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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你有何事求于我云绮姐姐?”顾应铭昂着头,眼睛盯着郑若疏的眸子疑惑地问。

  郑若疏心里很是奇怪,这哥俩怎的对他总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他有欺负过云绮姑娘么?好似不但没有欺负过,倒是帮过她两回。做为她的兄长与小弟,应该对他心承感激才对啊!

  可眼前他所见到的完全不是这幅景象。

  “我可不可以进院子,与你的云绮姐姐当面讲清?”郑若疏似乎在恳求着他。

  顾应铭与张子济正在犹豫之时,赵云绮已朝这边走来。

  “你们就请郑公子进来吧。”

  郑若疏瞧见了赵云绮,心里好一阵欢喜,也不顾他们哥俩是否同意他进来,就自个儿踏步进来了。

  “赵姑娘近期可好?”郑若疏语气温柔,情态有些紧张,却又抑制不住欢喜。

  “挺好。”赵云绮避过他那对有些过于热烈的眼神,问道:“不知郑公子是如何找着此处的,又有何事须求于我?”

  方才外面那一番对话,她都听了进去。

  不问不打紧,这一问,郑若疏脸上顿时覆了一层寒霜,刚才见到赵云绮的那份欢喜也消失了。

  他苦着脸,看着赵云绮,神情失落地叹着:“不知下次见赵姑娘该是何时了。”

  赵云绮被他没来由的一句感叹弄得有些脸红,假装没领会其中之意,便说:“外头寒冷,先进屋里喝杯热茶吧。”

  郑若疏感激地跟了她进去,来到中堂屋。顾应铭将赵云绮屋里的火炉挪到了中堂屋,还给郑若疏递上了茶,他这可是看在他的云绮姐姐的面子上才如此做的。云绮姐姐既然把这个人当客人看待,他就得有对待客人的礼貌。

  张子济也陪坐在一旁。

  赵云绮见郑若疏喝了口热茶,脸色稍平静了些,便问:“敢问郑公子有何忧愁苦闷之事?”

  郑若疏微蹙着眉心,慢条斯理道来:“自小到大,家父并未严苛于我,我就此懒散惯了,从不管顾家里的事。只是近来,家父忧愁,遣我去办一件关乎我们郑家兴衰的大事,我哪里能办得来,却也拗不过家父的性子。你瞧,”他向外指着那一排小厮,“这些就是家父派来监视我的,此次怕是逃不了的。”

  赵云绮听着很能感受他的烦忧,被家父逼着去做自己不情不愿的事,心里肯定憋屈的慌。却也不能说人家的父亲多么不通情理,遂说:“父命难违,为家里分解忧愁也是应当的。”

  “赵姑娘说得在理,我自知不能推却此大任。”其实他心里已思定,伤天害理的事他定然不会做,但他此去得防着姐姐被人陷害,保护姐姐与外甥皇子的使命他是不能推却的。又接着说:“今日我们打听了一上午,才寻到姑娘家,不成想打扰了,还请赵姑娘莫怪!”

  赵云绮微微一笑,“郑公子何出此言,太客气了。不知郑公子刚才所说的有事求于我,到底所谓何事?”

  “我这一走铺子就无人打理,家父将老店家也给遣走了,老店家惧我爹,怕被责怪,再也不肯来。上次见你在铺子里对我的石头观看了许久,我知道你是喜欢它们的,所以,我就想把铺子赠与你,也好过于那些石头放在角落里白白地沾灰,无人欣赏。”

  赵云绮闻言,很是惊诧,说:“赠与我?郑公子真是说笑了,我哪能无缘无故接受如此厚礼,何况我们只有几面之缘而已,哪里授受得起?”

  郑若疏听她如此说,心里有些不痛快,说:“姑娘这么说就生份了,你若不承情,我爹爹就将那些石头给扔河里去了,你不觉得可惜么?”

  那般好看的石头,他的家父竟要扔进河里?这不是暴殄天物么?赵云绮也实属于心不忍,并未答话。

  “那些石头可是我这么多年来苦寻来的,个个是我的宝贝,我之所以开铺子售卖,只想寻个志同道合的人而已,指望着除了我也还有其他人能一睹它们的风采。我不只一次设想,若有那么一个人同我一般喜欢它们、欣赏它们,我们在一起喝茶、斗酒、赏石,岂不快哉?”

