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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回天无力(一)

  秦朗和她的交流,要么就是面对面的讲话,要么就是发短信,很少讲电话的。秦朗说,文字更能深切地表达人真实的感受,不然,他希望看着对方的眼睛直接表达。

  说这话时,她觉得秦朗像个诗人,但诗人不适合做医生的。医生是冷静而又理智的,诗人是激情而又冲动的。秦朗总是出人意料。

  有一次,她听护士们私下议论过她,说她是普通病房里的贵宾病人,主治医生是专家,看护是最好的护士,隔三差五,院长还过来坐坐,和她聊聊。关于她的一切,自然而然都是优先的、最好的。

  她知道,她是沾了秦朗的光。其实,她是最怕欠人情份的人,不管是多好的朋友和同事。但秦朗的帮助和关心,她接受得心安理得。

  秦朗的好太细腻了,细腻得你根本察觉不到,就已经接受了。这样的朋友,你如果想到拒绝或者是回报,好像是对他的亵渎。

  第二天,池小影出院,生龙凤胎的孕妇也一同出院,病房里一下子充满了轻松的气氛。夏秀芬办好手续,宁贝贝开车过来载着她和住院的一些用品先回公寓准备去了。

  今天,为了恭喜池小影出院,也为了祝贺她的乔迁之喜,宁贝贝说要在新居里热闹一番。

  午饭后,池小影穿得厚厚的,头也用大围巾裹着,站在医院门口等秦朗取车。住院的这几天,一股从北方袭来的冷空气,让滨江市提前入了冬。天空是铅灰色的,太阳只是像征地挂着,一点暖意都没有。街上的行人环着手、缩着肩,一时还不能适应天气的寒冷。

  “小影。”田华提着个保温瓶从出租车上下来,“你怎么出来了,这样会冻着的,快,进去。”

  “我今天出院。”池小影咽了咽口水,把那声差点出口的“妈妈”咽了回去。

  “昨天怎么没听你提?”田华急了。“不过,也没事,我家里都收拾好了,那咱们回家去。宣潇······他知道你出院吗?”

  池小影浅浅地笑,什么也没说。

  秦朗的车在她的身边停下,他礼貌地对田华一颔首,打开车门。

  “小影,你这是要去哪?”田华不认识秦朗,心里面直打鼓,小影什么时候有位这么儒雅的叔叔?

  “我回家。”池小影看到田华一头灰白的头发在风里飞舞着,眼里有泪光闪烁,她不忍地回过头,“阿姨,你也回家吧!我以后再去看你。”

  “你喊我······阿姨?”田华接受不了地任泪流了下来,“小影,你真的没办法原谅宣潇吗?”

  她突然冲上前一把抓住池小影,“好,那咱们就不原谅他,把他当空气,驱逐出家门。以后,我把你当女儿养。”

  池小影拼命里咬着唇,眼眶里泪珠打着转,“阿姨,谢谢了。秦医生还在等我。”她轻轻拂开田华的手,搭着秦朗的手臂,绝然地上了车,然后把车门紧紧关上。

  田华拍打着车门,她低着头,当没看见。

  秦朗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发动了引擎。

  “小影,汤······”田华举起保温瓶,追着车。

  优雅的陆虎很快就没入了车流中,找不到踪影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田华重复地问着,能回答这个答案的只有宣潇了。

  而宣潇的手机关机中,田华无力地合上手机,拎着保温瓶,往宣潇工作室恍恍惚惚地走去。

  真的,她不能相信小影和宣潇就这样说散就散了,不就是一场误会吗?说开了,气过去了,不就好了。以前怎么觉着小影挺柔顺的,怎么倔起来九头牛也拉不回?唉,田华一声接一声地叹着气,也许是她太老了吧!

  宁贝贝今天打扮得很淑女,两只夸张的耳环不见了,化了个淡妆,米色的风衣,果绿的毛衫,米色的细腿裤,还真多了几份书卷气。

  秦朗不太熟悉路,打了几次电话给她,她怕他开过了,站在公寓的楼下等着。

  远远地看着陆虎开过来了,她悄悄地背过身,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小镜子,看看头发有没乱,唇彩自然吗,妆花没花?确定一切完美,她这才笑靥如花般转过身。

  “几楼?”秦朗扶着池小影下车,打量了几眼公寓楼,眉头蹙了蹙。

  “六楼!”宁贝贝回道。

  “也就是顶层了。”秦朗目测过后,眉头打了个结,“这种公寓楼没有电梯吧!”

  宁贝贝耸耸肩,“按照规定,七层向上的高层建筑物才会配备电梯。”

  池小影捂着心口,虚弱得直喘,听了宁贝贝的话,她呆住了。她现在这身子,上得了六楼吗?

  宁贝贝陡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她顾着捡便宜,没考虑这么多呀,先不谈怎么上楼,一上楼,还不得和关上笼子里一样吗!

  夏秀芬在楼上久等不到人,也下楼了,几个楼梯一转,扶着扶栏,楼梯发白。

  宁贝贝瞧瞧夏秀芬,再瞧瞧自己,眨眨眼,有时候,再有能力的女人也得承认自己的弱小。这楼怎么上呢?

