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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我们都是缺少安全感的孩子(1)

  恋爱需要伪装,就像某些女人总需要化妆、某些男人喜欢吹牛和说谎,我们都是缺少安全感的一群人,我们总期望,爱情可以是我们的避风港,但没想到当伪装谢场,爱情却将我们伤了又伤。

  1

  我病了。可能因为过度惊吓,我稍微有点低烧,不能出门,也有些受不了小岛的海风。天黑了,小海岛周围的云朵很配合地想挤出点小雨。原本的篝火狂欢晚会取消了,大家在小旅馆内的酒吧消遣,声音大得几乎可以把酒吧的房顶掀翻。因为是最后一夜,所有人似乎都铆足了劲肆无忌惮。老太太来看我了,还跟我道歉,说不应该由着马龙珠。但她也说请我理解。她告诉我,此次旅行团的名字叫“三十岁前的最后疯狂”,全部是快到三十岁的人,组团来抓青春尾巴的。“还最后的疯狂,”我坐在床上,表示不可思议,现在还真有不靠谱的,这么玩,“整个一个失心疯。”“理解万岁,好好休息。”老太太拍拍我的手,关上门走了。我想给蜜妮打电话,实在不行打给老林也行。可无论换到屋子里的哪个地方,手机都没信号。我气得把手机一摔,一头倒在床上,睡又睡不着,外面太喧嚣,我只能装模作样地坐在窗台前看下雨。

  夜里十点多,外面还在喧闹,我无聊得只剩听自己的心跳声了。马龙珠推门进来,白T恤、牛仔裤,单纯怀旧得跟前一日判若两人。

  “还没睡?”我没理她,我心里还有气,她纯粹没话找话。

  “出去走走?”马龙珠拢了拢头发,用手腕上的皮筋扎起来,“雨好像停了,空气还不错。”跟一个烧刚退的人说出去走走,天知道马龙珠脑袋里在想什么。但我居然还是同意了,抓了件连帽棉外套,跟着她走出了旅店的门廊。

  空气有点凉,但干净得好像玻璃一样,一呼一吸都有声响。“你怎么打算自己?”沙滩上,马龙珠抓起一只贝壳。“什么怎么打算?”我得过且过惯了,最怕别人问打算,感觉就像上课的时候我在睡觉,老师却突然提问,我唯有慌张。“未来啊,人生啊,一些大的走向方面。”马龙珠口气认真得不像她,“总要考虑的,生活有它严肃的一面,谁都不能逃避的,你和那个人怎么样?”“哪个人?”“我发现你总喜欢反问,听不懂?”“你的提问总让人感觉出人意料,我需要时间想想。”“还在喜欢那个女的?”我嗯了一声,捡起一贝壳,用力朝海里丢去。潮水涨上来了,浸湿了我们的脚。“人有时候需要固执一下,坚持坚持,碰一碰钉子,吃一点苦,才能搞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儿。”马龙珠对我笑笑,“反正我是投降了。”“你投降?我感觉你是个女战士呢,没有你怕的,什么你都能摆平。”“你太高估我了,外人看我都觉得我比较成功,年纪不大,钱却赚了不少。

  但有时你会发现你需要的感觉不是摆平一切,摆平一切是你去理顺外面的世界;你需要的是有一个人来帮你摆平内在的世界,我的内心有一场风暴,狂野混乱,你明白?”雨彻底停了,月亮躲过云朵,露出半个脸。“那你需要一颗定风丹。”我假装幽默。“定风丹?”马龙珠扶住我的肩,“《西游记》里那个?”我点点头。马龙珠说,Maybe。她蹲下来,用小海螺尖尖的一角在海滩上画出五角星图案。“是战争都有结束的时候,二十岁的时候我不相信自己会有一天到三十岁。十年,感觉好久好长。但真等到临近了,你会有种恐慌。所以我去你们那报名,希望赶紧把自己安顿下来,做一个合格的贤妻良母,生一个孩子,过平凡的日子。但我始终没找到那个人,所以我把要求提得高高的,我有一种找补心态,既然内在无法满意,那么就找一个外在条件都满意的吧。后来我找到了皮特,虽然有的地方不能沟通,但我对自己说,可以了,应该满足了。人生怎么会有十全十美,我觉得我还是要结婚的,我需要一个孩子,需要告诉自己,我很好,你可能不会明白。”“我明白!”我脱口而出。马龙珠拧着脖子看着我,等待深入解释。我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每个人都会经历一个自我否定的阶段,特别是过了三十岁,身边所有人都会对你有要求,这个要求是无形的,社会会给你一个模型,让你钻进去,过个三年五载,你就是那个样子了,跟所有所谓成熟的人一样。成熟是乏味的,我也在试图逃避这些。”“那么说我们很有共同点了,”马龙珠拉着我朝一块岩石上走,“其实来这里三天,也是逃避,最后的逃避,明天我们就要回去了,回到那个现实世界,做该做的事。要不要来玩最后一把?”“还要玩什么?你还没玩够……”我一面惊慌一面喋喋不休。马龙珠可不管,扯着我就走。我们上了一块突起的岩石,耸起来有几米高,下面的海黑而大,尽管海浪不算汹涌,但也足以让人畏惧。

