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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误闯禁地

  “是你!”无数种可能都会发生,包括有人打劫,沈默跟着她进了小区,或者是不熟识的邻居想和她打招呼,但怎么都不会想到会是他。

  曾家骏。

  他笑容怪异,眼中闪着奇异的光彩,慢慢的靠近,而安宁则步步后退。

  “你怕什么?”曾家骏微微扬起了下巴,笑容里带上一点得意和促狭。

  安宁将垂在耳畔的长发拨到脑后,是啊,曾家骏现在已不是她的老板,而且这里又是她的地盘,无论他此行的目的何在,她都无需害怕。她微笑着,礼貌而又疏离:“请问曾先生有何贵干?”

  “如果我说想和你叙旧,你会不会感动?”曾家骏嘴角微翘,可不管怎样都无法掩去眸中的阴鸷。

  如果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刘慧,她会怎样回答?受宠若惊,感激涕零?然后是与口气完全相反的不屑表情。基于对刘慧的了解,她可以想象的出,只不过她不是刘慧,所以她垂下眼眸,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无聊。”

  曾家骏不怒反笑:“你的脾气还是一点都没变。”

  安宁不再理会他,径自往里走。

  曾家骏伸手拦住她,笑容诡异,“我有一样东西给你看,相信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安宁厌恶的挡开他的手:“你快走,我男朋友马上就回来了,他不喜欢看到你。”说起苏旷,安宁唇角情不自禁噙上一朵笑颜。

  曾家骏面色一变,笑痕淡去,上次的事他还是记忆犹新,但是就凭他现在手中握着的筹码,不怕安宁不就范。他很干脆的反问:“你男朋友?你对他了解多少?你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吗?你清楚金碧辉煌是什么性质的行当吗?”他甩出一连串的问题,安宁有些发懵。

  但她反应也是奇快:“这关你什么事?”

  曾家骏从身后拿出一只文件袋,莫测高深的说:“看过这些资料以后,你就会明白了。当然,看与不看,你自己决定。”

  安宁疑惑的看他,并不伸手去接。曾家骏眼轻眯起,硬是塞给她,转身上了车,在发动车前扬起一个轻佻的飞吻:“我等你电话。”

  安宁沉着脸没有出声。

  回到家,她把自己扔进沙发,想了想,冲进卧室打开电脑连上网线。

  QQ上,好友刘慧在线。

  她一看到安宁立刻打了个笑脸过来:“才回来?和帅哥约会的滋味如何?”

  安宁没空和她调笑,直奔主题:“刘慧,你知不知道金碧辉煌到底是什么样的场所?”发送消息的同时,她顺手在百度搜索引擎上打下“金碧辉煌”四个大字。

  刘慧的回复速度向来很快:“怎么问起这个?受什么刺激了?”

  “要是知道的话你就快说。”安宁情急之下口气有些不耐。

  刘慧了解安宁的脾气,如果不是事出有因,她不会这么和她讲话。她也不恼,简短的说:“据我所知,金碧辉煌是一处高消费的娱乐场所,有钱人的天下,在那里挥金如土,极尽享乐之事。”

  此时百度大叔也给出数万条搜索结果,安宁耐着性子一条条看下去,排除没用的,目光定格在其中一条上:金碧辉煌娱乐城建于五年前,占地8000平方米,投资1.3亿,位于市娱乐休闲顶级商圈的黄金地段,是一家集娱乐和休闲于一体的大型娱乐会所,宫廷式的装潢极其华丽,内设包房108间……仅用一年时间就成为市有名的销金窟……

  安宁一圈看下来,和刘慧所说大致相同。她稍稍放下心。

  “喂,你还在吗?”屏幕另一头的刘慧显然是等急了。

  安宁噼里啪啦的敲键盘:“还在。”

  “你没事吧?”安宁是温吞水的性子,刘慧很少看到她焦头烂额的样子,故有此一问。

  “没事。”安宁寻思片刻,还是觉得没有必要告诉刘慧。

  刘慧见安宁不愿多提,也就不再追问。她主动转移了话题:“小安子,我刚才在网上瞎逛的时候发现一个篱笆女人论坛,一堆未婚和新婚的女人在那里讨论,你可以去取经。”

  安宁精神一凛,“你把网址发给我。”

  刘慧复制,粘贴,搞定。“你慢慢看,我写稿去了,有事再我。”

  “嗯。”安宁暂时把曾家骏的话从脑海里剔除,打开网页。

  篱笆论坛不愧是最具人气的婚礼信息交流区,接近半夜,还有好几千人在线,乐此不彼的发帖子和讨论她们感兴趣的话题。安宁挨个翻着帖子,从婚前装修,到家居布艺的布置和搭配,再到婚礼集锦、婚纱照片大集合,最后还有两人世界的甜蜜生活,真是应有尽有,绝对是婚前准备全攻略。

  安宁突发奇想,等到她的婚纱店开张以后,也要上这儿来发帖子打广告。

  这时,她听到钥匙碰撞在门上的声音,想起曾家骏交给她的那份资料还丢在客厅里,虽然不知里面究竟是什么内容,为保险起见,还是不要让苏旷看到为妙。

  她飞快的取了文件袋奔回卧室随手塞到枕头底下,喘了口气,此时,苏旷已经打开门,但他不若以前那样高声叫喊安宁的名字,相反,蹑手蹑脚的进了洗手间。

  安宁看了眼电脑显示屏,今天苏旷回来的时间似乎比往日早了许多,她也没放在心上,关上电脑走出去。

  同恰好从洗手间出来的苏旷视线平平对上。后者动了动唇,避开安宁的目光。

  安宁视线下移,落在苏旷赤裸的上身,她顿时蹙起眉。

  苏旷的身上,有一道疤痕从左胸一直延伸到肚脐附近,尽管看的出时间久矣,但依然狰狞可怕。仔细看,在这条疤痕周围还有数处伤口,有的是结了痂的老伤,有的明显是新伤。

  脸上亦是。

  安宁咬了咬下唇,一言不发的拿了药棉和跌打药,命令:“坐下。”苏旷见安宁一脸严肃,乖乖的配合。

  苏旷右胸肋骨处有很大一块红肿,安宁手不小心轻触上去的时候,他“呲”一声,皱了皱眉。安宁不为所动,手下动作更大,苏旷终忍不住开口:“哪有你这样对待伤患的啊?”

