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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偷吻

  聂未送闻人玥到了宿舍楼下,她迷迷糊糊地道了谢就下车:“小师叔,再见。”

  二话不说,他立刻熄火,解安全带,开门,下车追上:“闻人玥。”

  她整张脸都哭肿了,脑袋也哭昏了,只能迷茫地看着他。

  他也不说话,只是指指自己的衬衫胸口,那里被她的眼泪濡湿了好大一块,虽然已经半干不湿了,但看上去和其他地方的颜色也不一样。

  她还有些恍惚,看了半天才“哦”一声:“对不起,小师叔上去坐一下吧。我拿湿毛巾擦擦,然后用吹风机稍微吹一下,很快的。”

  聂未戳在207门口。还是那些古旧家具,还是那些温馨布置,只是空地上多了三个刺眼的行李箱。

  “你……行李都收拾好了。”

  “嗯。东西很多,妈妈又说要带些特产过去送人,所以就一直在慢慢地收拾。”闻人玥蹲下去打开其中一个红色的行李箱,“小师叔把衣服脱下来给我。”

  聂未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当下就开始解衬衣扣子。

  闻人玥转过身来的时候又被他的裸肩吓了一跳:“等……等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拿件衣服。”那行李箱内都是衣服。

  “我弟弟有衣服在这里,我找一件出来。”

  聂未淡淡拒绝:“我不穿别人的衣服。”

  闻人玥呆呆地仰头看着他:“很干净的,忍一下吧。”不然光着吗?

  看她低头慢慢地在行李里翻来翻去,生怕把已经收拾好的衣物弄乱,聂未忍不住亦半蹲下去:“我帮你找。”然后伸了手就去乱扯。

  这是什么帮忙?把她分门别类辛辛苦苦收拾好的衣物全部翻乱了,这是帮倒忙!再这样下去,她的内衣都要被翻出来了!

  “小师叔,别……别翻了……别翻了!我找到了!”她胡乱扯出来一件红色的T恤塞给他,“我再找找吹风机。”

  吹风机倒是很快找到了,聂未却把整件衣服都给摁进洗脸池里去,然后打开了水龙头,哗哗直冲。

  闻人玥拿着吹风机傻站在洗手间门口:“这……我说擦一擦就好了。”

  聂未用乌沉沉的眼睛看着她,仿佛也不知道为什么衣服一进水就会湿透,至于之后的问题,更不在考虑范围内。

  她看了下标签,还好,这个牌子的衬衣洗起来不算太麻烦,偶尔给它甩干一次也不要紧。

  她想,他这种一双手动辄投保百万的大国手在家里肯定是不做事的。于是默默接手,口气却有点不客气:“出去出去。”

  聂未被赶到客厅去坐着。闻人玥在洗手间里待了十来分钟,就把一件洗好甩干的衬衣拿出来,晾到屋外去:“现在天气干燥,风又很大,最多一个小时就会干了。”

  他看着她举着晾衣杆把衬衣挂起来,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既温馨又惆怅的心情:“干不了怎么办?”

  “不可能。”闻人玥嘟哝道,“术业有专攻,不要质疑我的专业水平。那天要不是下雨,我也会帮小师叔把衣服洗掉的。”

  做完了这一切,她再回过头来看穿着闻人玮的T恤的聂未,先是一怔,实在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她本来哭得眼睛也肿了,嗓子也哑了,这一笑,眼皮好疼,嗓子也好哑。

  那件T恤是闻人玮在维纳斯做暑期工时发的工作服,零下的天气,他只在T恤外面罩件外套,有时候在外面走热了,还把外套一脱,当街给维纳斯做起广告来。

  本来小时候就已经显示出从政天分的闻人玮,自从去了澳洲,真是越来越乡土。闻人玥忍无可忍,把这件T恤收了起来,不许他穿出去。怎么不小心给小师叔了呢?

  聂未比闻人玮高十几公分,穿他的衣服还有点大。

  “真是得减肥了。”闻人玥一边笑一边说。

  “什么?”聂未微微吃惊,“你说我?”他从不觉得自己外表和身材有何缺失,她何出此言?

