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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此时从窗外斜进了几缕暖色的光,正照在赵云绮的眉头上,她放下此话茬,起身朝窗外瞧了瞧,问敏秀,“此时是什么时辰?”

  “辰时之末,快巳时了。”敏秀跟过来答道。

  “我们去院子里走走吧,暖暖身子。”赵云绮急切地往外走去。

  这十年里,她从未回过娘家,没有皇嗣的妃子,是没得脸面提省亲之事的。爹娘每年只能去探望她一次,就这样那些不得宠的妃子还眼红着呢。孩提时在自家玩耍的情景,每每出现在梦萦中,醒来后她是那么渴望回家看一眼。皇宫是她的归宿却不是她的家,只有这里,才是生她养她,伴她长大的家。

  春日的阳光最暖和了,不骄不寒。走在自家的院子里,她的步子欢快起来,熟悉的走廊,熟悉的青石板小路,熟悉的花园,熟悉的院墙,除了长高及变粗壮的树木,其它的和记忆中相差无几。虽然这里仅二十几间房,不大的院落,没有华丽的装饰,更没有看不过来的名贵物件,可在她的眼里,却比巍峨华贵的皇宫要舒服许多许多。

  她在院子里随意穿梭。

  不经意到了长兄屋子的后面。

  “哪个不是骑着驴骡思骏马,官居宰相还望王候呢!只是让你嘱咐云绮几句,到时候当了妃子,在皇上跟前美言你几句,我这哪里说错了?”大嫂嫂的声音。

  “我只盼着小妹能长久承皇宠,日子过得安逸。其它的皇上自有安排,哪里需要云绮美言,你休啰嗦。”长兄赵云致的声音。

  不小心听到这些,赵云绮抬腿准备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敏秀也赶紧跟着离开,下人是不能听主子们之间谈话的,且不说这还是人家夫妻俩的私房话。

  只是大嫂嫂后面的一席话,她们恁是不想听可话语还是飘进了她们的耳朵里。

  “嫌我啰嗦?要是当年我没与你订亲,指定选秀当妃子去了,自己能享尽荣华富贵且不提,我爹爹也好有个继子荫孙的盼头,如今可好,我爹爹与兄长全被贬到穷乡僻壤去了,听说那里还有瘴气,……呜呜……”说着就呜咽啜泣起来。

  “好了,好了,又提那些旧事白白地伤心做甚!”

  赵云绮记了起来,大嫂嫂的爹爹与自己的爹爹同是正四品官衔,在吏部任职,不知怎地突然被人弹劾说有优待罪人之过,结果全家凡有官职的,皆贬到梅州去了,好在没连带到亲家。如此说来,大嫂嫂心里有这等想法,也不为过。

  想想自家,爹爹已是正四品在吏部任职,两位兄长是从六品在户部任职,平时都为人谦逊,没有结过仇家。两位姐姐都嫁了门当户对之家,夫家待她们也都宽厚。按理说,已经很圆满了。只是,爹爹还想光耀门楣进三公之列,而长兄肩上还负有改变岳父一家命运的担子……

  而这些皆指望她,一个弱小女子。

  她踌躇着,自己该做何打算?可她真的不想再进一次皇宫了。

  她们已然往回走,迎面跑来一个小厮。

  “小姐,裁缝师傅来了好一会儿,奴才可是费了好些力气才找到你们。”

  “嗯,我们正要回去呢。”赵云绮说。

  小厮退到她的身后,与敏秀并排着朝她的闺阁走去。到了她的闺阁门口,小厮就走开忙别的去了。小姐的闺房哪是小厮能随便进的。

  进屋后,发现裁缝师傅还带来了一位丫头,看来是为了量体之便。平常的女子,他都触摸不得,更不要说不久就要成为皇上的女子了。

  量体丫头给赵云绮细细量了各处尺寸,裁缝师傅也都做了详尽的记录。赵云绮瞧着在一旁的敏秀,对量体丫头说,“给她也量量吧。”

  敏秀却闪到了一边,“不行不行,这是特意为小姐请的裁缝师傅做衣裳,哪里轮得着奴婢。”做奴婢的规矩,她可是谨记在心的。

  这时的敏秀才只跟她一年,与她还没有那么深的情分,还是整日奴婢奴婢的。因为家里太穷,她爹娘将她卖到这里来的,理由是,好歹可以不愁吃穿。

  想想在宫里的十年,只有敏秀死心踏地跟着她,细心护着她,其它的宫女太监都自个找着由头跟了别的主子,十年来不知换了多少批了,也不怪人家,哪个愿意跟着一个不只是没有皇子而是连个公主也没有的主子呢,这样的主子自己晚景都不如何,他们岂不是更遭殃,又何况她后来那样的性子。

  “给她量!”她吩咐着那个量体的丫头。

  敏秀愣是往后躲。

  “敏秀,小姐的话你也敢不听了么?”她故意加重声量。

  这一招很是管用,敏秀颤巍巍地走了过来。

  赵云绮见她那模样甚是可怜,安慰她道:“旁人不会知道的,当是给我多做了两身,你们也不知道的是么?”她转向裁缝师傅与量体丫头。

  只见那两位猛点头。

  如此敏秀才好了许多。

  最后,赵云绮还嘱咐裁缝师傅,给敏秀做的也要用上好的料子与花样。

  还有五日,就要进宫了。

  新衣提前一日送了过来。

  这几日,赵云绮绞尽脑汁在费力寻思着如何才能躲过这一劫,苦于一直没能想出好法子。难道自己命运如此不济,真的要再一次进宫?她不禁绝望起来。

  新衣来了,她哪里还有试衣的心情。

  敏秀的新衣是一起拿过来的,她就吩咐敏秀先试。

  敏秀听话的将新衣穿在了身上。要知道,她平生从未穿过这么好的料子,这么好看的花样,只见她羞红了脸,都不敢看自己,刚穿上就急着要脱下来。

  而赵云绮却将她这副娇羞却甚是好看的模样看在了眼里。要说,人靠衣装,这句话是没错的。此时的敏秀俨然一副娇羞小姐的模样,裁缝师傅的手艺也极好,只见她立挺的胸,上翘的臀,若隐若现的,十分抢眼。她那双水灵的杏眼,秀气的瓜子脸,也十分的好看。