  她正想着办法,秦朗蓦地弯下身子,双手一托,把池小影整个人抱进了怀里。

  “秦朗,快放下,我很重的。”池小影脸红到耳朵根,第一次和宣潇以外的男子这么接近,身子本能地僵硬如铁,很不自然地说道。

  “知道自己重,就不要乱动,抱着我的脖子,让我省点力气,六楼呢!”秦朗小心翼翼地动了动手臂,胸腔激烈地起伏。

  池小影只得闭上嘴,过意不去地勾住他的脖子,头搁在他的肩上,两个人以一种亲昵的姿势走进公寓。

  忽的,宁贝贝心里被什么猛地顶了一下,没来由的,竟有些慌了。在场的,只有秦朗一个男人,他这样子,是绅士风度,没什么可乱想的。她抬头盯着秦朗的背影,眼里闪着奇怪的光芒,嘴抿得紧紧的。她心里一凛,下意识地捋了捋头发,把目光移开,心跳得很厉害,咚,咚,咚------------都听得见声音了。小影如果离了婚,不也是单身女郎吗?

  “秦医生人真好。”一口气跑到六楼,放下池小影,秦朗一头的汗,进洗手间洗脸去了,夏秀芬一脸感动地对女儿说,“又管治病,又管送人。我以前见过的医生都是冰着个脸,讲话臭臭的,活像你欠了他几辈子的债。”

  “妈妈,你那是老黄历,秦医生是专家,素质当然不同。”池小影不安地笑笑,不知有没累着秦朗,六楼啦,搬袋米也得歇几歇,他可是一口气。

  秦朗出来时,通红的脸色自然了些。

  “秦医生在这里吃个便饭吧!”夏秀芬给他倒了杯热茶,邀请道。

  秦朗看池小影,池小影两眼晶亮,“现在天快黑了,医院里也没事,就留下吧!”

  秦朗点点头,拉过椅子在池小影身边坐下。

  宁贝贝推门进来,正好看到两人相视而笑的场面,手不自觉抖了下。

  因为秦朗的加入,夏秀芬这顿饭烧得特别用心。左一盘右一碗,很快摆了大半个桌子,红的绿的白的黄的,鸡鱼蔬蛋,色香味俱全,家常又不失精致。

  秦朗坐到桌边,夸奖道:“夏阿姨这手艺足够四星级,我都好多年都没吃到这样的家常菜了。”

  “真的吗?”夏秀芬乐得眉开眼笑,“你喜欢以后常过来,我做给你吃。”

  “妈妈,你让秦朗过来,是奔这里还是江对面?”池小影捉住妈妈的话尾,调皮地问。

  “你这孩子真是的,这里也可以,老家也欢迎秦医生常去玩。”

  秦朗抬起头,“夏阿姨,那我可当真了。”

  宁贝贝听着,心里面一堵,借口拿汤匙,进厨房大口大口地深呼吸。

  晚饭吃得宾主皆欢。饭后,夏秀芬进厨房收拾去了,秦朗自告奋勇地削苹果,一根纤细的苹果皮不间断地落在盘子里,聚成一圈圈向外扩散又收紧的圆弧型。他先用牙签戳了一块递给池小影,然后再递给宁贝贝。转过头,又和池小影聊起医院里的趣事。

  宁贝贝默默地吃着,冰凉的苹果滑过食管,一点点凉到心尖。

  秦朗没有呆多久,很快就告辞了。小影请他送下宁贝贝,宁贝贝说我想再玩会。

  秦朗走后,宁贝贝猛喝着茶,装作随意地问这问那,最后,她实在蹩不住了,手指轻轻叩着茶杯边沿,看了看池小影。“小影,你觉不觉得秦朗对你好像很特别?”

  池小影倒没吃惊,疲累地闭上眼,“贝贝,你在写剧本吗,我是个什么角色,灰姑娘还是流落在民间的公主?”

  宁贝贝挪揄地倾倾嘴角,“问问呗!难道你对秦朗这种温雅的男人就没想法?”

  “贝贝,胡说什么,我现在还是有夫之妇。再说你见过二十七岁的灰姑娘、四十二岁的王子吗?”

  奇特地,宁贝贝心头瞬即云开雾散,她又恢复那幅潮女的德性,讲起话来,语不惊人不罢休,一直赖到夏秀芬呵欠连天才回家。

  隔着门,都听到她五音不全的歌声在楼梯里回响。

  池小影抿嘴一笑,不要问了,宁贝贝喜欢的型男,她已经知道是谁。

  只有一个房间,一张床,母女俩只得挤着睡。夏秀芬忙了一天,很快就发出鼾声。池小影却醒着,久久不能入眠。

  当着妈妈的面,她装出开开心心的。不是她享受惯了,不是她嫌房子小,无论如何,她都没办法把这当成家。这个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从今天起,她与宣潇正式分居,接着就是离婚。以后,就是一个人的以后了。

  重新回到单身,像碗隔夜的汤,回锅再烧,味道其实也差不多哪里去,但细品之下,总是少了些什么,与没结婚前是不同的。原来一直是一个人,不觉着什么。突然从两个人变成一个人,孤独便悄无声息地袭来,瞬间包裹全身。

  她以为她准备好接受一切了,真的执行时,还需要一个适应过程。不过,她不打算怯步,只是有一点唏嘘。

  手机放在枕边,荧光在黑暗里一闪一闪。秦朗来了条短信,告诉她晚餐很好吃,他到家了,看会书就休息。她笑笑,没有回短信,让秦朗以为她已经睡着了。

  她过一会看一下手机,手机静静的,没有电话,也没有短信。看看时间,十二点,她叹口气,把手机关了,命令自己闭上眼。

  这世上,有的人你永远不要等。

  天上,一弯新月挂在树梢,很羞涩的模样。浅淡的月光挥挥洒洒,照到菜场门前一辆落满夜霜的车上,两相辉映着。

  车内,宣潇躺在车椅上,点起一根烟,像焚香那样,燃到烟灰有了一寸长时,才吸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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