  “我是说阿玮。”她比画了一下,“他和我差不多高,穿这件衣服绷在身上。你这么高,穿这件衣服松松垮垮的,你说他有多胖啊。”等回去了,一定得督促弟弟少吃点肉。闻人玥抱歉道,“对不起,我再找件正常的……”她一边整理行李,一边偷偷看穿着T恤的聂未,整个人偷笑得不行,时不时伸手去揉原本哭得红肿的眼皮。

  “算了,别找了。”一看她收拾行李就反感,聂未道,“我饿了。”

  闻人玥想起冰箱的冰冻格里有十只菜肉馄饨:“吃馄饨吗?”

  聂未皱了皱眉:“什么牌子?”

  “哦,我自己包的。”闻人玥道,“胡萝卜香菇猪肉馅,吃吗?”

  他知道她自理能力很强,但似乎他之前所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好,小心别烫着了。”

  “我也不是次次都会烫着的。”她便去下了一碗馄饨,汤里放了点虾皮调鲜,紫菜做点缀,“我的口味比较清淡。小师叔要酱油吗?”

  “不用。”

  聂未也吃得十分清淡,所以才不喜在外面吃饭。他拿起调羹,见只有一碗端上来,不禁问道:“你吃什么?我是不是把你的晚饭吃了?”

  闻人玥摇了摇头,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忽喜忽悲,大起大落,她累极了,反而没有什么胃口。

  聂未淡淡道:“去拿支调羹来,一起吃。”

  闻人玥心头一跳,因为这句话,想起那往事,说:“海泽表哥说他吓坏了,没想到小师叔就淡淡地说了一句,去拿一支调羹来,指挥淡定,好厉害。”

  十四年了。

  聂未舀起一只馄饨,在碗边刮了刮汤水,递到闻人玥唇边。

  她一怔,慌忙起身:“咦,我要去给手机充电。”

  立即被聂未捉住手腕:“坐下来,吃了再去。”

  她脸一红,只得张开嘴。

  一只馄饨刚刚含在嘴里没有十秒,又一只送过来,她只得又张开嘴接住。

  聂未的调羹再伸过来时,闻人玥捂着嘴直摇手。已经塞了满颊,她开始默默地咀嚼,一直咀嚼。

  “吞下去。”

  一瞬间闻人玥福至心灵,立刻吞下去,又喝了口水,张嘴就问:“小师叔,你是不是……啊呜……”

  趁她张嘴,聂未立刻把第三只馄饨连她那句话一起给喂进去了。

  小师叔,你是不是也带过小孩啊!不然怎么对喂饭的手段各种清楚?

  “张嘴。”

  一共喂了四只馄饨,看着闻人玥吃完了,吞下去了,聂未才松开她的手腕——突然兴起捉弄她的念头,就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脸颊:“好了。去玩吧。”

  闻人玥“哦”一声,跑去给手机充电,突然气恼地转过身来看着他:“我不是小孩子!”

  聂未笑了一下,开始吃馄饨。她的厨艺,还真的挺不错……可是以后会不会都尝不到了?

  等聂未吃完了,闻人玥很快把碗筷和桌面都收拾好,出去看看衣服,已经半干了。

  再回到屋内坐下,聂未一边喝茶一边淡淡问她:“你打算回澳洲?”

  “嗯。”闻人玥点头,“爸爸妈妈和弟弟都在那边,我过去也可以帮帮手。”

  聂未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你以前总要和我对着干,这次倒是很听话。”

  “不是因为小师叔说过要我回澳洲我才回的。”闻人玥低头绞着手,“不过小师叔说得对。爸爸、妈妈、弟弟都在澳洲,我留在格陵,不上学,又不工作,全凭他们寄钱来供我生活,好没有意思。”总不能一辈子当条寄生虫。

  聂未想了想,又问她去澳洲有什么打算。

  “报个预科班吧,一边读书一边打工。妈妈说介绍我去维纳斯做暑期工。”

  聂未吃了一惊,面上仍然不动声色:“做什么?”其实心里已经雷霆大怒,觉得匡玉娇真是太乱来!

  “可能是管理服装。”她低着头,右手食指在左手手心不停划着圈,“妈妈说,这个很简单,容易上手。每年都有很多学生放假期间去打工。”

  原来如此,聂未一时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竟问了一句:“这种电影也有服装?”

  “有啊……”闻人玥吃惊地抬了抬眉毛,“当然有的。”然后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聂未下意识觉得她又开始淘气了,这是个好现象。他喜欢看她充满活力地胡闹,自己的语气不禁都变得有些轻佻了,“笑什么?你要给我扫扫盲不成?”

