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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向左向右(一)

  全世界五十多亿人,和你相遇的,不过五百,千万分之一;相知的,大概不过五个,十亿分之一;结婚的,只有一个,五十亿分之一,这个数字写在纸上,要圈几个零,会有几厘米长?

  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要阅尽千山万水,走过人山人海,最终才能走到他的身边。姻缘,对于任何人,在任何国度,任何朝代,都是神圣的。

  要有什么样的无奈,才舍得剪断这份“缘”?

  其实没有这么严重,缘,来得艰难,分开却很容易,池小影苦笑,低头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还有五分钟八点,她来早了。机关上班是八点半,婚姻登记中心的办公大门还紧关着。

  宣潇的汽车隔了二分钟也过来了,他看上去不算太坏,至少刮了胡子,衣服纽扣没有扣错。

  两个人对视一眼,默默点了下头。

  “吃过早饭了吗?”池小影问。

  “嗯。”宣潇抿紧唇,从车上拿下一个牛皮口袋,“我昨晚让律师帮我拟了份离婚协议书,关于房产、车子、存款和其他的分配,你要不要先看看?”

  “房子和车子我不要,我的存款在我这边,我们之间应没有任何财产纠纷。你明天不要回家,我回去把我的衣服拿出来,然后把钥匙丢在桌上,你记得收起来。哦,你带照片了吗?”

  “带了。”宣潇嘴角浮出一丝讽刺。

  婚姻登记中心的门开了,接待他们的是池小影上次遇到的小姑娘。上上下下地看着两人,别人都是抢着第一个登记结婚的,没见到这么早追着来离婚的,估计是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离婚过程很简单,小姑娘接过宣潇和池小影的身份证,查看了结婚证和离婚协议书,只问了一句,说:“你们没有外债和对外经济纠纷吧?”

  宣潇和池小影都摇了摇头。

  小姑娘在他们的结婚证上盖了一个戳,给他们每人发了一个绿色的离婚证。池小影缓缓接过,前后不到二十分钟,她与宣潇的婚姻正式宣告结束。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婚姻登记中心。宣潇打开车门,“你什么时候开始上班?”

  “后天。”池小影微微一笑。

  “嗯!”宣潇说,“我送送你?”

  池小影摇手,“不要,我们不同路。”

  他把车头调转向左,她转身向右。

  “小影,”宣潇突然喊住她,“你说得也对,我们都有权利得到自已的幸福。结束也好,没有结束,哪会有新的开始。”说完,车“呼”地一声驶远了。

  池小影耸了耸肩,感到浑身轻松,好像被关得太久的鸟儿,有一种飞翔的欲望。她站在路边的草坪上,仰头看天空。阳光照在她的脸上,使那张充满期盼的脸显得很生动。她的眼睛眯缝着,透过眼睫毛缝隙,可以看到淡淡的云飘浮在天空。慢慢地,她的眼角就流出了泪水。

  她掏出手机,给迟灵瞳打了个电话。自上次借宿后,两人又有很久没有联系了。

  迟灵瞳正在睡梦之中,半梦半醒地接的电话。

  “灵瞳,我离婚了。”

  “嗯,有地方住吗?”

  “有,我租了个公寓。灵瞳,这两年,你怎么过来的?”迟灵瞳爱的那个人去了天国,憩园就是迟灵瞳和他最后合作的作品。住在那种拆迁房里,就是想与爱靠近一点。

  “和以前一样的过。小影,日子没你想像的那么艰难,今天,你是痛苦的,明天也许还是痛苦,但终有一天,时间会替你抹平所有的伤口。你所失去的,会有另一个人连本带利的送给你。幸福并不远,她在你四周徘徊,等你值得了,她就会让你靠近。都说离婚的女人后来都成了婚姻专家,现在许多杂志婚里婚外的专栏都很火,你文笔那么好,要不试试?”迟灵瞳永远都是乐观向上。

  她的话把池小影逗笑了,挂了电话,回家的脚步轻快了许多。

  池小影觉得她和宣潇才离婚,正式生效的日子是从明天开始。今天,她就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度过。她到菜场买了些菜,独自在厨房忙活着,中午,到也弄出几盘几碟,她倒了两杯酒,放了两双筷子。

