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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回家的路上肖慧终于忍不住问:“你和陈耀一直都有联系?”

  车里正放着音乐,肖颖仿佛听得出了神,隔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没有,我都不知道他在哪里工作。”手肘支在窗边食指抵住太阳经络,可似乎还是觉得头晕。她在想,是不是中暑了?

  广播里的旋律悠扬地飘出来,正缠缠绵绵地唱着:……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想隐藏,却欲盖弥彰……

  那把久违了的男声十年如一日的清澈婉转,如同浸在凉水里许久的线,如今提出来静悄悄地缠上心侧,这一瞬间便连胸腔里都仿佛灌满了凉意。

  只听见肖慧在后座问:“……叶昊宁知道吗?”

  她似乎有点不解,回过头去,见冬冬已经静静地睡着了,便说:“司机师傅,麻烦把声音关小一点。”

  谁知司机索性将广播关掉了,车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空调咝咝地向外吹着冷风。

  她反倒觉得很习惯,因为叶昊宁的车上也从来没有这些多余的声音。

  重新将头倚在靠背上,她说:“你是指陈耀吗?我没和叶昊宁说过。可是谁没有一两段过去呢?他也有的吧,只不过他也不说罢了。”

  肖慧点点头,因为字斟句酌,所以语速有一点缓慢:“确实,有些东西太坦白了反而不好。你当年那样伤筋动骨的和陈耀恋爱一场,想要忘掉肯定不容易,若是被叶昊宁知道了,心里大概也不舒坦吧。……不过,我始终认为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不管以前多么刻骨铭心,现在都不该再留恋……”

  “姐,”肖颖打断肖慧的话,笑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肖慧叹了口气,低声说:“就当是我想多了吧,反正每个人都要懂得惜福才对。”她的声音沉沉的,却仍旧舒缓温柔,几乎就要融化在车窗外的骄阳下。

  肖颖心中却微微一震。

  其实她们姐妹俩长得并不像,就连性格也相差了许多。肖慧大她三岁,有时候她却觉得两人之间差的是十三岁,或是三十岁。因为肖慧永远成熟理智,处变不惊,当初她与陈耀分手,那一段时间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一家子也跟着人仰马翻,却只有这位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亲姐姐例外。

  某一天半夜她睁着红肿如桃子的双眼盯住白花花的电视屏幕发呆,恰巧婚后回娘家暂住的肖慧起来倒水喝,两人在幽暗的客厅里撞见。

  黑暗里,那人只是微微一怔,接着便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经过,半分钟后捧着杯热水走回自己的卧室,对她的自怨自艾视若无睹。

  倒是第二天早晨,肖母心疼又无奈地说:“……小颖,晚上早点睡,天天折腾到半夜怎么行?”

  可是她只是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那段日子甚至有点精神衰弱了,所以才不得不爬起来打发时间,哪怕是对着枯燥乏味的夜间广告。

  一向不多话的肖父也一旁难得的帮劝。

  就只有肖慧,整个早餐一言不发,更是连眼睛都难得抬一下,结果等她要出门了,才见她丢了一整套化妆品来,面色寻常地说:“好歹修饰一下再出去,脸色差得像鬼,真丢人。”明明这样冷言冷语,可是不知怎么的,肖颖听了反觉得比平时众人的温言宽慰更有效。

  或许那时的她,缺少的就是当头棒喝。

  往脸上抹粉底的时候,姐夫施少军如约来接妻子回家,先向岳父母和情绪低落的小姨子分别打了招呼,才一手揽了娇妻的腰走出门去。

  肖颖放下粉扑趴在阳台上往下看,其实他们相携离去的背影有点滑稽可笑,因为施少军比肖慧还要矮上半个头,身形也微胖敦厚,显得有些老相。

  其实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从小到大样样出类拔粹的姐姐会最终竟会嫁给相貌普通,性格更是平淡如白水的姐夫?当初两人相亲,不足一年便结了婚,而她分明知道肖慧过去有一位十分出众的男朋友。

