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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1)

  在每个东西上面都有一个日子,秋刀鱼会过期,肉罐头会过期,连保鲜纸都会过期,我开始怀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是不会过期的? ——《重庆森林》

  【做人一定要信】

  清晨,医院的花园中弥漫着白雾,大团大团的雾透过病房的窗户扑涌进来,放眼望去,整个世界都白茫茫的。

  章见飞在墙边的沙发上坐得双腿都麻木了,他看着窗外的雾,再次确认这次是真的,不是在梦里。这样的雾,这样的病房,这样的情景曾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境中,他在雾中恸哭,他失去了那个孩子。时隔三年,同样的悲剧再次上演,只不过病床上躺着的是赵玫,他的第二任妻子。

  昨夜,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章见飞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资源,甚至派直升机从吉隆坡调来全大马最顶尖的妇产专家,还是没能挽救得了这个夭折的孩子。他不是没有预感,但真的面对时他仍然无法接受,这样的巨恸他已经是第二次。

  无休无止的争吵,没完没了的猜疑,这就是他与赵玫真实的婚姻。赵玫始终记恨他心中还挂念着前妻毛丽,为了毛丽他竟然不惜与赵成俊反目,二十多年的手足情深终究抵不上一个毛丽,这让赵玫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章见飞的任何解释在她看来都是欲盖弥彰,越描越黑。

  昨夜的一场大吵终于葬送了两人婚姻唯一的维系,孩子没了。

  事实上,赵玫临产的这两个月状况非常不稳定,她的情绪极大地影响到了腹中胎儿的健康,医生多次警告,如果不控制情绪,胎儿就是生下来也可能会出现问题。可是任凭医生怎么警告,任凭章见飞怎么哀求,都没办法让赵玫平静,她整日在房子里大喊大叫,或失声痛哭,整夜无法入睡,头发大把脱落,完全吃不进东西,这些都直接导致了她腹中胎儿的夭折。

  孩子是剖腹拿出来的,非常漂亮的一个男婴,粉白的皮肤,眉眼像极了章见飞,紧握着小拳头,嘟着小嘴好似在沉睡。数个小时的抢救,动用了医院最先进的设施设备,孩子还是没有呼吸和心跳,他一直在沉睡……

  章见飞站在产房的玻璃隔窗外,看着那个幼小的生命被一群医生护士簇拥着,心如刀绞,他当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傻傻地看着医生们忙碌,泪水流了一脸。

  赵玫先被推出的手术室,因为打了局部麻醉,她说不出话,但还有一点点意识,她绝望地看着章见飞,颤动着嘴唇,一张一合,似乎想说什么。章见飞俯身倾听,随即身子变得僵直,他听清了,赵玫说的是三个字:我恨你。

  忙碌的手术室慢慢恢复平静,章见飞也很“平静”,因为从踏进产房开始,他就已经预见了这样的结局。很多人围着他,每个人都表情沉痛,他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脑子里嗡嗡响,浑身像是被抽了筋骨似的动弹不得。直到护士将孩子已经冰冷的遗体抱到他跟前,他才恢复了点意识,颤抖着伸出双臂接过无声无息的孩子拥进怀里,多么好看的小孩,皮肤一点褶皱都没有,刚从母亲体内拿出来时皮肤还透着粉红,可是这会儿孩子的小脸已经开始泛白,章见飞将脸颊贴着孩子的胸口,泪如泉涌……

  “宝贝,我是爸爸,你听到我说话了吗?你的心跳呢,你的呼吸呢,宝贝,我等你等了这么久,我为你取好了名字,为你安排好了未来,你如果不满意哪怕跟我哭两声都可以,可是为什么你一点声息都没有……孩子,爸爸对不起你,爸爸妈妈没有足够的爱就结合,没有爱的摇篮于是被你拒绝,你宁愿就此沉睡不醒……可是宝贝,爸爸有多爱你你知道吗,爸爸已经失去过一次骨肉,这次又让我失去,一定是爸爸造孽太深没有福缘拥有你,宝贝,对不起……”

  章见飞抱着孩子念念叨叨,足足抱了两个多小时,医生护士都没办法让他松开手臂,他摇着头拒绝所有人的接近,“你们都走!快走!我不要把孩子给你们,太平间那么冷,他会冷,他一定是觉得这人间太冷了,于是不肯醒来,我要让他醒来!”

