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找回点青春的心跳 (1)

　　三度与婚姻失之交臂，萌萌已经产生了免疫力，但屡嫁不成，好像拉满弦又放回来，总归还是有点失落。

　　这一次，还是昭君陪萌萌疗伤。健身房里，萌萌和昭君并排在跑步机上运动。

　　“没什么啦，这种男人路上一抓一大把啊，一开始我就不懂你为什么选他，年纪这么大，很机车耶。”昭君这一阵看《康熙来了》看多了，张嘴就是一股小S式的腔调。

　　“也怪我自己心肠没硬到底，你知道我一开始就是可怜他，觉得他这人还不错，对我也很好，心想嫁了算了，哪知道越陷越深，他爸、他妈、房子、工作全都牵扯进来了。后来他爸自杀，搞得那么惨，弄得我心里也很愧疚，好像是我害了他爸一样，我知道老太婆就因为这个才对我不满，百般刁难，其实能怪我吗？我妈的要求本来就没错，结婚，让男方提供房子是正常的，更何况，他儿子都这么大岁数了，我跟他，就要一个住房，我不应该吗？哪怕房产证上不写我的名都行。好么，房子买了，又让我做家庭妇女，你说说这有没有道理？他儿子要是有千百万身家，我不工作倒还罢了，关键是他有吗？凭什么不让我工作，哦，我念书念了这么多年，现在一夜回到解放前了，我成旧社会妇女了，我能干吗？我傻啊！”萌萌一肚子怨气，说起来没完。

　　“当然不能干！当年老庞那算有钱的吧，我不也照样工作、照样独立，女人没这点傲气还行？那要被人看不起的！”昭君又开始翻旧账。萌萌暗嘀咕，心想这能一样么，你和老庞那是婚外恋。

　　“失恋万岁！”昭君忽然振臂一呼，引得旁人都对她行注目礼。

　　“行了啊，我失恋又不是你失恋，我看你还挺嗨。”

　　“嘿嘿，我是想啊，你看你也和姓杨的掰了，又有大把的时间了是吧，我要报恩呀！”

　　“报什么恩？”萌萌不知道昭君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上次我和老庞散，不是你陪我去北戴河嘛，这次你和老杨散，我也请假陪你出去玩一趟，费用我全包！”可能是运动会使神经兴奋，昭君竟吹起口哨来，是莫文蔚《双城故事》开头的那一段。

　　“你快得了吧，我可不敢和你一起出去了，那哪叫旅游呀，简直比上班还累。”

　　“哎呦，至于么，散散心啦，一年出去旅游一次还是要的，我们这些都市白领女性压力可大呢，要减压。”

　　“别介，你是都市白领女性，我不是，我这么个小图书馆馆员的，我没领，虽然压力并不小。”

　　“唉，是压力大啊。”昭君口气一沉，按停了跑步机，周遭的空气也变得冷静了。

　　“行了啊，每次都是这样，明明是你来安慰我，说着说着又变成我安慰你了。”萌萌知道昭君又要开始大玩多愁善感。

　　“这是事实啊，你想我们压力多大啊！”

　　“嗯？愿闻其详。”萌萌也停下了跑步机，用毛巾擦了擦汗，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腹部，果然小了一些，没结婚的都市女性尤其要注意身材。

　　“大都市的生活本身就是一条不归路。”昭君和萌萌到休息区喝运动饮料，补充电解质。

　　“怎么这么说？”萌萌不解地问。

　　“像我们都是从家乡——也就是从二线甚至三四线城市走出来的吧。”

　　“没错儿。”萌萌点头。

　　“我们走出来读书，本科、硕士、博士，一路下来，我们看人的眼光越来越高，当然我指像我们这种自身条件还不错的。”昭君又开始自恋了，萌萌想，可她又不得不承认昭君的观点有一定的道理。

　　“在挑对象的时候，我们这看不上那看不上，结果年龄越熬越大，就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萌萌边吸饮料边点头。

