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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入境

  躲在里面,透过假山的缝隙往外瞧,能看到几个眼熟的人围在一起轻声讨论,鬼鬼祟祟的模样。

  “七皇子看上去什么都知道的样子,那双眼睛好可怕,虽然只是个小孩,可盯着你看的时候……我都不敢和他对视。”这个女人是他宫里端茶送水的小奴婢。

  “的确,皇上又这么宠爱,连着宁贵妃也是母凭子贵,恐怕会威胁到太子储君的地位。”这个人是皇兄宫里最受信任的小顺子。

  “凌悠扬脑子是聪明,但毕竟是个小孩,你们太高看他了。”这个老嬷嬷是太后宫里的人,她手上拿着一小纸袋粉末,“太后早就注意这个问题了,把这个倒在他平时吃的东西,保证那个号称神童的七皇子变成傻子。”

  然后,他们的脸上出现那种令人作呕的恶心笑容。

  不远处,似乎传来熟悉的声音,凌悠扬抬手揉了揉眼睛,缓缓睁开双眸,一眼就看见弦歌的脸庞出现在眼前,几步之遥的地方,还站着皇甫容。他扯出一抹笑,原来是做梦,他伸手在弦歌脸上不规矩地捏了把,笑道:“怎么了?马车怎么停下来了?”

  弦歌赏他两记白眼,服了,颠簸的路程中也能睡着,她在马车里都快闷死了,他倒好,睡得舒畅!

  “快要进入极东国的国境了,我想停下来最后看一眼,这儿的风景很好。而且,马车颠簸,我坐得有点儿疼,很不舒服。”

  “疼?哪里疼?”凌悠扬笑得贼兮兮的,凑近脑袋,“是不是屁股坐得疼?要我替你揉揉吗?”

  这天下也只有他这个皇子会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这话了,真是的,真怀疑凌家的教育,他说这话就不会觉得丢脸吗?弦歌不答反问:“你刚才做噩梦了?整张脸的表情都很僵硬,你该感谢我叫醒你,说声谢谢听听?”

  噩梦?凌悠扬收起调笑的神色,眼睛一眯,仰望刺眼的阳光,玩世不恭道:“不,只是梦到一群正在耍猴戏的笨蛋,你打断了我看戏,有什么可感谢的?”

  弦歌莫名其妙地瞅了他一眼,总觉得怪怪的,想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些端倪。哪料,凌悠扬立刻笑眯眯地转了表情,变脸比翻书还快,手指抚在她眼旁,“你眼睛有点儿肿,是不是哭过了?”

  弦歌戒备起来,脸色一正,“离开故乡,会哭是理所当然的。”

  “是吗?是为了离乡而哭?”凌悠扬刨根问底,黑眸中的笑意有些冷,“难道不是为符雪迟而哭?不是因为他在城墙上的喊叫而哭泣?”他欺上身,暧昧地含住她的耳垂,“我看到了哦,那时候你掀开帘子偷偷望过去了。”

  弦歌的身子微微一颤,向后躲开,目光直视他,“雪迟是我的朋友,因离别而哭也是正常的。”

  “啧啧,真是义正词严啊,真的只是朋友?”凌悠扬笑眯眯,反手指着自己的眼睛,“我看起来像是瞎子吗?”

  “你当然不是瞎子。”弦歌皮笑肉不笑,动作轻柔地抚上他的眼,“不过,在你的眼里,男女之间都是有着不可告人秘密的,天下风流第一人的凌悠扬。”

  凌悠扬对这称呼却之不恭,眼睛魅惑地一挑,舒舒服服地躺下,将脑袋搁在弦歌腿上,双手环住她的纤腰,温香软玉。

  “我真是天底下最大方的丈夫,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因别的男人而哭,竟然什么都不能说?”他撩人地抛个媚眼,右手不规矩地覆上她的胸口,“呐,你都没有愧疚的感觉?不觉得对不起我吗?”

