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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大婚

  日子过得飞快,每接近婚礼一天,弦歌的心跳就快一拍。她拼命告诉自己不要紧张,可无事于补。然后,等到这一天,轩王府张灯结彩,宾客来往如流水,满院丝竹笙歌,官员士绅,珠光宝气。

  弦歌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新房,凤冠霞帔,四周空无一人,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回忆起刚才的拜天地,回忆起刚才的喧闹,她反而感激起现在的安静,至少有时间让自己平定情绪。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屋内的红烛都快烧到底了,明黄色的火苗闪出灼眼的色彩。

  一阵阵的脚步声传来,还有许多男子的闹腾。

  “呵呵,七哥,进去吧,进去吧。

  ”“是啊,弟妹都等急了。”

  ……

  渐渐地,人群散开,只余下一个人的呼吸,由急到缓,然后一步一步向新房走去。

  弦歌的心都揪了起来,连呼吸都忘记了。

  凌悠扬站在她面前,久久都没有动作,隔着盖头凝视自己的新娘,他的神情认真到了极致。轻轻吐一口气,他拿起身边的秤挑开新娘的盖头,看着她雪白的肌肤,美丽无瑕的脸庞,看着她定定地回视着自己,凌悠扬忽然觉得身子有些燥热了。

  弦歌甜甜一笑,“夫君。”

  那样的笑容,还捎带着一丝顽皮,眼睛漆黑,仿佛是无底的深渊,将人硬生生给吸了进去。千金难换美人一笑,凌悠扬以前一直是这么说的,可今天,却是他第一次真正这么认为。

  弦歌还是望着他,伸手指了指桌子,“不喝交杯酒吗?”

  凌悠扬挑眉,古怪地笑了一声,很快斟满两小杯酒,一杯递给弦歌,一杯自己拿着,“王妃,请。”说罢,两人的手交叉起来,将那酒一饮而尽。

  弦歌并非不会喝酒,可以说,她的酒量很不赖,可在凌悠扬靠近的那一刻,鼻腔间满是他的气息他的味道,撩人而含蓄,不经意间,再想象晚上的情景,脸一下红了。

  凌悠扬喝完酒,拂袖一甩,便将两只杯子都准确无误地扫到了桌上。他瞬间欺近弦歌的身子,柔软的双唇覆上她的嘴,雕琢品味。耳中弥漫着压抑的喘息声,仿佛水中荡开的涟漪,一波一波地侵袭着大脑,让人麻木迷醉。

  凌悠扬逐渐加深这个吻,尝尽她每一处柔软,冰冷的指尖在她身上摩擦巡回,一处如冰,一处如火,唇上是那灼热得炙人的缠绵深吻。弦歌的脑中一片空白,被他引进无边无际的混沌情欲中,铺天盖地,措手不及。

  在欲海沉沦中,一滴汗水落在她的香肩,然后顺着脊背,沿着她的肌肤缓缓下滑,唤起一股煽情的痉挛,柔弱无骨的娇躯轻轻颤抖。弦歌瞬间回过神,恍然发觉自己的衣裳不知何时已被解开,飘然跌落地面,只有那一件鹅黄色的兜肚半垂半落地挂在身体上,引人遐想。

  她深深呼吸一口气,刚开始,只不过是一个吻。

  凌悠扬笑眯眯地望着她,手指攀上她的面颊,抚摩着她的青涩,勾画出她的娇羞,扬起一抹诱惑的笑,“我早就想这样做了,想了很久很久,一直想象着这幅画面……”

  弦歌的脑子乱了,什么理智精明全被抛到九霄云外,只能感受到身体的阵阵酥麻,以及这仿佛带人走往万劫不复的欲望。脸红的喘息,诱人的娇吟,炽热的呼吸……她颤抖着闭上眼,沉沦吧,沉沦吧,无数的快感淹没着她的感官,感受着身上那人越来越激烈的动作。

  忽然间,有一股钻心的疼痛传到大脑,弦歌忍不住低叫一声,还不等自己想明白,已经一脚踹了下去,狠狠的一脚,本能地用尽所有力气。

  凌悠扬被踢下床,等他坐在冰凉的地面上,愣了一会儿,一时也没弄明白这情况。抬眼望去,只看到自己的妻子正半掩着被褥,咬着唇,红着脸在看他。

  凌悠扬的眼睛眯了起来,声音危险,“这是干什么?”