  不知不觉中,赵云绮心里冒出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

  如果,敏秀是她……

  这时的敏秀年岁还小,没见过什么世面,胆小拘谨了些。在后来进宫的那几年,赵云绮心里很清楚,其实敏秀是很懂得与人周旋的,对一些人一些事都看得明明白白的,也比她细心谨慎,在宫里那么些年,大部分的事都是她去打理的。

  要说那日,若是听了敏秀的话,愣是皇后派何人来请,以什么样的由头,她就是不去,估计自己也不会遭到那样的暗算了。

  不过,如今也好。

  正好可以给敏秀一个当妃子的机会。再瞧了一瞧,敏秀的模样,也是能入得了皇上的眼的,特别是那身段,看上去就是个好生养的料,肯定能生出一堆皇子公主。若替她进宫,肯定能强过她许多倍。

  想到这,赵云绮有些激动了,只是,该如何跟敏秀说呢?她暗自思虑了一阵。

  “敏秀……”她轻轻地唤了一声。

  敏秀羞答答地过来了,手里正解着纽扣,问:“小姐,你怎么不试试新衣?”

  “我有一件十分紧要的事跟你说。”她招呼敏秀坐在她的身边。

  敏秀听后,手也不动了,坐了下来,极其认真又带些许紧张看着她。

  “有一位老郎中曾给我诊过脉,说我是个不孕之身,如果进了皇宫,到时生不了皇家子嗣,将是一辈子的凄凉。如果殁在了皇上前头,还好说,可是皇上如今已是四十多岁,想殁在他前头指定不可能了。等皇上驾崩了,我却还活着,恐怕是要受尽皇后及那些有子嗣的妃子的折磨,就怕到时自己想出家做个姑子,人家还嫌你享福不让去。”

  听到这一番话,敏秀早已吓傻了眼,抖着身子说:“那可如何是好,如此,小姐可是万万不能进皇宫的,奴婢现在就去禀告老爷,赶紧想一个万全之策才好。”

  赵云绮拉住了她,摇了摇头,说:“要是能说,我岂能等到今日?以爹爹的性子,哪里敢违抗圣旨,说出来只会白白让他为我担忧。再说,这里有一家子的身家性命,老爷又能如何?”

  敏秀突然眼光一闪,“就让老爷禀告皇上,说小姐是不孕之身不行么?”

  赵云绮叹息了一声,“皇上若是不信,还以为爹爹故意藏匿女儿,不舍得供皇上恩泽,那犯的可是欺君的死罪!”

  敏秀急哭了,眼泪如水帘子,“小姐,那可如何是好啊,原以为小姐进宫是享福去的,没想到这一去竟是要遭一辈子的罪。”

  “敏秀,现在只有你能救得了我。”赵云绮取出帕子帮敏秀试泪。

  敏秀惊得哑巴了,半晌才问:“奴婢有何能耐能救得了小姐?”

  赵云绮附在她耳边悄悄地说了一句,“你替我去。”

  敏秀差点吓晕了过去,怔怔地,一句话也不说。

  赵云绮将她长得俊俏、适合生养,将来还能光耀赵家门楣,也能帮衬她乡下的爹娘及弟弟妹妹的等等好处细细地小声说了一遍。

  浑浑噩噩了一阵,敏秀清醒了过来,说:“这……这可是欺君之罪,奴婢不敢。”

  “皇上又没见过我,只要你自己不说,哪个知晓?”

  “可这如何能瞒得过老爷夫人?”敏秀还是怯怯的。

  赵云绮又思虑了一阵。再附在敏秀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敏秀听了,开始身子抖得如同筛糠,然后愣在那里,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沌。

  良久,她又苦着脸问,“皇上若是看不上奴婢呢?”

  “只要你不再奴婢奴婢的,皇上指定能看上你!该怎么自称该行怎样的礼仪,见皇上之前会有教引姑姑教你的。”

  敏秀此时垂下了眼帘,不知她在思虑着什么。

  对于皇宫,她还是很有遐想的。只是顾虑太多,毕竟这是欺君之罪啊。

  不要说敏秀害怕,就连赵云绮自己都有些战战。她只能自我安慰,敏秀是个细心谨慎的人,应该不会出错。

  接下来整整一个下午,赵云绮和敏秀都在策划着细节,只有做到天衣无缝,才能算得上万全之策,否则,满盘皆输,人头落地。

  晚上爹娘来看小女云绮时,一旁的敏秀已经自然多了。想到第二日女儿就要离开家了,以后是常伴君侧的人,爹娘自是有一番沉重的话要嘱咐。敏秀听得极其认真,对小姐的嘱咐其实就是对她的嘱咐,小姐说了,自现在起,她要把自己当成赵云绮,再也不是那个奴婢敏秀了。

  赵云绮将这些看在了眼里,暗忖,敏秀这般,定将不会辜负她的重托的。

  爹娘一直在耳边絮絮叨叨,说到动情处,赵云绮忍不住掉下眼泪,其实爹眼里早已闪着泪花,娘在一旁已不知抹了多少泪。

  从此天涯两隔,不能再侍奉在爹娘身侧,赵云绮为自己的私心愧疚的很,更是哭得那个凄惨。

  可她终究不能违了自己的心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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