  安宁冷哼道:“打架的时候死都不怕,这会儿倒怕疼了。”她的语气不由带上一丝埋怨和娇嗔,虽是凶巴巴的,但听在苏旷耳中尤为的受用。

  他嘿嘿笑:“小伤而已。”

  安宁冷着脸帮苏旷上完药后,犹豫再三,还是问出她早就想问的问题:“苏旷,你老实告诉我,你这些伤是从哪来的?”

  这并不是苏旷第一次带伤回家,却是安宁头一次开口询问。她分的清哪些是被利器所伤,哪些又是被重物撞击所留下的痕迹,苏旷身上的伤百分之八十都由此二者而来。

  苏旷垂下头低咳一声,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安宁和他之间无声无息的迅速传递。

  安宁察言观色,知道苏旷此时正处于剧烈的思想斗争中,她也不去打扰他,该说的,想说的,能说的,愿意说的,他自会和她坦白。

  苏旷烦躁的扒了扒头发,他刚才偷偷摸摸的进门,就是不想让安宁知道他负伤。此时他处于两难的境地,不说,安宁对他的信任必定大打折扣,他们之间好不容易才从房客的关系开始有了质的飞跃,现在无疑是一道关口,但是如果告诉她真相,非但于事无补,恐怕还会连累到她,得不偿失,更是愧对当初立下的誓言。

  他匆匆揉了揉安宁的头发,“安宁,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象中那样,很多事你知道了反而无益,你懂吗?”

  安宁轻撇嘴角,是,她根本没有立场问他这些问题,于他而言,他们仅是普通的合租关系,再无其他。她故作轻松的一笑:“我明白。”说完深吸口气,努努嘴,“伤口暂时不要碰水。我先回房睡了。”

  她头也不回的转身,把那道灼灼的视线硬生生的逼退在身后。

  苏旷苦笑,她究竟明白了什么,其实她还是什么都不明白。

  安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苏旷的话和曾家骏的话在她脑海中反复回放。

  头脑昏昏沉沉,理不出一丝头绪。她翻过身趴在床上,变换了睡姿后感觉呼吸不畅更为气闷。

  手指不经意的伸到枕下触到一包东西,她倏然坐直。

  她无意窥探苏旷的隐私,但是曾家骏说的斩钉截铁言之凿凿,而苏旷闪烁其词讳莫如深,使得安宁心中的天平不由自主的倾斜。

  苏旷究竟有什么样的秘密?

  安宁的手颤巍巍的解开缠绕在文件袋上的绑绳,深吸一口气。

  一张照片缓缓落下,只一眼,就让安宁瞪大双目,周身空气也在瞬间冷凝。

  照片其实并无特殊的地方,是几个男子正将几名花季少女推上楼,其间似有人反抗,身上便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棍子,镜头便是定格在女孩惊骇慌张的脸上。而站在她身后的便是苏旷。

  像是有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安宁整个人都懵了。

  足足过了有五分钟之久,她才逐渐回过神,拿起剩下的资料慢慢翻看。

  文件袋中除了这张照片以外,还有数十张相片和厚厚一叠资料。

  其中一张场景就在金碧辉煌的停车场内,安宁曾经去过,所以印象深刻。十几个男人斗殴,手中均有武器。

  还有一张,一间很大的屋子里,每张桌前聚集三三两两的人。虽然照片很小,但角度选的好,拍的还算清晰,烟雾缭绕下,那些堆在桌上的依稀可辨是筹码,牌九和扑克。安宁的脑瓜子就算再不顶用,也能看出这就是传说中的赌场。

  ……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每张照片里都有苏旷。

  头脑渐渐清明。金碧辉煌并不是一般性质的娱乐场所,它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资料当即证实了安宁的想法。

  这是一份出自私家侦探社的调查报告,金碧辉煌其实不若表面上那般风平浪静,它私底下干的勾当简直令人发指。这份报告很详尽,看的出是花了一番心血。将金碧辉煌目前从事的非法行业,例如,地下赌场,色情场所,高利贷等通通罗列出来。不仅如此,甚至还隐晦的提到了毒品交易。

  安宁越是往下看越是心惊肉跳,到最后,一颗心跌到了谷底。

  苏旷明知道金碧辉煌背景不清白,他为什么还要在那里待下去?唯一的解释,这些非法活动,他都有份参与。

  安宁忽然想起上次的所见所闻,苏旷在楼梯拐角处粗暴对待一孱弱女子的一幕。安宁只觉得手足冰凉,后背上凉嗖嗖的。

  可是他又为什么要说有时眼见未必为实?

  这确实是她亲眼所见,如果所见都不能当真,那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

  还有一个问题她也难以想通,曾家骏既然掌握了苏旷他们的犯罪证据,为什么不直接报警,反而要告诉她?

  安宁想的头都疼了。好几次她拿起手机准备拨给曾家骏,最终还是放下。

  如果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打电话给他,岂不是正中他下怀。

  安宁心中即使有再大的疑团,也不能找曾家骏解惑。

  她又将手头的资料看了一遍,起伏不定的心慢慢平复。曾家骏动机不纯,他所说的话不能当真,自然这所谓的真凭实据可信度也大打折扣。曾家骏和苏旷两者之间,她肯定宁可信同她朝夕相对的苏旷而不会轻信轻薄过她的前者。

  安宁把这堆恼人的东西重新塞回文件袋,放进抽屉里锁了起来。

  久未骚扰过她的失眠症状再度来袭,她平躺在床上深呼吸,尽管想的很清楚,但真要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却是件相当不容易的事。

  第二日,安宁破天荒的没有去店里监工。凌晨才睡下,又是睡的极不安稳,导致早晨醒来时,牙龈肿痛,眼下发青,实在没有力气爬下床,想想店里的装修接近尾声,工人也玩不出花样了,她用被子蒙了头,继续睡。

  这一觉睡的酣畅淋漓,再次醒来时已是中午。安宁从没有这么晚起床过,走出房间时,苏旷正从厨房端了面条出来,看见安宁吓了一跳:“你昨晚去偷鸡了?”