  弦歌的笑容甜美如花,双手覆上他的右手,紧紧握住,“愧疚倒是没有,有的只是烦恼和害怕,我真怕到了极东国后有一大帮子你以前的女人,到时候你纳妾都忙不过来,想想就觉得烦。”

  凌悠扬眨眼,笑了笑,“怎么会?我说过吧,一辈子只会有一个妻子,好不容易才娶到你,我珍惜都来不及。”

  靠,这家伙怎么从来都不按理出牌?刚才还在花言巧语地胡说八道,怎么一下子就摆出这么正经的脸?弦歌感觉自己脸有点儿红了,于是一把推开凌悠扬,钻进马车里,“赶路,赶路,别废话了。”

  凌悠扬笑容满面地盯住她的背影,儒雅地作揖。黑色的额发在微风中飘荡,嘴角勾出微笑。

  “遵命,夫人。”

  阳光灿烂,又是一个好天气。皇历上说,今日宜嫁娶。

  可惜,他们刚刚跨进极东国的边境小城。当地官员热烈迎接,或者说,面对凌悠扬这种骄纵任性出了名的皇子,他们不敢不热情。

  据说,以前这位七皇子曾有次出外游玩,结果那地方的官员偏偏是个牛脾气,不卖他这个皇子的账,结果回到京城后,凌悠扬立刻告了那人一状,玄崆帝为了安抚这个宝贝儿子,搞出一大堆名堂,居然真的降了那官员的职位。

  住在最精致的屋子里,睡在最豪华的床上。凌悠扬满足地呼了一口气,“娶个老婆真不容易啊,还长途跋涉的,男人不好当啊。”

  有谁逼着你凌大爷娶老婆吗?弦歌没好气,手指在桌子上面跳来跳去,“那官员是不是太奉承你了?我跟你还没成亲,他居然让我们两个人住同一个房间?”幸好她后来严厉要求,两个人总算分开住了,可凌悠扬这厮还是不要脸地窝到她床上来。

  “唔,按我以前的性子,只要带女人来,肯定是住同一个房间的。”凌悠扬双手枕在脑后,满不在乎道。

  居然还有脸说?弦歌心里的疙瘩又冒出来,吸气,呼气,她让自己很快就恢复正常。

  “凌悠扬,冷立就藏在我们的队伍里吧?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凌悠扬装傻充愣。

  “他现在是逃犯的身份,若被人发现他藏在你这里。呵呵,别怪我危言耸听,小心你那庞大的计划前功尽弃。”弦歌支着脑袋,眼珠子不停地转啊转,“你想让他一直待在你这边?或者,你打算亲手把他送进牢里住段时间?”

  沉默。凌悠扬发出“唔”的思考声音,还是沉默。他斜眼瞟过去,望着弦歌的脸,“拜托,你很快就是我的王妃,说这种话别用这么事不关己的态度!”

  弦歌笑道:“我很忠贞的,到时候船若翻了,我会陪你一起淹死在海里。无论如何,这世人已道我是极东国的七王妃了。”

  凌悠扬的神色霎时沉静下来,黑色的瞳孔像是汇聚了蓝空中的彩虹,璀璨夺目。两人间的气氛很是微妙。他张口欲言:“你是说真……”话到一半,却响起了敲门声,凌悠扬不满地皱眉,居然敢打断他说话?

  “进来!”

  皇甫容推门而入,手上拿着一大叠香喷喷的信函,他走到凌悠扬面前停下,各种香味混杂在一起,“殿下,这是城里的各大花魁和一些大户小户人家的千金们送来的邀请函。”

  弦歌一怔,然后好整以暇地瞅着他笑。

  凌悠扬看着她的笑容极不顺眼,从皇甫容手中一把扯下那叠信函,“邀请什么?”

  “知道殿下来了,她们都想邀您聚一聚。”

  “呵呵,”弦歌轻笑出声,聚一聚?她暧昧地眨眼,“这么多人啊……悠扬,你千万保重身体。”

  凌悠扬的脸色似乎黑了黑。耍小孩子脾气地把信函一扔,“不去!跟她们说我快要成亲了,已经收心了。”

  皇甫容的笑容一闪而逝,“殿下,相信您不会希望在这府邸门口看到一大群女人的。您不找她们,难道等着她们来找您?”

