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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昨非而今是 (1)

  父亲日渐硬朗,恢复的速度如新中国的建设,一天一个新变化;我天天腻在父亲身边扮演孝女,恨不能把五年中的故事说上五十年。当然只字不提夜总会,那是我的前世,随着父亲的醒来入土为安。如今我只是杂志社的主力,文坛的新秀,父亲的乖女儿。

  对了,还是父亲和周姨的大媒人。

  这一日周姨又做了满桌的佳肴给父亲进补,我少不得又吹耳边风:“爸爸,这么好的女人你要再不娶就被旁人抢走喽!你们赶紧定了日子吧。”

  父亲手指虽活动自由,但用筷子尚显笨拙,周姨时不时帮上一把,看得我心旷神怡。听他道:“以前你可不这样,以前你从不许女人进我们家门的。”

  以前的我罪恶深重,以前的我万劫不复。认错对我还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连忙转移到歌颂周姨的丰功伟绩上。“那是因为那些女人太妖气,哪象周姨这么慈眉善目,善良温柔,善解人意。换了她们谁肯守您五年?五年中您可一次褥疮都没得过,睡醒后还是个大帅哥。周姨我说的对不对?”

  “你少贫。我问你医院的费用贵不贵?”

  “不贵。”我忙抢着答:“那个撞你的司机赔了好多钱呢,加上你女儿才高八斗,稿费源源不绝,生活不成问题。”又道:“我这五年中唯一困惑的事就是以前的老问题——我说了你不会生气吧?”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父亲长舒了一口气道:“其实我早该告诉你才对,如何我不醒来可能你一辈子解不开的心结,那我真就死不瞑目了。”

  周姨知趣地欲回避,被父亲拦住:“周娟,你也坐下来听听。以后我不在了,搴华还要托你照顾——”

  我和周姨一起斥责。父亲反倒温和的笑:“这是迟早的事,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有经验啦。”

  我急着想听妈妈的故事:“爸,妈妈不是在我三岁时就死了么?”

  “那是骗你的。她走的时候你已经十三岁了。你们母女性格很象,都喜欢唱歌,喜欢表演。”

  这是有生第一次,父亲以如此平和的语调谈起母亲。我还记得过往他恶狠狠地语气:“你妈妈早死啦!”

  “那她怎么不来看我?十年啊,怎么能够?”我惊呼。

  “你三岁前是她主动离开这个家的,那时候她迷上了唱歌,我不许,她就离开了家住进夜总会去。甚至连孩子都不顾,象她这么狠心的女人倒也少见。”

  “我开始还不死心,去找她回来,却发现她已同里面的音响师同居了。我气坏了,抽了她一个耳光告诉她,从今起你休想现见孩子一面,你不配!我把与她有关的所有的东西统统丢掉,甚至连一张照片都不曾留下。”

  我听得如痴如醉,却原来上一辈有着如此惊心动魄的往事。“所以呢,十年间她都不曾想来看我?”

  “怎么会,到底是你妈啊。”父亲叹了口气向周姨道:“周娟,你去把我的结婚证拿出来给搴华看看吧,那是唯一一张她母亲的照片了。”

  我心跳到要爆掉,吞下去的口水发出咕咕的响声。周姨从一个小匣子里拿出证书来。是那种笨拙的彩色照,上面的女子梳着一条长辫,瓜子脸上一双桃花眼分外抢眼,鼻子小巧,嘴唇却出人意料的丰满;旁边的男子亦是剑眉朗目,目光如炬。呵,我几乎要忘记父亲年轻时的样子了。两人的嘴角都挂着甜甜的笑。

  也曾恩爱过,欲彼此打破,重塑你我。然而新婚燕尔的旖旎终究变成了刀光剑影的撕杀。

  父亲接着道:“大约她出走的二年后回来找我,说她与那男人分手了,想回来。开什么玩笑!我是那种任你去任你回的男人么?我狠狠地赶走了她甚至没让她见你一面。”