  还是没睡醒,安宁打着哈欠,多日累积下的疲惫,哪怕让她睡三天三夜都不会嫌多。只不过猝不及防的撞见苏旷,昨晚交织在脑海中的记忆,让她有些不自然。

  苏旷当然不会知道安宁脑中在想什么,他和往常一样语调轻松:“眼睛都是肿的,要说没去做贼,还真没人相信。”

  安宁斜睨他一眼,顿了顿,没接口。

  苏旷稍稍觉得有些奇怪,往日安宁定会反唇相讥,今天的反应似乎在他意料之外。

  安宁进卫生间洗漱,苏旷赶紧放下手中的面碗,进厨房给安宁弄吃的,筋道的面条洒上细细的葱花,香气扑鼻,惹的安宁食指大动。有时她也觉得自己是一个挺没追求的人,一碗面条,一盘炒面就能把她拿下,偏生她又对这样平凡的生活无限向往。

  安宁早出晚归,苏旷是中午出门深夜回,两人能碰在一起的时间基本在半夜,有时苏旷买了夜宵回来安宁已经睡了,安宁一早去店里,苏旷可能刚和周公下棋,像这样面对面坐着的机会并不多见,所以对苏旷来说,份外珍惜。

  相对苏旷的眉舒目展,安宁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此刻坐在她对面的究竟是温文尔雅,体贴入微的正人君子还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猛兽?她忽然迷惘了。

  她害怕曾家骏所说的都是真话,那样,苏旷平时的伪装好到令她恐惧。

  她希望这些所谓的证据全是无中生有,可是曾家骏费这么大劲造伪证,只是要诋毁苏旷的名誉吗?

  她双眼定定的望着苏旷,直到后者被盯的头皮发麻,冷汗直冒,一个劲的摸脸。“安宁,你这是怎么了?”

  安宁收回视线,勉强笑了笑:“哎,没事,你做的面条太好吃了。”

  苏旷险些被吞在口中的最后一口面条噎住,他忙灌下几口汤,摇头道:“你这个笑话真冷。”

  安宁偏过头,莞尔微笑。

  吃过午饭,安宁抢着洗碗,苏旷争不过她,便换了衣服出门。

  安宁站在水槽旁,透过厨房的窗户呆呆的看着苏旷往停车库走去的背影,惊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个男人过于上心。

  突如其来的发现,让她顿时惊慌失措起来。而结果就是直接导致两只碗遭了殃,一死一残。安宁把摔成两瓣的扔进垃圾桶,另一个豁口的用清水洗净放进碗柜。

  正当安宁心神不宁的时候,她放在衣服口袋的手机剧烈的震动起来。

  她手忙脚乱的擦净手,摸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为一个陌生的号码。“喂,哪位?”

  “是我。”

  安宁心中咯噔一下。该来的始终逃不过。“什么事?”

  “我给你的东西你看了?”对方笑的云淡风清,口吻自然,仿佛在问一件无足轻重之事。

  “没有。”安宁答的干脆。

  “噢?”对方似乎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也不相信。

  安宁咕哝了句,曾家骏没有听清,追问道:“什么?”

  安宁简短的说:“我要挂电话了。”

  曾家骏在电话那头嗤笑:“我不认为你忍的住。”

  “你到底想怎样?”安宁气急败坏的问。

  曾家骏肆无忌惮的说:“不想怎样,只要你跟我。”

  “不可能。”安宁想都没想,一口回绝。她要是想和他有瓜葛,当初就不会辞职了。

  曾家骏也不恼,轻飘飘的丢下一句话:“安宁,你一定会后悔的。”

  安宁不愿意再听,蓦的合上手机,把他的声音截成两段。

  震动再次传来时,安宁索性关了手机。

  她始终相信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在长久的思索后,她做了一个决定。

  苏旷身上的伤从何而来?

  昨夜有人在金碧辉煌聚众闹事,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双方大打出手,这便是打架过后必然的产物。

  据萧俊推断,最近金碧辉煌生意红火的不可思议,于是树大招风,惹来嫉恨,这些人很有可能是被断了财路的娱乐城派来砸场的。他大胆猜测,同之前尚且能和金碧辉煌平分秋色而现在被压制的死死的浮光掠影夜总会脱不了干系。

  苏旷早已厌倦这样刀光剑影的生活,他也早就拿到时伟逼良为娼的有力证据,如果不是横生枝节,情势有了进一步变化,他不会再呆在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但是,形势一天不明朗,他就不可以离开。

  明知时伟行事狠辣,偏还要助纣为虐,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

  晚上十点的时候,安宁出了门。

  本来想叫上刘慧,但她思考良久之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即便是再要好的朋友,她也没理由要她陪自己以身犯险,更不想连累到她。

  黑色紧身吊带连衣裙,配上同色系小坎肩,细高跟鞋,缀满亮片的小巧手袋,浓妆艳抹,还架着副墨镜,同她平时的装扮大相径庭,如果不是特别熟识她的人,很难认出。

  手潇洒一招,出租车停在她面前,袅袅然上车,柔和嗓音指定目的地:“去金碧辉煌。”

  司机从后视镜里观察安宁,见她这样的打扮,心下了然。

  路上搭讪:“干你们这行的,一晚上赚的钱不少吧?”

  安宁无语,脸一红,这身装扮给人误会大了,张张嘴想说什么,可是又不太好辩解,只能装聋作哑。

  “又不偷又不抢,也是凭自己本事吃饭,你不要不好意思,我什么人没见过,我明白的。”司机以为安宁害臊,还安慰她。

  安宁简直哭笑不得。这司机想象力如此丰富,何不改行去做编剧。赶明儿,把大作家刘慧介绍他认识,推荐他入行?

  司机见安宁依然不答话,讪笑了下,终于自讨没趣的闭上嘴。

  车到目的点,安宁翩翩然下车的同时丢了张一百元面值的钞票,“不用找了。”从现在开始,她要扮演好阔太太的角色。

  安宁直接上到两楼练歌场。

  “小姐,几位?”满面笑容的服务生低头哈腰的问。

  安宁趾高气扬的昂起头:“就我一人,怎么,有问题?”

  再古怪的客人他也见识过不少,自然是见怪不怪,低眉顺眼的保持微笑:“那请问小姐事先有预定吗?”

