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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谋略

  傍晚的天空金色残留,云层的色彩有浅有淡,仿佛一只偌大的金色蝴蝶在无边无际的苍穹中展开两只庞大的翅膀,朦胧绝美,整个京城都像笼罩在柔和的光圈中,静待明月徐徐升起。

  轩王府很静,静得令人不敢相信。弦歌跟皇甫容回来的时候,府里上下都是吵吵闹闹的,下人们以管家为代表,都匆匆忙忙地来问发生了什么事,当得知凌悠扬被关进大牢时,顿时哭声连天,乱成一团。轩王府的很多奴仆并不无知,一联想到之前凌悠扬是带着一大群侍卫硬闯进宫的,都以为这次劫数难逃。

  弦歌先是痛骂一顿,“闭嘴!这轩王府倒不倒还轮不到你们来做主,别像哭丧一样!”然后她刚柔并济,又循循善诱,“别担心,我会把事情处理好的,你们只要像以前一样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可以了。”终于,府里的人心缓缓安定下来,下人们也都各自散开。

  弦歌带着皇甫容走进书房,深吸一口气,决定开始了解整个局势和状况。

  “皇甫,悠扬一直都很信任你,这我知道。”弦歌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支在下巴处,目光直透人心,“今天发生的事也多亏有你,我很感谢,但是,你能解释一下你的立场吗?悠扬身边为什么会跟着一个宦官?”

  皇甫容沉默,许久才开口:“王妃,您完全可以信任我。”

  弦歌叹气,“我很信任你,很多事情你不想说我不是不理解,但是,现在悠扬被关在牢里,若太后不松口他就不会被释放。所以,我要尽量多地了解事态,才能救他出来。皇甫,悠扬手上有多少力量我不过问,你们既然不会主动告诉我,那我也不会妄加干涉。所以,从今天开始,所有事情我都会直接吩咐你,由你去办。”

  皇甫容沉声道:“其实,只要王妃决定站在殿下这一边,并没有什么需要瞒您。”

  弦歌苦笑,摆手道:“罢了罢了,这些事等他出来再说。皇甫,我只是想知道,你和凌远禄究竟有什么过节?我只是想知道,在接下来的动作中,我应该注意哪些,以及有哪些是可以利用的。”

  皇甫容先是脸色一变,直直地回视,望着弦歌诚挚的目光,他渐渐平静,自嘲地笑道:“王妃在处理事情的时候无须顾忌我,您下的命令属下一定遵从。”

  弦歌的双唇紧抿成一条线,她望着皇甫容,举起手发誓,“皇甫,我无意窥探你的秘密,我符弦歌在此发誓,今日之言,绝不会让旁人知道。”

  那样坚决的目光。好像很久以前那一幕,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皇甫容内心深处的神经被牵动,他低头,“没什么大不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仇恨。”顿了顿,他轻声道, “我原是草原上游牧族族长最小的儿子,那一年,极东国的铁骑攻打过来,是由凌启明和凌远禄两位皇子领兵,攻陷以后,游牧族就一直如同极东国的奴隶一样存活着,毫无尊严可言。”

  弦歌凝视着他,“你似乎格外憎恨凌远禄?你就不恨凌启明?而且,照理来说,你对极东国的皇族应该都是怀恨在心,为什么会站在悠扬这边?”

  “因为,我亲眼看见凌远禄杀了我的父亲,杀了我的兄弟姐妹,杀了我的同族。他或许可以容忍游牧族的其他人苟活着,可是,却不能忍受游牧族族长的血缘传承下去,他把所有与族长有血缘关系的人都斩草除根!”皇甫容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他放纵他的部下奸淫掳掠,他把所有的草原变成了一片火海,你知道现在的游牧族过着怎样的生活吗?”

  “成王败寇,弱肉强食。”这是一直以来的定律,弦歌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哀戚,“我可以想象出来。”如果雀南国没有符雪迟,如果歧阳城没有符雪迟守着,或许早就遭到这样的境遇了。

  “不过,你还活着。”

  “是啊,还活着,只是活着。”皇甫容面沉如水,他的嘴唇微微嚅动,神色哀戚不可言,“凌远禄会让我活着,是因为我已经没有办法传承后代,他当时用我威胁整个游牧族屈服。”顿了顿,他闭上眼,声声如泣,“或许,我这张脸也是原因之一。”

  这样倾国倾城的容貌,当他沦为阶下囚时会是怎样的遭遇?在那种时候,越是美丽也就会遭受越大的罪。

  “遇到七殿下是我的幸运,他让我脱离苦海。王妃,您不觉得奇怪吗?我如今这身绝世武功是从哪里来的?”皇甫容道,“殿下手上有一本武林秘籍,却必须要自宫之人在武功尽毁的情况下才能修炼。”他目光熠熠地盯着她,绝色的眼眸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悲伤,“您说,我这算是因祸得福吗?”

  弦歌不忍注视那样明亮的眼睛,即使是这样的人生他也坚持活下去,只是为了复仇吗?在弦歌的心里,当复仇成了一个人活下去的全部原因,那么,这人已经虽生犹死。她叹道:“皇甫,你想要什么?”

  皇甫容神色坚毅,“我觉得我应该做点儿事。”他上前两步,声音清晰无比,“殿下答应我,当他登上皇位后,就让草原上的游牧族自治,极东国不会再把他们当成奴隶来对待。”

  弦歌垂下眼,“我会把悠扬救出来的。”她的身子向前倾斜,重重地拍了下皇甫容的肩膀,目光明亮,“好了,我们来谈接下来的计划吧。”

  “王妃有计划了吗?”皇甫容指着柜子上的资料,询问道,“您不觉得应该先看一下现在的局势状况再做定夺吗?”

