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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一夜之间,那录像传遍天下。

  这件事轰动性地震动了娱乐圈,也震动了大众的视野。之前杜清风的离奇死亡的事件突然出现了这样突破性的发展,线索连根追出,原来他是许多影视公司及明星的幕后人物,最爆炸的就是这段被曝光的视频了——纪星羽竟然是他的金屋之娇!难怪出道以来就平步青云,果然是背后有财大气粗的老板。

  整个舆论议论纷纷,指点嘲笑,那段视频被贴得到处都是,无数故作明白的污言秽语泼天而下。

  而这件事给星羽的事业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

  一直健康清新的形象轰然崩塌,喜欢她的人们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自己爱的这个女孩竟然有这样不堪的实质,本来就看她不顺眼的人趁机大加踩踏,更多的中立人们则用看笑话和讽刺的口吻把这件事当成茶余饭后的话题。

  眨眼间,星羽成了被所有人唾弃的丑闻女主角。用身体换名利,清纯执著的外表都是假象,大众顿时觉得自己被严重欺骗了,愤怒之下一起抛弃了她。

  乔剑觉得压力已经大到要崩断。从录像曝光的那天起,他办公室和手机的响声就没断过。几乎同时,所有广告商纷纷上门要求解约,所有通告、演出合同都作废,一夜之间,星羽被从荣耀的云端抛入无底的深渊。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现实,一旦失势,就是墙倒众人推。那些曾经巴结找门路都请不到星羽的公司或人,转眼就对她弃之如敝履、不屑一顾,早就嫉妒她却苦于寻不到机会的人,在各种媒体采访中或含蓄或露骨地对她冷嘲热讽、幸灾乐祸。

  星羽转眼间已处于孤立无援、四面楚歌的境地,整个飞耀上下倾力也无法挽回这无可阻挡的情势。

  她不再是众星捧月的幸运儿,不再是那个走到哪里都有人追逐的纪星羽了。

  “好的,我知道了。”乔剑放下话筒,仰天倒在座椅靠背上。

  是警察局的电话。杜清风的死前几天已经盖棺定论,经过法医诊断,他死于突发性脑溢血,身上没有明显伤口,只有胸前似乎留着一朵玫瑰形状的阴影。死因看来与第三者无关,蹊跷的就是死亡时间,他应该死于至少一百年前,但这在现实中又怎么可能发生呢?

  所以到现在此事都是一个谜。

  昨天因为那段录像昭示了星羽跟杜清风的牵涉,警察局传讯星羽去问话,刚才的电话通知,各种线索都找不到杜清风死亡的合理解释,他似乎只是疾病突发致死,星羽没有嫌疑。

  乔剑松了一口气,睁开因连日失眠而发红的眼睛,目光落在办公桌上那只手机上——那是莫名的手机,是那天晚上他在杜清风的房间地上捡到的。

  他一直想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在看到星羽的视频的那一秒几乎疯狂。莫名是那天晚上在那房间给他打过电话的,难道他当时也在现场?他现在为什么突然失踪,连日来星羽已经憔悴了一圈,他却始终再也没有出现。

  而星羽……

  乔剑将手指插进头发,心脏因疼痛而猛烈收缩——他现在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为什么他那天不陪她去摄影棚?为什么在她最绝望的时候他不在她身边?就算是现在,面对着异常恶劣的情势,他甚至什么都挽救不了。

  乔剑痛恨自己的无能,恨不得全世界的电源都灭掉,让那些视频永远消失,但即使这样,他也再也换不回星羽完好无损的心……

  而最令人心寒的是,星羽死忠的粉丝们,已经有不少在星语星愿网站发帖子说要离开。他们说原来自己竟然看错了人,爱错了人。他们以为美好无暇的女孩,其实也跟那些普通的明星没有什么两样,背后的事情谁又能知道,所有他们曾经津津乐道的爱,只不过是自己完美的幻想……

  无尽的失望弥漫了粉丝群,除了一部分依然对星羽坚信无比的人,许多人伤心而去。

  这就是感情吗?

  原来什么都是不可靠的,什么都是可能失去的。如果还有明天,该怎么说再见?

  乔剑疲惫地倒在椅子里,睡着了。

  清早,尖亮刺耳的电话铃声把乔剑从昏睡中猛然惊醒,他头脑混沌地拿过话筒:

  “喂?”

  “乔总!”苏奇惊慌失措的叫声从话筒里响彻整个办公室,“星羽走了!她自己走了!”

  乔剑登时一个激灵清醒了:“你说什么?”

