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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车子终于绕到山脚下,她还望着窗外发呆,结果只听见陈耀问:“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回过头,看见对方温和俊朗的眉眼,她不禁怔了一下,自然不方便说出实话,正暗自思忖着该怎样答他,却猛然瞥见从前方的岔路口里冲出的货车。

  一切都发生也那样突然,几乎让人猝不及防。

  或许是失了控,那车一路歪歪扭扭速度极快地朝他们直冲过来。

  前面恰好是环岛,避无可避,她还来不及叫一声“小心”,陈耀已经下意识地踩了刹车,同时大力向右扭转过方向盘,车头的左前侧便在尖锐的刹车声中硬生生迎向那辆中型货车。

  仿佛电光石火,强烈的撞击在同一时刻产生,肖颖只觉得车子在震,后脑重重撞在窗子上,头晕目眩间只看见一道身影向自己压过来,然后眼前猛地一花,伴随着“膨膨”几声闷响,安全气囊全部弹开来,刹时间车内白烟弥漫。

  ……粘腻的鲜血一滴一滴从脸侧颈边迅速滑下,很快便染红了衣襟,她想抬手去擦,可是手臂动不了,还有扑在她身上的那个人,也同样一动不动。

  她想尖叫,却偏偏喘不过气,胸口如同压着一块巨石,不但夺走了呼吸,也仿佛一并夺去了她的思考能力。

  最后她终于咬着牙一使劲,想要扳起他的脸看一看,手臂上便立刻传来一阵剧痛,让她忍不住失声痛呼。

  ……

  “……小姐,你醒了?”

  是谁在说话?

  肖颖在痛楚中努力睁开眼睛,也不知过了多久,视线才由模糊变得清晰,却只能望见一片白花花的屋顶,顶上还有灯光,明晃晃地照下来,愈加让人晕眩。

  不一会儿周围就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似乎还有人声,紧跟着有人俯下身来对她对视。

  那是一张年轻温和的脸孔,琥珀色的眸底清澈温柔:“肖小姐,请问您听得见我说话吗?现在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呆呆地看着那张陌生的脸,却仿佛突然想起来,瞳孔在下一刻急剧收缩:“……陈耀呢?他在哪里?!”又不禁低头去看自己的手,那里已经被牢牢固定住并裹着层层的白色纱布,一尘不染的雪白,并没有让人感到怵目惊心的鲜血。

  可是他是真是流血了。

  其实她也分不清,当时滴下来的血究竟是她的抑或是他的,可是她分明知道他将自己的位置暴露在最直接的撞击之中。

  鲜红的液体明明那样温热,让她连碰都不敢碰,然而渗进皮肤里却又似乎冷得彻骨。

  她挣扎着要起来,只是稍微动了动,便忍不住趴在床沿开始呕吐。

  年轻的医生一边和护士合力按住她一边说:“您有轻微脑震荡,现在不宜乱动。”

  “……那你告诉我他在哪里!”她忍住眩晕地抬起眼睛,眼眶里已有薄薄的泪水,喘着粗气狼狈异常,“……和我一起送来的那个人,他在哪里?……他现在怎么样了?”

  医生给出的回答却是:“我们正在全力抢救中,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她立刻揪住他的衣服大骂:“什么叫你也不清楚?你不是医生吗,你怎么会不清楚呢?你告诉我,他伤得怎么样?到底有没有危险?……”点滴架在一阵剧烈的晃动下终于倾倒,连带挂翻了床头矮柜上的药盘,大大小小的玻璃器皿立刻哗啦啦地碎了满地。然而肖颖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然后便开始飞快地撕去手背上的胶布,针头拔出来的时候还带着血珠,轻轻盈盈地浮在苍白的肌肤上。

  “肖小姐,你现在不能下床!”医生立刻过来制止她的动作,却被她用力推开。

  她硬是下了地,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其实头晕得几欲作呕,眼睛里的水雾也早已经遮蔽了视线,连路都看不清,可她还是强撑着冲出去。

  那条受了伤的手臂钻心的疼,或许是伤到了骨头或肌腱,又或许只是流血过多,可她顾不得这些,这样的疼痛正好让她更清醒。

  其实这种疼痛,根本不及她此刻心里的万分之一。

  她发了疯一般地往外冲,只是想知道陈耀怎么样了,在车上晕厥过去的那一刻,她还清楚地感受到他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那时的他仿佛整个人都已经脱了力,一动不动,如同已经毫无生机。

  可是他怎么可以出事,更加不可以死!

