装的再好,也有破功的时候。
 
    大雨冲刷之后终于放晴,出现的除了太阳,还有舒画。
 
    顾九思站在不远处看着陈慕白。他站在逆光里,金色的光线勾画着他侧脸的线条,他的脸一半隐在阴影里,看不出什么表情。即便阳光再灿烂,似乎也照不进他心里去。
 
    她还在出神就感觉到肩膀被人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她吓了一跳立刻转过身,然后便看到了舒画的脸。
 
    那张脸不再是之前没心没肺的笑,而是带着一种若有似无的挑衅,“我打电话问了陈伯伯,陈伯伯说让我来看看他。”
 
    舒画的意思,顾九思听明白了。既然是陈铭墨的意思,她当然不会说什么,只是轻声的“嗯”了一声。
 
    顾九思的反应显然没达到舒画的心理预期,她的脸色瞬间就变了,顾九思只当没看到。
 
    顾九思从来都不是卑躬屈膝的人,她的东家是陈家,不是舒家,即便陈家要和舒家联姻,她也没必要看舒画的脸色。想让她看,可以,你先嫁进来,成了陈家的人,她自会做她该做的,只是目前别怪她非暴力不合作。
 
    陈方和陈静康觉察到这边的气氛有些不对,陈静康几乎是下一秒就跑了过来,站在顾九思身前,有些敌意的看着舒画,“舒小姐有什么事吗?”
 
    说实话,顾九思有点感动,即便她和陈静康之间有些不愉快,可是陈静康依旧在第一时间跑过来护着她,怕她被人欺负。
 
    陈慕白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扬着声音叫了一声,“顾九思!”
 
    顾九思也不想和舒画起冲突,拽了陈静康的衣袖一下示意他别冲动,然后便往陈慕白的方向走。
 
    舒画看到陈慕白只叫顾九思,没有叫她,有些不满,却也挂着笑容走过去,把手里的花放在墓碑前,温温柔柔的开口,“我听说今天是你妈妈的祭日,便过来拜祭一下。”
 
    陈慕白别有深意的看了顾九思一眼,然后才礼貌而疏离的回答,“谢谢。”
 
    顾九思看到陈慕白看她,就知道他又误会了,他肯定以为舒画是她给招来的,一时间心里有些烦躁。
 
    舒画看着墓碑上的照片,“你妈妈长得真漂亮,你比较像你妈妈。”
 
    陈慕白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可舒画看了顾九思一眼后,忽然问陈慕白,“陈伯伯一辈子有那么多女人,你说他最爱的是谁?”
 
    顾九思立刻皱眉,这个舒家大小姐真是被宠坏了,这么不上道,这种问题是可以随便乱问的吗?
 
    果然陈慕白的脸色变了变,也不接话。
 
    舒画是个不会看人脸色的人,接着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觉得肯定是董家小姐,因为她是陈伯伯明媒正娶的妻子啊。”
 
    舒画说这话是为了挤兑顾九思,想证明自己是多么名正言顺。可听在顾九思和陈慕白耳中却又是别的意思了。
 
    舒画的话一出,陈慕白和顾九思脸上皆是不屑的笑。这里面的水有多深,□□有多黑,常人根本无法想象。他们都明白,舒画口中的“最爱”有多可笑,不过是利益交换,看谁吞得下谁。
 
    由于陈慕白不接话,气氛一时有些尴尬,顾九思也不愿圆场,任由舒画难堪。
 
    顾九思表面看起来柔弱可欺,其实她自认为自己不是任人欺压以德报怨的圣母。这些年在陈家,但凡不明真相招惹了她的人,都被她不动声色的收拾了个遍。她之所以对舒画容忍,只是觉得她心眼并不坏,只是小孩心性,她没必要斤斤计较,毕竟她也是大家族走出来的。他父亲除了教她赌术之外,也教过她什么是大度和涵养。
 
    只是经过这次,舒画对她的敌意,怕是越积越深了。
 
    陈方是个人精,看着三个人半天都没说话,便走了过来,看似着急的提醒陈慕白,“少爷,时间差不多该走了,那边还有人等着呢。”
 
    陈慕白也配合,点点头,对舒画说,“辛苦舒小姐跑了一趟,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舒画勉强的扯出抹笑,“不用那么客气,叫我舒画就行了。”
 
    陈慕白嘴角噙了抹淡淡的笑,没说行也没说不行,点头致意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其实并没有人等他,不过他们确实该下山了。
 
    颜素心的故乡有放河灯悼念逝去亲人的习俗,所以每年的今天陈慕白都会到水边放河灯。
 
    天将黑不黑的时候,荷花状的灯因为烛火的点燃而泛着朦胧的微光,盏盏河灯顺流而下,河面上一片亮通通的。每一盏灯都是陈慕白亲自点了,亲自放到水中,他的眉眼在微微泛红的烛光中带着别样的郑重。
 
    他越是沉默,顾九思越是揪心。陈慕白沉默,是因为心中不平静。
 
    其实每年这个时候陈慕白都会消沉一阵子,往年顾九思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今年她看到陈慕白这个样子,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顾九思踌躇半天,走到陈慕白身后,轻声叫他,“慕少。”
 
    陈慕白一手拿着河灯,一手拿着打火机,似乎是刚刚点燃还没来得及放入水中,转头看着她,眉目沉静。
 
    现在的陈慕白,冷漠麻木,似乎对什么都无所谓。顾九思在他的注视下,之前准备了半天的说辞此刻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无措了半晌才开口,“我从来没见过我妈妈,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你是幸福的,至少还有那么多回忆。所以,你不要伤心。”
 
    等了那么多年,终于有个人跟他说,你不要伤心。
 
    陈慕白静静的看着她,她的脸在烛火的映衬下,有些紧张,有些不安,还有些……不忍。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晚了,不好意思~这章之后剧情会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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