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悦己悦人 (1)

　　“你是石城的吧，我也是石城的。”男方发话。

　　萌萌点头。“我们点些东西吧……服务员，点餐！”

　　服务员递餐牌过来，男方推给萌萌，萌萌忙说：“你来点，你来点。”是一种淑女式的客气。

　　男的当仁不让，指指点点叫了好些。趁点菜的空当，萌萌才得以仔细端详对方的相貌。方元的眼睛不大，眼角往下拉，有点罕眉耷眼的，很惹人怜惜。嘴唇薄薄的，不是福相，鼻子倒还算高挺，只可惜左边鼻翼上有颗巨大的黑痣，万一跑丢了，贴寻人启事，这倒是个不错的标识。

　　“在大都工作还顺利吧？”像领导问话。

　　“还没开始工作呢，还有几个月才毕业，你呢？”

　　“我工作有两年了，平常忙得不着家，这也是休年假才回来的。你们学校是在白石桥？”

　　“对，在白石桥附近。”

　　“你们学校附近是不是有家贝儿鲜？我好像去吃过。”

　　“有的，还不错。”

　　“你是属什么的？”

　　“属马的，老喽，你呢？”男方笑道，“哦，对了，女孩的年纪不能问，是秘密。”

　　“怎么会，我属猴的。你什么星座的？”萌萌循序渐进。

　　“我是白羊座，你呢？”

　　“摩羯座。”咖啡来了，萌萌伸手去端，再一抬头发现方元在看她。萌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一阵灼热，心头失了方寸，慌乱间赶紧找话掩饰：“现在在大都工作简直太难了，买不起房子，只能租房。”

　　男方以为萌萌在试探他的经济状况，心里咯噔一下，又鼓足勇气道：“努力奋斗还是都会有的，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果汁也会有的，我打算在5年内买房。”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真不是那个意思啊，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其实我是觉得两个人只要感情好，先租房子也没什么，你别误会啊。”越解释越乱。

　　“我怎么会误会，结婚买房这是正当要求啊，我开诚布公，我以前谈过的，就是因为女方嫌我没房没前途离开我的。”

　　有时候，伤疤像一种奖章，越秀越想秀。

　　“我不是这意思啊方同学，你真误会了，我觉得如果在一起的话，房子是两个人的事，肯定是一起供房子的。而且你是有前途的，前途大好。”

　　年纪这么大的“同学”也是少有。

　　“何以见得？”

　　“你是搞科研的啊，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啊，怎么会没前途？”

　　谈得入港，萌萌渐渐放开了。

　　“可惜我是研究动物的，前途没有丁同学想得那么远大。”

　　他也称她“同学”，这是时髦称呼，为了拉近距离。

　　“事在人为。”“压力大啊，我都快没什么信心了，我的蚯蚓研究始终无法突破。”

　　“蚯蚓？你是研究蚯蚓的？好神奇。”萌萌拍手称奇。但脑子里一浮现蚯蚓蠕动的身躯，萌萌又有点犯恶心。

　　“神奇什么呀，我的研究方向太冷门了，没有致富的途径啊。”

　　“好好做总归会有前途的，蚯蚓不是被切成两段还可以活吗？这是什么原理？这个原理可不可以运用到人类身上？如果可行的话，那么一个人也可以切成多个人，同时可以办很多事。”

　　“你真聪明呀丁同学，不搞动物研究可惜了。”

　　“我可搞不了，我杀鱼都怕。”

　　“动物研究又不是屠杀动物，丁同学多虑了。”

　　“是研究就要解剖吧，解剖就是变相的屠杀，不可能总解剖死的吧，动物研究蛮可怕的。”萌萌直言不讳。

　　“丁同学啊，你这是偏见，没有动物研究，哪来的雷达？哪来的飞机？很多高科技都是我们从动物身上学到的。”

　　萌萌不语，呷了一口咖啡。

　　“你想找什么样的？”男方先发制人，提关键问题。“具体没要求，跟着感觉走。”

　　“跟着感觉走可不行，弄不好就耽误了，我就是因为太跟着感觉走，才耽误到现在。”

　　“方同学青年才俊，还怕找不到吗？恐怕还是要求太高。”萌萌打趣道。“实话实说，我以前要求是高，喜欢白点的，气质好点的，现在没这么多要求了，只要百分之七十满意就行，另外就是想找个文科女生，我是理工科的嘛，找个文科的好陶冶陶冶我。”萌萌暗想，我算是文科还是理科呢？图书馆好像既有文科书也有理科书。小时候萌萌是理科最好，可后来上了偏文科的专业。命运总让人措手不及。

　　“你正好是文科，文学素养一定不错吧，最近读过什么人文类的书？”男方想要深入了解。

　　“不好意思，我前一阵忙着找工作，没来得及读书。俄罗斯文学我懂一些，我二外学的是俄语。”

　　“俄罗斯文学？俄罗斯文学现在过时了。托尔斯泰还不错，陀思妥耶夫斯基不行，写得太干了，干巴巴，不精彩，柴可夫斯基还不错。”

　　“柴可夫斯基？”

　　“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啊，世界名著，哦……哦……哦，柴可夫斯基是搞音乐的。还有个什么斯基写得好。俄国人好多叫斯基的，都弄混了，呵呵。”

　　“俄国人名字是有点长，容易记混的。”

　　“真是，男的净是斯基，女的净是娃，很呆板，不如中国名字生动。你读没读过《红楼梦》？”男方继续发问。

　　“原著没读过，看过电视剧，‘87’版的。”

　　“电视剧不行，还是没原著博大精深，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没看过《红楼梦》？”