  她觉得自己每往外走一步,心口就加剧地痛一分,整个人犹如正被一只无形的手给迅速掏空了,什么也想不到,什么也顾不了,只是念着一个名字,只是念着那个从小到大陪伴了她二十年的名字。

  他爱她,他照顾她,到后来他不再爱她,他那样狠心地弃她而去……曾经以为天大的事,可是现在却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他爱与不爱她又有什么关系?

  他最后还是用生命保护了她,而她只要他没事,只要没事就好。

  医生和护士仍在拉她,几乎异口同声:“请您冷静一点!”

  她全然不理,又踉跄了几步,脚下终于一软,似乎被什么东西绊到,猝然跪倒在地上。

  想要爬起来,结果听见他们又说:“您先生很快就会赶到了……”

  仅仅是怔了一秒钟,肖颖便又继续着自己的挣扎,无奈身体一阵阵发软,胸口痛得厉害,歇斯底里地试了几次,都再没办法摆脱护士的禁锢。

  医生已经打算使用最坏的手段,扭头吩咐道:“去准备镇定剂给病人注射!”

  药水顺着针头被推进血管里,她气喘吁吁地抬起脸,感觉胳膊正被人小心翼翼地架起来,其实距离门口已不过数步之遥,她却觉得仿佛那么远,自己再也没有办法走过去。

  就在药效发作之前,有两三名护士从走廊上匆匆跑过,因为焦急所以声音有些不受控制,对话一清二楚地传过来。

  “第二手术室的车祸伤者正大量内出血,情况危急,可是血库里的AB型血浆不够用了!”

  “快去通知冯医师……”

  “好,你立刻打电话去市血液中心看看。”

  “……”

  那阵凌乱的脚步声又逐渐远去,肖颖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下,茫然转过头去,眼见着身旁那位医生的脸色也微微变了。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是不是他?”

  医生什么都没说,只是安抚道:“你先好好休息,其余的事院方会处理。”

  这样却几乎等于是默认了。

  她突然心口慌得无以复加,耳边尽是蜂鸣声,只有失了水份的嘴唇轻轻哆嗦着,就连声音也在颤抖:“……抽我的血可不可以?我是O型,不是万能献血么,那就用我的好不好?”她想捋起袖子,一时间却忘了右手受了伤,根本弯曲不了,稍稍一动便痛得椎心刺骨。

  眼泪便在下一刻迅速汹涌而出,可她知道并不是因为疼痛。陈耀正躺在手术室里死命垂危,或许他原本可以不用伤得这么重,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她的周全,他也许就不会流那样多的血,鲜红触目的颜色,几乎将她的世界瞬间倾没。

  大量出血,情况危急……

  护士的话仿佛还在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她突然紧紧抓住一旁医生的手,泪水涟涟:“救救他……”因为镇定剂的关系,她只能身体脱力地躺在病床上,心慌意乱,眼泪顺着眼角滑进凌乱的头发里,无助的模样楚楚可怜,只是一遍又一遍颤抖而执着地说:“求你们了,救他好不好?他对我很重要,我不能失去他,真的不能-…如果可以,全部抽我的血也没关系,只求你们救活他……一定要救活他……”

  简直就像面临着生离死别的恩爱情侣,可是他们明明还这么年轻。在场的小护士中已经有人面露不忍,扶住肖颖单薄的肩膀一下又一下轻轻地抚摸,期望可以安定她的情绪。

  就连见惯了这种场景的医生也反握住她的手,虽然明知这个时候再摆出科学道理也几乎于事无补,但见此刻她这般模样,终究还是忍不住说道:“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不适合抽血。不过你放心,我们的工作人员已经去血液中心调集血浆了,我们一定会尽力。”见她仍在一径流泪,那双乌黑明澈的眼睛里似乎没有焦聚,只剩下满溢的慌乱和哀恸,他又放柔了声音说:“你自己伤得也不轻,现在需要好好睡一觉,请相信我们……”

  头顶上传来的声音终于逐渐变得模糊而遥远,肖颖的手指一根根慢慢松开来,虽然心里极不情愿,但最后还是不得不乏力地阖上了眼睛。

  那个梦境混合了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幽远而绵长,她整个人都恍如飘浮在半空中,俯视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最初的最初,她只是受人欺负的小女孩,而他是从天而降的小王子;她跟在他的后面,从一开始“哥哥”“哥哥”地乱叫,一直到后来只肯直呼其名;绿树成荫的校园里,她因为他,仿佛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生,走到哪里都备受瞩目和艳羡。

