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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何当同心人

  索瑟宫门,来来去去的秀女每日穿梭在储秀宫与御花园之间,总是顾盼着能与圣恩交集邂逅。明月乖乖呆在房内,不曾出去。冰月似乎亦是如此,只是偶尔与同旗的女子逛逛,行径极其小心。两人就这样悠闲自得度过了一个来月,安安静静,平平淡淡。

  直到前几个月刚出生的小皇子又夭折了。这皇子是皇后所生,康熙甚是疼爱,悲恸不已。昭告整座紫禁城同丧。皇宫大办道场,招来喇叭操办法事。

  储秀宫的秀女亦在那日穿上素衣,头戴白花,默哀去太庙。储秀宫一下子从莺声缭绕到鸦雀无声,死寂一般。各个都老老实实深闺浅出等待太监的传唤去太庙。他们是同悲吗?不其然,只是谁皆知,要是不得体,将在宫廷生涯上是不归路。有的甚至暗地喜悦,因为可见到皇上。

  明月已然着好素衣白花,恬静喝着茶。冰月惴惴不安道,“我们还没训练宫中礼仪,就去参加宫廷丧事,要是做的不得体,可是会砍头的啊。”

  “跟着其他人做就是了,担心什么?”明月扫了眼坐立不安的冰月,不明白她怎么这般。冰月静了下来,”也是。”随即自嘲一番。

  她这般惴惴不安,想必是无措吧。明月仰望今日天色清澈,暗叹,还要在这呆多久?

  敞开的门口,来了人,太监向他们作揖,“姑娘们,可以走了。”

  两人面面相觑,起身跟着太监走了出去。宫门陈旧又沉重地发出“吱嘎”声,秀女们整齐排着队伍朝着太庙前去,因明月是镶蓝旗,不能与冰月同一个队伍。

  她的队伍离冰月的队伍较远。冰月在前,明月在后。挨排成一条长龙,穿梭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道廊。秀女同着素衣白花,束同一发髻,踏着同样的步伐。

  明月碎步跟着队伍,忍不住打着哈欠,迷迷瞪瞪。忽地,队伍停了下来,明月正好撞上前面的秀女的后背,她抱歉道:“对不起。”

  可前排那秀女却只盯着前方那一抹红色,身形颀长,着****喇叭装,面容清俊,与旁边几位相比,熠熠生辉。他正回首望向队伍前的女子,而那女子亦专注望向着他,那似一道洪流,沟壑在两人之间,两人千转百回,似梦似幻,呆呆凝视。明月眼耷拉下去,竟出一滴泪,砸在苦绿镶金的绣花鞋上。

  容若他来了,他明知假冒喇叭是死罪也义无反顾前来,为的仅仅是见他表妹一眼,无需言语,无需单独的时间,只需那蓦然回首的,简单凝望。回身望去,冰月此时顺着眼,眼角上似带些泪痕,眼光也没有先前那样毫无精神了。明月惨淡经营的端庄一下子瓦解,狠狠侧身不去看去。队伍又开始蹒跚前进,然明月却已没有当初那般心境。

  他定是想去低声唤去,却恐人见着。明月终究忍不住回首望去,只见容若依旧在那个位置,用一种寻觅的眼神望着这条冗长的队伍。

  他还要寻什么?不是已经寻到他要寻的吗?明月撇了下嘴,淡漠转身。即使你心有戚戚,我亦要抓住你,因为你已然成我心中那道妄想的彩虹。

  当到达太庙,已是人山人海的队伍。秀女的队伍离庙堂过远,极目望去,人影都见不着。秀女别说能见到皇上,连前方是干什么亦不得知晓。如沧海一粟的明月只得低眉信手耗时间。

  三跪九扣,默哀片刻,致悼念辞,康熙才携着悲伤的皇后一步步走下太庙,朝着台下队伍走来,他每走到哪,哪就哀默下跪。那是明月第一次见到历史上的伟皇帝。离他很远,却看得甚是清晰,浓郁的剑眉下有着夜空中镶嵌明星的眼,头戴用海龙、紫貂皮制成.上缀朱纬,冠形似的朝冠,冠顶为满花金座,上衔有一枚大珍珠。身着圆领对襟宽松式裘皮服。他面容严肃,明月并未细细观摩,他离她近了,她便只能跪下。

  明月一直跪着,却突闻到一股兰的馨香。她悄悄抬眼看去,正好与康熙随后着****喇叭衣服的容若的眼神碰撞。他似也是一惊,嘴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可他们之间的时间,仅有擦身而过。打个碰面就烟消云散了,甚至连回味之感亦是奢求。

  欲诉幽怀,何当同心人?奈何擦身而过,人事易分。斑驳的宫门,何时能归去。明月觉得两个月真的好漫长,漫长到她都害怕,惶恐。

  初选终于有了着落。一些秀女都亮了眼,都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按照规矩,秀女都在御花园集合,由都统咨行户部记册名字写在牌子上。

  一排排秀女婀娜多姿,秋波微转,齿若编贝巧笑。

  “皇上驾到,太皇太后驾到。”

