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婚变 (1)

　　在美洲狮餐厅门口，段鹏去停车，萌萌妈和那个孩子坐在沙发上等。这是个自助餐厅，餐厅大堂内灯火辉煌，但人却不多。

　　萌萌妈问前台小姐：“你们这儿吃一顿要多少钱？”

　　“您好，我们这儿是自助餐，现在打特价，219元一位。”

　　萌萌妈听了直吐舌头。

　　段鹏坐电梯上来了，掏出金卡刷了，漂亮的女服务员当即带领三人朝里走。除了高中同学聚会的时候吃过火锅自助，萌萌妈再没吃过如此规模庞大的自助餐。

　　“这里所有的东西都可以随便吃吗？”萌萌妈简直不敢相信。

　　“随便吃，敞开了吃，您老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这里的许多菜品，甚至是萌萌妈见都没见过的。哈根达斯、三文鱼、提拉米苏、鹅肝、烤鳗鱼、鲍鱼鱼翅汤、日本螃蟹、生蚝……数量之多、种类之繁令萌萌妈眼花缭乱。跟着她来的小孩，也独自一人在儿童区里两手并用吃得欢快。萌萌妈看孩子吃得开心，又是喜又不由得假装着急：“慢点吃，慢点吃，冰激凌少吃点，那个螃蟹的脚不要再吃了，少吃点凉的小心闹肚子……”

　　在这儿吃一上顿饭，萌萌妈忽然有种丰衣足食的感觉，刚开始她狼吞虎咽，大吃大嚼，步履匆匆，只吃不说，在餐桌和食台间往返不绝，吃了一会儿，她看到周围的人的步态都很优雅，而她吃到七成饱，便也优雅起来。

　　“段鹏啊，这次真是多谢你啊，萌萌找到你，真是她的福气。”

　　“伯母您这么说就见外了。”段鹏把餐巾掖在衬衫领口，避免油污沾身。

　　“段鹏，其实我今天来，一是送你外甥来上学，另外还有一件大事要跟你商量。”

　　“哦？您说。”段鹏严阵以待。

　　“就是商量你和萌萌结婚的事。”

　　“对对，我和萌萌相处得差不多了，我正打算跟您说这个结婚的事，萌萌是个好女孩，我不会亏待她的。”

　　“嗨，看你说的，啥亏待不亏待的，我的意思是，这婚礼的程序还是得走一走。”

　　“得走，得走。”段鹏点头称是。

　　萌萌妈看段鹏没理解她的意思，继续说：“我的意思是，你看，你们家是很洋派了，爸爸妈妈都在国外，但是你和萌萌的婚礼呢，我还是希望按照我们中国的习惯走，是吧，我们是中国人，我们就结中国婚，是吧，还是按照老习俗走，踏踏实实的。”

　　“对对，阿姨您说得对，就按照老办法走，我年轻，对这些传统的东西有时候不太明白，也不知道怎么弄，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伯母您就批评我，您直说，我一定照办。”

　　“嘿，好孩子，就你最懂事，我们家萌萌还不如你一半。我的意思是呀，你看，这是我第一次嫁女儿，当然也是最后一次，一切的一切，我都想力争完美，我要办得漂漂亮亮的，让我们家萌萌挣足了面子出门，你放心，萌萌的彩礼，妈妈一分钱不会少你们的，我们大院里别人家多少，我们家也一律照办。那你这边呢，我希望得有个人来提亲。”

　　“这个……我父母都在国外，现在都是各有各的生活，一时半会儿恐怕也回不来，上门提亲可能会有点困难，嗯……我三舅来提行不行？”

　　“三舅？行啊，只要是直系亲属都行。”

　　“那我就哪天让我三舅去登门拜访您，去提亲。”

　　萌萌妈怕段鹏还不明白，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别怪伯母没告诉你哦，提亲的话，彩礼是一定要的哦。”萌萌妈口气俏皮，听上去像在开玩笑。

　　“对对对，彩礼要什么？”