  “我会看的,待会儿再细细看一遍。但悠扬等不及了,他今日被杖则一百,所受的伤肯定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虽然他运功去抵抗了,不过,有皇上和太后在面前,他也不敢抵抗地太过明显,现在的夜晚天气还很凉,他身上有伤在牢里绝对不好过。”弦歌道,“我们现在最先应该做的,就是让悠扬换个舒服点儿的地方养伤。”

  皇甫容怀疑道:“太后和皇上都同意的事情,恐怕不易改变,王妃想找皇上去说情吗?”

  “呵呵。”弦歌扬眉一笑,“说情有用吗?没有好的理由,父皇不会同意。而太后更是巴不得悠扬死在牢里。”

  皇甫容问道:“那王妃的意思是……”他也很担心,若太后买通了牢里的狱卒,恐怕情况就更糟糕。

  “皇上找不到理由,我们就给他一个理由。”弦歌单手支着下颌,望着皇甫,笑意弥漫,“皇甫,你今日深夜去刺杀悠扬吧。”

  皇甫容一怔,很快缓过神来,“王妃的意思是,要把刺杀的罪名栽赃给太后?”

  “我没这么说。”弦歌目中寒光闪烁,“我只是让这件事发生,若父皇不疼惜悠扬,他自然不会给他换个好住处,也不会请御医替他医治,至于栽赃太后,那更是没有的事。”弦歌笑了,“不过,事情发生后,别人会怎么想我就不知道了。”

  皇甫容应命,“是。”

  “对了,你在身上带些沾血的东西去。”弦歌加了一句,“在行刺时,先看看悠扬的状况,然后再让狱卒注意到,最后跟狱卒对打时让他们以为你被刺伤,然后再逃。逃跑的时候路上滴点儿血,你让血迹往太子府的方向延伸。不过要注意,别延伸到太子府门口,在太子府附近就别滴血了。最后,趁着别人都不注意的时候折回来。”

  “王妃……”皇甫容又是一怔,“您想把太子也拖下水?”

  “不。”弦歌走到书架旁,随手翻下一叠资料捧到书桌上,抬眸一笑,“我只是想让太子对太后动手,或许这样比我们动手效果更好。”他们一直牵连在一起,更清楚彼此的弱点。

  皇甫容还有些不理解,“太子会动手吗?”

  “我也不是很确定。”弦歌笑吟吟,“不过,我知道,他们是因为利益才走在一起的。如果有一天,太子觉得太后拖累他了或者给他添麻烦了,那么,他为了保住自己的位子,一定第一个和太后撇清关系。”顿了顿,“甚至,他会拉太后下台。”

  皇甫容佩服不已,点头道:“属下谨遵王妃命令。”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弦歌向外望了眼,点燃了书桌上的油灯,“皇甫,回来后继续到书房来找我,那时候我已经看完资料了,我们再谈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是。”

  黑漆漆的天空,星光点点。

  一道黑色的人影闯进牢中,神不知鬼不觉。凌悠扬所在的那间牢房已经算最干净的了,可依然有蟑螂出没,他躺在那张又冷又硬的石板床上,意识有些朦胧,明明感觉到有人靠近自己,可身体好像很不受控制,只想睡觉。

  脊背上的伤口依然是火辣辣地疼,刚才送来的牢饭也不想吃。该死的,这次的罪受大了,他从小到大还没被这么打过!

  皇甫容用手触摸他的额头,失声道:“殿下,您发烧了?”

  皇甫?凌悠扬诧异,难道在做梦?可做梦也该是梦到弦歌才对啊!

  不对!不是梦!他忽地睁开眼,笑容虚弱,“你来了啊。”

  皇甫容急忙扶起他,又不敢太用力,“殿下,在御花园的时候您还好好的,怎么马上就病了?”

  我哪知道,你以为我想生病啊!这里要被子没被子,要美人没美人,来的几个狱卒全是獐眉鼠目的,丑得要命。送来的饭也不能入口,晚上睡觉又冷得要死,耳朵里是蟑螂爬来爬去的声音,受伤的地方又没经过医治。

  “弦歌让你来看我的?总不会是来劫狱的吧?”

  “不,王妃让属下来刺杀您的。”

  凌悠扬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倏然一笑,“怎么,那个笨女人终于决定站在我这边了?哈哈,早知道应该让她看看我生病的样子,说不定效果更好。”虽然身子疼得不能动,但他一下子精神了许多,结果兴奋过头,挨棍子的地方又摩擦到石板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他皱了下眉头,很快又咧嘴笑了,“这个计策不错,看来我马上能换个舒服点儿的地方睡觉了。”

  皇甫容轻声道:“殿下,您有什么要吩咐属下的吗?”

  凌悠扬想了想,笑道:“要听王妃的话。”

  等了很久也没听他说更多的话,皇甫容忍不住道:“其他没了?”

  凌悠扬点头,又闭上眼,“我好像真的很不舒服,废话就不多说了,你快点儿走吧。”

  接下来,皇甫容按照计划行事,引起狱卒注意,一时间,这牢房里乱成一团,“刺客!” “有刺客!”诸如此类的声音传带每个人的耳朵里,只有凌悠扬还死死躺在那石板床上,既没力气动也不想动。

  十来个官兵和皇甫容缠斗在一起,兵器冲撞的声音不绝于耳。忙乱中,有人去察看凌悠扬的状况,狱卒担心地问道:“七殿下,您没事吧?”