  弦歌犹豫一会儿,不自然地撇开脑袋,“痛。”

  凌悠扬几乎想杀人,心里那叫一个后悔,他怎么就没事先制住她的双手呢?他刚才怎么就没压住她的双腿呢?他怎么就会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呢?低头望了眼自己的欲望,总不见得现在停下来吧?他握手成拳,“我会轻一点儿的。”

  弦歌半信半疑,“轻一点儿就不会痛了?”

  凌悠扬笑容真诚,像是一只正在引诱小白兔的大灰狼,循循善诱,“刚才我太入迷了,一不小心才会让你痛的。只要我小心一点儿,绝对不会再痛了,相信我,会很舒服的,不会痛的,一点儿也不痛。”为了在增加自己的可信度,他坏坏笑道,“你看,之前你还是很舒服的,对不对?会痛只是因为我不小心。”

  弦歌的脸红得可以滴出血来,的确,之前是很舒服。她闷声道:“对不起。”

  凌悠扬继续笑,笑得滴水不漏,“没事,没事。”丫的,他混迹花丛这么多年,第一次被女人给踢下床,这事情若是传了出去,他还要不要混啊?绝对会被人嘲笑!

  大丈夫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

  弦歌泪眼迷蒙,黑瞳中布满氤氲之气,在烛光中显得楚楚可怜。她咬牙切齿,就知道不能相信这只狐狸,“你骗人。”

  “嗯,我骗人了。”凌悠扬承认得很爽快,心情很好,他在她的额间轻轻一吻。说话间,身体的动作越来越激狂,仿佛要将彼此的身体燃烧起。

  很快,弦歌的意识再次迷乱起来,疼痛的感觉渐渐消逝,只有那额头的汗水,在这一场情欲中悄然滑落,然后浸润在那床华丽的床单上。

  夜,越来越深。

  弦歌醒来的时候,习惯性地撑起身子,可还不等她坐起,就发现自己赤裸着身子,还有一条坚实的臂膀揽在她腰身处。她怔了怔,昨晚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进脑袋,脸色微微一红,侧过脑袋凝视睡在身旁的男人。

  柔顺光滑的黑色长发,睡脸带着一股孩童的稚气,睫毛微微上翘,唇畔柔嫩。为什么?为什么心计这么深的男人会有这么无邪的睡相?仿佛无忧无虑,什么烦恼也没有。难道他在睡梦中都不会梦到自己的作为吗?

  弦歌怔怔地望着他,清风从院子里拂来,带来了阵阵清香,窗帘飘扬,也惹得凌悠扬的几根发丝垂落面颊,轻飘飘地,拂过心头。弦歌几乎无意识地去撩开那几根头发,可才一靠近,就被人给抓住了。

  迎上那双如漩涡般的黑眸,弦歌一愣,他醒了?

  凌悠扬拽住她的手腕,拉近她的手放在唇边,黑眸半醒半醉,笑道:“如果我不醒,你就打算一直看下去?”

  弦歌的身体用被褥半掩着,墨黑的发丝更衬地她肤色白皙,俏生生的脸庞含着笑意,“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被我抓个现成还想耍赖?”凌悠扬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厚实的大掌抚在她脸庞,在她的俏鼻上轻咬一口,说话的口吻有些无奈,“唉,本来还想再玩一会儿的,不过,我们还是梳洗穿衣,到宫里去一趟吧。”

  弦歌因昨晚而略微松弛的政治神经立刻敏感起来,她忽视掉自己心底的一声叹息,笑眯眯地问:“进宫要去拜访谁吗?”