　　“但是，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回去哪儿？”

　　“老家啊，你现在回老家发展试试看。”

　　“老家也挺好啊。”

　　“老家是不错，可是你放眼石城方圆几百里，还有几个跟我们差不多大的单身男性吗？就算有，那水平，那气质，那学历，那收入，你能满意吗？”

　　萌萌笑而不答。

　　“再说，你回去干吗？根本没有适合我们的工作岗位，而且回去多寂寞呀，根本没有能谈得来的朋友，那些高中的、初中的、小学的同学，留在家里的，有几个没结婚的？有几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寥寥无几！”虽然昭君的观点有些极端，可萌萌发现她的话，自己根本无法反驳，因为正是铁铮铮的事实。

　　“真是没回头路呀！”昭君补充说明，痛心疾首。

　　“嗯，是这样，在大都，好歹我们可以再熬几年，不过这路也越走越窄了，再没出路，在个人问题这件事上，我们恐怕就要像婴娜看齐了。”萌萌说。

　　“像婴娜看齐？”

　　“就是找二婚的啊。”

　　“善哉，看来你我还是趁年轻赶紧找一个头婚的嫁了得了，这话题简直不能聊，毛骨悚然，换话题，换话题……”昭君做出一个抱臂的姿势，表示冷。萌萌换了个姿势坐，开始和昭君聊美容，然后又从美容聊到保健、聊到男人，然后又聊美容，最后聊到旅游。女人间的话题，像速食店里的菜色，翻来覆去就那几样，很缺乏创造力与想象力。不过，令昭君满意的是，在走出健身房的时候，萌萌已经同意了她的旅行计划。虽然她们这次只打算去郊区的快活谷玩玩。

　　快活谷是大都近郊的大型游乐园。繁华都市的开心地。看这宣传词，你大概就能知道，这地方走的是给人们提供刺激的路线。去快活谷，本身就有点没事儿找刺激的意思，那里的游乐项目，能让你头朝地、脚朝天，也能让你做自由落体。都市人平日里枯萎惯了，得靠来这儿找回点青春的心跳。

　　这次出游，萌萌完全撩开手，全由昭君负责，失恋的人最大，她难得有这个特权。昭君兴冲冲去超市购置了各类饮料和小食，时刻准备周六一大早出发。

　　一切毫无征兆，直到周六早晨两个女孩即将出发，萌萌走到楼下，才发现昭君又把事情办坏了。

　　昭君还在收拾头发，萌萌等不及先下了楼。

　　正对着楼梯口，一辆黑色别克君威精神百倍，两条有力的棱线从进气格栅的两侧沿发动机盖延伸至后视镜，高挑的腰线从翼子板两侧的散热口一直延伸到行李厢盖。

　　“滴——”君威叫了一声。

　　“神经！”萌萌骂了一声，躲过这车。

　　“滴——”那车又叫了一声，像在示威。

　　“真他妈孙子！”一大清早就遭调戏，萌萌自认倒霉。

　　“早上好！”君威的驾驶门开了，像所有电影里一样，一条腿先伸了出来，然后才是车主人的全貌。车主人脚上穿着万斯的枣红色帆布磨皮球鞋，ZARA的薄款修身烟灰色运动裤，上身是棕黄色夹克包着印花白底小T恤。

　　“你怎么来了？”萌萌没好声好气地问道。

　　车主人笑着说：“是昭君叫我来的啊，当司机。”

　　昭君也从楼道里出来了，萌萌恨她故伎重演，冲过去把她扯到一边问：“他要来怎么不提前通知我，上次是这样，这次也是这样，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

　　“不是你让我当全权策划人的吗？”昭君一脸的无辜，萌萌不吱声儿，昭君接着说，“再说了，牟森来有问题吗？都是老相识了吧。”