  那应该算是男朋友吧。

  是一张她在无意之中看见的照片,夹在一本很旧的新华大字典里,上面并没有灰,却又仿佛早已被人遗忘了许久。

  照片中的那个男人身材高挑瘦削,剑眉星目意气风发,与肖慧并肩而立,是真正的俊男美女赏心悦目。

  背景也很美,是大篷大篷的不知名的花草,层层堆叠,颜色绚烂夺目。而他们就在那似锦繁花中相视微笑。

  那样亲昵的姿态和眼神,可她却从没听肖慧提起过,甚至家里都没人知晓。她好奇,但又不敢问,始终觉得这是一桩属于姐姐的秘密,只不过被她无意窥探到。因为婚礼前夜,她帮肖慧收拾私人物品的时候,曾经状似无意地去翻字典,却发现那张相片不翼而飞。

  或许是被收到别处去了,又或许已经化为灰烬。虽说后者的处理方式仿佛八点档的言情剧,烂俗而又狗血,但肖颖始终认为,这种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肖慧不是她,不会对那些爱过的人或事念念不忘,她始终这样坚信。

  而她也从未问过她是否真的爱施少军,因为答案似乎不言而喻,那张相片里曾经可以照亮一切的笑靥和眼神,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可是如今,肖颖却没忍住,终于还是轻轻地开口:“现在的生活,足够令你满意么?”她总觉得姐姐被委屈了,那样匆促的结婚生子,甚至可能成天面对的并非自己最深爱的人。

  “有什么不满意的呢?”肖慧平静地反问,低头看一眼熟睡的女儿,停了停,声音愈低:“家庭和睦,子女可爱,而施少军又能赚钱,月月给我足够的家用,还请保姆来打扫卫生和做饭,我几乎什么都不用操心,这样的日子还不够好吗?”

  肖颖笑一声:“你怎么这么俗埃”

  “一男一女过日子,本来就是世俗的。恐怕是你一直太天真,还活在幻想里头呢。”

  肖颖不语。

  肖慧也不看她,只是背靠在电梯冰凉的金属内壁上,良久之后,才仿佛终于有了一点唏嘘:“忘不掉过去,就很难得到现在和未来的幸福,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肖颖一直没说,其实她也有个小秘密,是关于叶昊宁的。

  那时候刚结婚没多久,他带她去参加一个私人酒会,是某某公司董事长的六十大寿,场面办得极其宏大而热闹。

  她初初进门的时候就皱眉:“该不会要待到午夜十二点才能结束吧?”因为有那么多的客人,放眼过去尽是正装华服的男女,一个个招呼过来恐怕都要费时不少。况且,宴会又兼了一定的商务性质,其中攀关系套交情的必然不在少数,那又是极费时间的事。而她那时还远没有习惯这种场合,所以只觉得微微泄气,又似乎不耐烦。

  叶昊宁与迎面而来的一位男士点头招呼了一句,才在她耳边低声说:“就算你想玩到那么晚,估计人家主人还不愿意呢。郑老先生可是出了名的注重养生,听说每晚九点之前必定上床睡觉,早上五点起床晨跑,风雨无阻。所以,这次宴会的时间也不会拖得太久,放心吧。”瞥见她一脸喜色,他停了停,忽又笑道:“不过,无聊又无趣是肯定的。”

  她觉得败兴,不由得垮下脸来,“那怎么办?”心里又想,这人说话也真恶劣,常常来个大转折,破坏她刚刚生出的好心情。

  结果叶昊宁没心没肺地说:“我哪知道。”

  果然可恶啊!她静了一下,突然神色认真地和他商量:“以后再有这种场合,你找别人陪你吧。你们不是都有女伴么?女伴们是不是就派这种用场的?”

  他微微侧过头看她。

  她继续说:“下次我在家看电视,你找个漂亮的陪着,既不耽误我时间,你又倍儿有面子,简直一举两得。”

  他看了她半晌,然后似笑非笑地点头:“嗯,这个提议值得考虑。”

  后来也不知是不是为了报复她的不“敬业”,他竟将她独自撇下,转身与一众朋友谈笑风生去了。

  结果肖颖百无聊赖,在自助长桌前转了一圈,象征性地吃了些东西,便绕到一侧的阳台休息。

  那里果然比大厅里安静许多,月华如水,映在楼下花园的喷泉处,一片银白色的粼粼波光,又犹如黑夜里的星子落在水中,满天满目的密密麻麻。

  她撑住阳台的栏杆,忽然叹了口气,其实是因为脚痛而又无聊,谁知很快便听见一旁有人低低地“咦”了一声。

  那人的语气微讶,而她则更是惊讶,因为阳台上光线昏聩,面积又足够大,她竟然一时没发觉还有第二人的存在。

  直到那人从阴影里走出来,其实面目仍旧不甚清晰,但肖颖分明觉得他目光灼灼,仿佛正在她的脸上来回扫视。就有一点像她平时戴着墨镜上街,以为对方不能察觉,便常常肆无忌惮地观察擦肩而过的陌生路人。