  “太后。”凌悠扬没好气道,“方家那个老太婆。”

  弦歌眸中的幽光一闪而逝,“当今太后也是方家的人?昨晚拜堂时她并不在场吧?”虽然一直蒙着红盖头,但整个过程中她没有听到任何有关“太后”的字眼。

  凌悠扬颔首,“那老太婆没来,除了当年二哥纳太子妃时她出现了,此后任何一个皇子娶王妃她都没有在场。即使是那时候,她也不过是给方家一个面子。虽然方丞相荣居百官之首,不过方家最大的那尊大佛却是太后。现在后宫的掌权者并非是皇后,而是她。”

  弦歌认真地听着,眨了眨眼,“你好像很不喜欢她。”

  “当着她的面时我还是会叫一声皇祖母的。不过,我跟她不和的事倒是大家都知道,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凌悠扬自嘲地一笑,“她不会主动参加什么婚礼,一般都是等着别人成婚后去拜见她,架子大得要命,傲慢又狡猾。”

  无数次的毒杀,无数次的暗杀,还有无数次的陷害……凌悠扬一直觉得自己命挺大的,在那老太婆的毒害下还能活这么久。当年,他的才华刚刚显露,立刻引来众人注目。一时间,父皇的宠爱、大臣的支持、世人的赞誉排山倒海地涌到他面前,连一直受到父皇冷落的母亲也荣升到贵妃的位置。那个时候,他真的天真地以为自己会很幸福。

  唉,无知啊……到底是小孩子,再聪明也只是个小孩子。想到这里,凌悠扬摇头苦笑,这种风光对没有自保能力的小孩来说,简直就是催命符。很多人都猜测父皇会不会更换太子,连他自己都曾这么以为,方家顿时极度惶恐。

  唉,天真啊……真是太天真了,结果呢?在那老太婆阴谋诡计的打击下,母妃很快被打入冷宫,他也多次差点儿命丧黄泉。伤心有什么用?哭闹有什么用?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就是死路一条,不想死就只有活下去,想活下去就只有斗争。他若死了,皇家最多给他建个漂亮点儿的坟墓,或者再假惺惺地给他几滴眼泪。

  哼,谁会稀罕?凌悠扬的黑眸阴沉下来,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只要他想,只要他要。放心,他凌悠扬有情有谊,一定会给这些人建一座豪华的坟墓。

  弦歌状似无意地问道:“你会拒绝那位方家二小姐,这其中有太后的原因吗?”她似笑非笑地撇了撇嘴,“即使你真娶了她,只要有太后在,方家未必会为你所用,反而是一种拖累。”

  凌悠扬目光温柔,捏了捏弦歌的脸蛋,貌似不高兴道:“别胡思乱想,你就不能好好正视我的感情和自己的感情吗?”顿了顿,他笑了,“我拒绝她,是因为我不爱她,我娶你,是因为我爱你,只因为我爱你。”

  弦歌望着他,羞涩地垂下眼,“嗯。”多好听的情话,多动听的情话。呵,如果这是真的,她心底或许真的会有一些为难。悠扬,你骗吧,我等着你骗我,最好一直骗下去,这样,我就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只要我不爱你,我可以把什么都做到最好。

  只要我不爱你,我就无懈可击。

  太后是什么人?太后是极东国里最尊贵的女性。一般来说,只要皇帝立了皇后,后宫都是由皇后掌权,可太后当时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硬生生将这权力给夺了下来。一直等到太子凌靳朔娶了方家大小姐方仪蓝为妻,太后才开始将权力慢慢放手。即使如此,皇后每次要决断什么事,还是会先向太后请示。

  其实,这其中本藏着一段皇室丑闻,只是仗着太后的威势,没人敢提起罢了。这个高高在上的女人,一开始嫁的人并非是先皇,而是先皇的哥哥,上上任的皇帝。那时候,她不过是个小小的昭仪,皇帝驾崩后,她本是要削发为尼的。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和先帝产生了情缘,竟然违反祖训再次进入后宫,这一次,她的位置立刻变成皇贵妃,仅次于当时的皇后。

  当然了,面对这件事情,众臣齐齐反对,可先皇铁了心肠要娶她,力排众议,对所有的奏折都充耳不闻,有人辞官,有人自尽,先皇都视若无睹。你们要辞官那就辞吧,你们要死也随你们的便,万般无奈之下,这件事情还是在反对声中达成了。到后来,方家的权势越来越大,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自然没人敢出声反对太后。

  对于这个撑起方家半边天的女人,弦歌多少还是有点儿好奇的,在路上她问过凌悠扬,“面对这种情况,你父皇就没一点儿举措吗?”