  他轻摇着怀中的孩子,泪水在脸上流成了河,“宝贝,你醒来好不好?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求求你,你至少要看看我,认得我,下辈子再来做我的孩子,我一定会和你妈妈好好相爱,给你这辈子享用不尽的爱,宝贝,你听到没有?”

  在场的人没有再上前夺孩子,默默地看着一个伤心的父亲跟孩子作最后的告别,许多护士都泪湿眼眶。

  过了许久许久,章见飞才交出孩子,他已经哭完了所有的力气,同时吩咐守护在身边的助理:“给我准备最好的墓地。”

  “是,我们马上去准备。”

  “我还没说完,是准备双人墓,一个给我的宝贝,一个给我自己,将来我死后要和我的宝贝埋在一起。”

  噩耗传到南宁时,赵成俊刚参加完当地的一个招商会。阿莫亲口告诉他消息时,他没有吭声,脸上一时看不出什么。但是此后很多天,他一直很少说话,每个人都察觉出他的可怕,员工们见到他时都战战兢兢,即便是跟随他多年的阿莫,亦是十分小心一言一行,唯恐刺激到老板。

  “双人墓?”当赵成俊得知章见飞为夭折的孩子准备的是双人墓时,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这天距赵玫小产已经半个月。

  阿莫道:“是的,章先生很伤心,他准备自己百年后和孩子葬在一起。”

  “虚伪!如果他能对小玫好一点,至于弄成现在这样吗?我决不会放过他!”赵成俊靠着大班椅的椅背,狠狠抽着烟,继而自嘲地冷笑,“至于那个墓,我躺进去的可能性比较大,这样也好,我不用给自己准备墓地了,跟自己的外甥躺在一起好歹不会太孤单……”

  “总裁!”阿莫被他的话吓到。

  赵成俊平日是极少开玩笑的,拿这种事开玩笑叫人害怕,阿莫的脸都白了,赵成俊摁灭烟头,瞥她一眼,“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我又没说我现在就会死。”

  阿莫嗫嚅着说:“总裁,这种事最好不要拿来开玩笑。”

  他又瞥了她一眼,忽然问:“你来公司多久了?”

  阿莫这回更吓个半死,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大错,老板要开除她。虽然她与老板的妹妹是同学,赵成俊也一向很厚待她,但他素来公私分明,哪怕她跟随他多年,但若工作出了纰漏,他一样不留情面。阿莫后背冷汗涔涔,小心地回答:“有六年了,总裁。”

  “六年,这么久了……”赵成俊很吃惊,这么算来自他创立博宇起,她就跟着他了。他不由得问:“那你说,我是不是个很可怕的人?”

  阿莫愕然,不明白老板怎么会忽然问这个问题。见阿莫发愣,赵成俊直摇头,不再说话,而是埋头处理桌上一大摞的签呈。可是签着签着,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阿莫说:“如果有合适的人,你还是嫁了吧,这么多年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我不想耽误你……”他抬头看着她,这一刻的目光是温和的,“我有我的难处,你该明白。”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一直以为他日理万机,他不会知道她心底隐秘的心事,原来他只是装作不知道。

  “怎么,没听明白?”

  “明,明白。”阿莫冰雪聪明,跟随他这么多年,每每他说前半句她就能猜到后半句,她怎么会不明白!她知道自己只是个秘书,能留在他身边就已是幸运,她不能有太多奢望,而且他现在正在恋爱,她更不能奢望什么了。这么多年她从未见他正儿八经谈过恋爱,纵然他身边从来不乏年轻靓丽的女子,但那些女人都只能被称为“女伴”,大多时候只是他出入社交场合必须的花瓶,而且很少有长期固定的,真正意义上的女友毛丽是第一个。

