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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毒计

  不知不觉中,下雨了。

  弦歌独自一个站在屋檐下,竟然下雨了,她伸手欲接雨滴,凉凉地,轻轻地,一触及她又缩回手来。这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眼望去,所有的房檐屋瓦在这雨中都像隔着一层帘子,朦朦胧胧看不清楚。

  远处有士兵在唱着军歌,“君不见走马川,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

  斗志激昂,气势如虹。

  弦歌笑了笑,在口中轻轻唱着:“金山西见烟尘飞,将军金甲夜不脱。”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她直接向议事房走去,也懒得打伞,所幸路不远,她走到那里时,身上的单薄白衣微湿,发梢上沾满细碎的雨滴。

  她打开门,带来一阵清新的空气。该来的人都已经来了,目光齐刷刷地射在她身上。弦歌掸去身上的水珠,笑道:“我没迟到吧?”

  “没有。”凌启明道,“那么,接下来就商谈停战的事。”

  凌悠扬望着她,很快又收回自己的目光,也不打招呼。

  弦歌迟疑片刻,走到凌悠扬身旁,坐下,开始聆听其他人说话。

  两个人静静地坐在一边,各自都没开口,甚至也没有参与讨论。偶尔视线对上,互相看一眼,然后又分开。

  其实,房里的其他人,被这气氛影响得很不自然。符雪迟和凌启明是尽量不去看,装作若无其事,而温闲的眼睛,从头到尾就没消停过,这里转转,那里看看,嘴角时而划过冷笑。

  龚游是将军,他只摆出一句话:“停战我同意,可是,割地赔款绝不可能。”对龚游来说,这是句不折不扣的实话。

  凌启明摇头,“龚将军,我敬你是英雄,所以以礼相待,可是,你这句话,是以什么立场来说的?”他不屑地笑道,“战败国的身份?”

  龚游脸色微变,乌发中浅见几根银丝,皱起眉来眼角就有了岁月的皱纹,“凌将军,你这样的谈法只会再谈来一场战争。”

  凌启明不以为意,“现在的兵力是我方占优势,再加上符家的铁骑,我甚至有信心可以让你们全军覆没!”

  龚游叹气,望着眼前这个意气飞扬的年轻人,不由想到自己年轻时的不可一世,忍不住嗟叹,“凌将军,我可以在利益上有适当的退让,但是,既然今天是我领兵,就绝不可能把越觅国的土地赔给你们,也绝不可能把百姓的钱财赠给你们!否则,我们只有继续打下去。”

  凌启明望着他,思索,“悠扬,你怎么看?”

  凌悠扬今天是破天荒的沉默,似对这些事情毫无兴趣。他托着脑袋,目光望向窗外,乖巧地不像话。

  “三哥决定就好。”

  弦歌也不插嘴,闲坐在边上,手指无聊地在茶壶上打着圈儿。

  凌启明道:“军人的功绩本就该在战场上取得,我并不反对继续一战。不过,我也得为下面的兄弟们考虑考虑,有战争就会有死伤,我是诚心诚意想和平解决的,唉,龚老将军却不肯退让一步。”

  “是你太咄咄逼人。”温闲的眼睛灼亮逼人,朗声笑道,“只要合理的,在能退让的范围内,我们都会妥协。”

  凌启明哼道:“温闲,你又是以什么立场说话?”

  温闲低头看了看,双手仍被反缚身后,好笑地抬头,“以俘虏的身份吧,难不成俘虏还不能说话?”

  凌启明眯了眯眼,然后微笑,“你想说什么?先不论停战和约,交换人质也是需要条件的吧?”

  “当然,我也不指望你们会做赔本的买卖。”温闲说话很干脆,不拖泥带水,“我们的要求,就是拒绝割地赔款。不过,如今带在身边的金钱和粮食可以都给你们,而且,也可以对外宣布是我们战败,增加你凌三皇子的功绩。”他笑了笑,斜眼瞥去,“虽然这其中还有符家的帮忙,不过,你们怎么分享这战绩是你们的事。凌将军,在问我们之前,你是不是应该也问问符家的要求?”

  弦歌终于缓缓地抬起了头,平静地看着他们。

  凌启明望向雪迟,问道:“符将军有什么想说的吗?”