  可是而后画面却突然一转,在那样一个美好的秋天,他转过身离她而去,不顾她的失声痛哭,从此只将背影留在她的记忆里。

  可是后来,他又回来了,他们中间却隔了太多的东西,似乎不仅仅是漫长的岁月和时光,更加重要的是,还隔着某些人。

  即使是在梦里,即使仿佛已经超脱出来,可肖颖仍觉得自己与眼前那个女人心意相通。

  她知道,她已经能够彻底将他放下,却偏偏在这样的时刻发生了意外。

  她看见车里的那个人用力转动方向盘,然后扑向副驾座,用整个身体挡住直冲而来的撞击……

  原来二十年的时间,无论经历了怎样的分合纠葛,终究还是将对方永远留在了自己心里的最深处。

  在最危急的时刻,他舍不得她,而她也一样。

  几乎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所以她不想他死,甚至一想到那个可能发生的后果便感到由衷的恐惧。

  也不知睡了多久,肖颖睁开眼睛的时候病房里并没有第二个人在场,窗外是阴沉的天空,似乎就要突降暴雨。

  她扶着受伤的手臂下了床,脚步仍旧虚浮不稳,走到门口才抓住一个路过的护士,急忙问:“那个叫陈耀的伤者怎么样了?”

  对方打量着她,满眼疑惑。

  想来自己的样子也够狼狈的,可她顾不上这么多,只是说:“就是早晨出了车祸被送来的,之前在第二手术室。”

  “哦,”那护士立刻了然地点点头:“刚在二楼做完手术,现在正送去病房。”

  “哪间病房?”

  “这就不太清楚了。要不我去替你去护士站问一下,你先回去休息吧。”说着就要伸手去扶,却被肖颖退后避开。

  “他已经没有危险了,是吗?”她现在关心的只是这个。

  “对。”

  浑身的神经似乎都随着这一个字而松懈下来,没了支撑,她立刻觉得头晕目眩,不由得靠往雪白的墙壁微微喘气,护士见她这样便上前一步,一边说:“放心吧。他的运气很好,本来血浆都已经不够用了,结果有位病人家属主动献了血来应急。”

  肖颖一愣:“真的?”

  “对呀,直接抽了400CC呢,完了之后脸都白了。所以才说你朋友运气好,在危急关头有贵人相助,你也就不必太担心了,回去床上歇着吧。”

  肖颖摇摇头:“可是我想去看他。”想了想又说:“那位献血的人,他还在吗?”

  “不知道。刚抽完血的时候好像有点恢复不过来,还是我让他在病房里躺着休息的,也不知道这会儿人走了没有。”

  “如果没走的话,我想先去谢谢他。”

  “是啊,”护士摇头说:“我看他的身体状态似乎也不太好,如果早知道这样,医生哪能允许他一次献那么多啊,真是太乱来了。”

  肖颖看着她,也只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我更加应该去感谢他了。”

  “嗯,他就在612号病房。”

  原来是在同一层楼里,只需要向前走十来米再拐个弯,便是612病房门口。

  肖颖抬了抬手刚想敲门,结果门板却在同一时刻被人拉开。

  那人站在她面前,微垂着的视线里似乎闪过一抹讶异,而肖颖则更是惊讶,立在原地几乎目瞪口呆,半晌才说:“怎么是你?”

  叶昊宁的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扶在门框上,目光将她从头到尾扫了一遍,才反问:“怎么又随便乱跑?”

  可惜她没注意到他的用词,人还处在极度震惊中,难道方才护士口中那个抽了血给陈耀的人,就是他?!

  其实还有一个问题没搞清。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在她第一次醒来之后,貌似医生也说过,你先生很快就会赶过来了……可是,医院怎么会有办法通知到他?

  此刻肖颖只觉得混乱无比,想到护士刚才的描述,又不由得抬头去看他,虽然迎着光,但那张脸上仍旧现出失血的苍白。

  她下意识地伸出左手,可是刚刚碰到叶昊宁的指尖便被他迅速避开。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陈耀在12楼的加护病房。”

  她问:“你没事吧?”

  叶昊宁不回答,只是无声地审视她,那双墨色的眼睛里神情显得错综复杂。想起之前病房里她近乎崩溃的泪水,他再次心里陡然一痛,仿佛痉挛。

  当时他明明就站在病房门口,可是她却根本没看见,只是抓住医生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哭泣着哀求,脸上的神情竟是那样的无助。

  那样的肖颖,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悲伤得似乎不堪一击,可又偏偏执着坚定,好像是真的无法忍受自己将要失去躺在手术室里的那个人。

  那个对她来说无比重要的人。

  仿佛过了许久才终于回过神来,最后叶昊宁却只是慢慢松开撑在门框边的手,站直了身体,虽然脸色苍白疲 惫,但声音依旧平稳得近乎冷淡:“你现在最关心的应该不是这个。”

