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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部分

   部队的新年过的很快。尽管是大年初一,还是有单位一大早就吹响了号声,接着就有鼎沸的人声从操场上传来。

  严真起床后有些怔然,无意识地动了动身体,忽然涌来的酸楚让她完全醒了过来,坐在床上不敢动。
  房门被推开,一身新衣的顾珈铭小朋友wWw。xiaoshuotxt。net背着手从客厅走了进来,神情非常严肃。
  严真瞧了他一眼,还真有点儿心虚!
  “严老师,大年初一早上您还睡懒觉!你太不上进了你!”顾小司令恨铁不成钢。
  姓严的后进兵张了张嘴巴,很聪明地转移了话题:“珈铭,外面怎么这么吵?”
  小朋友一边摸出一个苹果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听我爸说是前面那栋楼在举行活动,我在窗户上瞄了几眼,跟武林大会似地,要不是得等您吃饭,我早去看热闹了!”说着皱出一张包子脸。
  严真更心虚了,可还得装没事儿的下床洗漱。从窗户往外看了一眼,才知道小朋友说的武林大会是师部的一群兵在操场上举行军事技能比赛,庆祝新春。一个个战士都勇猛得很,过五关斩六将的,这也算是别样的训练吧。
  严真拖着步子走到餐桌前,看见顾淮越留下的一张纸条。薄薄的一张纸衬着他苍劲有力的一行字:师部今天安排值班,起床记得吃点儿早饭。
  她默默地读完,嘴角微弯。
  她将昨天捏好的饺子煮了煮,招呼小朋友吃早饭:“珈铭,以前在部队过年有意思吗?”
  顾珈铭包了一嘴的虾饺:“没劲!”
  “嗯?”她打了个问号。
  “没有,首长忙呗,都没空跟我玩儿。”小朋友怨念,“唯一的外出活动还是去扫墓,太没劲鸟。”
  严真愣了愣,“扫墓?”
  小朋友也意识到说漏嘴了,赶紧捂住嘴巴,就这还不忘嚼几下嘴里的饺子。
  她被他逗得失笑:“行了,赶紧吃吧。”
  小朋友就听话的又插了一个饺子,只是严真望着盘子里玲珑的饺子,开始发呆。
  
  对于林珂,她不介意完全是件不可能的事。
  只是她更知道,要求他忘记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那是竖立在他心里的一座碑,即便那不是爱,也有亏欠,也有遗憾。她不会,也不可能要求他做那样的事。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不要再那么念念不忘。心态不平和就容易嫉妒,而她不想嫉妒一个死去的人,她想幸福。
  
  大年初一热闹过后,部队就开始了紧张的训练。
  时常在睡梦中严真就听见响起的紧急集合的哨声和装甲车和坦克车碾过的声音,还有就是他起床穿衣洗漱时发出的轻微声响。不仅是因为她浅眠,更是因为他一走,这大半边儿都不暖和了。
  楚瑶是老军属了,对这帮男人们的忙碌都已是见怪不怪:“我给你说,每次我来,老刘跟我待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凑不够一天!”
  严真一边给她撑着毛线一边好奇:“老刘他都不回家休息吗?”
  楚瑶更是翻白眼了:“回,睡得跟死猪一样,说十句话能听见他一声哼就不错了!”
  话毕,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大笑声,接着是老刘特有的大嗓门:“我说,这是合起来批斗我呢?我这不干革命事业呢么?”
  楚瑶瞪他一眼:“今天回来早了?”
  老刘笑:“再不回来你不得先革了我的命啊。”
  
  见两人好不容易有时间说说话,严真起身告辞,还没走到楼道口,就看见迎面而来的顾淮越。
  顾淮越穿着一身作训服,浑身上下都仿似透着一股硝烟的气息,仿佛他刚刚是从战场上回来的,而不是训练场。
  他一边走一边摘下帽子拨弄头发,神情有些漫不经心。抬头两人视线相遇时,都怔愣了一下。
  到头还是严真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也笑了笑。
  
  回到家里,小朋友正趴在桌子上抄成语,别问,准是犯错了!不过不同的是,这回罚他的是向来护短的严老师。
  今天上午严真带他去给席少锋和钟黎英拜年,正巧那两个小朋友也在。严真便让珈铭去跟他们两玩儿,结果没一会儿,就把人家给招惹哭了,问原因,说是人家小朋友看上他枪了,想拿过来玩玩儿,顾小司令则死活不给!
  “我爸说了,不能保管好自己武器的士兵就不是好士兵,连士兵都当不好我怎么做将军呀!”
  话一落,在客厅看报的席少锋哈哈笑了出来,直夸这小朋友有志气。钟黎英和两位小朋友的妈都表示没事儿,可是顾珈铭毕竟把人小朋友给欺负了,严真怎么也得意思意思,当场就说回去罚他抄成语。
  没想到,一进家门,小朋友扭着屁股就趴到桌子上开始抄了!
  严真看着他,免不了要叹口气。她还是心软呀,不像顾首长,直接上来就是长歌行!
  顾淮越斜睥着他,听了缘由后,说:“该罚。”
  小朋友对首长这种“姑息纵容”严老师的行为很是愤怒,回过头,再纸上使劲地划拉出下一个成语:“狼狈为奸”
  