  弦歌托着脑袋,笑得很可爱。

  凌悠扬瞪了她一眼,从床上跳下,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他突然又绕到铜镜前,挑眉整理了一下衣冠,很大爷地跨步离开。

  弦歌看着他走远了,转头瞅着正欲离开的皇甫容,露齿一笑,“皇甫,你整天穿着女装都不觉得别扭吗?一般男人都会觉得耻……”最后那个“辱”字还未出口,弦歌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急忙蒙住自己的嘴巴,抬眸不好意思地望去。

  皇甫容面无表情,似笑非笑,“我又不是男人,你以为会有那种骄傲吗?”

  弦歌垂下眼,盯住自己的手,“我不是有意的,我都快忘了那件事了。”是真的快忘了,说出口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

  皇甫容瞥她一眼,直接走了出去,“没关系,反正我穿女装也很漂亮。”

  屋门被关上,弦歌重重地叹气。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她才会滋生远嫁他国的感觉。要阻止凌悠扬称帝需要从长计议,她必须先搞清楚他已经做到哪一步了,还有玄崆帝究竟有多宠爱他……不过,冷立倒是可以利用一番。弦歌站起身,向下人的住处走去。

  脸被涂得黑漆漆的,普通的衣服,脑袋始终半垂着。冷立低下的眼眸瞥到眼前多了一双脚,他缓缓抬眸,意外地看到弦歌站在面前,“你找我?”

  周围没什么人,后院里很安静。弦歌点头,也不再避讳,“我来是想问问你,打算跟在这队伍里多久?”

  冷立淡淡道:“怎么?我们未来的七王妃要帮自己的夫君赶人?”

  弦歌道:“你打算做什么?难不成到京城去自投罗网?若你会给我们造成麻烦,我为什么要留你在队伍里?”

  冷立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嘴角一勾,“麻烦?若要说麻烦,你符弦歌才是最大的麻烦吧?真不知七殿下怎么会娶你的,最后竟会娶一个心怀叵测的女人?”顿了顿,他目光烁烁地盯住她,“符弦歌,你嫁过来是为了什么?”

  弦歌笑笑,不置可否,“你这是在关心我?还是在关心我夫君?”

  “我关心极东国。”冷立信誓旦旦,“符弦歌,我不信任你!”

  弦歌有趣地望着他,眼神噙笑,“果然是个精忠报国的好将军。”真巧,她也不信任他,“你是为了洗刷自己的冤屈吧?跟在凌悠扬身边会有收获吗?”

  “我想入京,混在队伍里比较方便行动,放心,不会拖累你们。”冷立讥嘲地望着她,“一到京城我就马上离开,如果你有要求,我现在离开也可以。”

  她才不关心他什么时候离开,她关心的是他识破凌悠扬的假面具。弦歌微笑,“冷立,你只知道陷害你的那人在你军营里,其他的并没有头绪吧?”

  冷立目光一闪,“七王妃愿意指点一二吗?”

  弦歌摊手,一脸无辜,“其实我也没什么头绪,不过,当日能潜进悠扬的帐篷,神不知鬼不觉地留下这信,我想,那人至少是个高手。”

  冷立目光凝固,若有所思地点头,“的确。”

  “喂,你们两位在讨论什么?脸色真严肃。”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吊儿郎当的声音,弦歌闻声霍然一惊,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他不是离开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或者,他根本就没有离开过?

  冷立抱拳,道:“七殿下。”

  凌悠扬笑着走到弦歌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聊什么呢?”

  弦歌望着他,道:“随便聊聊。你呢?你不是见你的美人去了吗?动作太快了吧?”

  “家里有着美娇娘,我的心思都在你身上,所以让皇甫帮我把那群女人都打发了。”凌悠扬笑眯眯的,目光很温柔,“放心,我不会让她们来打扰你的,绝对可以处理妥当。”

  冷立的视线在他们两人身上溜了几圈,低声道:“七殿下,感谢您这几日的相助,为了不给您添麻烦,在下还是在这里和您分别。他日若能沉冤昭雪,一定当门道谢。”

  “你决定就好。”凌悠扬漫不经心。

  冷立是个行动派,说走就走。空荡荡的后院只剩他们两个人。弦歌觉得自己的身体有点儿僵,转身就想离开。凌悠扬凝视她,浅笑道:“你刚才和冷立聊什么呢?”