  “呃……我刚才没说完,是管理服装和道具。”然后闻人玥就捂着脸笑疯了,她还嫌刺激他刺激得不够,边笑边说,“哈哈哈哈,不知道我的工作服会不会是裸男。”这个玩笑是不是开得有点大?等她笑够了,放下手来,发现小师叔的脸色不太好看。她就绷紧了脸,没敢再笑。

  聂未确实有点想把她捉过来放在膝上打一顿。

  良久闻人玥才低着头捋了捋发丝:“我下午已经和外公说过这件事情了,凭自己能力吃饭,外公泉下有知,不会怪我。”

  “没有人怪你。”聂未低声道,“没有人能看扁你。”

  “我是这样,涂雪鸿也应该是这样。”

  过去的事情,就都散了吧。说到这里,气氛便有转向沉重的趋势。

  闻人玥一次次地出去看衣服干了没有,一干了立刻收下来给聂未:“我说一个小时就一个小时,小师叔快把T恤换下来。”他那么讨厌穿别人的衣服,还是赶快脱下来的好。这就是逐客令了。

  聂未去洗手间换了衣服。

  出来时,闻人玥正坐在沙发上一边舔手指,一边打开手机:“小师叔,等一下。我差点忘记了,这里有很好吃的手工巧克力。是妈妈去比利时取景的时候买的,寄了好多给我,很好吃。就是天气太热了,有点化掉。妈妈又说不能放冰箱,会影响口感。”她递过来一袋金色包装的Pelicaen,“咦,好多短信。”她看到手机上表哥表姐们的短信。

  伍见贤:“小耳朵,你跑哪里去了?你的手机和你的耳朵一样,就是个摆设!小师叔找你!看到短信给他回个电话!”

  伍思齐:“小耳朵,你在哪儿?是不是和叶子在一起呢?叶子没接我电话,你帮我问问,是哪里又惹她不痛快了。哦,对了,看到短信给小师叔回个电话,他找你。”

  贝海泽:“阿玥,我估计你八成又是把手机落家里了。小师叔在找你,看到短信给他回个电话。”

  还有十几通小师叔打给她的未接来电,原来他不是心血来潮跑去外公的墓地,他是到处都找不到她,于是特地去仰止园看她在不在。

  “我不吃这种东西。”聂未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走了。”他朝门口走去。

  “等一下。”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孤勇,闻人玥一把钳住了聂未的小臂。他的肌肉很结实,只要轻轻一甩她就得弹开。但她生怕他会这样做,所以钳得相当紧。她可是已经完全康复了,很有劲,轻易甩不开!

  两人有二十公分多的身高差距,她踮起脚,形势估计错误,只能勉力地吻到他的下颏。

  他坚硬的胡楂刺疼了她柔软的唇瓣。

  聂未立刻朝后退了一步,站到门外去了。闻人玥大为泄气,心想,自己还是侵犯到他了,低下头去,缩起肩膀。岂料纤腰一紧,脚下一轻,整个人被聂未给拎到防盗门的门槛上去了。

  他力气很大,她猝不及防,重心不稳,狠狠地撞到他身上去了。好像……还是不够高。

  他低下头去,却吻到她的鼻尖时,不由得心中懊恼。

  可是她两只手臂立刻柔软地伸上来了,勾住他的脖颈,一双脚轻轻踮起。

  当四片嘴唇碰到一起时,两人的脑海中闪过同样的念头——这样就对了。刚才喂她吃饭的时候不是一副很权威的架势吗。

  闻人玥稍微离开了一点,轻轻命令:“闭眼睛,张嘴。”

  她的嘴唇很柔软,如同过电一般,早已闭上眼睛的聂未浑身一震,张开了嘴。隔了七年,她的舌头又游进来了,带着一股巧克力的香气。

  聂未不是性冷淡,也有一定的生理需求,多半是在早上四五点钟的时候。这与人体构造及激素水平有关,他了若指掌。纾解的方法也很简单,他很少去幻想具体场景。可是自从这次回国之后,情形完全不一样了。有一次半梦半醒之间,格外的意乱情迷。他只觉得怀中真有一具柔软身体,脖颈洁白,皓腕如玉,肌肤细腻。渐渐入港,不可自拔之际,有轻言软语,在耳边笑嗔:“好讨厌啊。”是说他讨厌吗?真是太淘气了。又有湿透衣衫贴在她身上,姣好轮廓,若隐若现,令人想入非非,蓄势待发。他也浑身湿透,只想与这若有似无的幻象肌肤相亲,狠狠地侵入占有。