  凌悠扬一声不吭,意识不清地“嗯”了一声。狱卒恐惧不已,这个七皇子若死在监狱里他们可担待不起啊,即使已经很晚,也只有连夜向上级通报。

  皇甫容此刻才故作受伤,留下血迹,匆忙向太子府的方向跑去,大部分官兵追着他向外跑。时机差不多后,皇甫容立刻甩掉后面的尾巴,偷偷潜回轩王府。事实上,这个计策很成功,当夜狱卒赶到顶头上司那里报告这个情况后,那刑部大臣急得满头大汗,偏偏夜已深,谅他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在这时候去打扰玄崆帝,可是,一个皇子若死在牢里,估计他自己的脑袋也保不住了。于是,只有他亲自跑到监牢里去察看凌悠扬的伤势,看到这个跋扈的七皇子已经烧得神志不清,连忙派人把他搬到自己家里,还请了大夫给凌悠扬治疗。

  弦歌已经将所有资料都看过一遍,极东国繁复的情况和凌悠扬手上的势力以及其他皇子、官员的动向,她都有了大致的了解。

  昏黄的灯光下,弦歌半合双眼,单手托着脑袋陷入思考之中,在柔和的光芒中,她的面部线条美丽无瑕,只是神色中微有疲倦。袖子松松垮垮地落了下来,露出半截白嫩如玉的手臂,黑色的发丝垂落在白色披风上,引人垂怜。

  皇甫容回到书房,看见眼前这一幕,心中有些不忍打搅。可一想到凌悠扬,他缩回去的步子又跨上前,轻声道:“王妃。”

  弦歌似乎被惊醒,抬头,眨了眨眼,笑道:“回来了?”

  “嗯。”皇甫容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殿下的状况似乎不怎么好,我去的时候他在发烧。”

  弦歌怔然不语,沉默片刻,她反手合上资料,淡淡道:“先不说这个,皇甫,在谈接下来的计划之前,我先问你个问题。”

  “王妃请问。”

  “我看了很多悠扬写的东西,如果没有料错,若是没有我,他恐怕也能从那监狱里脱身。”弦歌平静道,“他会选择被关起来,本就是为了逃避接下来可能发生的纷乱吧?为了减少自己野心的嫌疑,不是吗?”

  皇甫容低声道:“殿下并未把所有详情告知属下,所以无法回答王妃的疑问。”

  弦歌的笑容中有些讽刺,“放心,无论事实怎样,我符弦歌说到做到,既然是我害他被牵连,那么,我一定把他救出来。”顿了顿,她敛起笑容,眸中感情复杂,“我会帮他的,即使为着那一百棍我也该有所报答。更何况,太后对我下手,我至少得告诉她,我不是软柿子,轩王府不可能任她欺凌。”

  皇甫容颔首,“王妃能这样想自然最好不过。”

  弦歌苦笑,甩了甩脑袋,恢复理智,开口道:“今天在宫里发生的事情,现在恐怕已经传到极东国各个皇子和要员耳中。不过,当时御花园的详细情况被父皇封闭,知道的人也不多,恐怕只有悠扬带兵进宫搜索这件事,还有就是他被关起来的事实。”顿了顿,她继续道,“从明天开始,或者该说这个时候开始,就会有人探究这件事,想查个究竟。”

  皇甫容疑问:“王妃想把这事瞒下去?”

  弦歌摇头,笑意在眼中蔓延,手指间不停地转着那支毛笔,“他们想知道,我就告诉他们,不过,从我嘴里传出去的事情,恐怕和事实不一样。”

  皇甫容道:“可是,若和事实不一样,传到皇上耳朵里,届时会对王妃不利。”

  “说是不一样也不代表我骗人,只是隐瞒一些事情而已。”弦歌不以为意地耸肩,“本来我想从暗探们嘴里传播这事,就像你们上次诬传冷立叛国一样。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不太妥当。上次已经用过一次,这次再用会引起别人怀疑。况且,这种皇帝下令封闭,连皇子们都打探不出来的事情居然会无声无息地传开,恐怕也不合理。”弦歌总结道,“所以,我想还是从我嘴里说出去最妥当。”

  皇甫容道:“王妃打算怎么告诉其他的皇子?”

  “装病。”弦歌的嘴里说出这两个字,“我和悠扬同时在场,悠扬被关进去后我回府立刻生了病。他们本就想从我嘴里套话,现在,我连借口都帮他们找好了。而且,我说过,我要太子和太后反目,更应该趁这机会好好聊聊了。”

  皇甫容劝道:“王妃,太子向来专制,很不容易被说服。你若跟他聊,会不会适得其反?”

  “呵呵,我又不跟他讲大道理,只是在他面前演一场戏罢了。把事实摆在他面前,由他自己选择,最多再给一些误导。”顿了顿,弦歌抬眸望着皇甫容,“皇甫,上一次在皇家寺院里,那几块捏碎的令牌究竟是谁的?你们想引起哪个皇子和太子的反目?”