  “没有。”安宁神态有些僵硬。

  “那请您稍等一下。”服务生快速查了下电脑资料,礼貌的说:“请跟我来。”

  他把安宁带到201包厢,帮她接好话筒,换上职业性的笑容:“有需要的话您再按服务铃。”在他看来安宁和其他独守空闺,寂寞难耐,到这里来买醉,寻求发泄的少妇没什么两样。

  安宁眉宇带上些不耐:“知道了。”

  服务生维持淡笑,安宁不禁生出几许钦佩,在这里工作,还真是要锻炼出极好的涵养来应付各色客人。

  安宁有着一把好嗓音,干净清亮,高音婉转动听,低音娓娓诉说,以前她最喜欢和关信合唱《有一点动心》,简单的旋律,朴实的歌词,却是唱尽那欲拒还迎的懵懂初恋情怀。

  但她今天来这里显然不是为了缅怀过去。

  安宁将排行榜上看的顺眼的歌通通点了个遍,但只听原音,自己却丝毫没有兴致跟着哼唱。

  她一个劲的抬腕看表,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逝。她之前不知哪来的胆量,头脑发热就来到这里,冷静下来,她不免有些退缩了。如果金碧辉煌真如曾家骏所说这般黑暗,她只身来到这里无疑是个错误。

  要走,现在还来得及,一个从心底发出的小小声音适时提醒她。

  真相仅一步之遥,如果离开,则前功尽弃,又一个声音提出反对意见。

  最终理智占了上风。

  要获得真相,有很多种方法,没必要冒险,也不急在一时。

  安宁轻轻吐出一口气,按下服务铃买单。

  服务生进来的时候奇怪的多瞅了她几眼,还是第一次碰上她这样进来不到半小时就要离开的客人。安宁匆匆付了钱,拿起手袋就走。

  还没走到服务台,就看到一群人气势汹汹的往这里来。

  为首的正是萧俊。

  安宁一惊,下意识的往边上一闪。

  萧俊不仅见过她,而且和她说过话,她虽然化了装,但还是不保险。如果被他认出,意味着苏旷也很快会知道,安宁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但缩在墙角显然不是长久之计,眼看着他们越走越近,她四处张望寻找可以躲避的地方。

  左手处是醒目的洗手间的标志,安宁灵机一动,小步紧走着躲进女厕所。

  她定了定心神,等到他们走过去,她就安全了。

  安宁拧开水龙头冲洗濡湿的双手,冷不防从她身后伸出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张口欲惊呼,又被另一只手严严实实的捂住了嘴。

  安宁惊恐的睁大眼睛,那双手的主人把她拽到洗手间最里侧的一间,沙哑的声音几乎贴在她耳畔:“你答应不要出声,我就放开你。”

  安宁听到是女声,先就松了口气,忙不迭的点头。

  那人放开安宁,同时“喀嚓”一声,警觉的下了锁。

  安宁转过身,又是一惊,那女子极瘦,看起来是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女。大口喘着粗气,脸上有未干的血迹,额头上破了很大一口子,鲜血还在汩汩冒出。

  “你……受伤了?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安宁小心的,试探道。

  女子摆了摆手,身体靠在墙上,还在簌簌发抖。

  安宁摸出纸巾递给她,“那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直觉告诉她,眼前女子不是坏人,而且必是受到很大的惊吓和伤害。

  似在深思熟虑之后,女子开了口:“求求你救救我。”话未说完,泪如泉涌。

  安宁还没反应过来,女子“噗通”跪在洗手间冰冷的地砖上,“如果你不救我的话,我就真的没活路了。”

  “你有话好好说,我能帮的一定帮。”安宁赶紧搀扶少女起身,她和刘慧不同,刘慧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而安宁最看不得别人求她,她心地善良,根本连嘴上都硬不起来。

  “我叫夏岚,是大一学生。我是被骗到这里来的……”她才说了几句,洗手间外的嘈杂声渐渐逼近,依稀可以听到萧俊的大嗓门:“给我到处搜,别让她跑了。”

  安宁怔了怔,她和夏岚面对面站着,艰难的问:“他们……是在找你?”

  夏岚点点头,大眼睛里写满恐惧。

  “姐姐,我知道我跑不掉了,只求你帮我把这封信送出去。”她从怀里取出一个染血的信封,郑重的交到安宁的手上。

  安宁的手颤的厉害,连带嘴唇也在微微发抖。

  第一下没拿住,信封掉在了地上,夏岚捡起,用衣袖把灰尘掸干净,再次交给安宁。

  安宁紧紧抓在手中,仿佛背起千斤重担。

  “姐姐,一切就拜托你了。”夏岚气息不稳,还是很用力的说完这句话。

  然后,她拉下门,义无反顾的往外走。

  安宁伸手只来得及抓住她的一片衣角:“你要去哪里?他们正在找你,你现在出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夏岚坚定的拂去安宁的手,“我要去引开他们,否则你也被抓住,就彻底完了。”

  “不要出去,会有办法的,我们一定可以一起脱身的。”安宁被她的勇敢震慑住,但是,她实在不忍心看着她落入魔爪。

  夏岚惨笑,“他们……没人性的,姐姐,我出去以后,你趁机会就跑,千万不要回头。你要记住,你把这封信送出去,就是在救我。”

  她明明比安宁小了几岁,可是说话条理清晰,大义凛然,安宁不禁被她折服。她也害怕,也知道被抓回去只有死路一条,但她还是选择了保全安宁。

  安宁看着她一步步的走出去,拳头攥紧,无力阻拦。

  大概在五分钟后,安宁听到夏岚的惨叫声和萧俊的斥骂声。她把耳朵紧贴在洗手间的门上,倾听门外的动静,大气都不敢出,背心已经全部被汗水打湿。

  直到门外趋于平静,她才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虚脱。

  安宁被困在洗手间的时候,苏旷正被时娟缠上。

  她从身后抱住苏旷,“今天是我生日,我要你陪我。”

  “没空。”苏旷头也没抬。

  时娟可怜巴巴的抱紧他,苏旷冷着脸说:“放手。”他用力一甩,时娟就踉跄的跌倒在地。

  “你……”她扁了扁嘴,心中有万千委屈。是啊,她活这么大,从来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但因为对象是苏旷,所以她只有忍。她没事人似的跳起,拍了拍裤子,坐到苏旷身边,笑眯眯的说:“你就答应我嘛,仅此一次,好不好?”