  赵云绮听着听着,似乎一幅安详静谥的喝茶赏石图就在她的眼前,此情此景,甚是美好。

  见赵云绮没再说推辞之语,郑若疏稍展眉头,将一串钥匙掏了出来,放在了桌上,说:“姑娘且先收下,若是久了,对它们厌了烦了,大不了扔进河里算了,反正至今我还没遇到欣赏它们的人。”

  赵云绮见他如此真性情表露,不禁莞尔一笑,“如此巧夺天工之物,我怎的会弃它们于河里,定将会好好待它们的。若是卖掉了,我将会问买者姓名及住处,待我们再见时,就相告与你,说不定有一天你们能成为挚友呢。若是无人买,我就替你细心保管着。”

  闻此,郑若疏起身朝赵云绮拱手拜了拜,略为激动地说:“姑娘如此肯帮我,知我心意,我好生感激,真不知该如何言谢。”

  赵云绮被他如此郑重其事地行拜,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说:“是我承了厚礼,怎的还需你如此拜我?”

  郑若疏听了舒眉一笑,十分爽朗,眼眸子也明亮了起来,如同一缕温暖的阳光照进了赵云绮的心里。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姑娘家怎可盯着一个男子的笑脸瞧,立马垂下了眼帘,脸微红。

  事情已交待完毕,郑若疏自知无理由再在此逗留了,却又不舍得离开。他甚是感激也含有留恋地多瞧了她几眼。想到此次去皇宫,以后要见她就难了。御前侍卫一个月才两日假,即便有那两日假也是需要回家向父亲禀报情况的。

  哪怕紧赶慢赶,往返一趟天津也需两日。几个月也不知是否能得一个机会来此一趟。

  正闷闷地寻思着这些,一位小厮跑了进来,说:“二公子,再不回,恐怕是要迟了,老爷在家急等着呢!”

  这般,郑若疏才恋恋不舍地退出中堂屋。

  他们三人一行将郑若疏送到院门外。

  郑若疏转身面对着他们,颇为伤感地道别:“赵姑娘,这位兄台、小弟,我此去不知多久再能回来,那铺子就劳烦你们费心了。”

  张子济彬彬有礼地道:“刚才我与小弟误会了郑公子,礼数不周,还忘海涵。”

  “兄台客气了,无碍,无碍。”郑若疏回道。

  这般,郑若疏与那一群人才浩浩荡荡地去了。只不过,郑若疏实在按捺不住回了两次头。他将赵云绮那般婀娜身姿印在了脑海里。

  他们三人回院继续各忙各的,只是各自的脸上都起了微乎的变化。

  张子济略有愁绪,刚才郑若疏恋恋不舍地回头,赵云绮看郑若疏的眼神,他都看在了眼里,他也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心里却是那么地不自在起来。

  顾应铭接着扫雪,寻思着以后还要替郑公子打理铺子,云绮姐姐是姑娘家,不宜抛头露面,去瞧一眼去欣赏一番还行,若是在那里与来往客人打交道,可是不行,招来心存不轨之人那就麻烦了。

  赵云绮正在将买来的一些糖块、熟花生、干果等往坛子里摆放。心里在揣测着,郑若疏究竟要为他家办什么大事,去攀附富贵?或是去暗里勾结朝堂高官?反正都是他极不愿意做的事。他那般苦恼忧愁,去做这番事,心里定是煎熬痛楚。

  想起郑公子的铺子,她忽然很想现在就去看一看。

  眼看着小弟也已将雪扫在了一起,打成了堆,说:“小弟,走,我们去郑公子的奇石雅铺去看一看。”

  顾应铭闻言,有些兴奋地道:“好,我也想去瞧一瞧那些被郑公子当成宝贝的石头究竟是什么样呢!”

  张子济虽是在屋子里看书,心思却全不书上,听到外面的讲话,他走了出来,也要跟着一起去。

  来到奇石雅铺前,赵云绮掏出郑公子留下的那串钥匙,拿出其中一个最大的钥匙打开了门。

  顾应铭一进门就被这些石头弄得眼花瞭乱,嘴里不禁感叹:“真好看,难怪郑公子把它们当成宝贝。”他拿起一个酷似人形的石头,细盯着,说:“子济兄,你瞧,多像一个小孩呀!”