  “父皇采取的政道是制衡,现在这情况已经制衡得很不错。方家倒了太后不一定会倒,可太后倒了方家很容易会倒。他们倒了时局会乱,所以,把他们放着也无所谓,只要别冒犯父皇的皇权就行。”凌悠扬笑道,“弦歌,你整天你父皇你父皇地喊,他就不是你的父皇吗?”

  弦歌急忙改正,“以后会注意的。”

  凌悠扬伸出手指在她额头轻轻一弹,笑得宠溺,仿佛替她撑起了所有的天空,“不注意也没事,一切有我在。”

  她是太后,弦歌也听凌悠扬叫她老太婆,可是,眼前这个女人,雍容华贵,气势惊人,虽然一看就知道她年纪不小了,但绝对和“老”字搭不上关系。柳眉朱唇,雪肤蔻指,那样的容貌,即使比之皇甫也不会逊色到哪里去。

  太后看也不看弦歌一眼,淡淡道:“没想到你还懂得来请安,一直无法无天的,今天倒是有点儿规矩了。”

  凌悠扬不羁一笑,“我可不想随便给皇祖母找碴的借口,省得麻烦,所以乖乖来了。”

  太后冷笑两声,“你现在这么没规矩地跟哀家说话,就不怕哀家找碴?”

  凌悠扬不以为意,“孙儿以为,皇祖母对我这态度已经习以为常了。”他笑了笑,“更何况,皇祖母不是向来喜欢别人对你坦诚些吗?孙儿这也是遵照您的旨意。”

  “呵呵,好口才。”太后眼底没有任何感情,她挥了挥手,示意站在后面的侍女端着托盘走上来,托盘上盛满珠宝玉石,金光灿灿。

  “这算是哀家赏赐给你们的,收下吧。”

  凌悠扬眉一挑,不客气地收下,“如此,多谢皇祖母了。”

  每次看到这小子的表情就会觉得不舒服,好像什么也不在乎什么也放在眼里。哼哼,也只是好像而已。太后的眼神倏然转冷,要说这小子没有野心,打死她也不信,即使世人都被他骗了,她也绝不会上当!

  太后挥了挥手,正想让他们告退的时候,弦歌在此刻忽然站起,连凌悠扬也怔了怔,意外地看着她,注视着她的动作,然后脸色渐渐转为平静,看着她走向太后。

  弦歌从怀中掏出一封用金色的纸包住的信函,看上去贵重无比。她神色淡然无波,伸手把礼物递到太后面前,嘴角一勾,“儿臣嫁到这里,特为皇祖母奉上一份礼物,还请过目。”

  凌悠扬目光深邃地盯住弦歌,一会儿,他又笑了笑,无趣地撇开了脑袋。

  至于太后,她拆开那封信函,目光匆匆一扫,脸色微微一变,只是很快就收敛起来,高深莫测地笑道:“悠扬,看来你娶了个好妻子啊。”

  凌悠扬笑道:“皇祖母的夸奖,孙儿收下了。”

  太后掩嘴而笑,眉眼一下子舒缓许多,语气中隐藏讥嘲,“我的孙儿啊,你知道这信上写的是什么吗?”

  凌悠扬瞥了那信函一眼,抬高眉,“弦歌未曾和我商量,我甚至不知道她会送礼给您。”顿了顿,他笑咧了嘴,目光一闪,“不过,皇祖母若是想告知孙儿,但说无妨。”

  太后眯了眯眼,然后将目光转移到弦歌身上。这是弦歌进门后,太后第一次正眼瞧她,目光中充满了探究的意味,在她的五官上仔细巡回,“脸蛋不错,胆色也不错,不过,哀家若把这礼物让悠扬也看一下,你以为会如何?”