  那种感觉类似于“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攀上巅峰之后,他心中充满柔情蜜意,想去亲吻那个又疼又乖的幻象。然后就浮现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小圆脸,发丝凌乱,眼神迷离,樱唇微张,朝他迎过来。他只愣了一秒,便合上双目,吻了上去,之后一发不可收拾。

  几乎每天早上都一遍又一遍地听她娇嗔“好讨厌啊”,一遍又一遍地抚摸揉捏她湿透衣衫下的姣好身躯。这幻象越来越频繁,台词也越来越香艳:“真厉害……叫我闻人师妹嘛……”

  软软柔柔的声音令他一再失控。

  裹住美好胴体的,不是湿透的T恤,就是单薄的三色裙。和闻人玥裙子的颜色一样,幻象的表情也分白、黑、红三种,红色的是笑容,不是对他笑,而是看着别的地方、别的风景、别的人,温柔地、甜蜜地笑。只有她喝醉了才对着他笑,对着他撒娇。翌日早上,他狠狠地与这幻象爱了两回。黑色的是眼泪,一哭起来眼眶鼻尖通红,一张小圆脸湿淋淋的,令他无比心疼,不知如何才好。最多的是冰冷疏远,敬畏惊惧的空白眼神,仿佛要看到他心里去。

  小师叔,您这是在对我做什么?

  那你呢?你又对我做了什么?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行动超越意志的现象,别无他法,只能与这幻象一遍又一遍地欢爱,永不厌倦。甚至就在今天早上,她还来与他同衾共枕。当这幻象的真身猛地献吻,猝不及防的聂未立刻凭本能将她捞起在门槛上站着。

  当两人唇舌交缠时,他只觉得甜蜜又狼狈。

  阿玥,我与你做过的事情,比这尺度大得多。脊髓内的肿瘤我也可以完整剥离,就是拿你没有办法。你到底想要什么,闻人师妹?一个人怎么能乍喜乍悲、又哭又笑、忽冷忽热到这种程度?

  闻人玥亲了好一会儿,感觉他的舌头还是很僵硬、很被动。不过她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很礼貌、很冷淡、很敷衍”地回应着,真是让她泄气啊。

  她在这方面都能无师自通,便天真地认为高智商的小师叔更应该是天赋异禀。亲了两次,还是这种不咸不淡的回应,就没有什么意思了。何必强迫他?不!今天我就是豁出去了!就是要霸王硬上弓!我不要回到澳洲还有什么遗憾!

  她松开手,退下门槛。聂未意乱情迷,双唇不由自主地啄过去,还没有被扫完盲哪,他伸出手想把她再捞过来学习学习。

  但她更主动,使劲抓住袖口,把他扯进门来,拼尽全身的力气往床上一推。

  事态正在逐渐失控。聂未跌坐在床边,放在膝上的一对手有点震,一双乌沉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满脸通红的闻人玥。她现在可不算美,红肿的眼皮,头发汗湿地贴在颈窝里,小臂上还有淤青。

  不是没人倒贴,不是没人勾引,不是没人撩拨,不是没人纠缠。这个“人”,有美有丑,有老有少,聂未都无动于衷,没有反应,他对亲密接触的反感,可以抑制所有的原始冲动。但他想和这个肿着脸、头发乱糟糟的女人亲密。现在,立刻,马上。

  闻人玥似乎也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这样做了,双手背在身后攥成拳头,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突然一只蚊子飞过眼前,她再一看洞开的门口,懊恼地叫了一声:“糟了,肯定飞进来好多蚊子!”

  他激动到几乎不能自持,她却在想蚊子?