  沾了一身土气,顾淮越在晚饭做好前洗了个澡。
  今天训练之前刘向东给军里拨了一个电话,听贾其军政委的意思,这回军里在抽调哪个师参加年后演习这一问题上还是颇有分歧的,毕竟军里肖想这名额的可不止他一人,有能力的也不止他一个师。
  刘向东自然也懂,挂了电话忧虑万分。
  顾淮越安慰他,就当是大拉练了,就是不为军演做准备,部队的训练还是不能拉下的,而且他们心里都清楚,沈孟川打的什么主意。
  “你就真想这么开?”刘向东调侃他,“淮越,说实话我是没什么指望了,我一大老粗,祖坟上的青烟也就保佑我到这一步了。可是你不同,你还年轻,副师级参谋长,你就不想再往前进一步?”
  不是一个人跟他提过这个问题了,连家里老头子也暗示过他。只是……
  顾淮越放下笔:“老刘,你也知道我跟沈孟川的关系,只要是在一个地盘上就得针锋相对。”
  老刘见怪不怪,牛人扎堆儿的地方谁能服气谁。
  “这可能是他最重要的一次机会了。”顾淮越说,“以后就算是针尖对麦芒,也得找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吧。”
  说完这话老刘是真心对他服气了。别说,这个人,有时候还真骄傲的要命!
  
  回过神来,顾淮越迅速洗完战斗澡,向外走去。
  严真已经将饭端了上来,顺便还煎了小朋友最爱吃的糖心鸡蛋。顾小司令饿了一下午,一看见吃的什么深仇大恨都忘记了。这幅吃相连他爸都看不过去了,弹了弹他的脑袋瓜。
  盛好饭,严真落座时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珈铭还有几天就要开学了,而他现在还没有提到要去给林珂扫墓,难道是因为她的缘故?
  严真不禁放下了筷子,试探地问:“淮越,今年,不去扫墓了吗?”可想而知,她说的有多艰难。
  顾淮越手中的筷子顿了下,有些讶异地看着她。
  严真努力让自己摆出一个标准的微笑:“我听珈铭说的,你们每年都要去给林珂扫墓。今年,不去了?”
  “去。”良久,顾淮越说。
  严真应了一声,低下头去吃饭,一顿饭也吃得索然无味。
  
  洗碗的时候她就骂自己,太不会挑时间了,可是心里的疑惑和急切让她有些顾不得。这么想着,她的手中忽然一松,正在洗的碗被人接了过去。她吃了一惊,扭过头去,看见顾淮越。
  顿时心中一松,她说:“你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把碗给摔了。”
  他微笑着听着她的嗔怪:“那是你想事想得太认真了。”
  被戳中心事的严真默不作声。
  一时间只能听见哗哗的水声,过了一会儿,顾淮越打破这沉默:“别想了。”
  “……”
  “咱们一起去。”
  “嗯?”这回轮到她诧异了。
  他洗干净手,擦干后揽住她的肩膀:“我不想,让你有心结。”
  他不想在他带着珈铭去给林珂扫墓的时候她在家里想东想西,她不喜欢胡思乱想,这样让她感觉不快乐,那他就不让她想,他亲手帮她解开这个结。
  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他懂。
  严真微微动容,脸上有了淡淡的微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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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42、 ... 
 
 
  林珂的墓在B市市郊京山的一座墓园里,沿途开车上去,路并不是很好走。顾淮越索性把车停在山麓,一路走着上去。
  这座墓园并不大,一眼望去只有几排墓位。严真和顾珈铭跟在顾淮越身后,小朋友手里抱了一束新鲜的百合花,一张小脸上难得有些严肃。
  没人能够在此刻轻松的起来,严真亦是如此,虽然她来看的这个人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林珂的模样。
  顾淮越说她是个被人宠爱的小公主,那么在她想来,她就应该是那种阳光灿烂,青春洋溢,纵使笑得骄纵也不会讨人嫌的那种,就像沈孟娇一样。出身好,家世好,注定是众人的宠儿。
  可是真看到了,又会觉得不一样。照片上的她有着抹不去的哀愁,太清晰了,她几乎没办法当看不到。
  她有些奇怪地想起了自己,幼时的时候还骑在父亲的肩头笑得像个小傻瓜,转眼间就捧着一张裱好的照片,奶奶说,那叫遗照。人过世了,那照片才能称为遗照。
  这世间从来都不缺让你的世界天翻地覆的事情,重要的是你能不能扛着住。她是一个人扛着,可是这个女人呢?她找了一个最聪明也最笨的人陪她一起。这让她既不是滋味,又有些……羡慕。
  