  皇甫容一惊,答道:“是三殿下。”

  弦歌笑道:“果然,我猜也是他。他和太子的关系向来很僵,凌启明想要领兵,可太子手下一直有冷立,自然不放心把兵权交给凌启明。”

  皇甫容道:“王妃放心,过不了几日,刑部就快把那些令牌拼凑出来了。”

  是啊,凌悠扬那狐狸本来是想在监狱里隔山观虎斗吧!弦歌无奈地笑了笑,“那么,我也要抓紧时间装病了,至少得在刑部把令牌拼出来之前。”

  翌日,玄崆帝焦急地过问了凌悠扬被刺杀一事,所做出的反应也不出弦歌意料,立刻给凌悠扬宣了太医,换了住处,把他养尊处优地供在皇宫里,名为监视责罚,实际是怎样的情况还真没人知道。据太后身边的小丫环说,太后知道这事后连砸了好几只杯子。

  弦歌也在这一天开始装病,躺在床上,避不见客 。可她越是不见,客人越是要来拜访。第一个客人,是太子和太子妃。

  熬了一夜,弦歌的脸色本就不好看,披头散发,虚弱地躺在床上。当凌靳朔和方仪蓝跨进门,弦歌急着从床上下来,想要行礼。结果,方仪蓝快步上前,阻拦道:“弦歌,你身体都这样了,还是躺着休息吧,都是一家人,不必行礼。”

  凌靳朔赞同道:“养身体为重,七弟妹,躺着说话就好了。”

  弦歌咬住双唇,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挣扎着从床上起来,不顾方仪蓝的劝阻,扑通一声,半跌半跪,“二哥,求您手下留情。”说完,她抬眸,泪水满面,乞求地仰望凌靳朔,“求您,看在悠扬是您亲弟弟的分儿上,放过他吧。”

  凌靳朔摸不着头脑,诧异道:“此话怎讲?”他上前扶起弦歌,“弟妹快起,地上冷,这样对身子不好。”

  弦歌又坐回床上,吸了吸鼻子,抬手抹去眼泪,不住地抽噎着。

  屋里的丫环早就被弦歌撤下去了,方仪蓝亲自替她倒杯热茶,递到她手上,“来,弦歌,喝杯茶热热身子。有什么话好好说,何必如此?”

  弦歌微微点头,轻柔地“嗯”了一声,可声音中还夹杂着鼻音,不胜可怜。

  凌靳朔脑子转得很快,温柔地问道:“弟妹,昨天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听说悠扬不知轻重地带兵搜查皇宫,他被关起来,你又在轩王府病了,就急着来探望。”顿了顿,他打量着弦歌的倦容,“或者,这其中和我有什么关系?”

  弦歌委屈地点头,甚至还带着一丝不得不屈服的味道。凌靳朔皱眉思索,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问道:“弟妹,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觉得我能救悠扬?”

  弦歌点头,“那一日,皇祖母约我畅谈,一开始还好好的,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忽然在太后宫里见到了冷立……”说到这里,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凌靳朔的眉头又皱起来,太后在搞什么鬼,让她帮忙收留冷立,她怎么收留到让别人都看到了?两个同样有地位的人合作,即使利益一致,也很容易会产生矛盾,因为同样位高权重,同样忤逆不得,所以一旦意见相左,情况就不乐观。凌靳朔心高气傲,只道是太后擅自做主,要利用冷立做某些事。不过,事实也的确如此。

  弦歌此刻已冷静许多,继续道:“其实,我脑子混乱得很,后来太后便要对付我,将我扣在宫中。不过,当时我入宫时带着侍卫,那侍卫见我不测,急忙回去通知悠扬,后来……”

  “后来,悠扬就火气冲冲地来救你,甚至要搜宫把冷立搜出来?”太子长叹一口气,恍然大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皇祖母啊,你这不是拖我后腿吗?冷立是我最得意的门将,在士兵中威信又高,您这样做,我很难再重用他了。

  弦歌不语,楚楚可怜地凝望凌靳朔,“二哥,冷立是你的人,你不能想想办法吗?悠扬没有搜出冷立,皇祖母盛怒,就下令打了悠扬一百棍,还把他关起来。没有皇祖母的命令,悠扬就不能出来,昨晚又发生了那样的事……”

  “弟妹放心,父皇不是给七弟换地方住了吗?又为他宣了太医,不会出事的。”凌靳朔安慰她。刚刚得知事实,其实他心里也乱得很,他很器重冷立,但这一次恐怕是保不住了。

  “皇祖母气消了以后,自然会把悠扬放出来的。”

  弦歌泪眼婆娑,让人看着很是可怜。忽然,外头有人通报,“王妃,三王爷和八王爷来访。”

  三弟和八弟?凌靳朔本来已经想走了,迟疑了一下,和方仪蓝对视一眼,决定再留下来看看。

  凌启明和凌尹宣偕步走入,迎面就看到了太子和太子妃,打了招呼后,凌启明勾唇笑道:“想不到二哥和二嫂来得这么快,我和尹宣反落在后头了。”

  凌靳朔笑道:“听闻七弟妹身体不舒服,就急急赶来了,况且现在七弟不在府中,总得替他照料着点儿。”

  凌启明甩袖一笑,不以为然。他走到弦歌身边,看着她憔悴的模样,不由得皱起眉头,“七弟妹,究竟生了什么病?有请大夫来看过吗?大夫怎么说?”

  弦歌苦涩一笑,“其实也没什么,说到头来不过是心病。”她垂眸咬唇,“我实在很担心悠扬的处境……”

  凌启明深深地望着她,点头道:“的确,七弟的事很让人烦恼,就昨天夜里,还发生了刺杀的事情。唉,最近这轩王府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先是你在皇家寺院被刺杀,如今又轮到七弟,而且还有了牢狱之灾。”

  弦歌闻言心酸,撇开脑袋,故作镇定。

  凌尹宣上前两步,叹气,安慰道:“七嫂,别担心,父皇那么宠爱七哥,很快就会放出来的。”

  弦歌细声道:“没那么容易,是皇祖母下令把他关起来的,没有皇祖母的命令,就不会把悠扬放出来,这一点,父皇也同意。”

  凌尹宣和凌启明惊诧地瞪大了眼,连凌靳朔也吃了一惊。凌启明皱眉,忍不住问道:“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七弟怎么如此鲁莽?”