  “闻人玥!你——”

  她一抬小腿,把门给踢上了。别发火啊,小师叔。你在我床上,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她舔了舔下嘴唇,勉强地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嘘,嘘,别说话。”

  见她脸红又笑,聂未以为她又要坐到自己腿上来,心内一动,一双手便伸过来牵她。闻人玥见他似乎要推开自己,立刻一扭纤腰绕开,迅速踢掉两只凉鞋,爬上床,在他身边跪下来,又按住肩膀,迫使他的一张脸转向自己。

  这个高度真好!她从未俯视过他,还靠得这样近,比在车内的那两次近得多。她的心不由得欢呼一声,一对深情的眼睛仔细地端详着心爱之人的脸庞。心跳太大声,竟未发现聂未的手已经移上她的大腿摩挲。这是和仰视完全不同的感觉,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原来是内双的眼皮,眼角还带点撩人的桃花,鼻子很挺,嘴唇很薄,耳郭很美,她不由得捏了一下。

  他眼内乌光一敛,立刻扣住了她的手腕。她使劲儿挣脱,反手下死力钳紧,然后把这双老捣乱的手按在床上,用一对膝盖压住。

  “嘘,嘘,别动。”她一边拨着他浓密乌黑的头发,一边轻声发誓,“我只捏一下,再不捏了。”

  聂未的每只手被院方投保了五百万,加起来是一千万,现在这一千万就被闻人玥毫不怜惜地压在膝下。这张弓总算老实了,霸王扬扬自得。

  她也不想想,男女力量有多么悬殊。若不是他有心相让,怎么可能轻易钳制得住。

  闻人玥腾出两只手来,紧紧地捧住这颗爱慕了十四年的脑袋,一下子就亲在额头上——哇!小师叔没反抗!

  没反抗是因为失去了战斗力,但那双乌沉沉的眼睛可瞪着她呢。

  “闭眼睛,闭眼睛。”她对着他的眼睛吹了口气,又一路亲了下去,“忍一下忍一下。过两天包粽子给你吃。”她要把这张脸的每个地方都亲到,浓眉、睫毛、眼皮、脸颊、鼻子、下巴、胡楂、耳垂……啵啵地亲了个遍之后,她又想把手伸进他的衬衫里。

  闻人玥,你现在和于璧飞有什么两样?她猛地一哆嗦。

  聂未早就有反应了,不过是看她兴致高涨,玩得不亦乐乎,才强忍着这种单方面的调情方式。等发觉她没有接下来的动作了,被压着的一双手也松开了,才闭着眼睛哑声问她:“亲完了?”

  亲完了就该他了,伸手一捞,却捞了个空,睁开眼睛,她已经蜷到床尾去了,尴尬异常:“对……对不起。”

  不好,又来了。对不起什么?现在停下来才是对不起。

  “过来。”聂未脱鞋上床,探身牵她。她低着头朝后缩,一边缩一边不知道喃喃自语个什么劲儿,反复几次。他莫名其妙的同时,又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过来!”

  闻人玥明明知道当男人的欲望掺杂着一点怒气时,是很可怕的,却没意识到这正是聂未现在的状态。

  他一把捉住了闻人玥的脚踝,轻轻巧巧地把她拖了过来。途中她短促地叫了一声,然后就没声音了。她知道他要教训人了,和七年前一样。

  聂未看她双眼紧闭,双腿蜷曲,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正想俯身压住她的兴致都没了。难道是他会错意,刚才的亲昵动作并不暗示任何后续?难道她只想像小猫舔人那样爱抚,不想别的?

  聂未不由得大怒,戳戳她的太阳穴:“你这里装的都是什么?”男人不可能只满足于爱抚,该他来扫扫盲了。突然beeper响了,聂未条件反射地停止了一切进攻动作,翻身坐起。查看信息的同时,他已经起身,穿鞋,开门,快步走了出去。没忘了帮她把门带上,免得有蚊子。永远是这样,只要有急症病人,不管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不管在做什么,都要立刻进入工作状态,以最快速度赶回医院。

  蜷着的闻人玥对那只beeper真是千恩万谢,免她回答那个尴尬的问题。她知道自己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反正七年了,一直没有垃圾车来收过。

  聂未很快下楼,出了楼道口,突然又转过来,倒退着走了两步,大声喊她的名字:“阿玥!阿玥!”喊了两声,灯光雪亮的207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只得继续喊,“等我电话。”然后很快驾车离开。

  闻人玥整晚睡得极差,做了无数稀奇古怪的梦。

  在梦里,她真的把手伸进小师叔的衬衫里面去了,硬生生吓醒了,又赶紧闭上眼睛继续。

  到了六点多,阳光透进窗棂,小鸟开始鸣叫,她实在躺不住,便把手机打开,窝在床上看本地新闻。一则新闻突然闯入眼帘——昨晚机场高速发生了特大连环车祸,共有四十多名伤者被紧急送往各大医院救治。看来小师叔就是因为这件事情被急召回院了。