  苏旷不耐烦的看她:“时娟,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们不可能的。”

  “事在人为,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接受我。”她倒是自信满满。

  时娟大方漂亮,时尚前卫,追求者甚多,可是她谁都没放在眼中,只对苏旷青睐有加。如果她不是时伟的女儿,或者苏旷真的会对她另眼相看,只不过,事实是任谁都无法改变的。

  苏旷无声的叹口气,不再说话。

  时娟不在意的在他耳边自顾自说话,她不在乎苏旷是否回应,只要他没有赶她走,这就是阶段性的胜利。

  有的时候她也觉得悲哀,一味的付出,换来的是愈加冷淡的对待,她也问自己,这是否值得,但爱情本来就不存在等价交换,不是吗?

  “等你下了班我们去喝酒吧?”她还是不死心,发挥她死缠烂打的本事。

  “我有事要做。”口气总算委婉多了,时娟眼睛一亮,有进步。

  “去拐角新开张的那间酒吧,听说调酒师的手艺很好。”她是在说给苏旷听,但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苏旷受不了的站起,“我出去走走,你一个人慢慢发疯。”

  时娟自动无视后面一句,笑容绚烂:“好啊,我陪你一起。”

  碰上脸皮比三尺城墙还厚的,苏旷简直拿她没办法。他摇头走在前面,时娟屁颠屁颠的跟在后头。

  苏旷猛的停住脚步,时娟的鼻子毫无预警的撞在他钢筋铁骨般的背上,顿时酸痛的只想落泪,但她却喜出望外的说:“你改变主意啦?”

  苏旷瞥她一眼,淡淡的说:“时娟,你回国多久了?每天游手好闲的,都不用找工作吗?”

  时娟不以为然,她去国外读书也只是混个文凭罢了,依她好动的性子,要是找个朝九晚五的工作,还不把她闷死。再说,她本就家财万贯了,还需要那么努力干吗?倘若是别人和她说这话,她定然不客气的反驳回去,但现在是苏旷,她喜滋滋的,还带些兴奋,“苏哥,你说的话我都听。我和老爸说来金碧辉煌帮忙可好?”这样,她就有机会和苏旷朝夕相对,日久生情也是指日可待。她想的得意忘形,就差手舞足蹈了。

  苏旷一句话扑灭了她心中燃起的热情火焰:“这里不是女孩子家该来的地方。”这话他也曾对安宁讲过,在他心目中,两者的地位虽然不尽相同,但她们都是好女孩。时娟有时是烦人了些,也喜欢自作主张,但并不能因此忽略她爽直的优点和豪气的品性。

  时娟的眼神黯了黯,很快恢复如常,笑着问:“那苏哥你觉得我做什么工作好?”她是打不死的小强,越多挫折越是要勇往直前。她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苏旷不是铁石心肠,总有一天会为被她打动。

  苏旷随口说:“你在国外读的专业,总要学以致用。”

  “我读的是企业管理,”时娟扬了扬嘴角。

  “很多外企都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你可以去试试。”苏旷这话并不是在敷衍她,他也不希望风华正茂的时娟把大把时间就这样轻易挥霍掉。

  时娟眨了眨眼睛,讨好的凑近他:“苏哥,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照做。”

  苏旷有些啼笑皆非,首先她该弄清楚这世界上没有谁是在为谁而活,她是时候该为自己打算了,否则到时时伟一垮台,她没有任何的社会经验,如何讨生活?但这话,他现在还不能告诉时娟。

  苏旷背过身,继续往前走。

  时娟心情大悦,前方大道一片光明,她信心十足。

  “阿苏,时哥找你。”经过三楼廊檐时,有人匆匆追过来。

  苏旷点点头,“我马上过去。”

  “我也要去。”时娟插嘴道。

  “时哥只说要见阿苏一个人。”

  “我要去见老爸,你管得着我。”时娟即时发飙,大小姐脾气暴露无遗。

  她神气的率先走上楼,“没你的事,你给我站好了。”苏旷一发威,时娟立马得令,最初的气势没有了,怯生生的唤道:“苏哥……”

  苏旷不看她一眼,她不自觉的挺直背脊,站在楼道口一动不动,竟生生不敢再跟着他。

  苏旷敲门而入。这是时伟的私人办公室,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苏旷藏身金碧辉煌两年,甚少机会进入。

  “娟娟又来找你了?”时伟开门见山,直接切入正题。

  苏旷也不含糊:“是。”

  “这孩子老不让人省心,是吧?”时伟淡淡的口气,让人觉得气氛轻松,只不过是在谈一桩家事。

  但苏旷并不这么认为,时伟是怎么想的,他比谁都清楚。“时哥你放心,我对她没有非分之想。”

  时伟唇边这时才露出一丝笑意,“阿苏,我对你向来抱有很大希望,也把你当自家人看待,但是,你和娟娟不合适。”为人父母者,不管是平民百姓的家庭,抑或是位高权重者,都盼望着子女能有个好的归宿。苏旷人是不错,但跟着他风里来雨里去,稍有不慎,下半辈子可能就要在牢里度过,实在不是个好的婚嫁对象。

  苏旷面无表情,“我知道。”虽然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但念及安宁,他又有稍许彷徨,时伟是这样想的,那安宁也是因此抗拒他吗?