  “你仔细着拿,可别摔了!”张子济紧张地嘱咐道。

  其实张子济在一旁也是看愣了眼,心里暗道,郑公子看样子是不喜爱读书的人,没想到却能寻来如此稀罕之物,看来他绝非一般的纨绔子弟,而是有独到眼光与独特才气的人。

  赵云绮上次进来过一回,并没有如他们俩那般惊讶。她将这些石头再仔细瞧一遍之后,来到台后,见桌子上放着两本小册子。

  随意打开一本,一瞧,映入眼帘的是一行行潇洒俊逸却又劲遒有力的字。上面记着是一些奇石的种类:壁石、英石、雨花石、菊花石、黄龙玉石等等。

  每类下面又写着许多分类。

  原来郑若疏对奇石竟有这般详细研究,那厚厚的一本册子,上面全是记着各种石头的特征与成分。

  再打开另一本册子,上面记录着他一共有的三十五块奇石,还给每块取了极好听的名字。

  其中一个名字令赵云绮呆住了,“东坡肉”!

  再仔细看着,上面写到这是从一位北疆蒙族人手里买来的,花了一千两银子,是铺子里这些奇石中最珍贵的。

  她不禁想起重生前在皇宫里的事来。那年是她进宫的第二年,皇上对她还是十分宠爱的。

  一天,皇上手拿着一块东坡肉来她宫里了。她见了,十分奇怪,便问:“皇上怎的把一块东坡肉拿在手里,多腻歪呀!”

  皇上听到这,笑弯了腰,“你也来摸摸吧。”

  她退却着不愿摸。皇上拉过她的手往上一放,却不是油滑腻歪的感觉,而是冰冰凉凉的,并且还是硬的。紧盯着瞧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一块奇石,可不是腻乎乎的肉。

  她十分喜欢,拿在手上把玩着,皇上就送给了她。

  赵云绮怔在那里寻思,不知她被皇后害死后,皇上是否命人将那块“东坡肉”寻了去。

  她突然悟了过来,既然册子上记录着,那说不定它就在铺子里。台上摆出来的这些奇石之中,并没有它。她见有一扇小门通向里屋,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屋有一个上锁柜子,她拿出那一串钥匙,试了好几把,才将柜子打开。柜门开的那一刹,她身子僵住了,那块“东坡肉”竟真的稳稳地摆在一个底盘上。

  她僵在那里,感叹着她与它的奇缘。

  算一下年历,这块“东坡肉”该是过了年后,就会进皇宫了,也不知是谁会买走,更不知皇上会将此石送给谁。

  顾应铭与张子济看完了外面的石头,也跟着进来了。

  “云绮姐姐,你怎的拿着一块煮熟的五花肉?”顾应铭惊问。

  “是东坡肉!”

  “你快放下,腻乎乎的!”

  赵云绮笑着将石头往顾应铭的手心一放,他如同那时的她一样新奇得不得了,“这也是石头?!”

  看上去明明是块栩栩如生的红烧肉嘛!“肉”的肥瘦分层神似、肌理清晰逼真、肉皮上的毛孔也宛然如真。颜色更是如同煮熟的红烧肉那般的酱色,深浅有致。

  他拿在手里把玩了好一会儿,又将它放在张子济手上,让他感受一番。张子济恁是又瞧又摸的,实在搞不懂为何世上会有如同一块煮熟的红烧肉模样的石头。“东坡肉”,名字也取得极为恰当。

  “这算得上奇世珍宝,我们得好好保管着才行。”她仔细着把“东坡肉”放在底盘上,将柜门锁好。

  回来的路上,赵云绮想起第一次进铺子里的那一幕。当时还笑话郑若疏要将那块鸡血石卖十两太贵了,现在想起来,铺子里的哪一块石头估计也不只十两的价钱。郑若疏做如此赔钱的买卖只为寻着志同道合的人为友,为了能一起喝茶、斗酒、赏石!此志当真少见!

  她心里却隐隐地钦佩起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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