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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结果比我想象的出来的更早,主治的郭医生在三天后很明确的告诉我,病变已经转移到肝脏。然后他建议我才去保守治疗。

  潜台词其实已经很清楚了,既然转移到肝脏,那就是回天乏力了,他很委婉的告诉我,大约还剩下几个月或者半年的时间,所以与其折腾妈妈的身体不停化疗,还不如减轻负担采取更保守的中医,让妈妈在最后的时间里能轻松一点。

  “陪她多走走,她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有什么想吃的想看的想玩的,都尽量满足吧,这个时候了,心情对于她最后能坚持多久就很关键了,生死有命,小何你也想开点。”郭医生拍了拍我的肩也没再多说什么,在他这个位置,大约看到的生离死别实在太多,此刻也是很镇定的,之前的欲言又止和关照也多是由于吃不准我和宋铭元的关系而为。

  我以前曾经想过母亲最后离开我时自己会是什么心境,想来总该是绝望到撕心裂肺的,然而临到此时才知道,有些时候放纵自己的悲伤都是奢侈的,那些悲春伤秋都是给有钱有闲人的。我要承担起母亲的护理费医药费,这样我便不得不维持着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而同时还要分出足够多的时间去陪妈妈,这并不是个容易做到的事。

  酒店那边陆师傅催了我几次,上回递交的去法国培训的申请有了回音,基本是被录取了,只需要交一笔前期的学费和保证金,就可以去进修半年。这原本是我一直期待着的,当时甚至宋铭元也大力支持着,如今这一切却都成了泡影。

  周一的时候,安置好了妈妈,我去了酒店一趟,正式递交了辞呈。收拾自己的柜子时候大厨陆师傅倒是找了过来:“草草,你妈妈的事情我们也很遗憾,但是这个工作你不用担心,大家知道你的情况,你尽管去照顾你妈妈,等收拾停当了再回来好了,这个职位一直为你保留的。

  我很感激,然而还是出口婉言拒绝了:“陆师傅,谢谢你,但现在我妈妈身体不好,我想一直陪着她,工作这边,我也已经请假个把月了,这样停薪留职下去也不是个办法,酒店最近一直是旺季,你们一定需要人手,而我也有可能要离开这个城市回老家,以后的去留都是个问题,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们还这样为我顶住上头的压力保留职位。”

  收拾自己柜子时候很多同事都出来相送了,李胖子还特意塞了一个信封给我,捏在手里是沉甸甸的:“草草,你是个做事认真的丫头,这是我们同事自发的捐款,本来一直想请你妈妈来我们这里吃一顿,我们免费给她做最好的菜,可现在…哎,你也别不好意思或者推辞,都这个时候了,钱就是救命玩意儿,我们捐款也都是量力而行的,不多,一点心意。”

  我点了点头,柜子里东西不多,我坚持不要大家帮忙,一个人自己抱了纸盒走出了酒店。离别的场合里,其实一个人倒是不孤独的,最怕的倒是送别,一群人看着你离去,那才是凄楚难忍的。

  最后走出酒店时候,我回望了一眼,天空万里无云,我像是要把这个画片镌刻在心里一般默默握紧了拳头。这里带给过我快乐,第一次让我觉得人生并不是一定要靠着认真学习上大学才能有所成,让我对未来充满了希望。然而,如今这里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

  我的这一路际遇,竟然都是和宋铭元有着丝丝缕缕关系的。包括进这个酒店,为这份工作而努力。然而,大概是时候割断这种牵绊了。对于妈妈的事情,最初巨大的震惊和恐惧过后,如今倒仿佛麻木疲惫了一般,仿佛一场马拉松,从最初的跃跃欲试到行至中途,前方距离甚远,看不到终点,退后却又不忍心自己之前跑的那么长距离,于是凭着惯性继续前行,心中的悲喜早在之前的旅程就透支了,只留下疲惫的身体和空洞的思想。可即便这样的混沌里,我仍然潜意识里的认为,不该再和宋铭元这样下去了。我并不憎恨他,也或许并非无法原谅他,但却是决计没法和他继续谈恋爱的,他一直妄图通过经济上的援助来补救来平衡掉过去的那一段,而那并不是可以这样衡量的,我不再想用他的钱,我也并非只能靠着他的帮助救济才维持生计。