  顾淮越接直立在墓碑前,也默默地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照片上的她一双眼睛沉静如水,淡淡的笑容,浓浓的哀愁。
  其实她笑起来才好看,可是对着他,她不常常笑。
  他知道她经常透过自己看到另一个人,因为她看着他的眼神是空洞且茫远的,放佛被掏空了,一双眼睛也显不出任何神采。
  他其实有些不懂,他的年少时期是在骄傲中度过的,他不懂为什么她会透过他去看另一个人,他的骄傲受到了挑战。
  后来很久他才明白,他们都疼爱她,可是因着人不同,疼爱的意义便也不同。
  只是,明白太晚,所有的也都没了意义。
  他跟淮宁确实不同。淮宁对她最大的爱护就是放手走掉,不爱便不给她任何希望。
  而他爱护她的方式就是跟她结婚,疼她宠她,让她跟以前一样过的幸福,直到有一天她告诉自己那不是爱。
  这让他啼笑皆非,同时又让他迷茫了。
  “爸爸!”小朋友清脆的声音唤回了他的神智,顾淮越转过身去,摸了摸他的脑袋瓜,接过他手中的百合花。
  弯腰,放在地上。起身,又是一个标准的军礼。
  
  回去的路比来时好走,顾珈铭小朋友欢快地走在前面,时不时地回过头向他们招手。小孩子的忧愁总是短暂的,离开了那一亩三分地,脸也就放晴了。
  顾淮越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说:“严真,我有时候在想,每年带着珈铭来这里,是不是不太好。”
  严真刚从墓园的场景中回过神来,正在默默地发呆,听到他这句话,愣了一下:“为什么?”
  “我一直都很庆幸珈铭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孩子,关于他妈妈的离世他没有任何印象,所以也不会觉得难过。而我这样总是让他想起,会不会对他不好?”
  他偏过头来看着她,征求她这个前班主任的意见。
  严真挺想告诉他的,做老师她其实是个门外汉,教师资格证还没全考下来,教育孩子其实也就是个半瓶子醋。更重要的是,这个问题她无法客观地给他一个答案。小孩子的心比大人的更容易收拢的道理她还是懂得。
  顾淮越当然也懂得,也明白了她的迟疑。知道是自己的问题为难住她了,他也不问了,握住了她藏在口袋里的手,暖热的感觉让他禁不住握紧:“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严真则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得出了答案,拽了拽他的手,说:“其实更民主的方法是来之前征询一下小朋友的意见。”
  他愣了下,说:“当时林珂火化之后家里问我葬在那里,说是已经选好了一块儿墓地。不过后来我还是带她来到了这里,我想,入土为安,还是不要让她感觉寂寞的好。后来又常常带珈铭过来看他,小家伙很小的时候可没这么听话,哭着闹着不愿意。”
  说着他走过一块不平整的台阶,让在前面伸手等着她扶着她过来:“现在我明白了,其实不是他的错,而是我的。任何感情,包括思念,都不应该是被强制的。”
  这是他刚刚站在墓碑前想清楚的问题。
  可能是因为爱情是最大的一个谜,尤其是对他那习惯了直线模式思维的职业军人逻辑,所以,他还在寻找答案。只是他忽然想放松一点,对别人,也是对自己。
  严真因为他这一串话愣在了那里,直到看清他伸过来的手,和带着平和笑容的面容。她动容了下,把手递给了顾淮越。
  而他一使力把她带进了怀里,顺势圈住,在她耳边落下两个字:“谢谢。”
  她只是怔愣了一下,而后似是回应一般,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
  
  ……
  …………
  
  顾珈铭小朋友又到了伤心的时候了。
  不光是因为快要开学,又要离开爸爸回C市了,而是因为,他发现家里这两个大人越来越拿他当灯泡了,搁哪儿都嫌碍眼!
  一想到这个,正在玩枪的顾珈铭小朋友对着严真怒目而视,严真则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当做视而不见。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顾参谋长有几次晚上回来得很晚,顾珈铭小朋友就理所当然地搬着被子来跟严老师一起睡觉了。
  结果令人发指的事,每天早上醒来,他就会发现自己又回到那张小床上了!每天早上!没有例外!
  