  时伟扫了他一眼,歪靠在沙发上,“你能这样想最好。”

  苏旷笑:“时哥,没其他事,我就先出去了。”

  “最近经常有人来闹场,你要盯紧点。”时伟沉默了一分钟,点了支烟。

  苏旷抚额接口:“我会的。”

  “还有,七楼跑了个妞,你知道吧?”他弹了弹烟灰,苏旷注意到水晶的烟灰缸中全是半截烟头。

  苏旷不易觉察了眯了下眼睛,“嗯,萧俊带人去找了。”

  时伟放低音量,神色凝重,“据她同屋的妞交待,她随身藏了封血书。你通知萧俊,务必要搜出来。”

  苏旷眼皮跳了下,脸色微变:“我明白,时哥你放心,这事就交给我和萧俊处理。”

  时伟拍了拍苏旷的肩膀,目光直视前方,“你出去吧。有消息马上通知我。”

  苏旷点头应允。

  晚上十二点,金碧辉煌二楼练歌场的洗手间内。

  呆坐在地上很长一段时间,安宁还是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脱险了。

  在她二十多年的人生中,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惊心动魄的事。

  手仍在颤抖,一颗心就快从胸腔里跳出来,脚也好像不是自己的了,怎么都无法控制。

  刚才夏岚怎么说来着,她想了好一会儿,哦对,把信送出去。

  可是信呢,安宁满地寻找,信飘然落下。

  幸好,信还在。

  这是夏岚拼了命要保全的,她自然拼了命也要送出去。

  安宁想把信塞进手袋,可是手一直在发抖,始终无法对准袋口。大口吸气,再慢慢吐出,到底还是平静下来。

  她手捧着信,一个念头悄悄升起。

  信封并没有粘合,信里写了些什么,她大致可以猜到,但具体牵涉多广,是她无法预计的。

  她考虑再三,咬了咬下唇,拆开信封。

  这是一封带着血和泪的控诉,前面是用圆珠笔写的,后面颜色愈来愈淡,最后几句索性是用鲜血书写而成。安宁可以想象在昏暗的灯光下,一名少女如何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咬破手指,一边哭一边倾诉不堪回首的往事。

  她叫夏岚,刚才已经告诉了安宁。但她是市某大学的大一新生,和安宁还是校友,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她家境困难,考上大学光光支付高昂的的学费就花去了父母平生积蓄,于是平日的生活费都是靠打工挣来。安宁一向养尊处优,当然不能体会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的道理。

  她有一个室友叫崔小丽,家里不见得有钱,但出手阔绰,珠光宝气,常常被人在背后议论是某富商包养的金丝雀。有次她神秘兮兮的问夏岚:想不想发财?

  夏岚衣着寒酸,衣服都是穿了几年还不舍得扔掉的旧货,去食堂吃饭通常只买青菜和米饭,肉食是难得吃上一回,但穷人也有骨气,要她去做别人的二奶,简直比杀了她还要难堪,自然是义正严词一口回绝。

  崔小丽告诉她: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钱都是清清白白,靠自己的本事赚回来的。原来她在市的金碧辉煌坐台,只需陪客人聊天,一小时便可以赚几百元,这可比去哪里打工都强。

  夏岚有疑问:有这样的好事?

  崔小丽很肯定的说:也不是每个人想去就可以的,那里还有严格的面试,并且只招聘女大学生,学历低了还不要。

  夏岚将信将疑:真的只要聊天,不用做别的?

  崔小丽用很鄙夷的目光看她:如果不是看你和我一样穷,我才不会把这秘密透露给你。毕竟多一人,就多一份竞争。

  夏岚就是这样被崔小丽骗来的。天真的她希望利用暑假时间挣到下学期的学费减轻父母的负担,谁知这一去就是一条不归路。

  写到后面,字迹有些模糊,想来是滴落的泪水所致。

  安宁吃力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辨认。

  事实根本不是崔小丽所叙述的那样,她一来就被逼接客,她不顺从,就遭受毒打,挨耳光,抽鞭子,几乎成了家常便饭。但是她抵死不从,他们也拿她没有办法。所以她到现在还勉强保住清白。

  她曾经逃跑过无数次也被抓回无数次,每次都被打的皮开肉绽但她还是不死心。

  这次不知她是通过什么方法居然逃下了楼,可最终仍是没有改变被抓回去的命运。

  安宁看到最后,额头上在冒汗,可周身一阵阵的发冷。

  金碧辉煌开办色情场所,并且逼良为娼,果真是真实存在的事实。曾家骏没有骗她。其他的勾当,无需再证实,安宁不会再质疑其真实性。仅此一件,便天理难容。

  长长的指甲掐进掌心,安宁将嘴唇咬得发白,洗手间内温暖之极,她的心冰凉一片。

  “咦,你怎么坐在地上?你没事吧?”有人推门而入,是来打扫卫生的清洁工。

  安宁来不及把信折叠好,胡乱塞进包里,狠狠的擦了擦眼,“我没事。”迅速站起身,开了门,落荒而逃。

  所谓慌不择路。她见到楼梯没看清楚就横冲直撞。

  匆忙间她竟然没有发现这并不是通往外间的那条路。

  安宁下了一层又一层,楼梯像是怎么也走不完似的。

  越是紧张,越是会胡思乱想。

  她看过的小说不少,尤其以恐怖悬疑类型为多。她现在的情况像极了曾经看过的一篇,故事的主人公每晚八时出门下楼梯就一直走不到尽头,无边无尽,其实那是下往十八层地狱的通道。

  想的愈多她愈发的心慌意乱。

  为以防万一,她想了想,把信从包里取出,贴身收藏好。

  忽然,她看到拐角处亮起绿灯的安全出口,就一头撞了进去。

  昏暗的灯光与之前形成强烈反差,安宁一时不适应,先是闭目低头,尔后才仰起脸。

  眼前场景似曾相识。

  她面前的一张椭圆形桌上,筹码堆积如山,四名男子正襟危坐,手中各执三张牌,正缓缓捻开,有人轻呼口气,有人一脸颓败,有人兴高采烈,有人面无人色。

  这,正是她在照片看到的地方,连角度都是一丝不差。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落在她这个不速之客身上。

  安宁忽然明白过来,她误闯了禁地。

  萧俊命人把夏岚关进地下室,也就是曾经关过年蕊的地方。

  所有人退出后,有一名叫王哲的手下折回,他扼住夏岚的下巴,力量之大可以使之粉碎:“胆子倒不小。”他冷凝的眸子透出残酷的寒意,然后拖着夏岚的头发狠命往墙上撞,“不给你几分颜色瞧瞧,你不知道厉害。”

  夏岚被撞的头昏眼花,头皮如被撕裂,额头鲜血淋漓,但她始终倔强的咬着唇,一声不吭。

  “我看你犟到何时?”王哲本就不是怜香惜玉之人,他将夏岚抵在墙上,一手撕开她单薄的上衣。

  “求求你不要,”一直沉默的夏岚这时露出恐慌的神色,大眼睛蓄满泪水,一颗颗洒落在她光洁裸露的肌肤上。

  “怕了?”王哲手上加了把劲,扯掉她身上最后一点遮蔽物。

  夏岚意识到今日恐怕难逃一劫,紧闭双眼,睫毛不停的颤动,王哲扣住她的双手高举过顶,精壮的身体就要覆盖上去。

  “阿哲,住手。”苏旷不知打哪里冒出来,及时制止。王哲冷冷的扫视他,推开夏岚,“你做什么?”