  “妈妈,今天舒服点了么?”而在妈妈面前,我倒是每天保持笑容的,此时她正斜躺在床上翻看过去的相册,把头发解开了披在身上,阳光照射里发梢上也蕴出光亮。除了主治医生的建议,妈妈自己也拒绝了化疗。我并没有和她说她的病情,但是冥冥之中我却觉得她是知道的。

  之前的化疗让她的头发不停的掉,她年轻时候最爱的便是那头乌发。我还记得很清楚,她在河边一边洗头一边为我唱儿歌,父亲在另一边望着妈妈笑。那时候她还年轻,我的父亲也还爱着她,我永远记得她当时眼神里的光彩。这么多年,她从一个少女成长为一个坚强的女人,一路为了我牺牲了良多,人生的重大转折里,都不曾洒脱过,而终于今天,她才任性了一回。

  “我不要做化疗,那些激素药也不想吃,不舒服,反胃,而且让我的头发掉,我是没法接受变成光头的,头发是一个女人的尊严。”当妈妈这样眨着眼睛看着我时候,她神态看起来放松并且自如,语调到是调皮的像个孩子。

  而此时翻看着过去的影集,她倒是想起什么般的:“草草,我想去丽江看看。”

  我凑过头去,她此时翻到的那张照片是张全家福。那是当年不富裕的我们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旅行。大家穿的很破旧,但笑的很开心。

  “恩,好的,这时候丽江那边天气正好不错,我们可以在那里住上一阵子再回来,这次我们要好好享受,不会再住那种破旧的小旅馆了。”

  关于病情仿佛是我们之间的一个禁忌话题,我们彼此心知肚明,但却都不愿意去触碰。

  妈妈朝我笑了笑,点了点头,然后状若不经意的提了一句宋铭元:“那孩子呢?怎么这些天不见人?虽然作为一个母亲,我并不是最喜欢宋铭元那样的男孩子的,但草草,我希望你开心,你不用在意其他什么,很多东西都是命,如果你觉得能和他过下去,就去吧。虽然因为害怕他太强势,你整个过程中处于附属地位,我很不放心,但那孩子现在看来是真心对你的。”

  然后她便自言自语起来:“我知道你为什么冷落他,但是这未必不是件好事。我希望你从我身上吸取教训,女人,光是爱是不够的,男人总需要很多东西,除了爱,还有更多欲*望,而且生活里,并不是只有一个女人愿意提供爱。无论如何,你都不能成为一个男人的附属品,为了他而生活,就算全身心付出,得来的又是什么呢?”她顿了顿,提起父亲总让她很苦涩,“如今我倒是放心的,他早年对不起我们的那点事情,可以让他愧疚一辈子,有这么点把柄在,他不会对你不好的,反而会加倍的想要给你更多更好的去弥补,去爱护,而且一个懂得愧疚的男人总不至于是个糟糕的男人。”

  “去见他一面吧。”妈妈最后这么对我说。我唔的应了一声,便找了个借口退出了房间。

  辗转难眠的过了一个晚上,我终于拨通了宋铭元的电话,只过了两声响动,那边便接通了,他的声音听着有些沙哑的不真实:“草草。”宋铭元只这样喊了我一声,便沉默下来,我们彼此听着对方的呼吸,这反而让我平静下来。

  “宋铭元,这几天有空的话出来谈一次吧。”最后我这样对他说。

  他恩了一声:“陪我去一次海边吧,那里我一处房子,我想和你一起看一次日出。就当你离开前也陪我旅行一次,做一次饭菜给我吃。”

  他的声音很低沉,我心里也并不好受,如此一说,他果真早知道了我买飞机票准备远行的情况,也大约知道等待我们的是场什么样的散席。我没法和他在一起,即便我的母亲再三劝说,我都不能,她的每一天都在衰竭,每一天都在死去,我不能抱着这样的心情去和宋铭元接触,我没法对着他说爱,这个字太奢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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