  顾珈铭小朋友很是心寒地戳着盘子里的鸡蛋,吃的闷闷不乐。
  严真则是在旁边打量他许久,试探地问:“珈铭,听你爸爸说,十五晚上院子里会放焰火,去不去看?”
  小朋友撅嘴:“你又不跟我玩儿。”
  “这次我保证!”严老师举手,信誓旦旦状。
  小朋友一双锐利的黑眼睛看着她,似是在考虑这个倒戈相向后又弃暗投明的兵还能不能相信。没多久,把最后一口鸡蛋塞进嘴里,顾小司令就有了答案:“行!”
  
  今天A师这个年是真的过的挺热闹的,以往正月十五的晚上都是各单位自己组织在活动室看一看朝廷台的文艺晚会,然后再随便扯扯皮,回宿舍一睡,第二天早上起来继续训练。今年则不同了,师里面大手一挥,十五晚上咱们放焰火,而且还少不了这军队特色,连送上天的烟火都整整齐齐一个方向!
  严真看了,感叹不已。
  楚瑶碰了碰她:“我听老刘说你们明天就走了。”
  严真点了点头:“珈铭快开学了,我也得上班了。”
  楚瑶叹口气:“这当军属的就是这点儿不好,没随军就得两地分居。”说着她想起了什么,逮着严真直问,“我说,这淮越条件早够了,怎么你们还不随军啊。虽然咱们这边条件差点儿,但是B市说起来还是比C市好。而且部队的家属安置政策摆在那里,www.xiaoshuotxt.net安置你们也不是问题。”
  严真:“我们还没考虑那么多。”
  “该考虑了!”楚瑶斩钉截铁,“毕竟以后时间还长。”
  严真淡淡一笑,是啊,也该考虑了。
  这些烟火很漂亮。只是美则美矣,一腾空,绚烂个几十秒,也就归于灰烬了。她不喜欢,她喜欢的是长长久久,尽管这东西听起来有些奢侈。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此刻忽然嗡嗡响了两声,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严真接了起来。
  
  “在院里看烟花?”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
  那头沉默了几秒,问:“好看么?”
  “还行。”她笑着答,随即想起来问,“你在哪儿?”接的有些急,她没看来显。
  “唔,我刚回家。”今天下午师部组织开会,他也没跟去训练场,会议一结束就回家了——那栋两居室的房子。家不应该是空荡荡的,所以他下意识地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回来吗?”
  “珈铭还在这里玩儿,我答应陪他。”她要是再背叛组织,顾小司令得突突了她。
  顾淮越沉吟片刻,说:“那我给通信员小马打个电话。”
  “嗯?“
  “让小马找个警卫排架住他。”
  严真扑哧笑出了声,迅速地挂了电话。看着人群中玩儿的正高兴的小朋友,找准方向——开溜!
  
  ——
  
  啧啧,伪更一下字数就又不够了,T T
   
 
43、43、 ... 
 
 
  离开B市的那天天气忽然放晴。
  
  顾珈铭小朋友背着个小书包蔫蔫地站在她腿边。严真还以为小朋友早起看见她肯定很生气,结果非但没发火,还乖乖地吃了早饭,收拾好自己的小书包。
  严真甚是诧异,小马一边将行李箱装车一边笑着跟她解释。原来昨晚顾珈铭小朋友跟院里另外几个小朋友玩来劲儿了,直到快晚上十二点才被小马架回家。他老爸就训他,说下次再这么晚回来就关他禁闭!小朋友顿时就蔫了。早上起来看见严真时心里还打着小鼓呢,以为严老师昨晚找不着他一个人生气自己回家了!
  严真听了忍不住扑哧一声笑,瞅了瞅对她讨好地笑着的顾珈铭小朋友一眼,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儿。他们这两人现在是各怀鬼胎,她也没比他好到哪儿去!最腹黑的人是谁?当然是——顾淮越顾参谋长!
  
  腹黑的顾参谋长从小马手里接过了车子钥匙,直接开车送他们去机场。上午十一点的飞机,现在才早上九点,时间还算宽松,他放慢车速行驶着。
  严真坐在副驾上,偶尔用余光打量打量他。今天下午顾淮越还有一个会,是关于部队下一年度战备训练计划的,他能抽出时间送他们已经是很不容易。只是严真不想也不会抱怨,因为她知道他既是她的丈夫,又是一名军人。她也在习惯成为一个军人的妻子,习惯这样平和的离别场景。
  