  弦歌面不改色,甚至还含着一丝笑容,“但凭皇祖母做主。”

  太后默不作声,又低头看了那信函几眼,忽而一笑,“这是你给哀家的第一份礼物,也算是彼此之间的秘密,哀家定会好好收藏。有你这么一个贴心的孙媳妇,哀家很是欣慰。”

  弦歌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丝毫改变,笑道:“皇祖母谬赞。”

  太后摆手,“那就这样吧,都退下去。”顿了顿,她向弦歌笑道,“下次若是有空,你就进宫来陪陪哀家吧。”

  “是。”弦歌低头。

  在回轩王府的路上,弦歌和凌悠扬坐在同一辆马车上。车中熏香袅袅,茶水芬芳,空气却是寂静无波。凌悠扬早已习惯奢华得意的生活,所用的马车和马匹无不是天下最上乘的,坐在车内如行平地,竟无颠簸之感。

  凌悠扬意态风流懒散,打了几个哈欠,他侧卧在软榻上,时不时地看弦歌几眼,见她一直沉默,终还是开口问道:“你给了太后什么?”

  你也会有好奇心?弦歌懒得和他兜圈子,本就打算告诉他的。她扬唇一笑,“你当初想在陆务惜那里找什么,我给太后的就是什么。”说话的语气,竟好像在谈论“今天天气真好”一样。

  凌悠扬脸色有瞬间的变化,敛起笑容,面孔沉下来,嘴中吐出冰冷的话语,“那时你就拿到手了?”

  弦歌眨眼一笑,自动自发地拿起几颗花生米,扔进嘴里。她双眸含笑,靠近凌悠扬,轻声道:“悠扬,说真的,比起你整天在我耳边甜言蜜语,我更习惯听你现在这种冷冰冰的语气。比起你一直以来装模作样的深情,我更习惯彼此坦诚以对。”顿了顿,她亲昵地拍了拍凌悠扬的面颊,笑道,“在旁人面前粉饰太平我很赞成,不过只剩我们两个时,你不用骗来骗去的,我不会相信的。”

  凌悠扬怒极反笑,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对视道:“哦?你觉得我在装?弦歌,或者你在害怕自己会爱上我?”

  弦歌拉开他的手,后退道:“我怕?我为什么要怕?”她俏皮地眨眼,深情中带着一丝嘲讽,“我们不是早就彼此深爱吗?”

  凌悠扬哈哈大笑,按住她的肩膀,俯身吻上去,如春情潮水一般缓缓流淌,像落花一般娇柔。他渐渐松开手,抱住眼前的娇躯,将双唇贴近她的耳畔,“我对王妃一往情深,你却背着我在偷偷摸摸,未免太伤我的心了。”

  弦歌并不惊慌,伸手反抱住他,轻柔地倚靠在他怀中,“悠扬,我把这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你,彼此彼此。”

  究竟是谁在偷偷摸摸?究竟是谁在韬光养晦?她选择嫁到极东国来可不是来谈情说爱的,她的婚姻背负的是整个雀南国的安全,是她歧阳城所有百姓的幸福。这么长的时间里,凌悠扬一直都没有采取行动,她整天在府邸里观察他监视他,还是一无所获。

  符弦歌只是孤身一人,她在极东国没有任何可以仰仗的势力,她盯得再怎么紧,凌悠扬也可以瞒天过海。相反,到处都是凌悠扬的眼线,无论她做了什么,凌悠扬都有获知的可能。那么,她索性坦白告诉他,她索性光明正大地行事。

  符弦歌分析局势的能力还是很强的,根据事前的调查和这几日的相处,她立即就明白凌悠扬的敌人是太子,是方家,是太后,或许还有其他更多,但这三个是最主要的。既然周围的动作都是无声无息的,既然没人把她算在内。那么,符弦歌就自己跳进这潭泥水之中,看他们究竟还能不能无视。

  弦歌知道,若是她什么都不做,若是她乖乖地待在轩王府,那所有的情形都会很太平,至少对她来说不会有危险产生。可是,这样的太平,她不要。

  凌悠扬温柔地凝视弦歌,双手抚摩她柔顺的长发,缓缓叹息,“我想把你好好保护在府邸里,你却偏偏不愿意。”

  保护?不是监禁吗?掩去嘴角的冷笑,弦歌恳求道:“我希望可以跟你站在同一阵线,希望可以帮上你的忙。”

  帮忙?凌悠扬讥笑,“你不是在帮倒忙吗?特地把那封信送到太后那里,你确定不是在给我添麻烦?”

