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婚姻不是独联体

　　一百个人的婚姻有一百种体验、一百种滋味，不论哪种体验都需要体贴呵护包容迁就，都需要付出和耕耘。

　　由十五个加盟共和国组成的苏联呼啦一下分裂成十五个完全自治完全独立的独联体，划地为疆，互不干涉，各自为政。

　　有人就风趣地把“独联体”一词嫁接到婚姻上，并认为美国的婚姻不论从形式到内容都跟独联体差不多。美国男人是世界上最潇洒的男人，起码不像中国男人这样，要养活老婆孩子父母，拼命挣钱也没挣出美国公寓的一个储藏室或半个阳台，惹得老婆哭孩子叫，自己也急得狗急跳墙抓耳挠腮，文明一点的就开皮包公司，或者猛劲儿讨好上司，希望赏赐自己一官半职，以出人头地，以拯救婚姻。

　　美国女人自己驾车上班，换轮胎加机油都是女人自己的事情。在中国，别说加机油换轮胎，恐怕女同志们连车都发动不着。这是地地道道的男人活。中国女人习惯坐车不习惯开车，更不习惯比自己男人强几倍，所以男人就累得气喘就倒霉就抱怨，就向往美国婚姻的独联体——其实就是生活、经济AA制。

　　美国女人去商场相中什么名装名款，美国丈夫不用担心掏空口袋。自己挣钱养活自己，都有自己的朋友圈子，这叫各自为政。无须把今天跟谁约会、接到鲜花的事儿一字不差告诉给对方，这叫尊重隐私。OK！美国男人就这么潇洒这么大方。在美国，“小鸟依人”是贬义词，因为美国女人同美国男人一样事事独立，处处昂首挺胸。克林顿是总统，可他夫人的名字比他还响亮，统治的手段比他还高明，克林顿不过是台前的“鹦鹉学舌”。克林顿做阿肯色州州长时收入仅是夫人的三分之一，就是说克林顿家一年收入二十二万美元，克林顿仅挣六万美元。

　　在中国，男人都喜欢小鸟依人的女人。既然依人，就是男人挣钱女人花，女人买名款时装，男人掏钱……依人嘛，不依靠男人依靠谁？婚后，一个饭锅里吃粥喝汤，一床被子里睡觉，工资合在一起花，有苦一起吃，有福两人享。渐渐，有人觉得这活法太累。女人委屈得要命：瞎了眼嫁你这个废物！男人瞪着牛眼骂：养你这个累赘！

　　其实，我们只看到了美国婚姻的表象。

　　需要温情是人的本能，所以，我们渴望生活在家人中间，生活在暖暖的红尘里。

　　把门一关，就是一个世界——爱情亲情的世界。纷乱的尘世被挡在门外，欺诈寒冷被挡在门外，诱惑漂泊伤害也被挡在门外，两个人的爱情还原一丝不挂的美丽。

　　这样讲来，婚姻又怎能AA制、怎能独联体？如果说有AA制、有独联体，也应该是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人的物质积累达到很丰厚的程度，那么婚姻才有可能AA制，才有可能独联体——纯经济的物质的AA制，纯消费的独联体，而不可以是感情的精神的AA制或者是独联体。

　　两个人的婚姻，如果情感因素也出现AA制，那么他们的感情就已名存实亡，还谈何婚姻？

　　一百个人的婚姻有一百种体验、一百种滋味，不论哪种体验都需要体贴呵护包容迁就，都需要付出和耕耘。

　　记忆中的父亲是很典型的传统男人，回到家里绝对是古代男人的风度——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怕泡茶那样简单的事情都由母亲代劳。

　　长大以后，我跟父亲理论：母亲不是我们家雇来的终生不用支付薪水的保姆，婚姻不是姓氏和肉体的简单从属，更没有尊卑。父亲笑而不语。我背地里为母亲担忧，偷偷问：爸凭啥欺负你，让你干这干那？母亲一笑，你爸哪里欺负我啦？我很好。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母亲，觉得她在撒谎，但是她脸上的笑容是实实在在的满足和幸福。我不能理解，感到母亲活得压抑，发誓自己哪天嫁人就不像母亲活得那么琐碎。