  “也没什么。”弦歌深呼吸,转眸望他,“只是看他挺可怜的,想给他点儿提示。”

  凌悠扬抬眉,摇头笑出声来,“你太小看冷立了。”他沉默好长一段时间,走到弦歌身旁在她脸上捏了一把,“不过这样也好,我的王妃够聪明,至少能够自我保护,不是吗?”

  弦歌望着他,不说话。

  凌悠扬跨步离开。

  “你刚才没出去是故意的?你在监视我?”

  凌悠扬停下脚步,唇边逸出轻笑,“你多心了。”他回头,黑眸深不见底,“只是想到自己的妻子和别的男人单独在一起,本王很是担心,有点儿吃醋而已。”

  吃醋?相信他就有鬼!

  “弦歌,你自己把握分寸。”凌悠扬从身旁的树上摘下一朵花,回头几步,温柔地插在她发际,神色如危险莫测的漩涡,“我这种男人你要懂得珍惜啊。”似真似假的一句话,他在她颊边轻轻一吻,留下惊诧的弦歌扬长而去。

  在众人回京的路上,每经过一个城镇,都会有各式各样的女子来找凌悠扬。有女人送信函的,有女人派遣使者邀请,甚至有女人跑到门前来找人的。但是,结局无一例外,有凌悠扬亲口拒绝,也有他命令皇甫去解决掉的。

  凌悠扬怎么拒绝,弦歌倒是亲眼所见。但皇甫容下手似乎更为狠绝。若是凌悠扬亲自拒绝,那些女子还有哭哭啼啼地抱怨,弦歌虽不知皇甫用了什么手段,但一旦他受命出手,从来没个女子敢再出现埋怨闹事。好几次问他用了什么法子,他都是默默地站在一旁不声不响。凌悠扬斜睨他一眼,“皇甫,你应该没说我什么坏话吧?我可不希望被传断袖或不举。”每当这时,皇甫容都退后低头,“殿下多虑了。”闻言,凌悠扬也就不再多问,只剩下弦歌一个人好奇心旺盛。

  弦歌印象比较深的,是有一个面貌才学家世都不错的小姐来找他,结果凌悠扬笑眯眯地看着她,眼底一片冰凉,“我这种男人有什么好呢?除去皇子的头衔和家世后什么也不是,甚至连你的名字都不记得。不过,你坚持要找我的话,至少等到你有皇甫的美貌、温闲的才学、圣人的贤德后再来找我吧。”说完话,他立刻关上门,速度之快,差点儿夹住那位小姐的发丝。

  弦歌在一旁不冷不热地看着他,目光带有嘲讽,“真有自知之明,这种男人有什么好呢?”

  凌悠扬装出一副委屈样,“我这是为了让她死心才不得不说的谎言,我这样的男人,简直世间独一无二,你身为妻子都不了解?”

  事情很顺利,队伍越是走到后面,来找凌悠扬的女人就越少。天下闻名的风流皇子从此转性,这事情立刻传开。到最后,倒霉的却是弦歌,无缘无故被蒙上一个“悍妇”的名声,世人皆道她的妒性太强,蛮横无理才导致凌悠扬忍痛拒绝了众美人。

  他们顺利抵达京城,一箱接着一箱的嫁妆搬进七皇子的轩王府,仆从恭候,府中亭台楼阁,雍容大气。虽说是坐在马车里,可一路的奔波,两人都有些疲劳了。凌悠扬很没形象地趴在躺椅上,全身上下像是没了骨头,“是不是很累?”

  弦歌讥笑,“累倒不见得,冤倒是真的。无缘无故被人说是‘悍妇’,这经验真新鲜。”

  凌悠扬转了个身,仰躺在椅子上,笑得那叫一个温柔多情,“那我不是更冤?无缘无故得了一个‘惧内’的名声,这可是以前想都没想过的。”顿了顿,他看到弦歌瞪过来的眼神,又讨好地笑道,“不过,如果是为了你,我甘之如饴啊。”

  甜言蜜语,口蜜腹剑。弦歌没好气地哼了声,不过,话说回来,她没有想到凌悠扬会做到这一步,他竟然真的下定决心要和以前的女人断绝来往?这是怎么回事?若说凌悠扬爱她,弦歌打死不信,那么,这其中是有什么阴谋诡计?而且,他明明听到自己那天和冷立的对话,却什么也没说,这算什么?不闻不问?

