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三度失婚 (1)

　　这个冬天似乎特别长，好不容易才春暖花开。

　　奔丧回来，乃武正式入职了，工作越做越顺手。用父亲留下的钱，乃武和萌萌敲定了一套二手房，在五环边上，离地铁不远，乃武和萌萌都很满意。萌萌为了支持乃武，偷偷拿出私房钱来垫付装修费。两人一起去盯建材，找装修队，只要谁有空，就立马去盯装修，看着房子一点一点完善起来，萌萌觉得自己像个造物主，眼睁睁要创造出一个安稳的未来出来。

　　可她没想到，乃武妈来了，截断了萌萌通向未来的高速列车。

　　乃武妈来了，萌萌毫无准备。这天下班，萌萌去盯新房装修，只见一名妇女带着个纸糊的高帽子在指挥工人干活。她一转头，萌萌才辨清了来者的庐山真面目。

　　“阿姨来了。”萌萌心里一惊，但依旧正常问好。

　　可就这么一句简单的问候，便已经激怒了乃武妈。什么叫“来了”，这本来就是杨乃武的房子，作为他亲妈，这个家也是她的，这是用她老头子留下来的钱买的，分期付款也是乃武月月付的，她丁萌萌有什么资格以女主人自居。

　　“你倒是挺自在的。”

　　萌萌脸上有点发烧，转身想走。

　　“你过来。”乃武妈说。

　　萌萌本能地抗拒，把脸背了过去。

　　“我们谈谈。”乃武妈拿下帽子。

　　“谈什么？”

　　“谈你们的婚事。”

　　“那等乃武来，咱们一起谈吧。”

　　“不用，我的意见就是乃武的意见。”乃武妈冷冷地说。

　　“你说。”破釜沉舟，萌萌不能不鼓起勇气。

　　“这话原本不应该跟你说，但有些情况，我认为有必要说清楚。”两个小工见大战来临，自觉地拎着涂料桶躲到阳台去。

　　“阿姨你直说，没事。”萌萌故作镇定。

　　乃武妈站了起来，走到墙边摸着白色的墙说：“萌萌你也知道，这房子买得多不容易，这可是小武他爸用命换来的，你嫁过来，我希望你也能为这个家作点贡献。”

　　“做贡献？”萌萌有点没听明白。

　　“你得带15万嫁妆过来。”

　　“15万嫁妆？”

　　萌萌脑子一空，不知道该如何对答。嫁过来带15万嫁妆？这是在卖身吗？丁萌萌是嫁不出去，上赶着嫁给他们家乃武的吗？真是可笑至极，还真把自己的儿子当成宝了。一团火从萌萌腹部一直烧到脑门，她无法保持冷静，心中原本残留的对乃武爸去世的愧疚，也被乃武妈的几句话扫荡得一干二净。“这房子又不是我让买的，犯得着我来入股吗？我可以不住这个房，你想住，你来，你跟乃武过一辈子得了，娶媳妇干吗？”

　　乃武妈被激怒了，指着萌萌的鼻子骂道：“我还就跟我儿子过一辈子了，怎么着吧！乃武养我那叫孝顺，应当应分，你算个什么东西！”

　　萌萌哪见过这阵势，任凭心中似沸，嘴里却说不出半句话来，只能是拔腿走人，落荒而逃。

　　这次冲突像一盘难以消化的死面馍馍，在萌萌胸口堵了好几天，碍于面子，也不好跟昭君透露太多。无奈之下，萌萌只能请妈妈过来帮她出谋划策，关键时刻，还是妈最亲。

　　在萌萌楼下的星巴克里，乃武在给萌萌母女赔不是。“我妈那天脾气是不好，不过也是因为我爸刚去世，心情不好，还请阿姨理解啊。”

　　萌萌妈说：“让我们出嫁妆，我可以理解，你们不说，这个礼数我也会做到，但是，话不是你妈那么说的。哦，房子是你爸留下来的，你爸为什么要留这个房子下来，还不是希望孩子过得好吗？我们就应该尊重死者的遗愿，把这个婚礼办好，把孩子们扶上路，让他们把门头立起来，过好日子，而不应该是唱对台戏，没有哪个父母可以陪孩子过一辈子的。”

　　乃武赔笑道：“阿姨说得对，阿姨别见怪。”

　　“我可以不见怪，可你妈狮子大开口，说要15万嫁妆，你觉得这合理吗？我这哪里是嫁女儿，我是赔了女儿呀，我不问你们多要彩礼钱就算不错的了，还好意思要15万？哦，我赔了女儿又折钱，你们呢，得了媳妇又得钱，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我妈也就说说，都可以商量，都可以商量。”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妈情绪那么大，以后萌萌嫁过去，我怎么能放心啊。你是个好孩子，可好孩子也有厉害的妈呀，你今天得给我打包票，以后你们在一起住，你要起到调节作用呀。”

　　“对的，对的，我打包票。”

　　“口说无凭，你最好让你妈妈给萌萌打个电话，这也不是让你妈服软，萌萌被她骂成这样，她稍微示好一下还是有必要的吧？”

　　“好好，我尽量。”乃武笑道。

　　没几天，乃武妈真给萌萌来了一通电话，邀请萌萌去乃武暂租的房子吃饭，萌萌满脑子不愿意，但嘴上还是答应了。

　　挂了电话，乃武妈不乐意了，丈夫的死，让她的性情多少有点变化。

　　“你以后也争争气，这还没嫁过来呢，就让我给她赔不是了，以后那还不是那什么，要蹬鼻子上墙？我老太婆在这个家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乃武嘻嘻讨饶：“这也不叫赔不是啊。”父亲死后，他更需要常常逗母亲开心。