  他大概也以为她看不见。

  转过身想要走回屋里去,谁知那人却慢悠悠地开口说:“你让我想起一位老朋友。”

  肖颖怔了怔,才失笑:“这里又不是酒吧。”

  那人说:“所以,我并不是在搭讪。”语气倒是格外认真。

  她突然有点好奇,也许是因为整个晚上都太无聊了,叶昊宁又无情无义地撇下她不管,现在难得碰上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于是便问:“哪里像?难道我长着一张大众脸?”

  “不,是行为相象。”

  她更加不解,“什么行为?”

  “就是打扮得漂漂亮亮,却独自躲在阳台上看月亮叹气的行为。我认识的那位朋友也会做这种事,你刚才的举动和她十分像,所以我差点认错了人。”他微微皱着眉,再度将她打量了她一番,眼神在昏暗中微闪,却并不见轻佻,只是忽然笑说:“其实就连气质都有点像,真巧。”

  肖颖停顿了两秒,最终还是忍不住,笑不可抑:“看着月亮叹气?被你这么一说倒似乎很矫情。我也只是觉得无聊罢了,说不定你的朋友也是。”

  那人笑了笑,不置可否,又问:“没人陪你来吗?”

  “有。”她说:“但和没有差不多。”

  谁知话音未落,阳台与客厅相连的窗帘与玻璃门便被“刷”地一下同时拉开,嗡嗡的喧闹声顿时扑面而来,叶昊宁就站在光亮处。

  她一手挡着光,惊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却只是微微皱眉:“你倒真会躲。”然后不由分说,一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将她拖走。

  那个陌生的年轻男人还留在阳台上,肖颖临走时似乎听见极轻的一句:“呵,怪不得碍…”语气惊异却又仿佛了然。

  可是,怪不得什么?

  结果回家的路上她颇有些得意地将刚才的事情告诉叶昊宁,叶昊宁一开始不说话,过了一下才问:“你有什么气质?”语调淡淡的,仿佛有点漫不经心地质疑。

  她却丝毫不受打击,只是自得地说:“不知道,反正人家是这么说的。”又问:“哎,你认识刚才那人吗?”

  “不熟。”

  “只怪你出现得太早,否则我还想问问他,说不定和我相象的人是位大美女。”

  叶昊宁仍旧面无表情,趁着等红灯的时候才终于转头看她一眼,随口说:“就算是大美女又怎么样?不是只有气质像么?”

  肖颖回味了半天,才发觉他意有所指,竟然敢说她长得不够好看?!正想小小发作一下,却看见他微微凝着眉,双眼盯着前方灯火通明的道路,似乎专注,却又似乎有点恍惚,因为油门踩得那样重,车速飞快,以至于瞬间便错过了回家最近的一个路口,而他却恍若未觉。

  车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不对了,因为从她未见过他这样,分明是在走神。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笑问:“在想什么呢?”

  可是他却不理她,连眼角都不曾动一下,或许是根本没听见。

  她侧着脸动了动唇角,还想要说些别的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再出声。

  结果第二天下午,她收拾书房的时候在桌角发现一把钥匙,小巧而银光锃亮,形状特别。她心中突然微微一动,蹲下身拿着它打开一旁的保险箱。因为知道密码,所以很快便听见咔的一声,小小的银灰色铁门弹开来。

  她将大大小小的盒子一一取出来,全是簇新的手表,多半是限量版珍藏版,其实她也不懂,都是听叶昊宁说的。

  然后她终于知道自己想要找什么。

  或许一开始并没什么想法,可是拿到那唯一一块女表的时候,她却突然觉得自己突发奇想地打开保险柜,其实就只是为了找这块表。

  她认得那个牌子,因为与叶昊宁手上常戴的那只一样,其实就连款式和颜色都十分相象,或许应该是情侣表,而她以前竟然很粗心地没有发觉。

  她将它拿到光线下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最后终于发现表带上有极轻微的使用过的痕迹。