  车子稳稳地滑入了停车坪,顾淮越从后备箱提出所有的行李,转身时看见严真和小祸害两人围带着一模一样的围巾和手套,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
  他忽然意识到这次送别与以往都不太一样,因为这是他第一次送走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顾淮越怔愣了下,揉了揉珈铭的头,说:“走吧。”
  排队换好了登机牌,三人站在候机大厅。顾淮越低头嘱咐顾小朋友在飞机上要听严真的话,小朋友蔫蔫地点了点脑袋。顾淮越看他这副模样,落在他小脑瓜上的爆栗子力度也变得轻柔了。
  这小家伙长这么大,最不喜欢的,就是离别。
  他抬头看看严真,将飞机票交给她。
  严真:“你忙的话就先走吧,我准带着他安全到家。”
  顾淮越笑了笑,扶了扶帽檐:“到家记得打电话。”
  “嗯。”严真点头,努力挤出笑容。
  而他只是扶了扶她的肩膀,想说些什么,却又都咽了回去:“那我先走。”从这里回师部最起码得一个小时,回去吃个饭也就该开会了,他确实忙得很。
  他抱了抱小朋友,也抱了她一下,力度控制的不够好还很短暂,没等她感觉到这个拥抱的温度,他已经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小朋友忍不住小声嘀咕:“怎么感觉首长今天有点儿不一样。”
  听完这句话,严真忽然觉得心里头被谁抓了一把,揪着疼。
  她笑了笑,一手抓着小朋友一手准备检票登机,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向后看,不去追寻他的背影。只是没多久,她就不受控制地转过头去,看见他站在离他们不算远的地方,目送着他们离去。
  见她望过去,顾淮越笑了笑,将右手抬起,缓缓地行了一个军礼。那是一个军人能表达出来的最高敬意,他给了她。
  而严真则迅速地转过头去,瞬间泪如雨下。
  
  ……
  …………
  
  C市的冬天也不比B市暖和多少,只是大街小巷上余下的喜庆气息让她感觉新年还未走远。梁和和李琬就笑她,说是在部队的时间抓得太紧,让人也跟着神经紧张,完全意识不到这是在放假过年。
  严真一想,还真觉得有道理。WwW/xiaoshuotxt.N et
 直到现在想起分别前看他的最后一眼,严真还觉得胸口闷得慌,回到家里给他打电话,是通讯员小马接的,说是参谋长在开会,让他等她的电话,知道他们到家就放心了。
  如今回来三天了,除了第一天打了个电话说往后几天会很忙之外,再打过去,就是小马代接了。
  一切好像回到了原点。不过严真心里清楚,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她记在心里就好。
  
  忽然一阵咋呼声起:“严老师,牛奶都冒泡泡了,熟了!”
  你看,想走神思考点儿问题也不行,还有个倒霉孩子要喂!严真赶紧关了煤气开关,把煎好的鸡蛋和牛奶盛了出来,让头一天上课的顾小司令吃早饭!
  
  他们现在住在顾淮越市区那套两居室的房子,从这到学校的距离比顾园近,他们来回也方便。
  严真驮着顾小朋友在门口停住,小朋友一歪帽子,背起书包牛气地往教室走了。严真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想笑,小家伙又恢复了红军司令的气势,已经不再是那个因为要离开爸爸而沮丧低落的小朋友了。而她,好像连个孩子都不如,这怎么行?严老师心下一惊,赶紧开始调整状态。
  同事王颖一直很好奇严真和顾珈铭小朋友的关系,严真含糊解释了几句将她搪塞过去,转过身来却被一个问题困扰住了,她为什么不说实话呢?
  
  “严姐,严姐!”一双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严真骤然回过神来,看见对面小刘好奇的眼神。
  小刘问:“严姐你没事儿吧?”
  严真摇了摇头,拢了拢头发换上衣服开始工作。
  小刘见她没事儿,也就放下心了:“常主任说,让您过来了去他办公室一趟。”
  严真系扣子的手顿了一顿:“主任没说有什么事儿吗?”
  小刘摇摇头,这她就不知道了。
  严真想了想,转身走了出去
  
  常老写的一手好字,用他的话说是小时候上私塾的时候被先生练出来的,图书馆里墙上挂了一排警示语,全部都是常老手写而成裱好挂上去的。严真敲门而入的时候,常老正俯身一笔一划的在纸上写字。她见状没有打扰,而是在一旁耐心地等着他写完。
  
  “小严啊,快来帮我看看这四个字。”常老扭头喊她。
  严真有些讶异常老的好兴致,却还是接过了他的墨宝,一字一字念了出来:“韬—光—养—晦”
  “写的怎么样?”老头笑着摸了摸下巴,再有一绺子白胡须就更像那私塾老先生了。
  她笑了笑,说好。
  常老双眼一亮,开怀道:“那就送给你了!”
  “诶?”严真自然是有些诧异的。
  