  “你要干什么?”我往后退,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们都是疯子,我不要跟他们同归于尽。

  “你陪我一下会死啊?”马龙珠牢牢抓住我,她练过,我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我说你不会想跳下去吧。马龙珠不正面回答我,而是下达指令:“来,站好,我抱住你。”我大呼不要,绝望得好像一只在风雨中折翼的小鸟。

  “你冷静点!”马龙珠用手指点中我的眉心,“冷静,嘘--”我慢慢平静下来,“Youaresafe,OK?你从后面抱住我。”我大概被催眠了,竟然乖乖地站在马龙珠身后,在她的引导下,慢慢用双手圈住了她的腰。

  “抱紧一点!”马龙珠像一个将军一样大声吼叫。海浪拍击海岸,激起耸人浪花。马龙珠握住我的手,“我数一二三,跟我走,跟我跳,保证安全!

  Trustme!”风吹着我的脸,月亮又躲进云里偷看,我闭上眼,咬住牙,跟着马龙珠走,一步,两步,三步……我想起《泰坦尼克号》里那句经典台词,“Youjump,Ijump”,愿意跟一个人一起跳海,即便不是知心爱人,也算生死之交,这一次,我疯了。

  “跳!”马龙珠一声令下,我们就同时跃起,好像一颗连体草莓,随着地球的引力,自由降落。

  咚的一下,我们稳稳落海,又拼命浮上来,马龙珠拉住我,一边笑一边叫,“你真跳啊!”是的,我真跳了,感觉还不错。月亮又跑出来看我们,海面上一道银练,从海天尽头延续到岸边。我和马龙珠泡在海里,身子一晃一晃,她的头发朝后贴着,露出饱满的额头,她的五官在月光下那么立体而清晰,整个人都显现出无与伦比的美。我忍不住探过身子,深深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说了一句不怎么应景的话,“谢谢你来到我的世界。”“谢我?”马龙珠不以为意,“我该谢谢你,也许我们真的算得上那种关系。”“哪种关系?”“闺密还是哥儿们?”马龙珠鼓着嘴说。扫兴的答案,真辜负了满天的月光。

  2

  我和马龙珠以及她奶奶许桂芬的私人旅行我没有向任何人提起,包括我的三个死党。回到北京,我的生活又回到了寻常状态,每天忙着给会员服务,帮助他们彼此会面,促成美好的姻缘,并从中提成,完成工作任务。与此同时,我还是要与胡丽斗智斗勇,争夺全公司最红红娘的交椅。都说职场得意情场失意,不过最近,我却是花开两朵。我和史文婧的关系持续深入健康地发展着。我约了她几次,她次次都来,有几次逛街,她甚至主动挽了一会儿我的胳膊,还帮我买了一件衬衫。

  交往到三个月的时候,我打算把她请回家看看,我问她,还记得黑眼豆豆吗。她失忆状,“黑眼豆豆,那个美国歌手?”我没再深提,因为我觉得不好意思,一个大男人帮她养了这么多年的猫,她自己却忘记了。当面戳破该会是怎样的一种窘境。我们一起逛街、爬山,有一天甚至她弄来一只狗,我们还一起遛狗。但她似乎并没有确定要给我“名分”,只有一次例外。街上遇到个熟人,是个长辈,开门就说,“呦,文婧,逛街呢,还在谈恋爱啊。”女的觑我一眼,又说,“好男人要抓住啊。”史文婧连忙说:“嗯,我们就要结婚了,阿姨准备好红包哦。”那女的诡异地笑了一下,急急地飘过。“这种人不用理她。”我低声安慰史文婧。不安慰还好,一安慰,她反倒突然崩溃,“要你管!”眼眶一下就红了。我手忙脚乱,说话不好,不说也不好,最终我选择闭嘴,默默走开去商场地下超市给她买水。折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走了。