  弦歌神情镇定,“如果我不出这么一手,你根本不会让我插手。”顿了顿,她继续坦白,“而且,那封信是假的。”

  假的?凌悠扬怔了怔,脑中略一思考,猜测了几分,然后挑眉望着她。

  弦歌从怀里掏出七八封信函,笑容可掬地递到凌悠扬手里,“这些全是假的,你要看可以看看,不过,我还没包装过,所以外表看上去不像刚才给太后的那封,简陋了点儿。”

  还包装?你真以为是礼物啊?凌悠扬哭笑不得,“全是临摹的?”

  弦歌点头,说话很实在,“这些都给你也无所谓,不过那些真的密函我不可能给你。”顿了顿,她笑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其实,只要我不把真的拿出来,又有几个人可以确定那些信是假的?”

  凌悠扬若有所思,他并不去接那些信函,淡淡道:“你很诚实。”

  弦歌不客气地收下夸奖,“即使我瞒着你,凭你的手段也可以调查出我给太后的是什么。”她从来没打算隐瞒自己的做法,她自信,即使别人知道她要做什么也没足够的计谋去阻止,当然,杀了她又是另一回事。

  她把假的密函交给太后,应该可以刺激她做点儿什么。只要她留着真迹,若最后是太后胜利,她也能反将一军,拿出足够的条件和凌悠扬谈判。总之,别人怎么唱戏都可以,她只要能控制住局势,拿捏好把柄就可以。

  凌悠扬笑道:“你对我太有信心了。”

  弦歌冷静地分析,“其实我这样做帮了你很大的忙,你想想,我这样引蛇出洞,太后和你的敌人肯定会对我采取动作,而我又一直在你身边,不是方便你观察应对吗?他们若在你身边埋了间谍,那间谍联系我时也方便你去抓,他们若想攻击我,也方便你去抓把柄,到时候参一本……”

  凌悠扬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忍不住笑道:“看来,我还要谢谢你?”

  弦歌道:“我们是夫妻,谢倒是不必了,反而显得见外。”

  凌悠扬大笑,笑声中,马车已经停下,到达轩王府门口。弦歌掀开车帘,便走了下去。凌悠扬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望着那晃晃荡荡的车帘,面色又渐渐沉下来。他在心底长长一叹,莫名的惆怅无边蔓延,不知是苦还是涩。

  可惜,这一声叹息,终究只有他自己听得到。

  一连好几天过去,太后那边什么动静也没有,弦歌有点儿失了耐心,百般无聊地靠在椅子上,身子向后仰,双脚一晃一晃的。那封信的冲击力不够大吗?看太后那天的表情不像是会保持沉默啊,难道她预计错误?弦歌困惑不解地想,不是吧,这样子都按捺不动,她不是注定掺不进去了?或者太后在防范凌悠扬,所以才什么都不做?她以为太后至少在轩王府埋了探子,应该很快会下令让那些探子接近自己才对。凌悠扬此时坐在弦歌身旁的椅子上,身上的衣衫都没穿戴整齐,只是随随便便地搭着,看着懒散,偏偏就是有一股风流倜傥的气韵,让人移不开目光。

  这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看什么东西,而且看得全神贯注。弦歌憋不住探过眼去,却看不太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书。她忍了又忍,终还是开口道:“看什么呢?”

  凌悠扬诡异一笑,“好东西。”

  弦歌“啊”了一声,继续道:“什么好东西?”

  凌悠扬眨眼,把手上的那本书连连翻了几页,然后捧到弦歌眼前,右手食指指着那张让人血脉贲涨的画面,撩人地问道:“我们试试这个姿势吧?”

  春 ——宫——图!

  弦歌一怔,然后脸色迅速涨红,眼前的那幅图根本看都没看清楚,她立刻一把推开,“你还需要看这东西吗?凭着你凌氏七皇子的名声,我还以为你早就看完了。”顿了顿,她平缓呼吸,“需要看吗?做都做了,还看什么?”