  常老在办公桌前坐下,端起茶缸一边喝水一边指着严真说:“你呀你呀,你的档案在哪里?”
  “在档案室。”她愣着说,而后又是一笑,“我来这儿这么久了,您才想起来看我的档案?” 其实说起这个来严真有些底气不足,当初毕竟是靠学姐的关系进来的,所有的手续都是走个程序,带来的档案直接往档案室一放,有谁耐着性子翻翻看呢。
  “我才懒得看那个!”常老大手一挥,“我只问你,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啊?”严真愣了下,而常老依旧是满脸慈和笑容地看着她,严真低下头,低声说,“Z大毕业的。”
  “学的是不是管理类专业?”老头淡定地瞥她一眼,这回严真是彻底愣住了。
  常老放下茶缸:“你这个丫头可捂得严实啊。”
  “那,您是怎么知道的?”
  常老哈哈一笑,细细道来。常老的老伴儿就在Z大管院教书,前年刚退了下来,昨天中午来学校给常老送午饭,碰巧看见了严真,只是因为严真走得太急,没叫住。把老太太急得回了家就赶紧逼常老的供。
  严真听了有些激动又有些不好意思:“这真是,太巧了。”
  常老的老伴儿李教授是她们学院返聘回来的老师,德高望重,非常受人尊敬。
  
  “还说呢,昨晚上这老太太就在我耳边一直念叨,说Z大管院出去的学生怎么就在我手下归我管了?直说我浪费人才!”常老苦笑。
  “那您,不会就这么赶我走吧?”严真开玩笑地说了句,而常老居然还真就点了点头。
  “老太太问我要人,你说我给不给?”常老认真地看着她。
  严真噎了一下,问:“要我做什么?”
  “说是C大管院在做的一个项目,专业人手很少,内部招聘也凑不够人,就委托我这老太太给她找一些合适的人来帮忙,做的好了可以留校做助教。”
  严真几乎想都没想就下意识地拒绝了:“我,我不行!”
  “行不行是人家说了算的,还得面试呢,不算走后门。”常老大手一挥干脆道,喝了口水,他又意味深长地添了一句,“你想好了,是高校助教。比这儿的工作可强多了。”
  “我知道。”她低下头,她当然明白这一点,之所以不能立刻下定决心是因为她还有顾虑。
  “严真,我送你这四个字可不是白送的。”常老意有所值地点点他刚写就的那副字,“韬光养晦地够了,就真得派上用场了。”
  其实常老还真是抬举她了,她哪是在韬光养晦,她不过是找个工作养活自己而已。
  沉默了片刻,严真说:“我想想,等我决定了再给您个准信儿。”
  
  晚上严真跟顾珈铭小朋友一起回家,这几天C市又下了一场大雪,严真不敢骑着车子带珈铭去学校,两个人就决定坐公交。
  在距离家还有两站地的时候严真跟小朋友下了车,去超市买了些东西回家做晚饭,小朋友一边拽着严真的手一边啃着冰糖葫芦又一边听着严真训。
  
  “顾珈铭同学,昨晚上我怎么跟你说的。”
  小朋友嘴里吃着东西含糊地说:“您教育我,在班里边不能随便跟人打架。”
  记得很清楚嘛,“那今天怎么有人告诉我你又打架了,还是跟林梓一起?”这两小坏蛋现在倒结成同盟了。
  “谁让那个刚转来的老是欺负林小小,就得揍他!”小朋友咬牙切齿。
  
  严真失笑地看着他,敢情这小家伙也知道英雄救美了,她叹了口气,说:“那就跟他好好说。”想了想,又添了句,“是用嘴说,不能用拳头说。”
  小朋友也装模作样地叹口气:“诶,你们女人真麻烦,就知道告状和哭!”
  严真:“……”这小坏蛋又坏上了一个层次了,居然开始说这种话……
  咳了咳,严真说:“顾珈铭同学,我要是不跟你在同一个学校了,你还嫌麻烦不?”
  小朋友听这话顿住了脚步,黏在脸颊上的糖渣也忘了抹掉了:“老师,你要去哪儿啊?”
  严真顿了下,说:“我是说假如。”
  小朋友点了点头,说:“嫌,反正总有人给你告状!”然后接着就是他挨训。
  她失笑,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了喇叭声,严真偏了偏头,看见路边停了一辆猎豹汽车,挂着部队的牌照,有个人从里面探了探头,严真是一眼就认出他了。
  沈孟川。她下意识地默念出他的名字
  ————
 
44、44、 ... 
 