  “她背后肯定还有一个人。”蜜妮一脸的明察秋毫,“一个女人心里有你没你,太明显了。”大麦插嘴,“明显?怎么个明显法?”老林摇头晃脑:“女人是感情动物,爱上你就不顾一切,不爱你,哼,就算你献出一切,也做不了正餐,顶多是道饭后甜点。”“说白了就是备胎呗。”大麦口气轻松,电台主持从来都是把嘴长在别人身上。

  “你们不伤我的心会死是不是?”我把威士忌的杯底狠狠地磕在桌子上,以示愤怒。蜜妮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你愿意玩就陪她玩玩好了,谈恋爱这个东西,就是一个是S,一个是M,加起来就是个SM,你愿意受苦受难,别人也没办法。”没错,自从史文婧再次闯入我的生活,我受苦受难的历史就又开始了。但我仿佛唐僧西去取真经,对那些苦和难,虽然不至于甘之如饴,但到底心甘情愿。

  “注意点,注意点,这可是美国货。”史文婧朝我发号施令,大晚上的,史文婧非要送一个雕花床头柜做新婚礼物,我就顺理成章成了天字第一号搬运工。我抱着柜子,前躲后避,恨不得长八只眼,生怕碰坏史文婧的宝贝箱子,好容易进了电梯,我打算放下箱子喘口气,史文婧大叫,“别放下,脏了,不能放,不能放。”我连忙气运丹田,强行稳住,不管手麻腰酸,打起猪八戒背媳妇的劲头来,死扛。

  “好了好了,”史文婧在楼外的水泥台子上铺了张报纸“,放这里,先放这里。”我慢慢直起腰,调整好位置,慢慢放下柜子。

  “车呢?”“在,在那边呢,刚借来的。”“搬过去吧。”史文婧一声令下,好嘞,我又走起。史文婧走在前面,一身劲儿,没走几步,她有点生气了,“车呢?你不是说你借车了吗?”我弯着腰,委屈万分,吭哧吭哧回答:“我是借了啊,借我们楼下朱师傅的,双龙牌的,就在那放着呢,还电动的呢。”“谁让你借三轮车!”史文婧几乎在咆哮,“我让你借个车你借什么三轮车!”我没劲了,慌忙抢上两步,像一架卸货车一样把那柜子平放在三轮车上,紧赶慢赶解释:“你不是说你要送的地方不远吗,我这借个三轮车来,还方便点。”史文婧听了我的话,恼羞成怒似的,说算了算了,我自己打车吧,要你这三轮车干吗使啊,我是去送礼,不是去收破烂。

  我说能运过去不就行了吗,反正他们也看不见,要不你打车,你告诉我地址,我拉过去,成吧。

  “算了算了,你放着别动,我打车吧,我自己弄,你别管了,要你们男人干吗使啊,没里子没面子的。”我只好遵命,“行行行,打车,打车,我来搬。”天黑得很,史文婧住的小区又偏,很少有出租车会过来拉客,我们在路口等了快二十分钟,还是不见车。“这没车就是不行,我过了年一定要买车,都几点了,我还在这破地方招手,我造了什么孽了。”史文婧抱怨,“都怪你,早叫好了车,哪至于现在这样,被动得要死,我那好姐妹明天还等着结婚呢,没柜子怎么结啊?”哎呦,我的青天大老爷,史文婧小姐实在是把她的柜子的功能想得太巨大。看来老林说得没错,女人都是妄想狂,最著名的例子就是“灰姑娘”的故事。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王子啊,就算有,人家也不微服私访啊,我的思绪越飘越远。

