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飞耀乔剑的手段果然高明，未到星期六，网络上流传的那张假照片已经被揭了画皮。有高手将一步步合成的分解照片都详细贴出，连原始发帖的散布谣言者都找了出来，结果让所有人大吃一惊，IP地址竟然是在很具体的某处，知情人都晓得，那里是彭俊的住处……

　　舆论惊讶于背后的险恶，善良的人被激起义愤，虽然仍有许多阴暗的心思在揣测着什么，但星羽特别的才华和光芒引起了更多人的倾慕，上一场结束后，荧屏内外皆为纪星羽臣服，一时间只要报纸杂志上有她的名字和消息，就会立刻洛阳纸贵。

　　星羽已经完全不能随意出行，电视台不得不小心行事，而飞耀也特别派人平日护送她和千宁的来去住处。

　　千宁却误以为好事将至：“小羽，你发现没有，是飞耀的工作人员诶！”

　　星羽看到她兴奋的样子微笑不语，低声说：“那你要加油，如果是冠军，就很有可能被签下。”

　　希望如果千宁成为冠军，乔剑能兑现他的承诺。

　　“一定！”千宁雄心万丈，“彭俊大势已去，赵飞飞我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她说完，转身继续看网上的评论，整版都是星羽的名字，几乎没人注意这比赛原来应该是主角的三甲了。星羽没有发现，背对她的千宁，眼神已冷若冰霜。

　　她最近总是摸着脚踝发呆，那天晚上的情形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里，在危急关头，莫名为她挡住危险的宽阔胸膛。她曾被他那样紧密地抱在怀里，没有空隙，再没有距离，他身上特别的似乎是花的淡香……

　　星羽的脸红了，忙自己暗骂自己。可是……

　　为什么，那天晚上之后她就再没见到他了呢？他的伤怎么样了？

　　星羽又一次打开手机，电话本里没有那个想要的电话。

　　周六如期到了，繁忙的后台一如既往。

　　因为是最后一场，混进来的各路人马更多，像风里潜伏的飞鸟，遇到目标便倾巢而出，做嘉宾的评委明星已经被围住要了许多签名了。

　　苏奇抱着衣服往楼上跑，星羽的演出服出了点问题，她帮忙拿去服装出租处换，就快开场，需要快拿去给星羽试试。如今“明日之星选秀”的舞台上已经缺不了纪星羽，看到两个朋友都接近成功，苏奇骄傲不已。

　　刚到化妆室所在的那层，苏奇忽然感到拐角处隐蔽的开水间里似乎有声响。她不由停下脚步，疑惑地走过去。千宁的侧影赫然出现在眼前，苏奇忙一闪在墙后。

　　开水间里的千宁警惕地不时向外看着，手中利落地打开两瓶饮料。她见没人过来，便飞快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纸包，纸包里是研碎了的白色粉末。她将粉末分别撒进两瓶饮料，盖上盖子晃了晃，粉末溶于饮料中，完全看不出不同。

　　千宁拿着两瓶饮料，面色如常走了出去。苏奇讶然看着她的背影，不明白她要干什么。

　　迎面恰巧走来今晚星羽的舞伴，看到那男生，千宁笑迎了上去，递上一瓶饮料：“渴了吧？一会别紧张哦！”

　　伴舞男生笑着接过，说了声：“谢谢。”

　　千宁嫣然一笑，转身走了。

　　苏奇一怔，刚想冲出去打掉那瓶饮料，杨导演的声音突然着急叫了起来，伴舞男生连忙跑了过去，苏奇想提醒已来不及。

　　苏奇呆了3秒突然醒悟，心中叫一声“不好！”，慌忙加快脚步抱着衣服跑向化妆间。她震惊的心里一片混乱，那个阴险的怀疑她不愿意相信是真的！

　　化妆室的门被她猛地推开，满满的一屋人里，她一眼就看到千宁正将另一瓶饮料递给星羽。

　　“小羽！”苏奇大叫一声，所有人都不禁一愣。

　　星羽回头看到她，笑道：“苏老太太你可来了，好慢呀！”

　　苏奇猛冲过去，一扭头看到千宁如常的笑脸，硬生生把动作咽了回去，只是轻轻将那饮料从星羽手中接了过来，把改好的衣服堆在星羽怀里：“还不赶紧去换上？”

　　“遵命！”星羽行一个礼，“我马上就换，等我再帮千宁改改歌词。”

　　千宁天真烂漫地笑着拉起苏奇：“奇奇，你看我今天头发做得怎么样？我好紧张哦！”

　　苏奇直直地盯着这张她从小便熟悉喜爱的俏脸，目光中的震动、不信、痛心和愤怒杂成一片，她的脸色大变，一句话也不说。

　　房间门大开，杨导演急火火进来大声喊：“过来几个人，快点！纪星羽的男舞伴突然肚子疼得厉害，赶紧扶他去医院！”

　　苏奇心一跳，飞快看了千宁一眼，跑上前去。千宁正惊讶地叫着：“天啊，怎么会这样？”