  “之后她又回来几次找我,我也有些后悔想过原谅她。可是她反过来却说她只想见见女儿,别无它想。我更是恼怒,发誓就算她死也不许相见。之后她再也没有回来找过我。现在想想我真不应该,不管怎么样你是需要母爱的。”

  好个刚烈的女子,我果然承彼衣钵。爱之深恨之切。我猜父亲还是爱着母亲的,在当时。

  父亲再道:“后来我终于想通了,待我四处找她时她却消失了,在你十三岁时我终于打听出了她的下落,那时她已被确疹为肝癌,快死了。这时我要把你带到她床前她却死都不让。因为她不想打扰你平静的生活,当我提议让她以一个亲戚的身份见见面时她都拒绝了,她骄傲的说,我的女儿那么聪明,怎么会不起疑心。她嘴上说不要见可病房里摆满了你的照片。唉,想想如果当初不那么刚烈一切都会不同。”

  “之后我试着与别的女人交往,可你不接受任何一个,你一直多疑敏感,一副要与世人作战的表情。不哭也不闹,只是冷冷的看着她们,却有本事让她们胆战心惊。如果我不与她们划清界线你连我都不理,小小年纪就懂得冷战。最长的时候二个月不曾对我说一个字。我怎么忍心看你变成这样,统统与她们分了手。”父亲依旧心有余悸,“真是报应,我不让生母见你,你也拒绝接受任何想替代你母亲的女人。你们真是出奇的相象。不过追根究底是我对不起你,让你缺失母爱。”

  “快别这么说,”真没想到以前的我是如此的一个小怪物,“我也对不起您和周姨,让你们生分离。你看,我们互不相欠。”然后父女俩大笑,能笑就是好人生。

  笑罢我无限真诚地道:“现下不会了,周姨,”我分握住爸和她的手,然后合二为一,“我希望您和爸能白头偕老,共享天年。”

  一句话又引得爸和周姨泪双流,我知道伤痛不是那么容易忘记的,正如幸福。很多年以后我还记得这一幕,记得吹尽狂沙始到金的幸福。

  刘正刚得知我从良恨不能直接拉了我去行大礼,昨非而今是,我亦觉得自己就是个冰清玉洁的好姑娘。然而有人并不这么想。

  再次踏进刘家大门凝重的气氛象蒸气房闷的人心慌。

  “蒋搴华,”刘母突然换上青面獠牙:“搴华,铅华,在夜总会上班居然都没有换个名字,真是毫不避讳。”

  正刚惊呼:“妈,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刘母脸泛浓霜,“你还想骗我一辈子么?我养了你这么个好儿子!”

  我不卑不亢的作答,当然按照小时候的说法就是在顶嘴:“没有什么好避讳的,不过生活所迫。”

  “生活所迫也好,还是你就喜欢烟花场合也好,都是你自己的事儿。但我们家不说四代书香,也是知礼知耻之家,决不会让这样的人进我家的门的。”刘母似乎是打足了腹稿,这洋洋一大段话居然说的底气十足。

  我僵着脸再答:“伯母多虑了,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我现在很知足。”同父亲的生命相比,统统都是一地鸡毛。

  “妈,你根本没弄清楚状况。搴华早就不做了!”

  刘正刚是人民警察所以宽容地给罪犯重新做人的机会。但刘母显然持不同观点:“儿子你疯啦?做过一天也是做过,你愿意我们刘家后半生让人指指点点吗?”

  够了,我起身告辞,时间久了怕地板不好刷。身后刘正刚的声音传来:“妈,不管你怎么想,我娶定她了!”然后追着我跑出来。

  “搴华,你别生气——”

  我立定笑道:“我真的没生气,倒是伯母这么生气让我很内疚。我站在伯母的一方,这事是你不对。”

  “你的意思是要我们为了长辈的封建思想放弃爱情?我做不到。没有人可以操纵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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