  凌悠扬摆出一副“这你就不知道了”的样子,“这是夫妻情趣,本来我直接尝试就可以了,但为了表达我对王妃的尊重,所以先问问你的意见。”

  弦歌细腻的脖子上全是他的呼吸,身体不禁有些僵硬。那本春宫图又送到她眼前,不是吧?这个姿势……可能有点儿难度,她向旁边挪动一点点,清了清嗓子,斜睨他一眼,“我的骨头没那么软,做不到。”

  凌悠扬满脸惋惜,“唉,那再换一个……”话说到一半,弦歌一手夺下那本书,没好气地问,“喂,太后为什么什么动静都没有?”

  凌悠扬好整以暇道:“那你应该进宫去问她,问我有什么用?”

  弦歌上上下下看了他好几眼,怀疑道,“你是不是早知道了什么我不了解的内情?”为什么这家伙整天都是稳如泰山的模样?

  凌悠扬轻轻挑起她的下颌,调侃道:“即使我知道了,为什么要告诉你?”

  弦歌甜甜笑道:“你告诉我实情,我才能想办法帮你嘛。”

  “王妃果然善解人意。”凌悠扬赞叹道,顿了顿,他认真地望着弦歌,黑色的瞳孔中像是藏匿着了悟中。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其实,只要你想知道,只要你问我,我都会回答。”

  弦歌望着他的神情,全身上下似被定住。

  凌悠扬凝视,“可是,我也希望你能诚实地回答我。我跟你的婚姻,于我而言,绝对不是一场简单的政治婚姻,即使我爱你,我也不会允许你一次次践踏我的感情。弦歌,我很高兴我娶的人是你,你不觉得我们之间缺少很多诚实的交流吗?”

  弦歌似被雷击,半晌都没说话。很多事情不是她不知道,只是她不愿意去想。她从来不排斥这个人的亲近,即使站在对立的局面,她也从来没有真正地讨厌过他恨过他。有多少次机会,这个人毫无防备地睡在自己身旁,以她的国家大义,偷偷杀了他是合理的事情。可是,一次又一次,她拿无数个理由来说服自己,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

  为什么?弦歌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原因,是因为爱他吗?是因为自己陷进去了吗?在脑中还没得出答案之前,她就已经否认。不知不觉间,她时常在想两全的办法,在国家和凌悠扬之间达到平衡的办法。可是,真的会有吗?这种办法……

  凌悠扬抚上她的脸庞,嘴角勾起笑容,“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那天从皇宫里偷了什么出来吗?”

  弦歌望着他,轻轻颔首。

  “其实什么也没偷。”凌悠扬道,“我是找了一下我想要的两张图纸,也的确找到了,不过我并没把它们偷出来。”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弦歌,伸手指指自己的脑袋,“我看了会儿,就把它们记在这里了。”

  弦歌的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你嫁给我是为了什么?”凌悠扬继续道,“杀了我?阻止我登上皇位?”

  弦歌轻声说道:“凌悠扬,你想要统一天下吧?你想要攻打雀南国吧?你在雀南国的朝廷里,究竟埋下了多少人?”

  “呵呵,是想阻止我攻打你的祖国?”凌悠扬笑道,“这样的话,杀了我才有用,只要我还活着,即使不做皇帝不做将军,说不定哪一天心情好,就把手上关于雀南国的那些消息都发放出去,或者直接在京都引起一场混乱……”顿了顿,他抬眸笑道,“那么,你要杀了我吗?”

  弦歌看着他,然后缓缓垂下眼眸,“这是挑衅吗?”

  凌悠扬哈哈大笑,“王妃说是,那就是。”顿了顿,他敛起笑容,一字一顿,“王妃说不是,那就不是。”

  弦歌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凌悠扬笑眯眯地看着她,忽然话题一转,挑起弦歌的一缕发丝,缠在手指上打着转儿,语气又变得吊儿郎当,“你一直在府里没等到动静,说不定是因为我府里没太后的人,所以,你可以试着跑出去,或许可以等到自己想要的。”

  弦歌对京城并不熟,嫁到这里以后还没出去玩过。凌悠扬话题又转得太快,她愣了愣,不经大脑思考就脱口而出:“跑到哪里去?”