  符雪迟颔首,“我并没有其他的要求,因为想帮忙所以就来帮忙,符家和凌家毕竟有联姻的关系,我为的是保持和贵国的友好。”冠冕堂皇的一番话,顿了顿,他又道,“真要说点儿好处,温闲,我雀南国不要你的钱,只需要签份停战条约就好,我也有些厌倦战争了。”

  温闲狡黠一笑,“这个好说,和符雪迟对战需要太多勇气,能够不打仗自然最好。”说着,他转向凌启明,“凌将军的意思呢?”

  这一次出战,最主要还是建立功绩。父皇还把悠扬也一起送来,意味已经很明确了。他也不好太急功近利,见好就收吧。凌启明叹气,颔首道:“就这样吧。”

  “等一等。”凌悠扬突然开口,眼神冷冷地,笑容冷冷地,“其他的我不过问,冷立的命我一定要留下!”

  弦歌惊讶地盯着他。

  冷立也迎上凌悠扬狠辣的目光,心下一沉。

  温闲摇头,不行,绝对不可能,他打这一仗的很大理由就是为了收拢冷力的忠诚。龚游已经不年轻了,越觅国向来重文轻武,龚游之后,也找不出什么像样的武将。好不容易冷立主动投奔,他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把他还给凌悠扬?

  “七皇子,冷立很重要,我不可能把他交给你。”

  凌悠扬慵懒地笑了笑,“我意已决,那么,为了保住冷立,温闲打算以自己的性命阻止?你以为阻止得了?”

  温闲沉重地看着他,“何必苦苦相逼……”

  “得了,得了。”凌悠扬轻蔑地笑出声,“温闲,你在我面前就收起那套把戏吧,我说过要冷立的命,就绝对有能力拿下他!”

  冷立尖锐地笑道:“七皇子,你可以说说理由骊么?为什么执意要杀我?”他的目光瞟到弦歌身上,不怀好意地挑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理由吗?”

  喂,喂,老兄,我很想保下你,你就别继续添乱了。温闲心头纷乱,脑袋都快胀破了,你跟符弦歌有啥见不得人的关系别说出来,你就不怕凌悠扬一怒之下使出些卑鄙下流的招数来吗?你不怕我还怕呢,我还想早点回到自己的府邸好好吃一顿好好睡一觉,顺便再找个美人相伴。我辛苦在外,这里好不容易要结束了,你非得打破我的美梦?

  温闲神色阴郁又无奈,老兄,你以为我们被绑着做俘虏很有趣?你以为凌悠扬是只温顺的小猫,最多叫两声?你清醒点儿好不好,那绝对是只会咬人的老虎,而且,别的老虎咬人是因为肚子饿,可眼前这只……温闲重重哀叹,他不饿也会咬人的。

  凌悠扬听懂了冷立隐藏的意思,他眼中杀意更盛,笑容也更盛,好,想玩是吧?信不信老子玩死你?心情正糟着呢,正好拿你来出气!

  “七皇子,你说个妥协的法子吧?”温闲硬着头皮,他也是个明白人,知道凌悠扬绝对别有目的,只要冷立别继续刺激就行,“你们极东国一直说冷立是叛徒,可他这么个人也做不来这事,背后绝对有人指使……”他别有含义地向凌悠扬笑道,“七皇子更关心的,应该是冷立背后那人吧?”

  果然七巧玲珑心,凌悠扬黑眸噙笑,他是想再趁机陷害太子一把,不过,冷立惹到他了。他嘲讽地一笑,“温闲,你不是口口声声相信冷立,相信他不是叛国贼,还要为他正名吗?”

  冷立脸色一青。

  温闲哭笑不得,意味深长地说道:“今日不同于昨日啊。”

  惹上小人,果然这辈子都不能太平了。到了最后关头,还要把冷立利用个干净。弦歌对凌悠扬这人实在无可奈何,多少对他的敌人有点儿同情。可转念想到自己,不由苦笑,他们彼此之间还存在着间隙呢,说不准哪一天也变成敌人了。

  看着凌启明也在身旁,周围有太多不相干的人,而且温闲也猜出了自己的目的,再拖延下去,或许会有负面影响。凌悠扬站了起来,终于奔向正题,“虽然冷立此人,极东国中,人人得而诛之,不过,他幕后那人,罪孽更加深重。”好似挣扎着做出最痛苦的决定,凌悠扬皱眉犹豫,“三哥,我们不如放过冷立,听他说一说,当初究竟是谁指使他的吧?”

  凌启明猜到事情不简单,却也看不透整个局,几分迷惑几分怀疑,“当初不是皇祖母指使的吗?”

  凌悠扬嗤笑一声,目光若有似无地刺在冷立身上,“恐怕没这么简单,冷立,你说呢?”

