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香港的农历新年假期很短，晏紫苏很早来到办公室，将一杯现磨黑咖啡和一份金枪鱼三文治放在卿城桌面。连翘给她说了很多他的喜好，那么多细节她居然都清楚记得，其实她对他用情也很深。晏紫苏用指甲一下下划着台面，眼神飘远，在感情上她永远做不到连翘那样大度。

　　公司同事陆陆续续赶来，办公室热闹起来，卿城也到了。晏紫苏低头做事，不敢看他。

　　卿城看到台面的黑咖啡和三文治，愣了一下，是连翘教晏紫苏做的吧。他端起黑咖啡慢慢靠近唇边，凉了，酸涩，似极他的心。放下咖啡，拿起电话：“Sue，你来下我办公室！”

　　晏紫苏的心情七上八下，紧张的敲敲门。

　　“进来！”卿城望着电脑说，“等下跟我去会展中心参加青年精英论坛吧。”

　　“我？”晏紫苏不敢置信。

　　“不想去吗？”卿城抬头看着她。

　　“好，没问题，我去准备下！”晏紫苏马上反应过来，没想到连翘的方法这么见效，受宠若惊的回到自己位置，她记得去年的论坛是连翘陪他去的。

　　连翘，我明白你的意思。晏紫苏是你妹妹，你要我接受她，你要我对她负责，你要我照顾她。如果这是你愿意看到的，那么就当我对自己犯下的错所做的补偿吧。其实失去你，跟任何女人在一起都一样。卿城在心里默默说道，转手将三文治扔进垃圾桶，再倒掉咖啡。

　　晏紫苏跟在卿城身后亦步亦趋，今日出席论坛的有香港富豪二代、三代，也有很多青年领袖、商界人士。不少人都对晏紫苏投来注目礼，她的眼中却只有他。也许这就是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是一物降一物吧，她自嘲道。

　　2013青年精英论坛云集众多亚洲重量级主讲嘉宾，主礼嘉宾也是中港政界高官，主题是探讨亚洲经济的绝对主导地位与未来发展。下午的金融分论坛结束后，便是闭幕仪式。

　　卿城与商界朋友挥别后，对晏紫苏说：“时间晚了，你先回去吧，我回公司还有点事要做。”

　　“不，我也回公司。出来一整天，也积了一堆工作。”晏紫苏拉开另一边车门。

　　卿城不置可否，车上静默，与刚才的谈笑风生判若两人。晏紫苏也只是偷望他，不敢说话。回到写字楼，司机刚替卿城拉开车门，就被迎面几个穿西装的人截住。

　　“你好！卿城先生，我们是PCPD（私隐专员公署），想请你去公署坐一下。”来者表明身份。

　　卿城皱起眉头，完全不知执法人员为何会找上门，但此时只能配合，他点头致意。晏紫苏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敢置信，卿城怎么会被私隐专员公署调查？不对，她开始在脑内极速分析。

　　“Sue，帮我通知律师。”卿城跟着执法人员上车。晏紫苏立刻掏出电话，手指微微发抖。

　　卿城被带到公署录影会见室，在一张三角桌底边坐定，调查人员奉上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他苦笑摇头，以前只听闻廉政公署咖啡驰名，想不到自己都有机会品尝私隐公署的咖啡。清者自清，他也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陈律师很快赶到，他是卿城的御用大状。调查人员开始问话，卿城渐渐明晰，原来他们银行的大量客户资料被出卖给其他公司，遭人举报。举报人很有心，竟拿出卿城授意的证据。他冷静下来，努力回忆，之前冯家杰曾经拿过一叠文件给他签，说是电脑部系统升级，客户资料要重新入库。他那时的心思全不在工作上，念及此，不禁冷汗涔涔。跟陈律师沟通后，他知道在香港私隐专员公署权力有限，根据现有法律，只能劝诫和罚款。但这种行为对于一家国际银行声誉影响很大，如果栽赃者和举报人都是同一人的话，他的动机除了从中牟利还有就是逼卿城引咎离职。