  苏旷脱下外套盖住夏岚赤裸的身体,“时哥把她交给我了,你先出去。”

  王哲不敢冲着苏旷发火,只得恨恨的瞪了夏岚几眼,悻悻的退出去。

  苏旷把夏岚扶起,帮她扣上外套纽扣,放柔了声音说:“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谢……谢……你。”夏岚泣不成声,她见过苏旷,也知道他是金碧辉煌的人,不管他之前做过什么,但至少刚才是他从王哲手中救下了她。

  “你叫夏岚是吧?”苏旷轻声问,生怕吓着她。很多次他看到她受苦,自己又没办法帮助她,他深深感到一种挫败的无力感。

  夏岚点点头。

  苏旷搀她安坐到一张歪歪斜斜的椅子上,蹙起眉头问:“你身上是不是藏着一封信?”

  夏岚顿时警觉起来,她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没有。”

  苏旷扶住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激动,“告诉我,信藏在哪里?”

  夏岚还是拼命摇头。

  苏旷没办法,只得拿出杀手锏吓唬她:“如果你不把信交给我,我就没有办法完成任务,也就不能带你离开这里。我一走,刚才那人是不是还会进来,我就不能保证了。”

  夏岚身体抖了下,她抱住双肩抽泣,苏旷暗中叹了口气,他缓缓伸出手,温柔的,“夏岚,交给我吧。”

  “信不在我这里。”许久,夏岚终于开了口。

  “不在你这?不可能。”苏旷自然不信,他事前又问过夏岚同屋的姐妹,确定她逃跑之前把信带在了身上。

  “真的,你相信我。我逃到二楼洗手间,把信给了一名女客,她答应会帮我送出去。”夏岚急急拉住苏旷的手,为求自保,她还是妥协了。过了这么久,她以为安宁已经带着信顺利离开,殊不知她此刻的处境比她还要危险。

  苏旷脸色变了变,如果真如她所说,那后果不堪设想。他定了定神,问:“那名女客长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

  夏岚细细回忆:“她瓜子脸,穿着黑色连衣裙,很漂亮,很时尚。”她如实说,她笃定安宁早就脱险,因而没有一点隐瞒。

  “希望你没有骗我。”苏旷脸上蒙上一层灰暗,唇角露出一抹苦笑。

  他转身就走,夏岚在后面急忙叫住他:“你答应带我离开的。”

  “放心吧,没有我的命令他不敢再回来的。”苏旷说完对守门的吩咐了几句,疾步离去。

  苏旷先向时伟报告了了解到的情况,又在时伟的授命下联系了萧俊。

  岂料萧俊听后,眉头皱起,他没有交待下一步该怎么做,也没有露出丝毫诧异的神色,而是在思索片刻后问了一句:“你的小女朋友呢,现在在哪里?”

  安宁?苏旷被问的莫名其妙,他低头看表,已近凌晨一点,今天金碧辉煌发生了太多事情,也耽搁了不少时间,但这个时候安宁应该已经休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他下意识的回答:“在家吧。”

  “这么说连你也不能肯定?”萧俊笑容令人琢磨不透。

  苏旷敏锐的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萧俊接着说:“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苏旷心下忐忑,在整个金碧辉煌,他和萧俊的关系算铁的,他今天这般诡异尚属首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萧俊暂时不会回答他,到了那里他自会明白。

  萧俊带苏旷去的地方,仍旧是地下室。但和关押夏岚的地方,一个在最东面,一间在最西面。

  苏旷一踏进门,就感觉气氛空前的紧张。

  门口有四名守卫,里面还各有一名分站两边,远远的,苏旷看到一个穿黑色衣服的人坐着,双手被反绑在椅后。长发披散,应该是个女子。头一直低着,看不清脸,但根据夏岚的描述,难道就是她?

  他不禁打了萧俊一拳,笑道:“你小子,手脚真快。”

  萧俊似笑非笑的躲开,意味不明,“你看清楚了。”

  走近了苏旷才惊觉这名女子的身形十分的熟悉,像极了一个人。

  他快速走前几步,拨开她额上的乱发,心骤然一紧,竟然,是安宁。

  安宁误闯金碧辉煌的地下赌场,由于去赌场的大部分是熟面孔,而且又甚少有女子,安宁一出现,就受到瞩目。

  转念之间,已经被几条五大三粗的汉子围住。

  一人问:“这妞是打哪儿来的?”

  一人回答:“把她绑了带去见萧哥。”

  于是就出现了适才苏旷见到的情景。

  萧俊是一眼就认出她的,但是,她闯入赌场,见到了本不该见到的东西,萧俊只得先扣留住她。他只和时伟通报了下,还没有来得及告诉苏旷,就又得知她和逃出去的夏岚牵扯上关系,这下,即便有心隐瞒,也不可能了。

  她怎么会在这里,苏旷困难的咽下一口空气,脑筋转得飞快,已经设想了万千可能,同时也拟出几条救她的方案,但前提是她不能是夏岚口中的女子。

  苏旷不带任何情绪的望向萧俊,后者撇撇嘴,表示无能为力。

  苏旷又看向看守,其中一人说:“苏哥,她是从暗门进来的。”而通往暗门的只有一个出口,那便是二楼的练歌场。

  苏旷稍有些慌乱,但他是何等样人,再着急也不会放在脸上。

  目光稳稳的扫过四周,大多数都和他交情不错,只要时伟不知道这件事,那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

  但他的如意算盘在下一刻便落了空,时伟带了两个人匆匆忙忙的赶到。

  “是她吗?”他视线平视苏旷,却是对着萧俊问话。

  “东西就在她身上。”萧俊如实禀报。

  时伟一把揪起安宁的长发,安宁头皮发麻低低呻吟,时伟强迫她面对自己,突然变了脸色,大声道:“苏旷,她是你的女人吧,你怎么解释?”