 
  沈孟川下车,一手拿着军帽一手拨弄着头发,风纪扣也没扣好,军容很是随意。
  他站在严真跟小朋友的面前,见两人一直盯着他的军帽看,便把帽子扣到了脑袋上。
  “又见面了。”
  严真不想跟他重提旧事,也不想跟他扯皮,点点头就想走。
  沈孟川不由得又摘下来帽子粑粑头发,跟在他们身后提议道:“我送你们怎么样?这大雪天路可不好走!”
  话毕,顾珈铭小朋友就滑了一下,爬起来后,他迅速回头瞪了乌鸦嘴一眼。
  乌鸦嘴沈孟川被他气笑了,三步并作两步跟上了他们两人。
  
  严真一边替珈铭拍掉身上的雪一边对沈孟川说:“家就在前面,不劳你送,谢谢了。”
  “我带军官证了。”
  严真动作顿了顿,扭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于是沈孟川又去揪他的头发,这是他烦躁或者紧张时的小动作:“我的意思是我是好人!”
  严真失笑:“是呀,大好人!”
  小朋友也见缝插针:“不许挖墙脚!”
  
  这一大一小的冷嘲热讽让沈孟川愣了下,趁他愣神的功夫两人又走远了。回过神来,沈孟川对着那个瘦削俏丽的背影喊:“我错了!”
  严真愣了愣,终于回过头看他。
  沈孟川似是也不习惯自己说这话,抹了把脸,说:“我说我错了,我不该直接带她们直接去你家,我应该事先给你打个电话,我不该,不该抱着看笑话的心里!”他一边点头自我肯定一边说,“而且,而且……总之,我错了!”
  他说完,直直地看着严真,像是请求原谅。
  而严真早被他这一串儿一串儿砸的晕头转向,w w w. xiao shuotxt. n et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扑哧一声笑:“沈孟川,不用跟我道歉。”她说,“我现在已经尽力让自己别跟那些不相关的人计较,那样活着就太累了。”
  “我知道,不过我想跟你道歉,道完歉我心里舒服。”沈孟川打枪似地往外蹦词儿
  严真说:“那我接受,你可以走了。”
  “可我还没道完歉!”他说。
  严真只好瞪他。
  沈孟川看着她,笑了笑:“对,你不知道,那你给我三分钟,我给你讲一故事吧。有一年夏天我去我奶奶家避暑,她就住在一个小县城里,对,是一个驻扎在小县城的炮兵旅里。有一次我带着一群小孩儿玩儿,就用这么粗,这么粗的绳套圈树上的东西,结果一把小心那绳套圈在了一个女孩儿的脖子上,把她脖子给勒肿了。我一直忘了给那个女孩儿说对不起,可是还没等我说,部队就搬走了,搬到一个大城市里。等我再去的时候我已经找不到她了,不,或许找到了,但是,但是我们没说一句话。”
  严真凝视着他,沉默几秒后,淡淡问:“那现在找着了么?”
  “我想我找着了。”他认真地看着她
  “哦,那真恭喜你。”她说,随后又笑了笑,“只不过故事听完了,我们也得回家了。”
  这次转身后沈孟川没拦她。
  他挫败看着她的背影,真想大吼一声问问她怎么就不承认呢。可是冷静下来,他只有摘下帽子,再度粑粑他那头短发,自嘲:“瘪犊子玩意儿,活该你!”
  
  回到家里,严真把所有的东西放进厨房。小朋友乖乖地去写作业,她在厨房煮着晚上喝的粥。
  洗好了米煮上,她坐在客厅沙发上开始发呆。小朋友从房间里探出一颗小脑袋来,表情有些忐忑不安地看着她:“老师,是不是刚才那人惹你生气了呀?”
  小朋友蹭到她跟前来,严真看着他,笑了笑:“老师没气,老师好着呢。”
  顾珈铭小朋友哼了一声:“看着就像个大坏蛋!”
  她失笑。
  沈孟川是个大坏蛋,不折不扣。那她呢?她,算不算一个好人?
  揉了揉小朋友肉肉的脸,她决定不去想这个问题的答案。
  
  第二天是周末,严真带珈铭一起回了顾园。
  李琬虽然同意让这娘俩在市区那套房子住,可心里还是有点儿没底,总觉得一个小区就雇那几个保安看不住家门。老爷子就说她多虑了,难不成这年头每家每户给你一个警卫班。
  话虽如此,每逢周末的时候李琬还是叫他们回家。
  吃过张嫂做的美味,小朋友在一边玩枪,严真在一边跟顾家二老说话。
  提到了换工作的事,顾老爷子还是支持的:“年轻人,不该总拘泥在一个地方,有机会就试试吧。”
  顾老太太也积极表态:“要我说不行了就回家,淮越一个月的工资也不是养不了你们娘俩,女孩子嘛,不要那么辛苦。”
  话毕,就被顾老爷子横了一眼:“你又搞这套,还没从小儿子那儿吸取教训?!”
  顾太太是委屈万分:“我这不是提个议嘛,最后还是小真做决定,碍着你了?你个老头子还不许别人思想进步了!”
  “你这是进步?”
  “……”
  