  凌悠扬的目光很刺人,意思再明显不过。

  温闲也拼命地使眼神。

  冷立沉默,面如寒冰,别人都以为他不会说了,或者以为他仍想解释自己是冤枉的。结果,许久,他冷冰冰地吐出三个字:“凌靳朔。”

  凌靳朔,太子,极东国的太子。

  听到这三个字,凌悠扬的嘴角邪恶地勾起,昙花一现。

  凌靳朔这个名字已经吐出嘴巴,要收也收不回去,凌悠扬对此很满意,虽然脸上表现出痛心疾首的模样,但心里早就笑开一朵又一朵灿烂的鲜花。他挥挥手,很干脆地把越觅国的人放了回去,和谈也在无比顺利的情况下结束。

  凌启明虽然多少对皇位有点儿念想,但并不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他知道,他若坚持争夺那个皇位,至少会引发一场宫变。而这样的结果,会对极东国造成的损害也绝不小。况且,这场争斗是失败的可能性大于成功,父皇也不是老糊涂,也不会对他留情。

  所以,凌启明一直专心在军事上,和各国英雄交战对阵,棋逢对手也别有一番趣味。朝廷中,他不站在任何一个阵营,奉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宗旨。他不是那种特别精明的人,可也算不上是木头,对这次冷立的“揭发”,他虽有犹疑,但是本着明哲保身的道理,再加上他对太子并无好感,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符雪迟也代表雀南国和越觅国签订一份和约,然后凌悠扬开口要求,飞鸽传书给玄崆帝,最终同意签订一份三国和平的条约,换来了百年的和平。

  弦歌想要的,全部都实现了。

  凌悠扬这个人,即使是被算计了,也会把输弄得像赢一样,把弦歌的成就感抹杀得一干二净。事后说起来,还是他大度谦让,为了成全才提出三国和约的事情。

  看上去皆大欢喜的局面,但弦歌一直高兴不起来。她曾经以为,计谋可以算计一切,只要有智慧,很多事情都可以按照想象之中去发展,可是,她算漏了人心。

  她算漏了凌悠扬,也算漏了自己。

  夜幕中繁星点点,墨一般的色彩,闪耀着灼眼的光芒。

  池水碧波,桂香弥漫。

  凌悠扬一人独坐院中,石桌上摆放着一坛子佳酿。他的白色衣袖轻轻翻动,便倒出一些在青瓷碗中,晶莹透彻的色泽流光溢彩,闭上眼,享受地抿了一口,“好酒。”他拿着筷子敲击碗沿,脆生生地回荡着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音,朗声笑道:“可惜啊可惜,有了美酒,却少了佳人相伴。”

  弦歌回到屋里空荡荡地看着难受,就走到了后院,正巧听到凌悠扬说话,于是站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凌悠扬也一眼就看到了她,对视,对视,再对视,然后撇开脑袋,视若无睹,继续喝酒,嘴里念叨着:“美人啊美人,美人在哪里呢?没有美人跳舞给我看,也没有美人唱歌给我听……唉,人生苦短啊……”

  弦歌坐到他对面的石凳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凌悠扬仍像个没事人一样,把她当空气,看也不看,理也不理。弦歌倾过上半身,一手拿住那只青瓷酒杯,想拿过来喝酒。凌悠扬握紧,目不斜视,淡淡道:“符姑娘,请自重。”

  弦歌不松手,似要望进他的心里,轻笑一声,“自重?姑娘?”她仰起脑袋,“我还算是姑娘?呵呵,凌悠扬,你是不是忘了大婚那天,你在喜床上做过什么?嗯?你那天醉得也没那么厉害吧?”

  凌悠扬滞了滞,松开手,嘲讽道:“牙尖嘴利吗?符家的家教原来就这程度?死缠烂打着抢别人的酒?”

  “呵,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凌悠扬直接举起那坛子,仰头喝了一大口,香甜四溢。他的眼神忽然深邃之极,声音清晰:“符弦歌,我想休了你。”

  弦歌一僵,拿起抢过来的那只杯子,低头喝酒。

  “不过,又有点儿舍不得。唉,我竟然也沦落成优柔寡断的人了。”他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懒洋洋地放在桌上,眼睛亮闪闪的,嘴角若有似无地勾起,“你说你这个女人有什么好?虽然漂亮却也不是特别美,三从四德你半点儿不懂,脑子里心心念念想着别的男人,对我不够一心一意,甚至连床上功夫也……唉,我当时怎么就娶了你呢?”