  苏奇带着哭腔大喊:“我早上起来发现她不见了!她留了一封信说她要静一静让我们不要找她!乔总,星羽她能到哪去呀?!”

  乔剑头脑空白,问:“她留下了信?那她带了什么走?”

  “什么都没有带走!所有钱,存款都在我这里没动!她只带走了她的吉他!天啊,乔总,怎么办?!”

  乔剑攥着话筒,冷汗直下,心跳几乎消失。

  S镇的清早笼罩在冬日一夜的寒气中,浅淡的雾还没有聚拢就被那凉风稀释了,河边吹来的风在那屋檐瓦顶上溜了一圈,就随着远逝的云逐入高杳的天空中。

  河水粼粼给四面都是山的小镇带来些灵动的气息,青砖石墙的小巷里渐渐醒来一天的凡俗生活。

  简贞拢着头发从屋里摘下门板,高大的木板放到一边,刻花的古老木门敞开,牌匾下一个亮堂的门厅迎着日光呼出清晨的第一口气,匾上的“乐水居”写得龙飞凤舞,在薄日下淡淡发亮。

  “小菊,把壶里的水倒了去!一会叫阿虎去邮局取个包裹!”简贞拿卡子把短发夹好在鬓边,套上外套拿过抹布准备开始打扫。

  “知道了贞姐!”一个大眼睛的女孩穿一身桃红衣服从里屋跑出来,手里拎着一壶水。

  小菊走到“乐水居”门外,打开壶盖将水泼出去,她一回头,发现马路另一头远远走来一个人。

  很高的个子,粟色的短发,看起来很瘦弱,穿一件宽大的黑色羽绒服,里面奇怪地套着一件男式背心,明显太大而不合身,越加显出骨架娇小。蓝色的水磨牛仔裤,运动鞋,斜背一个瘪瘪的运动包,胸前的项链上挂着个黑色的墨镜,一定毛帽子捏在手里,那人缓慢而无目的地走过来。

  只是皮肤异常的白,隔着老远,小菊已经惊奇地发现了这一点,那人雪白的面孔在清晨的寒气中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透。

  她的目光不由被牢牢吸引了。

  直到那人终于慢慢走近乐水居的门口,小菊才看清她的长相,接着,她便惊讶了——这个男孩,或者女孩,唇红齿白,眉目如画,有一种特别的清灵之气。她并不特别漂亮,但却十分动人,眉宇间有什么特别的引力般,牢牢锁住别人的视线。

  只是她现在看起来似乎有些苍白虚弱。她的两条腿已经在打颤,目光也茫远疲惫,好像很快就要撑不住了。

  小菊的头随着她转了180度,突然觉得这个陌生人有点眼熟,她在哪里见过吗?一定是见过吧,怎么眼熟至此啊?

  她正想开口叫住那个瘦弱的身影,突然,那人停住了脚步,缓慢转回身望着她。

  碰上她晰澈的目光,小菊的心没来由地一颤。

  那人看着她说:“我很饿,有吃的吗?”

  小菊一愣,入魔般不假思索地说:“啊……有。”

  那人便慢慢地从她身边走过,走进店里。

  小菊发了两秒的呆,连忙跟进去。

  那人已经在一张桌子旁坐下,将一个吉他盒从背上取下放在一边。

  小菊这才注意到她身上还背着一把吉他,刚才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脸上了竟然连这个也没看到。

  这个奇怪的人默默坐了片刻,抬起迷茫的眼睛望向小菊。

  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小菊浑身一震,觉得自己着了魔,这个人的眼睛简直令人无法拒绝。

  “哦,你等一下,我这就拿吃的来!”她跳起来奔向厨房。

  五分钟后,简贞抱着双臂站在一边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陌生人坐在她的店内捧着一锅面条狼吞虎咽。

  阿虎拽拽眼睛发直的小菊:“这人你从哪里捡回来的?”

  小菊怔怔地说:“我也不知道,她、她自己进来的……”

  锅子放下,她抹抹嘴巴,茫茫看了一眼面前的三个人,说了声“谢谢”,突然一头栽倒在桌子上,再也不起来。

  好像做了一个深长、漆黑的梦,梦中像在深渊里漂流,无数的光影混杂眼花缭乱,快进的磁带般变了形的笑声掌声骂声掺杂在一起,世界像万花筒里天旋地转,她看到杜清风的背影和一张峻俦的脸,他苍白痛楚,修长手指抚摸上她冰凉的脸……

  星羽猛地睁开眼睛。

  “她竟然能睡得这么死?已经两天了!”门口隐约有两个人在说话。

  她睡着了吗?