  看完新闻她接着睡,不知道睡了多久,蒙蒙眬眬地听见手机响了,迷迷糊糊拿起来一看,是小师叔打来的,顿时吓得清醒,把毛巾被、枕头,包括自己在内都压上去仍觉得那铃声震天动地。

  不知道响了多久,她扑在枕头上叹了一口气,伸手到最下面把手机掏出来,再看来电显示明明是小林医生。

  是不是刚才看错了?她赶紧接起来:“小林医生早。”

  那边没说话,沉默了十余秒。她觉得不对,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他的电话你就接。”讲完立即挂断。

  闻人玥傻了眼。没一会儿,又是小师叔的电话打到了手机上。

  这次可不敢不接了:“小师叔早。”

  那边淡淡回答:“不早了。起床没?”

  “没有。”

  “快起来。”

  “马上。”

  “我有点累,有点饿。”他的声音透出浓浓倦意,“想吃馄饨。你送过来。”

  “没了。”她每次包最多三顿的量,昨天吃完了。

  “那你想办法做别的。我在十九楼等着。”

  “医生没有早餐吃吗?”蓬头垢面的闻人玥急了,“大国手不是有营养师配餐吗。医院还有二十四小时餐厅……”

  聂大国手回答:“不知道。我要睡一会儿,挂了。”

  闻人玥抓了抓头发,赶快去洗漱,然后做早餐。家里只有一把细葱,两个鸡蛋,半杯面粉。她想都不用想,把鸡蛋面粉用水一搅,摊了两张薄薄的鸡蛋饼,出锅前撒点细葱翻个面,然后切成小块,放进保鲜盒。

  宿舍离医院走路大概二十来分钟,她拎着包,连走带跑地来到了新外科大楼楼下。谁知不是探视时间,她又没有出入证,保安把她拦下了。她只好给聂未打电话:“不让进。”

  聂未:“你把电话给保安。”

  然后立刻请她进来了。

  到了神经外科五区门口,又有紧闭的玻璃梭门和保安候着呢。她只好再给聂未打电话,才得以放行。

  昨天晚上突然送来的急症病人令一班医护人员都忙了个人仰马翻,劳累倦苦,竟然没有注意到闻人玥这张老面孔的出现。

  经过医生办公室的时候,她倒是看到了小林医生,被一群实习生包围的林沛白爬到了桌上,大口灌着咖啡。

  实习生唧唧喳喳地问他各种关于实习考查的问题:“聂医生叫我们问你啊!聂医生说上午就要弄清楚啊!林医生!时间好紧张!我们好紧张!”

  “我知道我知道,等一等,一个个地,按顺序来……”

  相比较之下,小师叔的办公室门口真是清净极了,门上那块刻着聂未神经外科大国手的铭牌都是冷冰冰的。

  闻人玥见四下无人注意,轻轻地敲了敲门。

  “进来。”

  过五关,斩六将,这还是闻人玥第一次走进聂未的办公室。进来后才发现这传说中的大国手办公室也不过是一个衣帽架,一个盥洗台,一张办公桌,两张会客椅,一组沙发,两具书柜,几盆绿色植物等。唯一令人咋舌的是窗下的一张顶级按摩椅,而聂未正半坐半躺,盖了件白袍边按摩边休息。

  “小师叔。”

  聂未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又闭上:“办公桌里有一沓出入证。你拿一张出来,填上姓名,然后拿给我签字。”

  闻人玥依言拿出来一张,填上名字:“出入因由、出入时间,怎么填?”

  “空着。”

  “字很端正。”聂未接过出入证,把出入因由、出入时间划掉,签上自己的名字,递给她,“以后带在身边。”

  闻人玥双手去接,结果那张出入证就夹在聂未的拇指与食指之间纹丝不动。咦?大力士闻人玥又使劲扯了扯。聂未喉咙里笑了一声,松开。

  “别想和我比力气。”他掀开白袍坐起来,按了按眉心,“早饭呢?”

  闻人玥把保鲜盒打开,叉子用开水烫了烫,递过去:“家里只有鸡蛋和面粉。”

  “挺好。”他吃了两块,又问,“你吃了没?”

  “吃了。”她偷偷地瞟了他一眼,一晚上没休息,下巴冒出来好多青色的胡楂来不及刮。聂未也觉得不太得体,摸了摸下巴:“怎么不等着和我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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