  弦歌想得脑袋都快涨破了,对凌悠扬的所作所为有些摸不着头脑。唉,难道她一辈子都要生活在这种猜忌中?弦歌垂下眼眸,睫毛掩去她落寞的目光,其实,她宁可他在外面花心,至少这样,自己就会轻松很多。

  “我亲爱的王妃,你想什么想这么入神?”凌悠扬坐起身子,手托下巴,“我们去沐浴吧?”

  弦歌抬头,怔怔地,“沐浴?”

  “嗯。我很累,想沐浴后好好睡一觉。”凌悠扬点头,笑得跟只狐狸一样狡猾,“上一次你伺候我沐浴,结果我被点了穴道,这一次总不会是这种情况了吧?”

  弦歌缓缓转正脑袋,眨眼,后退一步。眼神渐渐恢复清明,似乎终于想通他在说什么了,脸上抖了抖,她抿紧唇,觉得自己不应后退,于是又向前两步,整个过程如慢动作一般。她讷讷地,心虚道:“我们还没成亲。”

  凌悠扬看着她的反应,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了一圈,真有意思。

  “这样啊……王妃是想等成亲后再一起沐浴?”

  弦歌的嘴角抽了抽,“不必,现在就现在吧。”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她找的什么借口?和这家伙在一起后脑袋就有点儿不好使,不过,即使做好思想准备,一想到洗鸳鸯浴的画面她就头大。

  凌悠扬从躺椅上一跃而起,动作轻盈,哪像疲劳之人?他笑眯眯地揽上她的腰,另一只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那么,王妃,请。”

  赶鸭子上架一样地跟他走到浴池,弦歌吞了下口水,脸蛋被水蒸气熏得红彤彤的,娇羞可人。她闭上眼,深深吸一口气。这算什么?这有什么?男人跟女人不就那么一回事吗?

  贝齿轻轻咬住下唇,弦歌捂住狂跳的心脏,别跳了别跳了,跳这么快做什么?强迫自己睁开眼。结果,刚一睁眼,就看见凌悠扬慢条斯理地在脱衣服,腰带掉地上了,外衫也脱了下来,一件接着一件,他大大方方地赤裸着身体,然后步入浴池。

  温暖的水渐渐没过他的脚踝、膝盖、大腿、腰线……弦歌看着面色通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只是讷讷地望着他。

  注意到她的视线,凌悠扬挑起眉,嘴角勾出坏坏的笑容,“怎么不下来?要我帮你吗?”

  “不用,不用。”弦歌口齿都有些不清,试图转移话题,“怎么旁边都没人伺候的?”

  凌悠扬瞅着她笑,“我让她们退下去的,怎么?你希望有下人在旁伺候?”

  “没有,没有。”弦歌自我唾弃地摇头,泄气道,“我只是随便说说。”长叹一口气,她鼓足勇气,咬牙开始脱衣服。他妈的,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当他不存在。身上的衣服犹如千斤重,弦歌的手都在哆嗦,抖啊抖,好不容易才脱了一件。

  可是,无论怎么自我催眠,跟自己独自一人换衣服毕竟是不一样的。她半垂眼眸,长长的睫毛颤抖着,白皙的肌肤染满红霞。那双眼睛,那双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的动作,目光炙热,嘴角噙笑。

  让你看!让你看!弦歌飞快地跳进水来,溅起大大的浪花,然后三下两下地就把自己的衣服给剥下来,手一甩,衣服就丢到了岸上。

  凌悠扬满是兴味地盯着她看,刻意询问:“你脱衣服的方式很特别,以前也是这样吗?先下水再脱的?”