  弦歌诺诺不语,嘴唇嚅动,欲言又止,她偷偷瞥了眼凌靳朔,终是什么话也没说。凌启明把她的表情看在眼里,眯起眼睛,“七弟妹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弦歌避而不语,“三哥,这事连父皇都下令禁止外传,我看,我还是不说的好,说不定会给你添麻烦。”

  “我会有什么麻烦?”凌启明的目光瞟到凌靳朔脸上,似笑非笑,“看样子,二哥已经知道昨天的内情了,难道七弟妹可以告诉二哥,却不可以告诉我?”

  弦歌咬住嘴唇,默然不语,视线正好和凌靳朔对上,一副不知道该不该说的犹豫模样。凌靳朔长叹一口气,“三弟说话都带着刺呀,其实,是因为冷立的缘故。”接着,他就把弦歌跟他说过的话又对凌启明解释一遍。他摇头道,“一团糟的事情,我一直觉得冷立是冤枉的。”

  凌启明冷笑,“冷立是二哥手下的大将,二哥自然帮着他说话。”

  凌靳朔不悦道:“三弟的意思,是我在包庇冷立?”

  “包不包庇我不知道,但二哥你自己心里清楚,太后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收留冷立,别把我们兄弟都当傻子。”凌启明说话毫不留情,“昨天晚上的事情,刑部已经开始着手调查,二哥不妨去问问情况。”

  凌靳朔狠狠一拍桌子,“凌启明,你今天把话说清楚!”

  凌启明眼睛不眨一眨,当初若没他这个太子哥哥从中作梗,他的军权哪会被剥夺。

  “二哥难道想说你对刺客的事情一无所知?”

  弦歌淡淡地看着他们两个争论,觉得时机也差不多了,轻轻开口道:“二哥,三哥,你们别吵了。”说到一半,她忽然咳嗽起来,脸都呛红了。弦歌喘气,“我现在只想快点儿把身体养好,然后皇祖母消消气,把悠扬给放出来。”

  凌启明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歉意道:“抱歉,打扰到你的休息了。”

  凌靳朔道:“七弟妹好好休息,悠扬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顿了顿,他犹豫着解释,“不过,请你相信,刺客的事情我真的完全不知情。”

  弦歌微笑,“二哥贵为太子,兄弟彼此之间或许有政见上的不同,不过,即使有些小矛盾,弦歌以为刺杀这种江湖手段也太过于下三烂,二哥的人品自然不会做这种事情。”顿了顿,她继续道,“不过,二哥回去以后应该好好查查属下的动作,若因为一些小人的动作让二哥蒙黑受冤,那就损失大了。”

  凌靳朔被她说得暗火不停地在烧,偏偏又发泄不出来。刺客之事他的确全然不知,但今天凌启明和弦歌都这样说,或许的确有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在发生,或者有些人在擅自做主。深深呼一口气,凌靳朔调节好自己的情绪,便和方仪蓝一同离开,“那我们先行告辞,弟妹好好休养。”

  弦歌颔首,“恕我身体不适,不能送行,二哥二嫂慢走。”

  凌启明看着太子走远了,愤愤不平,“这人居然装作毫不知情?”

  弦歌叹道:“也许三哥真的冤枉他了。”

  凌启明道:“我会冤枉他?”他上前两步,对着弦歌,“你知道他怎么坐上太子的位子的?你知道他背后捅了多少人?除了平日路做出来的假象,他何曾顾念过兄弟之情?”

  凌尹宣阻拦道:“三哥,别说了,七嫂身体不好,你别影响她养病。”

  弦歌目露哀戚,“皇室子弟向来比普通人家多些纷争纠葛,这也是没办法的。”

  凌启明同情地望着她,“七弟的事情,我也会想办法的,皇祖母做得再过分,只要父皇还在,她也奈何不了七弟。今天来这里本是关心你的病情,却不想在这里大吵大闹,惹得你心烦。你好好养病,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都可以派人来通知我。凡是启明力所能及之处,定会竭尽全力。那么,我们也告辞了。”

  弦歌感激道:“多谢三哥,多谢八弟。”

  他们两人走后,弦歌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目光幽深,似乎在想着心事。皇甫容静悄悄地步入屋子,看着她若有所思的面孔,他开口道:“王妃的计划不是很成功吗?您还在烦恼什么?”

  “我并不是在烦恼。”弦歌一下坐直身子,“只是觉得有些事情真是说不准。凌启明并没什么野心,他有的不过是雄心壮志。那时候,凌靳朔硬生生把他的军权夺下来,导致了两兄弟的不和,所以今天我们才有机可乘。如果,凌靳朔能少一点儿猜疑,再加上他背后的方家和太后,恐怕悠扬的计划和我的计划就不会这么顺利了。”

  皇甫容闻言,像是想到了什么,温和一笑,“那么,对殿下来说,也只是得到的过程更困难一点儿,他想要的,他绝不会放手。更何况,任何一个当权者,绝对不可能没有猜疑,皇帝会猜疑,太子会猜疑,即使是殿下,也是会猜疑的。”

  弦歌一怔,默然不语。许久,她笑道:“行了,行了,你去拿点儿吃的,我饿了。”

  “是。”

  五日后,刑部终于拼凑出了那些碎掉的令牌,赫然是三皇子凌启明的牌子。其实,刑部尚书万历急得头发都快掉光了,最近手上的两起案子都是办不了的案子,每个案子都和皇家有牵连,他能办吗?他敢办吗?