  竟然是旧的。

  虽然被保养得很不错,但终究还是旁人用过的旧物。

  那天午后的阳光有一点炽烈,从宽大透亮的玻璃窗外照进来,甚至还能看见半空中细小的浮灰,带着淡淡的金色,凝聚成一束又一束纤细地从眼前划过,明明很美,却又仿佛金色的利刃毫不留情地将空气割裂。

  肖颖不自觉地压抑着呼吸,心中好像有一点点了悟,可那份念头却又不甚清晰分明,如同隐在眩目的阳光后,所以面目模糊。

  她几乎用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去想像,最后还是不得不承认,或许真有那么一个人,就住在叶昊宁的心里。

  也许是曾经,也许,是一直。

  心头犹如被细蚁轻轻地啃噬,有些好奇,但其实更多的还是某种难以言状的感觉,或者可以称之为妒忌。

  究竟要有多么深刻的感情,才能让叶昊宁这样的人将某人用过的旧物都藏若珍宝?

  所以随后的整个晚上肖颖都显得有点心不在焉,做事说话的反应都比平时慢半拍。

  叶昊宁后来终于诧异地问:“你怎么了?”

  而她盯着一向最不喜欢的央视新闻,仿佛看得津津有味,好半天才转过头来,神色平常地说:“没事埃”

  他再度狐疑地看她一眼,起身去洗澡。

  不一会儿,却又见他探出头来,皱眉问:“肖颖,你是不是很爱薄荷味的沐浴露?”

  “嗯?”她将目光从电视上移开,说:“上回的用完了,所以我中午就去超市买了一瓶新的回来,还是同样的牌子。”又奇道:“有什么问题吗?不是一向用得好好的?”

  他停了停才淡淡地说:“我讨厌薄荷。”

  她却更惊奇了:“可是你从来都没说过。而且夏天用薄荷的多好,清爽凉快。”

  “可你冬天买来的也是同一个系列。”

  她见他眉角微跳,似乎一副忍无可忍的样子,突然搞不懂他何时开始计较起这种小事来?于是也微微皱起眉:“那就当我喜欢好了。我喜欢男人身上有这样清爽的味道。”

  叶昊宁终于不再说话,只是神色不明地看了看她,转身关上门。

  结果十来分钟之后,她却好像再度触动了他某根敏感的神经。

  “我的睡袍到哪里去了?”

  “洗了。”

  “几件全部一起洗了?”

  她瞥了一眼站浴室门边上身半裸的人,不禁微微叹气:“我不是准备了一件新的放在架子上么,你没看到?”

  谁知他仍旧冷淡着语气说:“白色的,我不喜欢。”

  “白色睡袍又没有薄荷味,你为什么不喜欢?”

  他仿佛有点吃惊,扬了扬眉:“难得见你反应这么迅速。”却又立刻接着说:“不喜欢好像不需要什么理由吧!”

  怎么这人有时候就跟小孩子似的?她一下午心情本就不太好,这时也不免来了气,于是打定主意和他对着干:“可是我觉得挺好的,不爱穿你就裸着吧。”

  叶昊宁姿态慵懒地微倚在门边,停了片刻,才忽地笑了声:“该不会你又正好喜欢看男人穿白色衣服吧?”

  她像被瞬间击中了某个模糊已久的痛处,不由得一怔,眼神黯了黯,语气却愈加不善:“是又怎么样?”

  她觉得他今天是故意找茬,干脆拉过一只抱枕抵在怀里,不再理他。

  过了一下,才听见叶昊宁的声音再度悠悠飘过来,似乎带着极轻淡的笑意,却又不并让人觉得他是真的在高兴。

  他说:“肖颖,原来我怎么都不知道你对男人竟有这么多执着的爱好和要求。”冷哼一声,然后便径自收了阳台的衣服丢进烘干机。

  晚间新闻结束,电视里响起熟悉的旋律。

  看着字幕刷刷滚动而过,却无法捕捉到任何一点信息,那一刻的肖颖只觉得心中有轻微的刺痛感,分不清究竟是来自于久远的过去,抑或是因为下午的新发现,沉默了一会儿,她最终还是语焉不详地回应道:“大家彼此彼此吧。”因为下巴抵着抱枕,所以声音有点闷,又隔得那样远,也不知叶昊宁是否听见了。