  弦歌大半个身子都埋在水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强词夺理,“反正洗衣服的时候也会弄湿,我不过提早让衣服沾水。”

  “原来如此。”凌悠扬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缓缓靠近她,沾湿的黑发垂挂在胸膛前,性感撩人。他定定地望住她,眼神像要把人给吞下去,暖烫的男性体温缭绕在弦歌周身,坚实的双臂悄悄揽住她的纤腰。

  凌悠扬低下头,薄唇亲昵地滑过她的肌肤,沙哑动情的嗓音在她耳边呢喃:“怎么办?看着你的反应,我好想欺负你啊……”

  绚丽的红色熏染在弦歌脸上,然后耳根、脖子都染上了羞涩的红霞。她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去推,可手才抵住他的胸膛,就被凌悠扬一把抓住。他在她掌心烙下轻轻一吻,然后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颈后,牙齿若轻若重地嘶咬住她的肌肤,惹得弦歌身体一阵颤抖。

  凌悠扬声音邪恶地引诱她,在弦歌耳边一遍又一遍呢喃她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像麻痹神经的咒语,让人无力反抗。

  “好漂亮。”他的手指在她身上点燃一串一串的火焰,焚烧着两个人的身体。弦歌白皙的肌肤上蔓延出更多的红色,如烟花般绚烂,陌生的情欲侵袭着身体,全身上下似乎都没了力气。

  “殿下。”皇甫容的声音在门外不合时宜地响起,“皇上请您带着准王妃进宫。”

  当头一盆冷水,听到皇甫容的声音,弦歌瞬间清醒过来,手脚并用,涨红着脸迅速离开眼前这个危险人物。自己刚才是怎么了?昏头了?身体上还残留着那男人手上的温度,她甚至能记忆起每一寸肌肤上的触感。

  凌悠扬一脸失望的表情,身体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怀中却已经是空荡荡的。他将湿漉漉的黑发甩到身后,满脸懊恼,挫败地开口:“让他等着,等我换了衣服再说。”

  “是。”皇甫容不再多话。

  弦歌咬紧双唇,看着凌悠扬跨上岸擦干身子穿好衣服,她依旧一动不动地浸在水里,不敢相信刚才自己居然沉迷其中。

  凌悠扬瞥她一眼,好笑道:“你怎么还不上来?父皇要你跟我一起进宫。”

  弦歌闷闷地从水中起来,这次倒对自己的裸体不再扭捏,反正刚才都那样了,继续磨蹭只会让他继续调戏。所幸,上岸穿衣服时凌悠扬并未盯着她看,将头撇到一边,站了会儿就很快走出去。弦歌甚至有些诧异他的反应。

  宫里来的太监正站在前厅,看见七皇子出来后急忙谄媚地行礼,“轩王殿下,皇上请您和准王妃进宫求见。”

  凌悠扬若无其事地坐下,淡淡道:“我和准王妃刚才在沐浴,等我们头发干了再去。”

  太监为难道:“可皇上等着……”

  凌悠扬笑道:“总不见得让我们披头散发地进宫去吧?”

  太监无语,面对这个极东国的小霸王,连皇上都拿他没辙,更何况自己?

  弦歌擦着头发走出来,一眼就明白了眼前的情形。她直接把毛巾甩在他脸上,低声道:“还是擦一下吧,快点儿干快点儿进宫,我不想第一次就给皇上留下不好的印象。”

  太监笑容满面,连称这位准王妃懂事识大体。

  凌悠扬闷闷不乐,狠狠瞥了那太监一眼,撒娇似的语气:“你帮我擦。”

  弦歌眯了眯眼,认命地走到他身旁,本想用力狠狠地擦,但柔顺的触感一到手心,她又不禁放轻了动作。两人稍稍打扮一番,最后还是皇甫容运功烘干了发丝。然后,一起向皇宫行进。弦歌走在凌悠扬身旁,在那位太监的带领下走向玄崆帝的宫殿。

  玄崆帝看上去已有些年纪,从面色上来说身体也不好。他很瘦,眉目间确与凌悠扬有几分相似。看到他们二人进来,语调平坦地看不出喜怒,“让朕好等啊。”

  凌悠扬大剌剌地摊手,“父皇也真忍得下心,儿臣刚回来,不给任何休息时间就把儿臣宣来了。”

  虽早知玄崆帝对这个儿子的宠爱,可看到他这么没规矩地说话,弦歌还是大大地吃了一惊。凌悠扬没规矩,不代表她也可以没规矩,弦歌行礼,“参见皇上。”

  “嗯。”玄崆帝目光探究地望着她,微笑,“平身。”说罢,他又面向凌悠扬,“你那准王妃还知道向朕行礼,你的规矩呢?”