  阿莫觉得赵成俊对毛丽超乎寻常的热情太不像他的风格了,比如他会亲自给她挑选礼物,亲自过问用餐的地点和环境,甚至有时候还会征询阿莫的意见,他穿什么衣服去见女友合适。每天一结束工作他就迫不及待地驾车去接女友,吃完饭也很少在外逗留,大多数时候都会回公寓享受两人世界。而他的公寓还是阿莫帮忙物色的,所有家具和生活用品也都是她一手添置,她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屈辱,每每想起这事心里就像是被什么绞着一样,可是没有用,在她偷偷落泪的时候,他大概正和女友纵情欢愉,他从来不会顾及她的感受,因为她只是一个秘书。

  而赵成俊埋头继续在忙工作,压根就忘了他说过什么,还照例吩咐阿莫:“去把彼得安找来,我有事问他。”

  说这话时,他头都没抬。

  阿莫回了声“是”就轻轻退出办公室。

  少顷彼得安进来,赵成俊问他:“北海那边的拆迁进展得怎么样了?”

  彼得安怔了下,“哦,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呢,我派人跟进北海那边的拆迁,结果我听到一个很不好的传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赵成俊抬起头,“什么传言?”

  “听说有人花钱鼓动村民跟拆迁队对抗,也就是跟我们对抗,当然有部分村民是真的不想搬,但据我调查,还有一部分人不是不愿意搬,而是收了别人的钱。”

  赵成俊蹙起眉头,觉得此事非同小可,“还有这种事?”

  “没错,我觉得很吃惊,我想会不会是竞争对手在阻挠我们,因为度假村项目不是我们一家在做,听说维拉潘集团也准备在北海开发一个度假性质的酒店。”

  “苏燮尔?”赵成俊大感意外。

  彼得安颔首,“是的,维拉潘集团从去年开始也向中国内地投资生意了,他们准备在南宁和北海分别投资连锁酒店,南宁这边他们已经参与了凤岭12号那块地的招标,而北海那边他们盯上的一块地刚好就在我们的度假村旁边,如果度假村顺利建成,势必对他们的酒店形成冲击,所以最有可能阻挠我们工程进展的就是他们!”

  “苏燮尔。”他并不动怒,嘴角浮出一丝冷笑,“这头狼!”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他就是存心跟我们过不去。”

  “我从来没把他当做对手,他不配。”

  “可是他一直把你当做假想敌,他一直想赢你。上次你把维拉潘的那份总录弄到手,逼迫他收回撤资的决定,让他在槟城商圈很没面子。”

  “男人都是好斗的动物。”赵成俊冷笑,“我也是。”继而又吩咐彼得安,“马上跟进这件事,要避免惊动媒体,否则就是千军万马都抵挡不了,我也不想听一些没用的解释,这周内如果还拿不下,项目部的人集体下课!我不会养一群废物!”

  彼得安颔首,“是,我这就去督办。”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有些过火,赵成俊重新点根香烟,以缓和极其烦躁的情绪。他跟彼得安道歉:“对不起,我这阵子很烦。”

  彼得安跟随赵成俊多年,因年龄相仿,工作之外他们相处得像朋友,常在一起打球泡吧,因此在公司除了极少数当年一同创业的公司元老,也就彼得安享有当面叫赵成俊英文名的“特权”,他心细如发,为人低调,办事严谨,口风又紧,深得赵成俊信任,赵成俊很少对彼得安这么直接发火。但是彼得安并不计较,他知晓老板心绪烦闷的原因,反而安慰他:“Brant,凡事想开点。”

  赵成俊的脸色有所缓和,转移话题,“我们的计划呢,部署得怎么样了?”

  “已经万无一失,刚刚杨先生从美国来电,表示资金大约在三日内到位。”

  “好,三日后我们发起总攻。”

  “可是Brant,”彼得安迟疑着,似乎对此有异议,“章先生刚刚痛失爱子,你这个时候出手会不会让人……”

  “我这个时候出手怎么了?他章见飞如果善待我妹妹,我外甥怎么会夭折?现在小玫躺在医院里半死不活的,新仇旧恨,你说我怎么可能放过章见飞?我要泓海给我外甥陪葬!”