  星羽困难地从被子里抽出手捂上额头——好像是吧,她只记得自己凌晨离开苏奇的家,随便买了张最早的火车票就爬上了火车。一路上昏昏沉沉不知身去何处,蒙着头万念俱灰。

  随便让她到哪里去吧,只要能让她安静地,再也没人打扰地,拼装起崩碎的天空。

  “她醒了!”一个女孩惊叫起来,飞快冲到床边。

  门恰好打开,一个短发苗条女子走了进来:“醒了吗?”

  有三个人凑到了她床边,星羽吃惊地挪动了一下身体。

  一个大眼睛的女孩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你可真厉害,竟然睡了这么久!”

  也许吧,她记得火车上的几天她都没有合过眼。

  “你是谁?怎么会到我们这里来?”一个浓眉大眼身材结实的小伙子问。

  星羽一怔,不知该怎么回答。

  短发女子走上前,眉目间带点英气:“小姐,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姓莫。”星羽脱口说。

  “姓莫?”大眼睛女孩说,“你跟一个明星很像诶!”

  星羽突然一颤。

  小菊皱起眉头:“她……她叫什么来着?似乎是,纪……”

  星羽的手攥住被子。

  “你既然醒了就好办了,你的东西都在这里,看看对不对。”简贞说。

  “请问,这是哪里?”星羽抬起头茫然问。

  “这是S镇啊!你不知道吗?”

  S镇?这里已经是离北京万里之遥的南方某省了,那火车的终点站原来是这里。星羽渐渐清醒。

  “好了莫小姐,”简贞一拂头发,“请先交一下这几天的房费和那天早上的饭费吧。”

  星羽一呆:“我身上没有钱了。”

  “没有钱?”那个小伙子诧异,“你出门不带钱的吗?难道你是因为这个才饿成那样?”

  星羽脸一红——她买完火车票后才发现口袋里的钱已经所剩无几。走的时候她没有带什么,她只是想把所有东西丢在身后,过去的所有,她什么都不需要。

  简贞扬起眉梢,打量了她几眼:“没有钱,那就想办法吧。”

  飞机停在南方某省的省会城市,从这里到S镇还需要1小时的车程。

  忆星带着附耳式小型MP6,耳机里传来一个柔和磁性的声音。

  “从起飞到降落

  换了城市

  从热闹到寂寞

  我被吞噬

  在一夜长大

  只有我和你知道

  世界看我挣扎

  不解答……”

  《一夜长大》,星羽的第一张专辑《F语言》里的一首让她印象深刻的歌。

  忆星出神的任眼前南方小镇明丽的景色山水在眼前滑过,心思沉沦进那穿透黑暗的低唱中。小爱把那张珍藏多年、视若珍宝的CD拿出来时,简直像不舍自己的孩子。

  “因为她的唱片无法再版,所以以前的她的很多CD都听得过多磨损了,这张一直是我小心保存的,忆星你翻录的时候千万注意!”小爱唠唠叨叨、恋恋不舍。

  忆星泛起一个微笑。

  20年后的S镇,因为山明水秀、民风纯朴,已经成了著名的旅游胜地,往日安静的小镇如今目不暇接,古典而又现代。

  沈皆把车停在镇中的五星级酒店的停车场里,回头对忆星说:“竟然从北京一路走到这里,当年星羽一定心灰意冷。”

  忆星脸色发白,耳机始终没有摘下来。故事开始的时候她并没有想到,有一刻,她会泪流满面。就像人生中众多茫然交错的意外,生命的年轮上刻满芳华暗渡的落寞,上天一惯的玩笑。

  只是星羽,她所追寻的那个人,会留下怎样的足迹呢?

  在这个S镇……

  “看,这里已经完全变了样,乐水居,还有简贞,我们还能找得到吗?”沈皆把包背好,“小爱可是说过,星羽在这里呆了有两个月之久呢!”

  忆星戴上帽子:“二十年前乐水居是这个小镇唯一的小酒吧,一定有人记得的。我对简贞这个人也很好奇,一个当年留学英国的女子,三十岁年纪已经身家千万,却突然抛弃了事业来到这个当初落后无名的小镇一呆就是这么多年……也许这里真的能找到些什么呢?”

  沈皆一笑,搭上忆星肩头:“好的,那我们出发吧!”

  S镇是淹没在群山之间的一个落后小镇,一条小河从镇中穿过,一路灌溉高高矮矮的梯田。镇子里最豪华的场所就是镇中的一处灯红酒绿的歌舞厅,在高高矮矮的民居中经营惨淡。如果不是两年前一个叫简贞的女人独身来到这里住下,这个小地方的人们恐怕还从来没见识过酒吧这种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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