　　“这就叫赔不是，这就叫低头，我这辈子除了对你爸，没向旁人低过头，要不是为了你，我永远不会跟那个小丫头来往。”

　　“妈，你对萌萌有成见。”

　　“成见？哼，虽然我同意你跟她结婚，但你永远别忘了你爸是怎么死的！”乃武妈声色俱厉。

　　“妈——”

　　“不要叫我妈，你爸爸是为了省钱才放弃治疗的，现在钱用来买房了，那么她就是间接凶手。”

　　“妈，你不要这样说。”乃武几乎是在哀求。

　　“你现在还在为她说话，你中了邪了吧？我今天就向你挑明说，你跟她结婚，是你的选择，我无权干涉，我充分尊重你的选择，但你爸爸这件事，还没有完，她不能夺走了我丈夫，又来夺我的儿子。”

　　乃武不作声了。他爱萌萌，单纯地由喜欢而生发出来的爱，有点保护性质在里面。

　　可这一路走来，他对萌萌的这份感情一点点在改变，如果说最开始，他对她的感情像情调优美的小雪，那么一场又一场的事端——家庭的、事业的、人生的，则逐渐让这场雪越下越大，终于成了灾难。乃武发现自己越来越爱不起了。以前处过一个谈婚论嫁的女友，因为父亲的反对而分手，现在他和萌萌谈婚论嫁，母亲执拗的态度又成为他婚姻幸福的绊脚石。

　　“那我不结婚了，一个人单过。”乃武赌气说。

　　乃武妈半躺在床上，两只手叠在小腹上，脸藏在阴影里，幽幽地说：“不结婚倒没什么，可孩子得有啊，呵呵，不过孩子是你爸以前想要的，我在这方面倒不封建。”

　　“那我就退婚，不结了，反正年龄也这么大了，破罐子破摔算了。”乃武两手一摊，整个人泄了气似的往后倒。

　　“你想得开也行，都是这么熬过来的。”乃武妈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笑若隐若现。

　　打这次谈话后，乃武就像丢了魂似的，每天就是上班下班，下了班要么往床上一躺，要么就上网玩QQ游戏，也不去找萌萌，也不去盯装修。开始，乃武妈见儿子回心转意，过起独居生活，以为自己的劝导起了作用，心里还暗暗高兴。

　　可连着一个星期乃武跟她话也不多，乃武妈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情急之下，便想用美食唤醒乃武的生活热情，每天变着法儿地做菜。

　　“这是什么？一股臭味儿。”乃武喝了一口汤道。

　　“啥臭味，这是酸萝卜老鸭汤，我炖了好几个小时呢，味道鲜着呢，来来来，再盛一碗。”乃武妈兴致很高。

　　“不吃了，吃不下。”乃武把碗一推，懒洋洋地又要去睡觉。

　　乃武妈见自己的劳动成果不被承认，脑门一嗡，气头上来，就手把桌子上的空碗朝地上一掼，“当啷”，碗碎成了几片。

　　乃武站住了，背对着他母亲。

　　“别没了个女人就跟失了魂似的！”乃武妈喝斥道。

　　“您到底想让我怎么做？您到底让我怎么做您才满意？”乃武忽然也急了。

　　“你要打起精神来做人！”

　　“我做不到。”乃武反抗。

　　“你爸死了，你还没死，你也是男人，你要把这个门面给我撑起来！”乃武妈把桌子拍得当当响，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撑门面？你让我怎么撑门面？我每天上班，赚钱，到月交工资，这还不叫撑门面吗？”

　　“你在怪妈妈。”

　　“我没有。”

　　“你没有你就不应该这样对你妈。”“妈——”乃武心又软了。

　　“我做的汤，熬了这么久，你喝都不喝，哪怕你装装样子呢？我心里也有点安慰。妈知道你这段时间不痛快，可你这不痛快没必要做给我看，你要找那个女的，我并不反对，你别回头赖到妈的头上。”乃武妈用完硬的又来软的。

　　乃武不说话，肩膀一起一伏，气得不轻。能怎么办呢？一边是他妈，一边是他的准新娘，背负着父亲的委托，他无法违背母亲的意愿行事。

　　恰巧这天下班，萌萌忽然想到乃武好久没跟她联系了，他不跟她联系，她就装做不知道，她的骄傲让她一直“端着”，可这天萌萌的心境有点不同，因为听同事说，她和乃武买的房子涨价了，这等于说他们的房地产投资已经有回报了，她天真地以为，他们也许可以把这房子卖了，转手在市中心购置房产。萌萌满心欢喜地给乃武打电话。

　　“喂，下班了吧？”萌萌的口气透着喜庆劲儿。

　　“嗯。”乃武有气无力，他正在和母亲冷战。他站着，母亲坐在床沿上，屋子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你在哪儿呢？出来，有事儿跟你商量。”萌萌继续深入。

　　“嗯？”乃武极力掩饰，他不想母亲知道是萌萌在给他打电话，危险。

　　“嗯什么嗯，哑巴啦？嗯嗯呀呀的，我跟你透个底，我们买的那房子，涨啦！哈哈！”

　　乃武赶紧捂住话筒。可没用，萌萌响亮的笑声还是传到乃武妈的耳朵里去了。

　　“是她吧？”乃武妈脸色一沉，“这像什么样子，一天到晚疯疯傻傻的，谦良恭俭让，这5条她符合哪一点？”说着，老太太的手指一个劲儿地朝虚空处乱点，好像萌萌正站在她面前。

　　乃武往墙角挪了挪，小声说：“现在，现在不行。”

　　“不行？怎么了？你病了？那我去看你，你病了怎么不早说，我以为你失踪了呢，我这就去。”萌萌兴致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