  老爷子现在空闲时间多了,顾家二老吵嘴的时间也就多了起来。正逢此刻偏厅的电话铃响,严真便忙撤离战场,接起了电话,一声“喂”字里还带着浓浓的笑意。
  那头顿了下,说:“原来你们在这里。”
  听这声音,是顾淮越?
  严真怔愣了下,她有几天没接到他的电话了?回来一周多了,接到他电话的次数一根手指头就够数了,他只打过一次。
  “严真?”见她这头没动静,顾淮越稍稍拔高音调喊了一声。
  “嗯,我在听。”她回过神来,说话的声音却忽然哑了一下,“你忙完了?”
  “嗯。”他低低应了声,声音里透着几分疲惫。
  高政委老父病重,他临时请了个探亲假,就在高政委走的第二天,老刘又得了阑尾炎,直接从训练场上送到了医院,医生说再晚一会儿就穿孔了。疼是不疼了,可恢复还得等几天,正好是一年内工作开展的时候,各项会议轮轴转,顾淮越也只好替他上了。
  也不是不想打电话,只是每晚结束的时候已经几近凌晨,握起电话也只好又搁下了。
  新兵连的时候听人说过句话——军人扛得起苦,可难抵柔情。现在想来,还真有几分道理。
  这些辛苦他不跟她讲,她也能猜到几分:“那你赶紧抓紧时间去睡觉。”
  “不急,给老婆孩子打电话的时间还是有的。”这话他是带着笑音儿讲的,严真一下子脸红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在顾淮越径自接了下去,“工作辛苦么?”
  严真说挺好,想起常老的话,又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一下。
  顾淮越先是怔了一下,随后笑了。这女人给他太多意外了,如今多了一个,倒也不算什么。
  严真说:“我想了想,还是不要去了,在这边挺好。”
  虽然是这么说,可是他还是听出了她声音里有点儿犹豫:“喜欢就去吧,毕竟这样的机会不多,不能因为小崽子一个人就放弃。”
  严真被他说的愣住了,她初听是有些心动的,图书馆的工作虽然清净,可是这么一直做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只是转念又考虑到珈铭,她走的心思又不强了。这些她也只是在心里默默想想,没对他说,他怎么就知道了呢?
  “我在想,我面试成功的机会可能不大,选不上,我还可以回来。”
  “严真。”他忽然喊她的名字。
  “嗯?”
  “你是我老婆,不只是找给珈铭的妈妈,懂吗?”顾淮越说,在她愣住的空当又笑了笑说,“否则不便宜那小崽子了?”
  啪嚓!严真挂了电话,捂住了脸。
  这人还是不打电话的好,打起来真是要了命了!
  
  有顾老将军和顾大校撑腰支持,严真星期一一上班就去找了常老。
  于是刚坐稳的常老连班儿也不上了直接带着她回家了,常老退休前是C大教哲学的教授,家也就安置在了C大的家属区。
  严真的导师李教授正在阳台上浇花,一看见她进来还没反应过来,手里拎的水壶直直往花盆里倒,还是常老抢先一步,一边夺下她的水壶一边心疼地看着他的花。
  李教授剜他一眼,笑着看严真:“我都有点儿不敢认了,当初毕业的时候还是清汤挂水的小姑娘呢,现在摇身一变成大人了。只一点儿没变,漂亮!”
  严真浅笑着捋了捋头发,有些不好意思。
  她说明了来意,李教授听了自然也很高兴:“那时候你们班是我带的最后一届,听说大部分同学工作都找的不错,只有你一个人去教书了,我听了就纳了闷了,你也不是师范中文系毕业的,怎么就想去做老师了?”
  “我……”她顿了下,才说,“我当初就是想找一个工作。”
  一上大学开始她就拼命在外做兼职,为的只是少让大伯和奶奶掏点儿钱,再加上她学习优异,年年可以拿国家奖学金,从大二开始,她就不从家里拿学费了。毕业之后,也没多想,听学姐说这个学校待遇不错,就直接进来了。
  相比于他人,她一直没那么多的选择。
  
  李教授知道她家里的状况,也不多问了:“我一直觉得小真你挺遗憾的,现在有这个机会,把握住,试一试,嗯?”
  她点了点头。
  李教授大喜,直接去摸电话:“那我现在就给宋教授打电话,问问情况!”
  “宋教授?”
  李教授一拍额头,笑:“看我高兴的,都忘了告诉你这个负责这个项目的导师是谁了。就是管院现任的副院长,宋馥珍教授!”
  
  宋馥珍?这个名字有点儿耳熟。
  严真默默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忍不住抽了口气。
  可不就是顾珈铭小朋友的狼外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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