  她坐下,给酒杯斟满,然后端起一杯,“宣潇,祝你事业兴旺、人生精彩。”说完,她一仰瓶一口饮尽。

  酒是长城干红,她喝不惯,涩得她直咧嘴。

  接着,她又坐到对面,端起另一杯酒,“小影,敬你,要活得有自我,有自信,快快乐乐。”

  又是一饮而尽。

  这样子连续来了几次,桌上菜没有动,酒到去了半瓶。她脸腮带红,眼眸水漾,感觉到整间屋子都在晃动,她咯咯地笑着,继续一个人玩得起劲。

  干红度数是不高,但后劲足。池小影不知怎么爬上床的,睡了大半天和一整夜,才缓了过来。

  看着镜子里的自已,稍显苍白,但绝对不像被霜打过的茄子,萎萎的。

  这一天是很忙的,她回到原先的家,被眼前的壮观景像吓住了。宣潇真有本事,她才离家几天,就把偌大的家乱得脚都塞不进去。地上,沙发上,桌上,到处都是衣服,鞋东一只西一只,卧房的柜子里堆着泡面桶,床上还有两只筷子。

  池小影吁了口气,脱下外衣,从里往外,一个一个房间的来,垃圾进纸袋,脏衣服、脏床单进洗衣机,干净的挂起来。天都快黑了,她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房间才恢复了原先的面目。

  站在宽大的阳台上,嗅着清洗干净的衣服上的清香,她突然有点发愣,自嘲地一笑,转身,找出大行李箱,把刚才整理时顺便找出来的衣服一件件装好,大门钥匙放玄关处,穿上外衣,走了。

  行李箱太大,不好坐公车,她叫了辆出租车。车子经过一处蛋糕店时,她失了失神,叹了口气。

  刚下出租车,就看到秦朗站在楼下转着。

  “我收拾行李去的!”她笑着招呼,“等很久了吗?”

  “刚来。”秦朗接过行李,没有和她一起上楼,而是把行李放到了车上,“走,我们去庆祝一下。”他给她打开车门。

  “庆祝什么?”

  “庆祝你明天上班,庆祝池小姐今天满二十七岁。”秦朗温柔地笑着推她上车。

  “你怎么知道的?”是的,今天是她的生日,也是与宣潇离婚生效的日子,以后想忘都忘不了。

  “这个问题可以不回答吗?”

  她扁下嘴,当然可以,难不成她用强逼的?

  秦朗在塞纳河西餐厅订了两个包厢位,又备下了生日毛糕和两打红玫瑰。

  这一天的晚上,池小影在摇曳的烛光中的确是露出了许久都不见的明媚笑容,但是,还是笑得有点牵强。

  不是故意的,不由自主就想起了宣潇。如果现在坐在她面前的是宣潇,没有烛光,没有玫瑰,哪怕是两海碗面条,她也会快乐得上了天。

  人生总是不能尽善尽美,她心里面渴望的,却是另一个男人为她做到了。

  西餐向来形式大于内容,但也由于这种原因它才显得有情调,确切地说有一种仪式感。

  想想看,先不管吃什么,刀叉已经摆了一桌子,浆过的果绿色的餐巾套在一个精美的环状银器里,等待你把它展开来铺在面前,高脚杯亭亭玉立,胸中溢满芳香的红酒,令人未饮先醉。

  秦朗当然知道小影昨天正式离婚了,但他昨晚没有打扰她,他想小影一定想一个人好好静静,他连短信也没发。

  今天是新的一天,不管小影心里面想的是什么,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开始了。

  菜一道道上来,柔漫的音乐飘荡在空中。两人低声说着话,时不时相视一笑。

  池小影在喝奶油忌廉汤的时候,心想,秦朗实在是用心良苦,我一定要显得高兴一点。

  不知是什么时候,一个身材高佻的艳丽女子出现在两人的桌前,淡紫色调的梵迪牌墨镜文艺学住了半张脸,但池小影还是认出来她了。

  “贝贝?”

  宁贝贝冷若冰霜,什么也没说,抢过桌上的红酒杯,对着池小影的脸就泼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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