  先说凌悠扬被刺杀那事,他顺着线索找下去,明显和太子有关。可是,他哪来的胆子去太子面前质问?说起来,事关一个皇子的生死,这皇子又是刚刚得罪皇太后的凌悠扬,怎么想这事都不简单。万历在官场这么多年,看得多了,知道得也多,这种敏感时候的刺杀案子,肯定跟争权夺利脱不了关系,一旦绕进这案子,他有十颗脑袋都不够丢,只能尽量拖延,好在皇上也不催。

  这种事情,各个在朝廷上有点儿分量的人都知道轻重,各自的探子都把该报的讯息报回去了。这么明显的罪证,偏偏又没人敢找太子问清楚,于是,越显得其中有内情,案情没什么扑朔迷离,复杂的是人情关系。

  与此同时,凌靳朔却觉得这次太冤枉了,他倒希望有人来问他情况,他也可以找个机会解释。偏偏每个人看到他,都摆出一副“我知道”“我了解”的样子,却什么也不说。凌靳朔也想过替自己洗刷冤屈,但他冒失地开口,别人只道他是欲盖弥彰,表面上会顺着他的意思说相信他,心里怎么想的却不会说出来。凌靳朔派了人去调查,又查不出什么,他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太后下的手,心中对那老太婆的不满顿时越积越高,连带着对方仪蓝也日渐冷淡,心中郁闷不已。

  万历手头上第二个棘手的案子,便是符弦歌在皇家寺院被刺杀的事,好不容易把那令牌拼凑出来,他又不敢立刻带人去抓凌启明。凌启明在军中的威望很高,以前和冷立并称“极东双雄”。况且以万历的经验,他也不相信凌启明会干这事,完全没有动机可言,明摆着是别人在陷害。可是,这个“别人”又是谁呢?万历心中一寒,无论是谁,绝对是他动不了手的。于是,万历只能把调查出来的结果禀报皇上。最后,在玄崆帝的授意下,这才把凌启明收押在牢。

  结果,凌启明刚被关了没几天,无数武将在朝中替他说情,殿中跪倒了一大批人,玄崆帝不为所动。甚至,五皇子、八皇子、十皇子联名替凌启明喊冤,在御书房外整整跪了五个时辰,最后连太子也开口替他求情。玄崆帝发了一顿火,反而责令这个几皇子,让他们回府反省。

  一时之间,朝廷上下惶恐不安,所有人都怀疑是太子动的手。因为从利益上来说,若凌启明失权,得益最多的便是太子。可实际上,凌靳朔实在没办法开心,换在其他时候,若凌启明被关在牢里,又涉嫌谋杀符弦歌,他铁定会落井下石。可如今,所有人看他的眼光都不对劲,好像这事肯定是他做的。对凌悠扬和符弦歌最有意见的是太后,当时太后派人刺杀弦歌的事情他略有耳闻,可惜并不当回事。现在倒好,所有的脏水都泼向他,他白白替那老太婆背了黑锅!

  轩王府。

  阳光明媚灿烂,弦歌坐在院子里,边晒太阳边看情况的汇报。她嘴角含笑,点头赞道:“情形不错,皇上的反应也很称我心意,凌靳朔在朝中的威望下降不少。”

  皇甫容道:“王妃,太子的确对太后有了不满,这几日他见了方丞相也摆着脸色。可是,太子与方家的联系依旧没那么容易破裂。”

  弦歌笑道:“我也不是非要他们破裂不可,我不过是在他们彼此心中埋下不满的种子,然后时不时地洒水施肥,让那种子茁壮成长。我的计划是要对付太后,太子先放一边也无妨。”

  可你现在对付的一直都是凌靳朔啊?皇甫容心中有疑问,却没问,只继续道:“那王妃接下来要怎么做?”

  “这次,我从方家下手。”弦歌声音淡淡,目光却格外有神,“要利用一下方子晗对悠扬的感情。”

  那位刁蛮任性的方家二小姐?皇甫容困惑道:“王妃,方丞相虽然很宠爱方子晗,可是,在大事上并不会迁就。恐怕方子晗起不了什么作用。”

  弦歌笑道:“我并不需要她去说服方丞相,也不指望她劝太后把悠扬放出来。皇甫,方家一共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嫁给了太子,多少人看着那个二女儿的归宿。方子晗喜欢悠扬,想嫁给悠扬,可方家和太后却不会同意。”顿了顿,弦歌站起身来,对着太阳伸了一个懒腰,“如果在现在这个时机,传出方子晗要嫁给悠扬的谣言,沸沸扬扬地传播在京城,你说会是什么效果?”

  皇甫容转念一想,依旧不太确定,“现在太子正对太后心怀不满,若知道方子晗要嫁给殿下,王妃莫非想逼迫太子做出反应?”

  弦歌摇头,“我还真没这意思。皇甫,我刚才就跟你说过,我要对付的是太后。悠扬一直将自己的野心和祸心包藏在他的放荡不羁里,根据这段日子的了解,我觉得很少有人会怀疑他要皇位,不过,太后却明显在防备着他,甚至想除掉他。”

  皇甫容闻言点头,殿下喜欢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对手,他对付的人常常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弦歌探过身子,轻嗅嫩绿枝头上芬芳的花香,半垂眼眸。

  “若得知方子晗要嫁,太后肯定是第一个按捺不住的人。我要逼太后出手,之前所有的动作,只是想孤立太后,引开太子和方家的注意力。这样,在最后攻向太后的致命一招里,我才能一举得手。”她小心翼翼地折下最灿烂的那朵花,笑吟吟地递到皇甫容面前,“漂亮吗?鲜花配美人,皇甫,最近都没看你穿女装了。”

  皇甫容脸颊微红,本想否认,迫于无奈还是接下那朵鲜花,撇开脑袋,“我穿着女装的样子太多人认识,不方便。而且,穿着女装打斗起来也很麻烦。”

  弦歌笑道:“有你这张脸在,不管穿什么都会很醒目。”顿了顿,她伸手指着那朵花,玩笑道,“戴在头上会更漂亮哦。”

  皇甫容僵硬地微笑,勉强转开话题,“那王妃接下来想做什么?需要属下去安排吗?”