　　萌萌觉得昭君话里有话，可又不好发作。

　　“不要生气啦，牟先生呢最近升职，买了辆小车，上周他在MSN上约我周末去坝上，我说不行，就暴露了我们的行程，结果牟先生就很积极，主动要求当车夫，全程陪同，我不跟您老人家说，也是为了给你惊喜啊，哪知道你这么生气。人已经来了，你这样耍大小姐脾气，好吗？唉，事情已经这样了，要杀要剐，随你吧。”说着，昭君把脖子朝萌萌脸上伸。

　　萌萌见昭君滑稽的样子，气不由得消了一大半，嬉笑道：“算了，算了，走吧，这牟森也真是的，还冲我按喇叭，一大清早的，我当遇着色狼了呢。”

　　“哎呀，他冲你按喇叭了啊，我非治他不可。”

　　昭君这么说，萌萌心里又有点不爽快了，“非治他不可”，这不是情侣之间的话吗？她总是把他当成她私人的，就这点可气！其实，萌萌也不是怕见牟森，她只是怕三人约会太尴尬，牟森向她表白过，这个秘密横亘在他们三人之间，像一个魔术道具，它让萌萌在听牟森说话时，总觉得有潜台词。可怜的是昭君，她还蒙在鼓里，并且一点一滴地对牟森积累着好感，如果自己的出现打断了昭君的幸福累积，她会愧疚的，因为她现在越来越觉得朋友难得，患难中的朋友更加难得。她不想失去昭君这个朋友。

　　算了，去玩吧，萌萌想，趁这次机会当面锣对面鼓地跟牟森说清楚，让他彻底断了念头。如果他选择昭君，她祝福，如果他选择离开，她同样祝福。

　　“行了啊，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上车。”萌萌大踏步朝牟森的车走过去。

　　进了快活谷，来到亚特兰蒂斯区，昭君想玩水晶神翼，又想玩雪域金翅，鱼和熊掌她要兼得。

　　“要不我去雪域金翅排队，金翅人多，你们先去玩水晶，那儿人少，等你们玩完了，这边也差不多了，正好赶上。”牟森毛遂自荐去排队。

　　“好！”昭君拍手称快，拉着萌萌就要走。萌萌好不容易找到和牟森“说清楚”的机会，哪里肯去？“不行，不行，水晶神翼我受不了，头要倒过来几分钟，我血压高。”萌萌编了个烂理由。

　　“雪域金翅不也要倒过来？行了姐们儿，你别矜持了，来吧。”

　　“不行，我真不行。”萌萌坚持。

　　“真不行？行，那我去了啊，你们先去排队。”昭君玩心正盛，丝毫没觉察到异常。

　　“OK，系好安全带。”萌萌表现得很不正常，像马上要做坏事。

　　昭君去玩了，剩萌萌和牟森在太阳底下排队，萌萌把撑开的阳伞朝牟森那边偏了一偏，牟森笑着说不用，不怕晒。

　　“追求古铜色？像古天乐一样黑？”萌萌打趣道。

　　“没那么刻意。”萌萌俏皮的口气，缓解了两人间的紧张气氛，牟森全身的肌肉慢慢松缓下来。

　　“这不吱声不吱气的，发了啊，小别克也开上了。”萌萌继续保持调侃口气。

　　“你又笑话我了。”牟森靠在排队的铁栏杆上，从小皮包里拿出墨镜戴上，他怕萌萌直视他的眼睛。

　　“这次又是有预谋的？”

　　“这次绝对没有。”牟森脸部肌肉往上提。

　　“那上次是？”

　　“上次？”

　　“北戴河。”萌萌像在审犯人。

　　“上次绝对是巧合。”

　　“哪这么多巧合。”

　　“人生需要巧合，我们来到这世上本身就是巧合。”牟森躲在眼镜后面，似乎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表达自己。

　　“我想我们之间有误会。”萌萌抓紧时间谈主要问题，口气冷酷，她不能再给他机会。

　　“没有误会，只是没机会。”牟森坚定不移。

　　“没机会？你要什么机会？”

　　“和你在一起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