　　萌萌被说得很是自惭形秽。幸亏比萨上来帮她解围，堵住了男方的嘴。初次见面，萌萌对男方印象还不错，最起码，他们还算谈到一块儿去了。两人互留了手机号码，没几天萌萌就回大都去了。半个月过去了，萌萌始终没有接到男方的电话和短信——男方没下文了。萌萌认为，这简直是对女性的侮辱！虽然她对他有好感，可他不联系她，她总不能主动去联系他，女人最起码的矜持还是要有的。总不能像嫁不出的老姑娘，上赶着给别人送上门去。她丁萌萌做不到。可男方不联系她，不就等于是个无言的拒绝么。萌萌觉得自己像被人扇了一记耳光。他对她哪里不满意？一场约会3小时，她丁萌萌发挥正常，绝无冷场，两人相谈甚欢，他丝毫没有露出不满意的意思，好几次，她还和他进行过思想上的交锋。她甚至认为自己的文化素质比他还高一点，至少她丁萌萌不会把柴可夫斯基当成是文学家。那么，他方元到底有什么不满意呢？萌萌困惑了。死也要死个明白。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萌萌不得不承认，在“识男学”这门课里，她不及格。

　　萌萌打了个电话回家，萌萌妈也百思不得其解。

　　打见面起，潘阿姨很长时间没到萌萌家去，直到一个月后，潘阿姨才在电话里七兜八转地向萌萌妈传达了男方的意思：“人家嫌萌萌的眼睛太小、皮肤太油啦。”萌萌妈没听完就挂了电话，从此和潘阿姨断了交。但她还是把话传给了自己的女儿，在电话里，萌萌委屈地哭了。

　　“他凭什么挑我，我还嫌他有颗痣呢，我还嫌他是搞蚯蚓的呢，他凭什么挑我？！”

　　没有哪个男人是因为女人的智慧而爱上她的。大多数条件良好的男人，属于视觉系。萌萌决定洗心革面，焕然一新，不是光为了好去恋爱，也为了她那从小到大不常被伤害的自尊心。初出茅庐的萌萌哪里懂得，相亲其实就像玩牌，偶尔你可能会遇到King，但大多数时候，你遇到的仅仅只是J而已。

　　如果说，男人的脸是自传，写满了属于他自己的故事那么女人的脸则是小说上头写的是，假作真时真亦假，说不清楚也没必要说清楚

　　萌萌妈特批给萌萌3000块，作为萌萌割双眼皮的资金。

　　忘了说一句，萌萌属于那种美得不太明显的女孩，高挑是高挑，可太过瘦削。S型曲线和萌萌是不相干的，萌萌的线条太过于直来直去，像是一丝不苟的铅笔裤。萌萌的五官倒也还算大方，但大方是大方，可惜萌萌皮肤不算白，不是那么容易引人注目，另外萌萌的眼睛单而且小，这让她始终顾盼神飞不起来。

　　为了钓住个把金龟婿，萌萌妈决心打造女儿。打造女儿的第一步，理所当然从最常规的割双眼皮开始。萌萌的双眼皮割出来了。在石城第三医院割的。医生嘱咐一周不要碰眼睛。萌萌一个星期没敢见人，不得已出门时，她便戴着一个大黑墨镜，像一些躲避狗仔队的明星。

　　7天过后，萌萌的上眼皮依旧不见消肿，眼皮上割开的一道缝像条深而狭长的壕沟，缝两边的肉，极似高高的岩壁，拥簇在一起。跟哭了一星期似的。回到大都，割裂的双眼皮依旧没有好转，萌萌的上眼睑肿起，像被蚊子叮了两个大包，为了社交方便，她不得不前往大都某著名医院整容科就医。眼部整形科内，萌萌坐在女医生面前，戴着墨镜。护士小姐走进来，趴在女医生的肥头大耳旁叽咕了几句。女医生听了，眼睛猛一睁，看样子像是出了大事，她交代了萌萌几句，就赶紧跑出去了。萌萌一个人坐在诊疗室里，抬头看，墙上挂着三面红底黄字的大锦旗，分别写着：妙手回春，美丽天使，旧貌换新颜。可不知怎的，萌萌看到这位长相稍显抱歉的女医生，怎么也建立不起对这家医院的信心。进了别人的医院，坐在别人的板凳上，总没有不看病就走人的理儿。

　　萌萌百无聊赖地坐着，一刻钟后，医生回来了。“你哪儿不舒服？”屁股还没贴到椅子面上，医生就开始问话，这表示自己对病人十分关心。

　　萌萌支吾道：“眼皮有点肿了。”

　　“把墨镜摘下来。”女医生冷冷地说。

　　萌萌摘下墨镜，露出真面目，略显狰狞。女医生踮起脚尖，撅起屁股，戴上眼镜，隔着桌子端详了半天道：“眼皮没什么问题，有点发炎了，不治也可以，如果你心急的话，可以涂点消炎水。不过你这双眼皮开得有点大。”女医生轻描淡写地说道。

　　哪知这话正中了萌萌的心事，她也觉得这眼皮开得太大，弄得她乍看上去像印度女子，五官很大刀阔斧。

　　女医生见萌萌脸上稍变，甚是得意，又缓缓道：“不过这眼皮问题不大，你好好保护，应该可以恢复的，你的下眼睑也有点松，可以配合使用点紧致型眼霜，实在不行就要动手术了。”萌萌忙点头称是。

　　女医生接着说：“你的眼睛问题不大，蛮好看的，你的皮肤才是最大的隐患呢，一个女人最重要的就是皮肤，我们老话说啊，一白遮三丑，皮肤好的女人，再难看也是好看的，皮肤不好，看着就显得不那么舒服了。”

　　“啊！”萌萌半张着嘴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