　　萌萌妈急得差点把吃在嘴里的三文鱼吐出来，可她又不好意思把那个字说出口，憋得满脸通红。还是段鹏机灵，人家养个女儿养这么大，要点彩礼钱也是应该的，忙道：“哦——我知道，彩礼要多少？”

　　萌萌妈其实只是想把陪出去的嫁妆钱赚回来，心想嫁妆值5万，那我就要10万，赚他个对半，于是，她便伸出右拳头在段鹏的眼前一比。

　　段鹏会心道：“好的，阿姨我知道了，下个月月初，我请我三舅去您家里提亲。”

　　时间好快，转眼到了下个月月头，一个声称是段鹏三舅的秃顶半老头果然准时到萌萌家去提亲，作为双方家长代表，段鹏三舅和萌萌妈相谈甚欢，一切按部就班，可没想到段鹏三舅临走时留下的一张支票却差点没把萌萌妈的心脏病给吓出来。段鹏给的不是10万，而是100万。

　　人就是这样，一顺百顺，恋爱顺利，萌萌干什么都觉得顺心。自从萌萌向上级获得许可，和婴娜建立合作关系后，图书馆的进货工作进行得有条不紊，书来得快，选书质量也高，读者反应良好，工作关系的紧密，使得萌萌和婴娜越走越近。

　　萌萌有个合同要找婴娜签，婴娜让她周六来，顺便在她家吃饭，大家聚聚，聊聊天。

　　周六上午10点，萌萌敲响了婴娜家的门。

　　门开了，婴娜身上套着玫瑰红的围裙，一头烟火味儿，大概是在炒菜。客厅里人声嘈杂，笑的，闹的，还有浓重的烟味儿。

　　萌萌见状道：“婴娜姐你家有客人啊，那我不坐了啊，喏，这合同给你，我们回头再聊。”

　　“不能走，有客人有什么关系，你也是我的客人，来来来。”婴娜死拖硬拉，萌萌只能就范。客厅里有7个人，3个男的，4个女的，他们看上去都有30多岁。从穿着和气质上看，这些人似乎不是一个社交圈子的人。见萌萌进来了，他们停止了说话，目光转向这位新来的客人，等待女主人发话。

　　“我来介绍一下啊，这位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合作伙伴，她叫通吃小樱桃。”听到此等介绍，萌萌诧异地用右肘捣了一下婴娜，婴娜笑眯眯的，也不理她。

　　旁边一个留平头的大哥嚷道：“这个名字好，小樱桃，还通吃，是不是我们这样的老角色也不放过啊？”萌萌从未开过这样的荤玩笑，脸涨得通红，也不知如何应答。

　　婴娜见萌萌发窘，便喝道：“你这老角色，我们都不要，更别提人家小姑娘了。好了啊，这些都是我们群里的朋友，我一一介绍一下啊，这3位男士呢，分别是西瓜、南瓜、黄瓜，这几位女士，最左边的是椰子，这边依次是葡萄、草莓、水蜜桃。”客人们纷纷问萌萌好。

　　“那你叫什么？”萌萌问。

　　“我是橙子。好了我去做饭了，你们聊啊。”说完婴娜就钻进厨房，忙着做她的水果沙拉去了。萌萌挨着墙边的小凳子坐下，陪这些人说笑了一会儿，便跑去厨房找婴娜。在厨房她还自在些。

　　“这些人都哪儿来的，你跟他们熟吗？你知道他们的底细吗？”萌萌小声说。这个时刻萌萌脑子里有无数个可怕的念头在翻滚，婴娜会不会被打劫？这是不是个犯罪集团、盗窃团伙？或者会不会是来踩点的，好以后下手？婴娜会不会被这伙人绑架？“你要小心啊。”萌萌苦口婆心。