  凌悠扬笑着拱手,“参见父皇。”

  “得了,得了。”玄崆帝摆手,“你什么时候把朕这个父皇放在眼里过?不吭一声就娶个女人回家,朕还是到最后才知道。”顿了顿,他无奈笑道,“有哪个皇子像你这样?”

  凌悠扬笑道:“儿臣以前就说过,自己的王妃自己决定。难道父皇对这个儿媳妇不满意?”

  玄崆帝瞥了弦歌一眼,“并非不满意,不过,朕的确希望你娶个妻子就可以收收心,但你收得也太厉害了,整个京城都在传你‘惧内’的事情,这是怎么回事?”

  “呵呵,父皇觉得这是真的吗?”凌悠扬笑道,“儿臣只是很爱自己的王妃,所以决定不再拈花惹草。儿臣以为,这是好事。”

  “唉!”玄崆帝叹气,“即使是好事,你也得注重一下皇家的面子,以后传出去说朕的七儿子怕老婆,你可以不在乎,到时候你让朕的面子往哪儿摆?”

  凌悠扬笑笑,“儿臣会注意的。”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筹办婚礼?”

  “越快越好,可是最快也要十天。”凌悠扬计算道,“放心,届时儿臣一定把婚帖送到您手上。”

  “对了,太子近日要摆一席家宴,他怕请不动你,所以让朕来转告。”玄崆帝笑得四平八稳,“你的面子可真大,到时候和你的准王妃一起出席吧,也好让她熟悉熟悉。”

  “是。”

  玄崆帝笑着望了弦歌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弦歌低声道:“符弦歌。”

  “好,朕记住了。”玄崆帝摆手道,“以后要懂规矩,悠扬很喜欢你,可你也不能恃宠而骄,知道吗?”

  “回皇上,儿臣知道了。”

  玄崆帝淡道:“那你们就先下去吧,长途跋涉地回来,也的确该休息。以后有空再进宫来陪陪朕。”

  待他们二人请安离开后,玄崆帝的面色立即沉静下来,他揉了揉太阳穴,对站在身边的太监总管高史问道:“符弦歌……朕若没记错,是那个歧阳城的城主吧?”

  高史答道:“是的。”

  “哼哼,悠扬会选这样的女人倒出乎朕的意料,朕也想看看他会唱出什么戏。”玄崆帝道,“太子也是,衡王也是,没一个儿子是省心的。”

  高史应道:“这些年皇上偏宠轩王殿下,太子已经收敛许多。不过,前段时间冷立的案子,皇上真的不再追究了吗?”

  “不用朕追究。”玄崆帝高深莫测,“那个幕后黑手等不及,自然会不时地推朕一把。朕倒要看看,这事儿又究竟是朕的哪个好儿子干出来的!”

  “皇上英明。”

  弦歌偷偷瞥了凌悠扬一眼,淡道:“玄崆帝真的很宠你,你这么无礼的行为他都忍了。”

  宠?凌悠扬笑着揽上她肩头,挑起她下巴,“相比之下,我对你的宠爱更甚。”看着弦歌纹丝不动的表情,他无趣地松开手,遥望远方青山苍穹,笑容如涟漪般荡漾,“别太相信眼睛看到的,在这皇家,绝对没有无缘无故的宠爱。”

  弦歌一怔,若有所思,叹道:“既然进了宫,我们顺道去拜访一下你的母亲吧。”

  “不用。”凌悠扬拒绝,神情淡淡的,“我的母亲宁贵妃早已被打入冷宫。”

  弦歌惊奇地瞪大了眼。

  凌悠扬轻轻地笑了,“所以,我说别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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