  肖颖后来想,或许就是这样,每个人都有一段隐秘的过往,她不例外,他亦不例外。

  肖慧带着小宝贝原本计划在B市住两天,谁知家里临时有事,星期六一早姐夫施少军便一个电话催过来,只好临时改了行程。

  因为恰好是周末,而叶昊宁却没有出现,所以肖慧在临走前不免又多说两句:“……你们这样一人一个城市的,一直下去可不行。恋爱中的人还知道不能异地相处太久呢,更何况是有婚姻有家庭的。”所以劝肖颖:“搬回去住吧,别任性。”

  肖颖觉得有些烦:“这哪里是任性?他有他的事业,我也需要自己的工作。”

  “工作上哪儿不好找?偏要搞成现在这样别别扭扭的?”

  “姐。”肖颖的语气终于软下来:“过段时间再说吧。”其实是担心,如今虽说与叶昊宁和好了,但只怕一旦回去朝夕相对,哪天又闹出不愉快来。

  肖慧说得对,她恐怕真还天真得很,以为每对夫妻都应该和睦融洽地过日子,每一天都笑语晏晏相敬如宾。

  冷战和争执只会让她感觉疲倦,于是下意识地逃避。

  最后肖慧见劝说不成,便也不再做无用的努力,买了返程的票下午便带着冬冬回家去了。

  临走时不忘交待:“你们公司国庆也会放假吧?如果到时候没有别的安排就回去一趟,爸妈也挺想你们的。”

  “没问题。”

  送走她们母女俩,肖颖独自回到公寓楼下。叶昊宁的车正老老实实地待在停车位上,因为前几日下了场暴雨,前窗玻璃上显得有些脏,她特意绕过去看了看,然后才拿出手机来,边上楼边打电话。

  倒是有好多天没有联系,竟然不知道他去了外地出差。

  电话里背景声音微微嘈杂,说话声和笑声混成一块,似乎是在娱乐场所。她问:“你怎么这么忙?”

  叶昊宁慢条斯礼地说:“为了赚钱养家埃”

  她随口便接道:“我自己有工作,不需要你养。况且,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副业?赚钱都赚到声色场所去了。”

  他却在那头低笑了一下,假装听不出她的讽刺,也不解释,只是问:“今天周末,怎么过的?”

  “买菜,做饭,陪可爱的小冬冬玩,然后送我姐她们去机常”

  “哦?你姐来了,怎么都没告诉我?”

  她开门进屋,一边弯腰换鞋一边说:“你在忙着赚钱养家,怎么能拿这点小事打扰你。”又随手用遥控打开电视,某明星举着洗衣粉出现在屏幕里,正与一群主妇交流洗衣心得。

  只听见叶昊宁在电话里哈哈大笑,她累得瘫坐在沙发里,也不说话,等他停了下来,才又懒洋洋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却说:“你等一下。”

  只过了一会儿,肖颖便觉得嘈杂声似乎比原先小了许多,大概是他避到了无人的地方。果然,下一刻就听见他轻笑着反问:“怎么,想我了?”

  她一怔,随即不置可否地冷哼一声。

  根据一向以来的经验,这种问题还是不回答为妙。

  其实倒真是有一点想念,这套房子虽然不大,但如今安静下来只剩下她一个人,竟然觉得十分冷清。

  叶昊宁又笑说:“你那是什么态度?”显然是听见了她从鼻腔里发出的声音。

  “没有没有。”肖颖拖长了腔调,“你忙你的吧,我要洗澡去,待会儿还要收拾屋子,累死了。”

  “你吃了饭没有?”

  “嗯,刚才在楼下随便吃了点东西。对了,你那车真脏,该洗了。”

  “你如果看不下去,可以替我开去洗车店。”

  “我的水平你也放心?开出去,很有可能直接撞上小区外的安全门。”

  电话那头的笑声隐隐传过来,“没关系,车已经上过保险了。如果你也在平安投过保,完全可以放心大胆地开出去。”

  她冷哼着假笑一声:“我是只怕撞坏公共财物。”

  那人却仍是说得轻松:“那就更加不用担心了,等我回来赔钱就是了。”

  她夸张地吸气:“叶大少爷,您可真是财大气粗埃”

  “我有副业的,不是么?”

  ……

  真是无聊的对话,可她却仿佛乐在其中。

  拖拖拉拉的最后终于挂掉电话,肖颖这才想起竟然还是不知道叶昊宁何时才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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