　　婴娜也不抬头，使劲用勺子搅拌着手里的沙拉酱。“没事儿，哪有这么多坏人，这些都是我们群里的人，经常在一起聚会，我们都是离过婚的，有共同语言，我们都不问彼此的名字，每个人都用一个水果的名字作为代称。”婴娜口气淡淡的，里面略带点空洞。萌萌这才明白了为什么刚才婴娜要称自己为樱桃。

　　“哦，都是离过婚的，不过，有的看上去素质不高啊。”萌萌试探着问。

　　“嗯，有的是在社会底层打拼的，你看那个卷头发的，葡萄大姐，她可苦了，老公跟人跑了，孩子被婆婆带回老家，不准她见面，她现在一个人在大都，做销售的，风吹日晒，所以显得特别老。还有最小的那个水蜜桃妹妹，她比你还小一岁呢，也是刚离婚，她老公，哦，是她前夫嫌她不能生。草莓离婚也好几年了，她前夫有暴力倾向。最胖的那个，椰子，也是因为老公出轨才离婚的，情况跟我差不多。”

　　“呃，看来每个人都很可怜，都有一段血泪史。”

　　“那可不是，你以为都像你这么单纯幸福？我听你们图书馆的人说你男朋友很有钱，对你也很好哦，一直不肯曝光给我们啊？”

　　萌萌被问得不好意思了，忙岔开话题，说：“那几位大哥呢？也都是离过婚的吗？”

　　“都离过婚啊，各有各的苦，西瓜是公务员，南瓜是卖医疗器械的，黄瓜是老板，身价有上千万呢，就是有点抑郁症。”

　　“那他干吗不再婚，这么有钱。”

　　“呵，你以为有钱就能再婚啊，他也是伤着了，对婚姻怕了，不敢轻易走进去了。好了，终于拌好了，你把微波炉里的排骨端出来，我们开饭。”

　　饭桌上，9个人围成一圈，菜丰酒满。橙子先举杯说：“作为群主，我先说两句啊，首先，为我们群的第19次聚会干一杯。”大家全都站了起来，觥筹交错，乒乒乓乓胡乱喝了。

　　葡萄大姐给大家的杯子重新倒满啤酒，橙子接着说：“这第二杯，还是老生常谈，希望我们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大家又干了。

　　“这第三杯，我们都要敬樱桃一杯，在这里，我要告诉大家一个秘密，”橙子忽然喜眉笑眼，故作神秘地小声说，“我听说啊，樱桃要结婚啦！”

　　酒桌上轰然一响，又是西瓜抢先说：“这不行啊，樱桃非我族类啊，要罚酒。”

　　草莓捏着嗓子接话，像在唱戏：“小樱桃，你竟敢闯进我们水果洞，不先喝3杯我就对你不客气！”椰子、葡萄、水蜜桃被草莓的怪腔怪调逗乐了，笑得七倒八歪。

　　萌萌被这群魔乱舞的阵势吓得心慌，喝也不好，不喝也不好，僵在那儿。还是橙子发号施令道：“好了，兄弟姐妹们，让我们祝福樱桃吧，我先干了！”大伙又是一饮而尽。

　　3杯酒下肚，水果群热完了身，开始胡乱拼酒，划拳，萌萌一个人坐在一边，静静地吃菜，看着这纷乱的热闹场景，她反倒觉得有一种静静的哀凉，他们都是在情场里打过滚的人，她知道，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着无法复原的伤，在这个仿佛与世隔绝的聚会上，他们每个人都摆脱了平日里不肯卸下也不能卸下的面具，这里似乎没有了穷与富、贵与贱等种种差别，他们放浪形骸，甚至有点表演性质地玩闹着，以冲淡生命中那些伤痛的记忆。在这里，萌萌也只是看到了两个人而已，一个是受了伤的男人，一个是受了伤的女人。

　　酒喝到一半，葡萄哭了，她趴在桌边上，头埋得深深的，两肩上下抖动着。

　　橙子跑过去安慰她，摸着她的头发，说没事了、没事了。

　　“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吧。”橙子说。大家纷纷附和，要玩真心话大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