  明月心一紧,手心溢出一手的冷汗,自身上下崩得紧紧的。康熙与孝庄走来,端走在御花园的澄瑞亭,离他们隔一池的距离。明月心里一下子舒坦下来,隔着这么远,看来初选决定权不在皇上与太后身上。

  忽儿他们面前走来一名太监,他脸上带着伪娘笑,“第一次刷选由咱家来选。”他扫了一样牌子的名字,再扫下对应的秀女。

  他挨排大声念着他们的名字,似是让皇上与太后听着。

  “纳喇氏,郎中索尔和女,纳喇冰月。”太监一念完,着实愣了一下。今儿皇上提醒他,正黄旗中带月字的都留牌子。

  在澄瑞亭的玄烨,一听到这名字,欲要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不易察觉亮了一下。孝庄却眼尖瞧见了,她笑道,“明珠应该是她的舅舅吧。”

  玄烨放下手中的茶杯,笑道,“是吗?挺好。”

  太监留了冰月的牌子。冰月眼睑微低,心中怅然,原本心存侥幸,可终究痴心妄想。她慢慢退回原地,努力低下头,泪已婆娑。

  正黄旗阅完,接着是镶黄旗,依次正白旗、镶白旗……当到镶蓝旗时,已是近黄昏之时。明月的腿都站酸了。当然也并不是她一人,与她同排的秀女亦是蹩脚。

  太监扯动老松的脸皮,媚眼一笑,“让姑娘们久等了。”

  他又一一念起他们的名册。看着同排的秀女有的留牌子,有的撂牌子,明月的心一上一下。

  “两广总督之女,卢明月。”他方一念完,复而又想起前些日子,安亲王来找他,命他在初选,撂卢明月牌子。那会他还质疑,为何要去撂一个普通官宦家的牌子?难道是有过节?今日见到这个卢明月,见她在豆蔻年华竟有鸦巢生凤之姿,转盼多情,眉目如画,肌肤胜雪,是此次选秀的上等。要是没事先打招呼,他肯是会留牌子的。

  不过,既然王爷特别交代了,他就没办法了。他稍有些惋惜摞下牌子。

  明月一瞬不瞬看着他摞下牌子,心忽地直冲云霄,划破天际,如遇到广阔的草原,只想高亢的奔跑。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紧紧抿着嘴,对太监大大鞠了个躬。见她急喘,呼吸不平稳退回队伍中。太监一时内疚,可怜的姑娘,这般容貌都被刷下,定是难受不已吧。

  冰月站在留牌子的行列中,睖睁看着明月被摞了牌子。这一切是多么可笑,明月的姿色绝对在她之上,而她留了牌子,难道是家事牵绊?冰月冷笑,手控制不住攥紧再攥紧。

  明月亦没了忧虑,怡然自得看着其余的秀女因摞牌子而伤心,留牌子而开心。她嘴歪歪,她们都是只看到现状,看不到未来的无知少女。一辈子锁在深宫之中是多么悲哀的事?相比牢笼中的金丝雀,她情愿做跃上枝头的麻雀,至少头顶的天空是湛蓝的,可以肆意飞翔。

  她目光不经意扫向冰月,只见她已专注在她自己了。明月轻轻颔首,却不带微笑。因为此时露出微笑,是对她的残忍。

  毕竟,并不是她一人愿当麻雀。那名总是跟着容若后的俏皮女孩,其实该是比她更渴望当麻雀,唧唧喳喳在那人的身后跳来跳去。

  然而,有些人,就是没有那个命。明月苦涩一笑,她亦不知,自己会有那个命去抓住那道绚丽梦幻的虹。

  初选被摞牌子的人,可以即日起打道回府。明月回房去收拾行李,在她忙活之时,冰月依靠在门栏上,聚精会神凝望着她。

  明月终于无法泰然处之,她停下忙活的手,侧目直起腰,“冰月。”

  冰月动了动身子,朝她而来,在她的床上坐下,苦涩而笑,“要走了?”

  明月微微颔首。

  冰月自鼻中呼出一口气,“真好,你自由了,你可以见到他,可以站在他面前,可以看着他温润的笑,可以对他喊一声‘我回来了’,”她说着时,已是泪纵横,甚至泣出声来,“可以偷偷躲在门外,窥视他专注写字,时而蹙眉,时而微笑的模样。”

  明月一下子哑然。她呆呆凝望眼前这位痴迷他的女子,原来,她是那般痴迷于他,痴迷到见到他一眼,亦是一种感恩,亦是一种自心坎中的幸福。

  突然她发觉,她爱得太浅薄了,甚至不及她的一分。

  明月咬了咬唇,拿出手帕为她擦拭泪水,“冰月,对不起。”

  冰月抿嘴摇头,甚至还带着微笑,叹息一声,“这样也好,让我死了心。”她是他表妹,终究是无果。

  明月在那一刻,她下定了决心,她要拼尽所有的努力,去让他去幸福。这不仅是她给他的,亦有一片真心的冰月一份。

  昭昭日月,时光荏苒,总有一份缅怀,犹记心中。那份缅怀,名为心悦君兮君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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