  苏旷一咬牙,一个耳光狠狠的抽在安宁脸上,“说,血书在哪里?”

  安宁没有力气说话,她被绑了很久,体力早已消耗殆尽,脸上火辣辣的,她身上虽然没有痛感,但她的心还是会觉得痛。

  “这是她的包。”有手下把手袋递上,苏旷动作快,一把抢过,把包里所有东西倒出来,但没有发现他想要的。

  身边有几十双眼睛盯着他,他每做一步都要经过慎重考虑,只要走错一步,便满盘皆输。不仅救不了安宁,连他的身份也会暴露。

  苏旷头上不住的冒出冷汗,显然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他无从选择。

  苏旷从后腰上拔出一把匕首,抵在安宁脖颈,目露凶光:“你说不说,否则别怪我不顾多年情谊。”

  安宁总算是亲眼见到了苏旷的庐山真面目,她后悔不已,如果老天给她再来一次的机会,她宁可装聋作哑,只作不知。但现在,她已无路可退。

  锋利的匕首摩擦着安宁娇嫩的肌肤,苏旷稍一用力,匕首上立即添上几丝鲜红的血珠,他又反手抽了安宁一巴掌,血沿着她的嘴角缓缓流下,苏旷充血的眼里带上一丝狠绝。

  萧俊在一边说:“安小姐,你还是快说吧,何必自讨苦吃。”

  安宁不语。

  苏旷举着匕首在她面颊上轻轻划过,割开一道口子,“再不说,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脸上一阵刺痒,安宁几乎怀疑自己已被破相,她惊恐的叫出声,心理防线全面瓦解。“我说,我说就是。”

  苏旷将匕首移开一寸有余,但还是在安宁的视线范围内,他轻飘飘的对着匕首吹了口气:“说吧。”

  “就在我身上,我藏在内衣里了。”事到如今,安宁不得不说。她声音嘶哑,受到的惊吓着实不轻。“你放开我,我拿给你行吗?”她露出小鹿般哀求的神色。

  苏旷自然不会答应。他上前搂住她,将一干人的目光挡在身后,一只手缓慢的滑进她的上衣,不小心触碰到她高耸的胸部时,两个人同时轻颤了下。

  安宁是将信折叠起来藏在内衣中的,苏旷要取出必定会碰到她的身体,他对着安宁轻轻道:“对不起,冒犯了。”几近耳语,只有安宁可以听清。

  一时间,安宁恍惚觉得那个温柔有礼的苏旷又回来了。

  春色无边,一派旖旎,如果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那该是一副多么惹人遐思的画面。

  但此刻苏旷无暇顾及安宁衣物包裹下的玲珑有致的诱人胴体,他所想的是一旦拿到了血书,处事狠毒的时伟会如何对付她?

  苏旷磨蹭着,但拖延仅仅是权宜之计,时伟不会给他太多时间。

  果然,时伟不耐烦的问:“阿苏,你搞什么?拿到没有?”

  苏旷装着惊喜的样子,抽出手,“拿到了。”

  “给我。”时伟不放心任何人,他定要亲自检查过才安心。

  苏旷举步维艰,他缓慢移动步子,但信,终究还是到了时伟手中。

  时伟几下除去信封,将信摊平,扫视几眼后,露出笑容:“嗯,就是它。”他掏出打火机将之点燃,转眼间,化为灰烬。

  安宁悲哀的合上眼,她对不起夏岚,她在恶势力面前怯弱了,没能保住这份生死攸关的证据。

  时伟满意的吹散手中余留的纸灰,转向安宁时脸色变的阴郁,目光锐利。“萧俊,你说该如何处置她?”

  苏旷心头一凛,背脊不自觉的僵硬。

  安宁在苏旷身后,看不见他的表情,自然也不能体会到他内心的煎熬,她紧闭双眼,准备默默承受即将到来的酷刑,好在她没有痛觉,一下也就过去了,比之常人算是万幸了吧。安宁苦笑着安慰自己。

  萧俊瓮声瓮气的说:“她闯入赌场,又和夏岚有过接触,放她走的话难保她不会泄露秘密,所以只有一个办法,杀了她,灭口。”

  安宁浑身发抖,虽有准备,但乍听到这两个字,还是有说不尽的恐惧。

  苏旷亦是一惊,他在金碧辉煌两年多,虽然时伟萧俊他们坏事做尽,但从来没有沾惹上过人命,难道今天为了安宁要大开杀戒?

  脚下有一些虚软,他握紧拳头,致使手上的青筋暴涨,他绝不可以让这种事在他眼前发生。“我来动手。”苏旷自告奋勇的挺身而出,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时伟挑了下眉,萧俊则神色深得格外难以捉摸,但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缄默。

  刚才的匕首还没有收好,这会苏旷重新举起,他转身走到安宁面前,四目相接,安宁心凉透了,五脏六腑纠结在一起,一阵绞痛。

  “你还有什么话要交待吗?”苏旷声音不疾不徐。

  此时灯光忽明忽灭,所有人的脸在光照下扭曲变形,形如鬼魅,安宁摇了摇头,嗓音平静至极:“你动手吧。”面对苏旷的冷酷无情,她还有什么可说?

  苏旷已做好打算,他隐忍多时,今天怕是要提前亮出身份了。他握住匕首往束缚住安宁双手的绳索割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时伟出人意料的喝道:“住手。”

  苏旷的手停在半空中,同时呼出一口气。他破釜沉舟的一搏,看起来成功的唬住了时伟。

  “阿苏,你冲动的个性要改改,吓唬吓唬她就可以了,你还来真的。”时伟的干笑声如夜枭嘶喊,听在安宁耳中分外刺耳。

  萧俊亦附和:“是啊,时哥也就是想试下你的忠诚,难道真要你杀人不成?”

  “你带她走吧,我相信你有办法让她守口如瓶。”时伟顿了顿,招呼其他人:“我们走。”

  所有人陆续离开。

  时伟临走时还拍了拍苏旷的肩膀。

  匕首“咣当”落地,苏旷已是大汗淋漓。

  他给安宁解了绳索,又抬手轻轻的把她额头上的汗拭干,后者肩头微微瑟缩了下,下意识的往后躲闪。

  苏旷低头叹了口气,用平淡的声调说:“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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