　　那男生显然绞痛得受不了，脸上痛苦得五官皱起，蜷着身子倒在地上。

　　星羽也跑过来，一看这样子便说：“快叫救护车吧！他好像很严重。”

　　杨导演把她拉出去：“星羽，今天晚上的表演……他看来是不能上台了。”

　　星羽微蹙眉头，《Doyouonlywannadance》，这首拉丁歌曲的双人舞他们已经排了一个星期，突然不能上台，麻烦大了。

　　“这可怎么办？”千宁叫道，“这个节目还能上吗？”

　　一旁的彭俊铁青着脸远远看了星羽一眼，大家的目光都在她身上。

　　星羽静静地停了几秒，扬起一个帅气的笑容：“那就我自己跳好了！”

　　5、4、3、2、1．

　　倒计时结束，节目开始。舞台灯光亮遍，音乐奏响，笑语晏晏。

　　最后的三个人按序上台演唱，彭俊被评委狠批，千宁占尽先机，直播一切顺利，而台下的星羽，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服装不见了。

　　苏奇着了急，在化妆室的一堆衣服里狂翻，星羽伸手拉住她：“奇奇，找不到就算了。”

　　“那怎么行？！”苏奇急得满头汗，“你总不能穿这身上去吧？”

　　星羽扯扯黑T恤，顺顺自己的短头发，露出一排皓齿：“只要还有我就行了。”

　　“小羽……”苏奇知道她心中绝不轻松，只是她从不说。

　　“试试这个怎么样？”一只手从两人之间伸进来，手上一套服装。

　　星羽和苏奇转头一看，莫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她们身后。

　　触到他轻斜过来的眼神，星羽的脸顿时一红。

　　“啊，莫先生，是你。”苏奇忙道，“这？”

　　莫名不疾不徐地拉过星羽的手，将衣服放给她：“就快到你了。”

　　星羽一怔，抿着嘴说了声“谢谢”，没敢看他的眼睛便埋头冲进换衣间，她打开衣服，不由眼前一亮。

　　现场忙碌着的杨导演早就频频派人去催，下一个就是星羽的嘉宾表演了，人怎么还没来？

　　观众席上的气氛微妙地骚动起来，像空气里撒满了星星点点的火药，只待一个人出现，便会立刻引爆之沸点。连评委都开始连连向后台的方向不经意地瞟过去，赵飞飞、彭俊和千宁也忍不住悄悄来到一边观看。

　　乔剑拿起赞助商的矿泉水喝了两口，感到周围骤然波动的情绪，心中十分满意。此时只有舞台另一侧站立的千宁，望着台上浮起别有深意的微笑。

　　忽然，后台的许多人一起低低惊呼起来，吸气声像海浪一浪浪涌起。杨导演忙回头，手中挥动的对讲机僵在了半空中。

　　一片黑色的布景帘幕中，一个红色的纤纤身影走来，两边的人无意识地驻足分开，望着她走到前方。

　　星羽身穿一件水红的无袖上衣，衣领严严实实直扣到脖颈，料子却是柔若无骨的似水丝绸，勾勒出蜂腰鹤背，一双雪白玉臂如藕露在外面。黑色的紧身裤，显出玉腿直而修长，粉臀轻翘。腰间别出心裁地围着一圈垂下的银链丝线，恰似亮眼的短裙般，凭添了许多灵动，别有一番味道。一张瓷白的小脸淡扫嫣红，在这至纯的红色映衬下，眼波清澈流转，明艳动人。

　　众人都看得呆了，千宁脸色一变。

　　直到她走到面前，杨导演才缓过神来：“星……星羽……，你自己，行吗？”

　　星羽不明白为什么她换好衣服出来大家就这副表情，连导演都不例外，她抿抿嘴小孩子似的鼓起嫩嫩的腮，笑说：“不管了，死就死吧！”

　　升降机已经准备好，星羽站了上去。

　　钢铁搭建，电缆缠绕的漆黑台下，她深吸一口气。这么多意外，她清楚地很，不可能是巧合。不管是谁要在背后害她，已经明着来的彭俊也好，还是这双暗中的手也好，她都不想在意。只是没想到的是，台下的世界原来这样复杂。

　　但她始终会站上她自己的舞台，当灯光闪耀，万众欢呼的那一刻，一切都不重要，她只想燃烧最好的自己，不管结果如何。

　　一双手突然揽上她的腰，一个高大温热的身体贴上她的肩背，他的声音在她耳边：“我伴你跳。”

　　星羽浑身一僵转过头，咫尺间是他朗眉星目，笑意模糊。

　　“你？！”星羽想挣开。

　　“你不想今天让留下不完美吧？”他说，“星。”

　　星羽动作一停，心神震动。

　　他微微放开她，扳过她的肩，认真看着她：“知道有多少人在看着你吗？星，放松点。”

　　说实话，莫名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放不下，即使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但看到她有事依然忍不住出手相助。像不愿一颗水晶蒙尘，他控制不住地想为她拂去一切，只想保护那纯净的笑容。他为什么会这么矛盾？……