  弦歌不再逗弄他,笑眯眯地望了他半晌,盯得皇甫容脸色越来越不好意思,她大笑,“我养了这么多天的‘病’也该养好了,皇甫,准备马车,我们去方家走一遭。”

  如获大赦地吐一口气,皇甫容立刻转身去准备。他低头盯着手上那朵花,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苦笑一声,只能塞在衣袖里,花香轻微,几不可闻。

  京城也就那么大的地方,弦歌到方家没花多少时间,她站在方家门口开口说要见方子晗。那管家惶恐,老爷向来不喜欢二小姐和七王爷来往,不过,他也没胆子把这个七王妃晾在门口,急忙进去通报,不多时,就请弦歌进门。

  皇甫容正欲跟上,弦歌阻止道:“你在这儿等着吧,我很快就出来。”说完,她跨步进入,跟着那管家七弯八绕地,最后停在方子晗的房间前,门开着,可以清楚地看到方子晗坐在里面。管家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七王妃,二小姐就在里面。”

  弦歌颔首,步伐优雅端庄,迎着方子晗的视线微微一笑,“方二小姐。”

  方子晗目光不善,情绪表达得很明显,她不喜欢这个女人。

  “你找我干什么?”

  弦歌的神情严肃起来,“二小姐应该已经知道悠扬的事情了吧,所以,希望你帮着劝劝太后和你爹,把悠扬救出来。”

  方子晗愤愤地盯着她,冷笑,“我为什么要帮你?”却见弦歌不为她的语气又干扰,无动于衷。她心情更加不愉快,“我早劝过了,七哥一关进去的时候我就去找爹,可是一点儿用也没有。”方子晗立刻下逐客令,“所以,你来找我也没用,快点儿滚吧。”

  弦歌叹气,“既然这样我也不勉强,不过,方小姐,还是希望能再劝劝方丞相。”她迈开步子向外走去,忽然停下来,回头一笑,“方二小姐,若是你真能把悠扬救出来,或许悠扬会因为感激而娶你做侧室。”

  方子晗一怔,然后缓缓眯起眼,“会吗?”

  弦歌继续笑,“方丞相不愿救悠扬,不就是因为无关紧要吗?若方小姐坚持要求嫁给悠扬,或许方丞相就会尽力了。”

  方子晗盯住弦歌的眼,勾起唇角,像是自嘲又像是蔑视,“符弦歌,你了解你的夫君吗?对七哥来说,想要用内疚和感恩的情绪胁迫他就范,那本就是天方夜谭。七哥的生活随心所欲,他的确怜香惜玉,却也是最薄情寡义的人!”

  这个小女孩不好哄呢,弦歌叹气,“那么,方二小姐不会再劝方丞相了吗?之前发生了暗杀事件,我实在很担心他。”

  方子晗咬唇,“我想救七哥,这点不用你说我也会去做,但是,爹不听我的。”

  弦歌用诱骗一样的口吻说道:“若你坚持嫁给悠扬,绝水绝食,闭门不出,说不定方丞相怜惜之下就会同意,然后就会努力营救悠扬。”顿了顿,她笑道,“我也会帮忙的。”是啊,帮忙把这件事在京城传播开来。

  方子晗沉默不语,紧盯着地面。

  弦歌微笑,“那我先行告辞。”

  方子晗抬眸盯着她的背影,像要盯出一个窟窿。

  “符弦歌,即使你现在是七哥的王妃也不要太得意,七哥的喜新厌旧是出了名的。”她像泄愤又像是示威一般喊道,“无论如何,七哥第一个喜欢的女人是我,他的初吻也是我的!”

  弦歌脚下一颤,装作没有听见,继续端庄优雅地向外走去。

  皇甫容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很快看到弦歌出来,急忙上前询问,结果吓了一大跳,“王妃,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像要去杀人一样,不过,理智以为不要说比较好,他把后半句话吞下去了。

  弦歌哼哼一笑,“皇甫,把方子晗要嫁悠扬的事情,吩咐暗探传出去。还可以添油加醋,说凌悠扬旧情难忘,方子晗是他的初吻对象和青梅竹马。”

  皇甫容诺诺不语。

  弦歌深吸一口气,“先上马车吧,我们路上讲话。”

  “是。”

  “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办,皇甫,当时和陆务惜勾结的那个官员,就是写密函的那个官员应该是悠扬安排的吧?”

  “是。”

  “马上把这个官员的家属给藏起来。”弦歌闭目冷笑,“我现在就等着太后出手,她唯一握住的把柄就是我给她的那封密函。哼哼,她当时吃进去的,我要她原封不动地吐出来,加倍奉还给轩王府!”

  “是。”

  接下来的日子里,朝廷风波不断,太子派和非太子派处处发生争论。大家都以为,在太子的推波助澜下,才让一个皇子受伤,一个皇子蒙冤,三个皇子关禁闭。于是,本来站在中立立场的一些官员也开始看不惯太子的作为。造成的情况就是每天都有大量的奏折递到玄崆帝手上,每个政治观点都有不同的人故意唱反调。太子忙得头发都快白了,玄崆帝也烦得受不了。

  皇宫深处一处幽远的宫殿里,凌悠扬闭着眼,跷着腿,嘴里还哼着小曲儿,窝躺在软榻上,笑容隐约。

  玄崆帝跨进这宫殿,一眼就看见这画面。他上前几步,看见凌悠扬桌前还有一幅正画了一半的美人图,图中之人正是符弦歌,他笑道:“怎么,你就这么思念自己的王妃?”