　　自己恋爱时就宣布，婚前婚后，我都是我自己的，必须我行我素，尤其强调了“我自己”和“我行我素”，一副改天换地的模样。

　　他问我：“你自己”是什么意思？“我行我素”又都有哪些条款？

　　我一条一条写出来给他看，比拟文件还详细还周全，生怕自己掉进“清洁工”的行列里没有出头之日。有协议在，又都挺君子的，不至于到时“犯规”厚着脸皮不承认吧。

　　其中重要的一条就是结婚后，他必须收拾自己管好自己，自己洗衣服、袜子以及脏东西；我忙时，他必须承揽家务。目的只有一个，证明我们是两个独联体，互不影响、互不纠缠也就没有埋怨和指责。因为经常听到婚后的女人在抱怨：婚姻的结果不仅是生了孩子，还生了无尽的烦恼。

　　谁都怕烦恼，我也不例外。为把烦恼消灭在萌芽状态，我又绞尽脑汁写出了补充条款：外出应酬时不许喝醉，不能贪色，想发火时必须想到自己是男人——凡事要宽容要忍让，在我做饭时要帮忙洗菜倒脏水……

　　他看后，哈哈大笑，说你们女人就是小肚鸡肠，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也能计较一番，然后一拍胸脯，很豪气很慷慨地说，就我这么勤快这么知书达理的人还用这些？到时候你瞧吧，我要保证我天才的太太在书房里有足够的时间完成创作，然后拥你入睡。

　　我想，他不是父亲那种传统型的男人，平日里还算殷勤，还算收拾自己，每次约会，还算有那么点情调。

　　等到单人床换成双人床时，他改天换地比我还快。先是早晨你已弄好早点，他还在床上鼾声四起。推醒他，忙去洗漱，一会儿他在卧室里喊：“老婆，我袜子呢？”

　　我不理他，他又喊：“老婆，我穿哪件衬衫？”刷牙的工夫，没法张嘴，他窝在床上继续喊：“你听见没有？”

　　我刷完牙，生气地冲进卧室，他还穿着短裤找衬衫找袜子呢！我又气又笑，你叫魂哪！你的袜子又没穿在我脚上，自己找。转身刚要离开，他又问：“领带呢？”哎，真要命！

　　他却习惯每天叫魂样喊老婆一会儿这一会儿那的，好像我既是他的手又是他的眼睛，没有了我他就不能行动。

　　一次，实在叫得人心烦，就揪住他的耳朵让他念结婚协议的条条款款。他一字不念，笑嘻嘻地说，男人前面走，后面牵着老婆的手。

　　继续逼他念，他又讨好地说：“不叫你叫谁，你是我天经地义的老婆！”

　　看来，跟他没法AA制没法独联体了！你一AA制，他就赖账，就甜言蜜语拥抱接吻糖衣炮弹全副武装了，没等你反攻就做了人家怀里的俘虏。天哪，那种时刻跟谁AA制怎么AA制啊，幸福把一切都淹没了。

　　那次，他去大连办事，一去一个月。从此，早晨的屋里没有了他的喊魂声，顿时有一种失落的感觉。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床上，守着空荡荡的屋子，心却飞到了大连，跟着他一路游走、牵挂、相思，最后化成祝福，铺满他回家的路。

　　又回到独联体婚姻的问题上来了。以一个女人的感觉说出我自己的心情和观点：如果有一天，丈夫要和我AA制，哪怕仅仅是物质，仅仅是模仿和赶一次潮流，做一次简单的潇洒，我也会泪流满面，心绪狼藉，失魂落魄。

　　这并不是说丈夫是个有钱的人。相反，他没钱，每月可怜巴巴的几百元工资。但我却十二分情愿地与他在一个锅里喝清汤，愿意与他在简陋的小屋里拥衾同枕，愿意听他天天早晨喊魂似的一声声叫我，愿意为他选廉价的电动剃须刀。这是爱情赋予我的巨大权利，它使我成为一个幸福的女人、充实的女人。没有这些，我会感到空虚、苍白；没有这些，生活也就不完整，就在残缺中虚无，更没有了安全感。

　　所以，我的婚姻生活永远也没有AA制了。我在瞬间体悟了母亲对父亲的感受，懂得了他们眼神深处的相互依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