  赵成俊一说起这事就难掩心中的愤恨,虽然事后章见飞亲自打电话过来致歉,说他没有照顾好小玫云云,态度诚恳至极,但赵成俊哪里听得进去,当时就跟章见飞在电话里一顿恶吵,现在他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情绪过激,更别说旁人说情。

  彼得安见他情绪激动,没有再吭声,默默退出了房间。

  屋内瞬即恢复安静。早晨还是晴朗的天气,此时天色却变得晦暗无比,整座城市笼罩在灰蒙蒙的雾霭中,铅灰色的云块堆积在半边天空,暗沉沉地压下来,压得半边天空都似要垮塌下来,赵成俊越发觉得情绪低落。

  他叹口气,起身踱到落地窗前,只见五象广场上的灯已经逐次亮起来了,空气中潮气很重,似乎还有薄薄的雾弥漫在楼宇间,脚下的万顷灯火繁华凝成朦胧的水汽,隔着两百多米的高空俯瞰,竟有几分仙境的感觉。

  他疲惫至极,迫不及待想要结束这一切。

  三日后,博宇按计划发动了对泓海的第二次收购,上一次收购泓海原本会得手,却因为章见飞娶了赵玫让赵成俊不得不罢手,他可以对抗泓海,却对抗不了强大的亲情,这是他的软肋,他完全没有办法。但是时至今日,他顾不上这么多了,他不是没有给章见飞机会,只要他善待小玫他或许就放下仇恨了,哪知小玫还是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听说现在人都不是很清醒了,虽说是她自找的,但到底是自己的妹妹,他做不到置之不理。

  而章见飞因为痛失骨肉无心应战,使得博宇此番攻势所向披靡,第一天收盘就力挫泓海,到傍晚收手,泓海已经被博宇成功收购了9%的股权,赵成俊不用去槟城也知道那边的媒体一定又将这件事炒得沸沸扬扬,他哪儿也不去,就待在南宁遥控指挥好了,他不想见到章见飞,以及章家的任何一个人。

  只是连续多日超负荷的工作,赵成俊的身体已经着实吃不消了,昨夜又工作到凌晨,他感觉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头疼欲裂,服了止痛片都无济于事。他跟阿莫交代任何电话都不要接进来,所有的应酬和会客全部取消,他身体不适,需要休息。

  也许是办公室的沙发太软,赵成俊躺了下来,脑子里似有万马奔腾,根本静不下来。因为这几天的收购十分蹊跷,泓海那边平静得异常,连章世德也不见有动静,据说人已经到地中海度假去了,泓海正处在水深火热中,身为董事长的章世德居然抽身去度假,实在有些匪夷所思,这老东西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平静的表象下往往暗藏着杀机,赵成俊根本不敢掉以轻心,他了解章世德,这么多年一直想置他于死地,现在绝不可能坐以待毙,老东西一定在暗地里策划不为人知的阴谋,所以这几天赵成俊连连做噩梦,梦见自己在茂密的丛林中被野兽追赶,最后尸骨无存,他反思自己这次是不是赌得太大了,可是他还有退路吗?

  就在这时,内线电话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他不由得恼怒,方才已经交代了阿莫不要将电话接进来的,可是电话一直在响,似乎有什么急事。他隐隐地有些不安起来,于是起身去办公桌上拿起电话,“不是叫你没事不要接电话进来吗?”

  赵成俊身体不适,脾气也很不好。

  阿莫急急地说:“是章先生打过来的,说有急事找您。”

  “不接!”赵成俊啪的一下挂了电话,他现在一听到这个名字就过敏,把他逼到这步田地的不正是这个人吗?他唯愿一辈子不要听到他的声音!

  可是过了一会儿,阿莫又在外面敲门,“总裁,您还是接电话吧,章先生好像真的有急事,说是跟阿玫有关。”

  一听到小玫的名字,赵成俊心里咯噔了一下。小玫怎么了?

  到底是自己的妹妹,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拿起了桌上的电话,“你找我什么事?”电话那端传来章见飞急切的声音,“阿俊,小玫有没有跟你联系?”

  “跟我联系?没有!”顿了下,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冷冷地质问,“你们又怎么了?”

  章见飞似乎也在电话那端犹豫,最后还是实话实说:“阿俊你听我说,你先别急,小玫,我是昨天把她接回家的,结果,结果……”

  “有话就说,不要吞吞吐吐!”

  “结果早上用人发现房里没人,我一直找到现在……她,她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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