  “父皇知道儿臣的思念,怎么不放儿臣回家呢?”

  玄崆帝坐在他身旁,冷笑,“朕现在放了你,你就会回去?”

  凌悠扬眼也不睁,“莫非父皇终于决定和皇祖母对着干了?可惜金口玉言,您当时说了由皇祖母决定,现在反悔也迟了。”

  “哼,你别激朕,若没有朕,说不定你还真病死在那牢房里了。”玄崆帝打量着这儿子的面色,可惜什么也没看出来,“悠扬,老实说,那刺客应该是你的人吧?”

  凌悠扬笑道:“这天下还有父皇不知道的事?”

  玄崆帝道:“你非得这么和朕说话?这样的态度……等到惹火了朕,你就完了。”

  凌悠扬睁开眼,笑眯眯地道:“父皇现在应该还不会让我完了的,是不是?”

  玄崆帝眯起眼,许久,哈哈大笑,“悠扬,说起来,你娶的媳妇很有趣,朕问你,你是以什么标准选的?”顿了顿,他盯着凌悠扬道,“你是想选一个和你共享天下的女人?可以帮你运筹帷幄的女人?”

  凌悠扬笑道:“哪有您说的那么复杂,儿臣喜欢她,所以就选她了。”

  “哼哼。”玄崆帝没好气,“你一直被关着,现在会有这样的局面,至少有一半是符弦歌干的吧?”

  凌悠扬笑容更盛,自豪道:“我选的女人很聪明。”

  玄崆帝怀疑地望着他,“你是真心喜欢她的?”

  凌悠扬反问:“我看着像是在玩吗?”

  玄崆帝黑色的眼眸中闪烁出睿智算计的光芒,“悠扬,朕一直都在放纵你,虽然这其中有利用的成分,不过,你也得承认,若是没有朕的帮助,你活不到今天。”

  凌悠扬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玄崆帝继续道:“你的所作所为超出了朕的预期,说实话,看着你成长,朕感到很欣慰。我会选择靳朔成为太子,是因为他比你稳妥。现在的极东国是数一数二的强国,只需要稳稳地传承下去就行了。虽然你比靳朔聪明,比他有才华,比他有心计,不过,你玩心太重。”他骤然止住了话,认真地望着凌悠扬的瞳孔,“你从来都把这天下当成一场游戏吧?”

  凌悠扬忍不住笑了,“即使是游戏,我也很认真地在玩这场游戏,甚至把命都赌上了。”

  玄崆帝颔首,“悠扬,靳朔有能力把这皇朝继承下去,可若由你来,朕不放心,你绝对会惹出风波来。”

  凌悠扬笑眯眯地装无辜,“什么风波?”

  “对你来说,赢得皇位只是一小步,你还想征战天下,对不对?”话说到最后,语气已成了质问。

  凌悠扬笑得淋漓尽致,“父皇,一个皇帝最大的成就应该就是统一天下,父皇不觉得吗?”

  玄崆帝盯着他,每次看这个儿子都像是云里雾里,不过他说的这句话的确说到自己心坎里了,对这个儿子真是又爱又恨啊。玄崆帝叹气,“朕不赞同,长年的征战太过劳民伤财。不过,你若真有能耐赢过靳朔,朕也不会刻意阻止。悠扬,朕并不迂腐,皇位之事,有能力者居之,不过,你娶的王妃,朕很不满意。”

  凌悠扬笑道:“没关系,王妃是我的,不是父皇的。”

  “朕以为,你会迎娶雀南国的长公主,却没想到你娶了符弦歌。符家是什么?符家代代忠臣,符弦歌的名声朕也听过,这样的女人,绝对会为了雀南国而背叛你!”玄崆帝站起身子,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悠扬,你若真能登上皇位,这种女人做了皇后,朕怎么会放心?她有足够的能力在背后砍你一刀。再加上,你是真心喜欢她的,朕更不允许!”

  凌悠扬坐直了身子,敛起笑容,“她这一次,不是放弃了自己的立场来帮我吗?”

  玄崆帝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几乎要气得吐血。那日他在御花园一直想不通凌悠扬的行为,敢情你就是为了证明一个女人的真心?玄崆帝情绪复杂道:“总之,只要有她在,你就放弃这皇位吧。”

  “好啊。”凌悠扬答应地很干脆,“江山虽好,但我更爱美人。”

  玄崆帝狐疑地望着他,叹了口气,还是决定离开,他真会这么容易放弃?走到门口,突然想起冷立的事,他本等着看那幕后黑手的动作,却没猜到是这么个结果。

  “悠扬,老实告诉朕,冷立的事,是你设计陷害的吧?”

  凌悠扬无辜地眨眼,“父皇,虽然儿臣有点儿野心有点儿玩心,可你也不能这么冤枉我呀?”

  玄崆帝眯眼看着他。凌悠扬无畏地回视。

  最终,门关上了,只余凌悠扬一人坐在软榻上。

  凌悠扬微笑,笑得原形毕露,“弦歌,我等着你来救我,别辜负我的期望。”

  我给你机会了解我的势力,我给你机会了解我的野心,我给你机会选择,顺势帮助我或者毁灭我。

  不过,貌似,是我赢了。

  呵呵,你果然喜欢我,不,应该说,你果然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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