  “这也问我?”凌悠扬笑道,“王妃一个人跑出去也不成样子,这样吧,你带些下人,坐着轿子去苦无山,那里有座皇家寺院,皇亲国戚都挺喜欢往那里跑的,尤其是女眷。”

  弦歌默默地站起身,临出门前瞥了他一眼。凌悠扬依旧是半躺半睡的模样,迎上她的目光,微微一笑,也不言语。待门关上,听着那脚步声渐行渐远,凌悠扬半垂着眼,低低叫道:“皇甫。”

  “属下在。”

  “跟着她,按计划行事。”

  “遵命。”

  苦无山上有座皇家寺院,匾额上的字还是当年极东国的开国皇帝亲自题的。普通人家根本没机会上这儿来,能到这儿来还愿的人,基本上都和凌氏脱不了关系。

  一路前行,弦歌一直等着太后的手段,可愣是平平安安地到达了目的地。弦歌对此惋惜不已,脑子里又被凌悠扬说的话搅得乱七八糟。唉,世界上为什么就是有这种人,前一秒钟还在针锋相对,后一秒立刻就嬉皮笑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七王妃,到了。”

  弦歌“嗯”了一声,下轿走进去。佛像宏伟高贵,耳中传来和尚虔诚的念经声。弦歌蹙眉,要进去拜吗?她又有什么愿望可以许呢?弦歌站在大殿门口,聆听着朗朗的诵经声,脑中混沌,硬是止住了脚步。

  她低叹一声,正想转身离开,忽见一位年逾花甲的大师向她走来,、笑道:“施主,你是来礼佛还是求签?”

  弦歌犹豫片刻,叹道:“只是来散心。”

  大师瞟了眼旁边丫环身上的服饰,“原来是七王妃。”大师笑道,“那正巧,今日三王爷和九王爷都在,九王爷正在弹琴,老衲可带您去后院,施主若是能听到九王爷的妙音,定能消散忧愁。”

  弦歌淡笑,“如此,劳烦了。”她向身旁的丫环吩咐道,“你们在这里候着吧,我一个人去。”

  “是。”

  三王爷凌启明,弦歌在家宴上已经见过,当时那位体弱的九王爷凌陌优因身体不适而在府中养病。弦歌跟着那位大师向后院走去,还未靠近,就已经听到一段令人心情骤然舒畅的乐声,如同穿过清溪小涧的凉风,拂出一片桃红柳绿的缥缈,吹开了那无穷无尽的春色。

  弦歌一时入了迷,脚步不知不觉停了下来。

  就在恍神的一刹那,那位带路的大师眼中闪过凶光,袖中银芒一闪,锋利的匕首瞬间刺向弦歌胸口,去势凌厉不可挡。

  弦歌嘴边掠过一丝讥笑,纵身跃开,“我都快等得没耐心了。”

  大师立即跟上来,手中连连甩出三把匕首,同时树丛里、墙壁后突然蹦出三个人来,身上穿的是僧侣的衣服,齐齐攻向弦歌。

  打?还是不打?弦歌一边闪躲,一边瞥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真打起来这衣服怎么办?到时候肯定会破,难道衣衫不整地回去?多丢脸啊!弦歌深深吸了口气,左躲右闪,最终决定呼救。

  刺杀的那几个僧侣从一开始发觉她有武功时就有些意外,一击之下没有得手,众人的动作更加密集,如狂风暴雨般袭来。

  “来人啊!来人啊!有刺客!”

  众人手上一顿,更是抓紧时间攻击,一招比一招更狠,一击比一击更快。弦歌一边闪躲,一边逮着他们的空隙挥出几掌。一时间,双方僵持不下。

  后院的琴声骤然停止,凌启明很快出现在弦歌眼前,他惊诧地瞥了眼,“七弟妹?”

  行了,行了,你就别浪费时间叙旧了。弦歌哀叹,先上来把这几个人击退吧。

  凌启明的身影瞬间闪到刺客面前,毫不留情地挥出几掌,厉声道:“居然敢在这里对七王妃动手,都不要命了吗?”

  弦歌淡淡一笑,冷静地将这些人的面目记在心里。即使让他们逃脱了,她也可以画出他们的长相,张榜追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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