  她甚至听不出这句话里有没有讽刺的意味,因为他说完之后便从她身边迈步离开。

  肖颖急忙转身,想要拉住他,可是眼前突然一阵发黑,脑子嗡嗡的,仿佛什么都听不见,她不得不停下所有动作靠在墙上咬牙吸气,而等到好不容易稍微恢复过来,叶昊宁的背影却已经消失在转角的电梯里。

  陈耀是在夜间醒过来的,他清醒的时候,白天闻讯赶来的许一心一行人刚离开不到半个小时。

  一接到通知,肖颖便立刻从自己的病房赶到他面前。其实下午她也曾在这里守了一会儿,可毕竟自己也还是伤员,自从知道他脱离危险之后,她便不再刻意违逆医生的叮嘱,终于肯乖乖回去休息。

  可是一见到他,她仍忍不住鼻尖一酸,期期艾艾地坐在床边,想要碰碰他,却又发现无从下手。

  陈耀的情况比她严重多了,身上多处地方均有擦伤,一条腿中度骨折被打上厚厚的石膏吊了起来,而最为危险的则是左侧三条肋骨的断裂刺破了内脏,才引起车祸后的大量出血。

  氧气罩刚被撤掉,肖颖望着他半晌,不说话。

  反倒是他最后笑了笑,虽然那个笑容微若游丝,仿佛一触即碎:“……怎么了?”他也看向她,眼底有些黯淡无神,“你的手……?”

  明明连说话都极费力气了,他却还在关心她?!

  她微一摇头,眼里那些滚荡的液体就倏然滑落,一滴一滴氲开在雪一般白的被单上。

  陈耀喘了口气,想要移动,可是身体剧痛让他丝毫动弹不得,最后只能继续吃力地说:“伤的重吗?让我看看……”

  她哽咽:“不严重,没你严重。你怎么那么傻呢,为什么要那样做?”

  他似乎怔了一下,才扯动干涩的唇角,眼睛里倒映着床头柔和的光,一瞬间仿佛潋潋水波在流动。

  “应该的。”他的声音很低很慢,可还是那样温和平静。

  肖颖听了,却不由哭得更加厉害。

  他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没再发出声音,或许由于精神不济的缘故,他看着她的眼神很快涣散开来,再一次沉沉地昏睡过去。

  肖颖回到自己的病房里,护工还在耐心等待,见她终于出现了,那位今天才认识的胖胖的大婶立刻迎上来扶住她。

  肖颖觉得不好意思,因为脸上还有明显的泪痕,想来一双眼睛也是红肿的,于是别过脸去,挨到床前坐下才说:“阿姨您回去吧。这么晚了,您在这儿也已经守了大半天了,早点回家休息吧,我这里挺好的,其实不需要人照顾。”

  “那怎么行。”护工让她睡下,又替她盖上被子,十分尽责地道:“我是叶先生特意请来的,至少也要等你睡着了才能走埃”

  叶昊宁。

  提起叶昊宁,肖颖心里又是一阵混乱。

  其实还有隐约的担忧和纠结,自从他中午离开之后,这种心情便一直缠绕着她,挥之不去。

  可是他偏偏不接电话。

  她一遍又一遍地拨他的号码,但都没有回音。只是在午后来了位自称是护工的人,就是眼前这位胖大婶,说是叶昊宁请来负责照看她的,直到她出院为止。

  言下之意,他是不会再出现了。

  而肖颖后来终于弄清楚了,叶昊宁上午之所以会及时赶来医院,完全是因为她向医生报了他的手机号码。

  据说是在120的救护车上,医护人员询问紧急联系人时,是她亲口念出叶昊宁的名字和那串数字,然后便又再度晕了过去。

  可是,偏偏关于那些细节,她如今全都记不得了,甚至不记得自己曾经短暂的清醒过。

  所以,听到医生转述的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意外,因为当时并不知道叶昊宁恰好就在B市,如今看来,一切竟然都如此凑巧。

  两天后陈耀转出加护病房,而肖颖也可以顺利出院,她只是右臂上有轻微挫伤和骨裂,这几天被护工照顾得极好,补血生肌壮骨的汤水轮番伺候着,最后医生格外恩准她搬回家休养。

  她找到医生道别,结果医生笑道:“明天我们还是会再见面的吧,你朋友不是还在这里?”

  她微微一怔,也不禁笑起来:“对埃”又说:“这几天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不必客气,这本来就是我们的职责。”医生一边送她出去一边开玩笑:“不过真看不出来,你个子不大,力气倒是不小,那天一支镇定剂打下去我差点都要怀疑它根本没有用。”

  “你当时该不会还想给我再来第二支吧?”