  弦歌瞥他一眼,颇为赞同,点头,“听起来的确很糟糕。我们同病相怜,我也恰巧嫁了一个不如意的夫君。”

  凌悠扬一滞,“哦,你夫君那么好的人,你还有什么不满?”

  “卑鄙、下流、无耻、阴险、歹毒……”弦歌扳着手指头,频频点头,“我以前讨厌的习性,我那夫君基本上都满足了。唉,可惜这世上的女子无法休夫。这样想想,我比你可怜得多。”

  凌悠扬脸色微青,眼睛眯起来,双唇紧抿成一条线,阴森森道:“符弦歌,你不要太过分了。”

  弦歌笑眯眯地望着他,无辜地眨眼,“呐,你说说,如果要离开他,我是不是只能耐心等我夫君休了我?”

  “离开?”凌悠扬玩味地咀嚼着这两个字,“你还可以回到哪里?”

  弦歌一下子沉默下来。

  “我觉得啊,与其休了你,不如把你继续放在身边,日日夜夜地折磨你。”凌悠扬说得很起劲,像小孩子的恶作剧,笑着看了看弦歌,“这样有趣多了,不是吗?”

  弦歌似笑非笑,“真幼稚。”

  凌悠扬缓缓站起身,拿起那坛子酒倒满酒杯,醇香的佳酿溢满酒杯,鼻腔间是迷人的酒香,整个过程他的眼睛丝毫不离弦歌的脸庞。他微微伏下身子,目光与她平视,纤长骨感的手指搭在她脖颈的动脉上,动作温柔,笑道:“那么,幼稚也是你以前讨厌的习性吗?”

  弦歌微微仰起脑袋,摇头,“不是。”

  “呵呵。”凌悠扬笑得很妖异,像在黑暗中悄悄绽放的曼珠沙华,冰凉的手指划过她的面颊,声音如梦似幻,若真若假,“弦歌,你爱我吗?”

  空气瞬间静止,风停了。

  弦歌避开他的视线,换了个方向坐着,轻轻地,他的手指也离开脸庞。弦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垂下眼,然后轻轻点头。

  凌悠扬露出像小孩子得到糖果般的神情,一下子闪到她面前,半蹲着身子,手指支起她的下颌,“我想听你说出来。”

  气氛旖旎,弦歌抬眸,声音清晰:“爱。”

  凌悠扬松手,站直了身体,身材挺拔,衣袂飘飘,白色的华服在风中翻腾起伏。他偏过脑袋,笑容璀璨,瞳孔乌黑如墨,嘲讽道:“你爱我?好,我相信。不过,如果有一天,我不再爱你,而你却依然爱着我,想一想,那会是多有趣的事情啊。那样,才是真正的折磨,不是吗?”

  风,又吹起来了。

  弦歌的神情瞬间一僵,空气冰冷,她勾唇道:“是啊,你很期待?”

  宁可我负天下人,不许天下人负我。你既伤害了我,我当然十倍百倍地讨还回来。凌悠扬冷眼望着她,温情不再,“我想一个人喝酒,还请王妃速速离开。”

  弦歌安静地离开,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走,越走越远。很多事情在脑子里纷繁复杂,心思沉重。前面火光荧荧,弦歌眨了眨眼,意识一下子清醒了许多,赫然看到符雪迟和林因站在火堆前,正在说话。

  符雪迟似乎有所感应,脑袋微微一偏,就看到弦歌。他眉头皱了皱,笑道:“还不睡?你现在的身体可不是你一个人的,得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

  林因转头,看到弦歌,于是咧嘴一笑,“城主。”话出口就察觉到不对,急忙改口,“不对,现在该称呼您为王妃了。”

  弦歌向他们走去,“你们才是,这么晚了还不睡?”

  “嘿嘿,亏得还没睡,若是睡了今天就碰不到城主了……不对,王妃。”林因看上去很有精神,狠狠一拍大腿,“妈的,改不了口,要不还是叫您城主?属下都习惯了。”

  弦歌忍俊不禁,“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

  “城主,城主。”林因像献宝似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说起来,我的儿子出生了,您什么时候回来来看看?我媳妇整天念叨着您,大家都很想您!”

  弦歌笑得狡猾,拍拍他的肩,“林因,你常年跟着雪迟在外奔波,怪辛苦的。结婚了这么多年都不了解女人,你不怕你媳妇独自在家会寂寞?小心她跟别的男人跑了,到时候你哭就来不及了。”

  林因的笑脸一下子就僵住了,说话也说不清楚,“城,城主……您,说什么哪?”