  “好了好了,就用三轮车拉吧,真是倒了大霉了。”史文婧一边抱怨着,一边爬上了三轮车的后斗里。“坐好啦,开车喽。”我像骆驼祥子一样拼命,蹬开了借来的小三轮。

  到了地方,史文婧那姐儿们没出来,倒是那姐儿们的妈欢天喜地迎出来了,围着三轮车里的小柜子一个劲儿地赞好,又是说洋货真是高端、大气、上档次啦,又是说太客气啦。说完,一偏脸,对我说:“师傅,把柜子搬上去。”我一下愣住了,下意识地朝史文婧看。史文婧面不改色心不跳:“哦,搬里面去吧。”我肚子里那股气一下就炸开了,再苦再累我认了,但总不能将错就错把我当个搬运工吧,但我还是忍住了,哦了一声,把床头柜搬了起来。我就那么像个搬运工?

  “噢噢,放在门口就可以,对对,可以了可以了。”史文婧姐儿们的妈真把我当小工使,“哎呦,摆这里不好看,还是里屋吧。”我只好猛吸一口,再次搬起。“哎呦呦,注意点这个边,啊,不行了不行了。”该死的门,那么小,我把身子偏到左边,又偏到右边,死活进不去那个卧室。

  “你肚子缩一点,不要撅起来。”史文婧有些不耐烦。我只好用腰力,努力搬迁,但过门的时候,顽固的门框子还是把我的手指磕破了层皮,我狠掉了几滴血。史文婧姐儿们的妈叫起来:“哎呀,师傅你流血了,我给你拿个创可贴吧。”“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史文婧却出奇地冷静,“来来来,贴上,哎呀这都要结婚了,哪能见血啊,真是不小心,没好彩头的,师傅要不要喝口水,真是的……”史文婧冷冷说:“师傅要不你先回去,喏,这是钱,去下面药店买个创可贴贴好吧,是24小时的,还有的卖。”史文婧姐儿们的妈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僵在那里,我顿了几秒,心跟被刀子捅了似的。我也是人,我也需要关心,一路柜子搬过来,我没有功劳还有苦劳,人家倒好,现在完全不认识我了似的,我就那么见不得人!

  “好。”我咬牙同意,假装坚毅地转过身,扭曲着背,骑着三轮车离开。史文婧姐儿们的妈还不忘在后面补我一枪,“哪像个做工的工人哦,一点力气没有,不知道靠什么吃饭的,要命,现在的男人都没个男人样。”史文婧没说话。

  我真的很受伤。

  3

  “怎么,没精神了,”胡丽拿着一包零食靠在我的座位旁边,“不会是恋爱了吧?”我本来有点犯困,被胡丽这么一撩拨,精神顿时来了:“恋爱你也管,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胡丽抱着胳膊,哼哼笑了两下:“恋爱这东西都是我玩剩下的,我有什么好操心的,倒是老弟你我有点担心,黄毛小子一个,还没尝过滋味吧,跑来冒充什么爱情顾问,也就是纸上谈谈兵。徐浩我敢打赌,有你为情所困的一天。”“我为情所困,”我指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又指着胡丽说,“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有些人倒是巴不得为情所困呢,可惜就是没人上钩。”牛姐走过来,一棒子打散了我和胡丽的拌嘴,说什么都认真工作,秃子别笑光头,都差不多,相煎何太急。我和胡丽都不堪牛姐念经,宁愿假装休战,各自躲避一阵再说。

  我浑浑噩噩熬到下班。周五了,搬柜子事件过后,我等了史文婧一周,等着她打电话来。可她不但没打电话,连个短信、QQ都没发给我一个。有时候我看她在网上上线了,忍不住要去打个招呼。但我的理智又不允许我那么做。我告诉自己,徐浩,你也是个男人,自尊,你得要点自尊。但人有一迷,到了下班,我前思后想,还是打算精心编写一条短信发给她。

  正当我冥思苦想不知道怎么没话找话的时候,马龙珠的电话来了。约我见个面,说有个事想拜托我。我一听脑袋就大了,拜托,又是拜托。自从认识她以后,我不但帮她钓到了众目睽睽的王老五皮特;还陪她奶奶去旅游,冒充什么不靠谱的男朋友哄老人家开心;时不时地,我还在淘宝网上做代购,帮她买大到九阳豆浆机,小到玩具飞机的各种东西,就因为她没有支付宝,不会淘宝。我真不知道上辈子欠了她什么,这辈子要这么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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