　　离开私隐公署后，卿城坐上的士回公司取车，一路不停思索对策，明天大老板一定会知道此事，传媒也会大肆渲染。

　　通知完律师后，晏紫苏本想跟去私隐公署，突然又改变主意，静静回到办公室，同事们都离开了，只有一间办公室还亮着灯。晏紫苏小心上前，冯家杰正将一叠文件放进碎纸机。她屏住呼吸，躲到一边，想等冯家杰离开后再进去把碎纸机的文件偷出来。过了一会，冯家杰拎着个黑色公文包从办公室出来，突然手机响了，他慌张接起。

　　“喂，喂，我已经筹到钱了。马上过澳门，你们别伤害她！”冯家杰四处张望，“我现在进电梯，过五分钟打给我好吗？我想跟我老婆说两句话！”

　　听到此话，晏紫苏心想还是先跟着冯家杰，听他在电话里还会说什么，趁机录下来，迟一点再回公司找文件，反正清洁阿姨也要早上才倒垃圾。见冯家杰进了一座电梯，她马上搭乘另一座电梯跟去车库。冯家杰一出电梯，手机预期响起。

　　“喂，老婆，你不要怕！我已经筹到钱了，他们答应见到钱就放人。”话筒里传来女人的话语伴随着哭泣声。

　　“你不用担心，我处理得很好，已经找到替罪羔羊，被查出来也最多罚款和离职，不会坐监的！放心……”

　　“嘟！”糟了，晏紫苏暗叫不妙，赶紧蹲下身子躲在一辆车旁，她的手机内存满了，发出一声警示音。有脚步缓缓向她这边移近，她紧张得全身是汗，想把手机藏起来。

　　“你听到什么？把手机拿出来！”冯家杰出现在她面前，黑框眼镜后折射出森寒的目光。

　　“没什么，我手机没电了。”晏紫苏下意识的把手机藏在身后。

　　冯家杰恶狠狠的扑上来：“你是不是在录我？拿出来！”

　　“你干什么？我要叫人了！”晏紫苏把握着手机的手伸进车底，又用身体挡住，冯家杰抢不到，恶从胆边生，便狠狠掐住她的脖子。

　　晏紫苏拼命挣扎，握着手机的手却绝不缩回来，另外一只手死命打掉冯家杰的眼镜。

　　“谁在那？干什么？”卿城正准备开车门，突然听到前方柱子后有异动，再看到一双女人的脚拼命在地上蹬。冲过去一看，眼前的景象让他大惊，不由分说，拎起冯家杰的衣领便是当面一拳。卿城足足高冯家杰半个头，每周三次健身，冯家杰哪是对手，一会就被打趴下，哀嚎救命。

　　卿城赶紧扶起晏紫苏，她将握着手机的手从车底拿出来，已磨得鲜血淋漓，断断续续的道：“我录下了冯家杰和别人的对话，但这不足以指控他，你快回办公室，他刚碎了一堆文件，里面，里面可能有证据……”说完，便昏迷过去。

　　晏紫苏再醒过来已躺在医院里，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她没想到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卿城。

　　“你醒了！”

　　“我不是在做梦吧？”嗓音嘶哑难听。

　　“不要说话，你声带受损，好好休息。”

　　“冯……”

　　“放心，他已被绳之以法。虽然出卖公司客户资料不足被起诉，但毁灭证据、栽赃嫁祸、杀人未遂足以让他蹲几年了。”卿城恳切的又道，“谢谢你！”

　　“卿城，我早就说过，我会为你做任何事，你现在信了吗？”她坚持用嘶哑的嗓音说道。

　　卿城不忍看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紫苏，等你伤好出院，我们就去律师楼签字结婚吧。”逆光里，看不清他在想什么，也看不到表情。

　　晏紫苏微笑着，泪从眼角滑落，今天的日子她永生难忘，2013年2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