　　星羽双眸盈亮，他第一次又在她的面前，叫她“星”。18岁那年的记忆忽然像回到了此时此刻，他们曾在天桥上沉浸在音乐里，在篮球场的灯光下弹唱轻舞。自从他换了一个身份出现后，她还以为他已经忘了。

　　星羽唇边笑起梨涡，亮亮的眼睛看着他，一弯腰将脚上的球鞋脱下，拎在手指上晃了晃，扔到了一边。

　　莫名惊讶地看看她，这个女孩总是出人意表。好吧，既然她想玩，他就陪她。说到底，舞台也不过是个游乐场，真正用音乐快乐的人才能玩得开心。

　　他牵过她的手。

　　升降机升起，黑夜骤然变白天，尖叫刹那震耳发聩，大灯和晃动的手臂，耳边那迷醉的来自南美大陆的音乐传来，像古老传说中追逐你我的咒语……

　　“我一看到你的双眼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我可以感觉到你面具后的真诚

　　在梦里我听到你倾诉你的心声

　　于是我惊醒寻找你的踪影”……

　　一红一黑两个身影出现在舞台中央，她轻轻贴着他的胸膛，赤着双脚扭动腰肢，红唇微启，吐气如兰，歌声像暗夜里吐露的迷迭香，带着微醺酒气拂过每个人的耳内神经。

　　“你玩起爱的游戏

　　我耐心地等待

　　因为最后

　　我会毫无例外地是赢家

　　歌声停止的时候

　　你会清楚地看见

　　我会对你飞吻”

　　歌声缠绕，两人即兴随着那流云月影般地节奏起舞着，他牵起她的细手，送出一个旋转，那一抹艳绝至纯的红便漂浮起飞花似的梦境。

　　他瞬间揽回她细腰，顺着那光滑的手臂抚摸，直到握住她的手指，随着音乐一同摆动。

　　“亲爱的，停一下，你被爱包围

　　我找到我的挚爱

　　你被爱幸福包围

　　哪怕是走错一步

　　我也会万劫不复

　　一切该结束了

　　亲爱的，你该投降了

　　除非你向爱臣服

　　否则你永远不得安宁”

　　她唱着，微侧脸庞举起手臂，媚眼如丝，细长脖颈如高贵不遇的天鹅，倚在他臂弯起舞。他细碎的发丝落在她耳上，擦在她脸颊，热气吹向她领窝。

　　“你的唇离我的面庞如此的近

　　然后你像兔子般地跳走

　　于是爱得追逐开始了”

　　她旋转，飞翔，逃开他的怀抱，银链腰饰飞星逐月，溅起一圈红尘。

　　“我会是勇敢的猎手

　　但是，亲爱的，你最好祈祷

　　因为只要我想

　　我就一定要得到

　　你知道我要干什么”

　　他绕过她的面前，边退边挑起她的下颌，银白面孔似水双眸，他捉住她的纤臂旋转旋转，直到滚烫双手附在她平滑小腹，埋首在她唇畔。

　　“那些都是老套

　　我不想再要什么暗示

　　于是我走近你

　　你是到我身边

　　还是要我拉你过来”

　　剪花双影即兴翩翩起舞，一双玉足踏起暧昧痴香，那令人窒息的红绊住生生世世过往的客，苍茫明艳，寻不到她的寒武纪。

　　“一旦你抓起我的手

　　按我的去做

　　我会让你翩翩起舞

　　但是如果你走错节奏

　　踏错拍子

　　我也无能为力”

　　扭动，起舞，滑步，飞退，那摄魄迷香随着她举手投足播撒于空气，眼神身姿，原始野性偏又优雅舒展。她是彼岸持花的阿修罗，也是凝目清缓的毗湿奴，她是掌致醉液的苏摩神，也是入地无声的曼陀罗。他随她舞，在这夜晚，惟有音乐可以遗世独立，惟有她可以颠倒众生。

　　“停下来，你投降吧

　　一切该结束了

　　除非你向爱臣服

　　否则你永远不得安宁

　　为什么你不给我们的爱一个机会

　　还是你只想跳舞？”……

　　歌声最后一扬，音乐骤然停止。

　　红黑一对璧人身影凝固在舞台，歌曲已完，浓情却着，灯光渐渐暗下。台上台下一片静谧。

　　她微微喘着气，感到他浓烈的呼吸，电与光重归云外。

　　半晌，她从容地俯身行个礼，回头看着他的脸。

　　她的双颊嫣红，眼睛明亮俏皮，明艳不可方物。那不盈一握的纤腰还在他手中，莫名头脑一热，突然想就这样吻下去。

　　然而就在那一刹那，舞台上灯光猛亮，雷鸣般的掌声与喝彩响彻整个演播厅，主持人尖叫着跑上来，观众们被震惊了的情绪爆发了，“小羽小羽，爱你永久！”，甚至有人激动地流下泪来。

　　“纪星羽！纪星羽！纪星羽！……”尖叫淹没了一切。

　　原来，现世依然。

　　莫名忽地松开她，目光复杂地垂下手，星羽也如梦方醒，两人分开距离。

　　台下的乔剑双眼发亮，心脏似乎被什么击中了，他知道这次自己压对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