  “几乎。”

  “幸好。”肖颖站在大门口的台阶上微微笑道:“那天是我太激动了,不好意思。”

  医生稍稍正色道:“其实那也是正常反应。当至亲至爱的人遇到生命危险,如果还能保持冷静,那才是瞎扯。”

  “是埃”肖颖一手按着被风撩起的发丝,点头应着,若有感悟。

  回到家才发现屋子里有了一些变化,明明那样细微,但她还是一开门便注意到,原本立在客厅东北角的那只黑色行李箱不见了!

  她着实愣住,丢下钥匙和包,连鞋也顾上脱,将不大的公寓里里外外地搜了个遍,可是半个人影都没有。

  一切维持原样,什么都没动过,只是少了属于叶昊宁的箱子。

  右手还没好利索,肖颖只得一只手从乱糟糟的包里费力翻出手机来,打电话过去,照例是长久枯燥的等待音。

  这年月,别人早都用上彩铃炫铃了,就只有叶昊宁的还是一如既往的单调,和他这人平时的表现完全不相配。

  最后是移动那个呆板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中英文来回循环,倒是不厌其烦。

  其实肖颖也已经被磨得没脾气了,尤其是这两天,她一有空就拨他的电话,简直近乎变态的骚扰。

  她想,有本事你就永远不要接,我一直打,打到你电池耗光为止!这样想的时候,颇有一种恶意报复的快乐感觉。

  最后还是因为有其他线路插进来,她才不得不暂时放弃,原来是肖母打来的,家里并不知道她车祸的事,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之后,母亲大人发问了:“昊宁最近怎么样?”

  她含糊其辞:“挺忙的。”不等肖母再说话,她已抢先道:“妈,我现在正要找他说件事,很急的,我们下回再聊吧。”

  挂断之后她灵光一闪,改变策略,将电话拨到办公室去,这回只响了两声便有人接起来,果然是叶昊宁专属秘书的一贯精干作风。

  秘书说:“叶总正在开会。”

  “哦,所以才不接电话?”她仿佛自言自语,也听不出什么情绪:“难道连续开了好几天吗?二十四小时都不间断?”

  秘书显然因为她的莫名语气而微微怔住,但过了一会儿,仍旧声音温和地说:“叶总昨天才刚出差回来,最近公司事情比较多。”她很聪明地省略掉了出差的地点,毕竟有叶太太在B市,他却还是订了酒店,这是多么可疑的一件事。

  明知道这些都不是理由,然而肖颖还是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交待:“等会议结束后,请你让他一定要回电话给我。”

  “好的。”

  像是不放心,她又加了句:“就说我有非常重要的事。”

  “好的,叶太太。”

  一直等到傍晚,叶昊宁才终于打过来问:“什么事?”

  肖颖当时几乎已经歪在床上睡着了,被铃声惊出一层薄汗,一时反应不过来。

  叶昊宁又问:“你不是说有非常重要的事么?”

  “果然还是李秘书的办事效率高埃”她爬起来冷哼一声:“我起码打了几十个电话给你,为什么你都不接?”

  “难道你所谓重要的事,就是质问我?”

  “当然不是!”其实她也忘了,自己这几天执着地拨着同一个号码的初衷到底是什么。

  听筒里突然静下来,只听见一阵细微??的声,她问:“你在干嘛?”

  叶昊宁似乎冷笑:“和你有关吗?”

  “是你把行李箱拿走的?”

  “那又怎么样?”

  她忽然沉默下来,受伤的右手手指轻轻扣住床单。

  叶昊宁却终于在下一刻发了怒,只听见电话那头咣啷一阵闷响,也不知他顺手挥落了什么东西,只是陡然提高了声音,字字犀利,却又愈发沉冷:“不是你说要我将东西拿走吗?不是你发短信说要我考虑离婚?现在一次又一次地打电话又是为了什么?你放心,文书协议我会尽快准备好,财产方面也不会亏待你,”稍一停顿,他才仿佛无限嘲讽地说:“你到时候只需要签个字,就可以彻底解脱了。”

  被握得发烫的手机一路往下滑,掉在床沿顺势翻滚着跌落下去,“啪”地一声摔在地板上。

  没有碎。

  这个以坚固闻名的牌子,这样低矮的高度,当然摔不碎。

  可是坐在床上的人却觉得身体里某个地方正在慢慢龟裂开来,因为手指的用力,尚未痊愈的手臂上仍有一丝疼痛,很明显,仿佛沿着血管经络迅速传递蔓延至全身,让她几乎分不清究竟是哪里在痛,又是哪里的痛意更深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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