  弦歌笑道:“你每次回去,有给她带过礼物吗?”

  林因苦着脸,摇头。

  “她常年操劳家务琐事,你有说过一句‘辛苦了’吗?”

  林因脸色更苦,摇头。

  “你有经常跟她说你爱她吗?”

  林因脸色越听越青,摇头,声音像蚊子叫:“没有。”

  弦歌似笑非笑地瞅着他,“你打仗是辛苦,以前我就想说,你对家庭的关心太少,说好听点儿是不善表达,说难听点儿简直就是一呆子。我若跟了这种男人,替他打扫替他操劳替他担心还要替他生孩子,早就跑了。”

  林因神色焦急,讷讷道:“可,可是……”

  “弦歌,别逗他了。”符雪迟看不下去,咳嗽一声,手掌安抚性地搭在林因肩上,眼睛却望向弦歌,“林因会当真的,他在这方面比你想得更愚钝。”

  林因忽略了“愚钝”二字,不过马上听懂了符雪迟的意思,气冲冲道:“城主,你耍我玩?”

  弦歌瞥他一眼,笑道:“因为看你的反应很好玩啊,所以忍不住就想逗逗看。”她两手一摊,“放心吧,你那媳妇人很好,不会跟别的男人跑的。”

  林因长吁一口气,看着弦歌的眼神还有些怨愤,“城主,你这玩笑开大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像快做母亲的样子!”

  弦歌笑道:“也不完全是玩笑,也算是给你提个醒,多给你媳妇一点儿关心。光放在心里可没用,在行动上也要表示出来。”

  林因怔怔地,目光复杂起来,“嗯。”他忽然又笑出声来,“城主,说起来将军还没成亲,你也该劝劝他,这么孤家寡人的下去……”说着话,林因眼睛的余光瞟到符雪迟脸上,看着他的神情忽然就打了个冷战,扭头要走,“那属下先告退了,你们慢慢聊。”

  夜风蚀骨,桂香凛冽。

  火堆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燃烧出灼眼的黄色。愈发显得夜深人静。

  弦歌迎着风口站立。

  符雪迟望着她,轻声道:“心情不好?”

  弦歌身体微微一僵,然后便笑了,“很明显吗?”林因那小子就没看出来,她以为她表现得跟平常一样。

  符雪迟抿唇,又问道:“是因为那个人吗?”

  那个人?弦歌稍稍愣了下,笑着点头,“嗯,就是那个浑蛋。”

  两个人靠得很近,微风将她身上的味道拂来,符雪迟半合双眼,忽然,眉头一皱,“你喝酒了?”

  弦歌拿手比了比,“只喝了一小杯。”

  符雪迟眉头打了个结,骂也不是,不骂又说不过去,“我怎么不知道怀孕的人还能喝酒?你想害死你肚子里的孩子?”

  “啊?”弦歌明显地一怔,愧疚地低头,“我不知道……在这之前,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怀孕了……”

  符雪迟顿生一股无力感,就好像看到一条活蹦乱跳的鲜鱼,却要求他空手去鱼鳞的感觉。

  弦歌低垂着脑袋,眸光黯淡,“我可以吗?我怕我生出来的孩子会……毕竟我是乱……”

  “弦歌!”符雪迟厉声,捧住她的脸,目光如炬,“不要胡思乱想。”

  弦歌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自嘲地笑了笑,“说起来,明明我才是怀孕的那个人,雪迟你却懂得比我要多呢。”

  符雪迟也自嘲道:“那是因为,我曾经以为我会成为父亲的。”他扬眉一笑,“那个人的确是个浑蛋,本来你的这些担心都应该跟他说的,他居然还让你喝酒?那么,需要和我聊一聊吗?或者,需要我去帮你揍他一顿?”

  弦歌笑吟吟地迎风而立,“边走边聊吧。”说着,她和符雪迟并肩而行,撩了撩长发,“我们吵架了。”

  符雪迟淡淡道:“早就猜到了。”

  “我一直把符家放在第一位,我会为符家的事担心忧虑,鞠躬尽瘁。虽然是这样,但有时候仍会觉得烦,我会在心底偷偷地想,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担负这些?我没有自己想得那么伟大。我以前的作为,只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伟大,不忍心辜负别人的期待,不忍心背叛父亲的遗言。很多时候失败了,也不过是情绪低落。”弦歌的眼眸波光流转,脚步微微一顿,她指着心口的位置,“可是,听那个人说那些话的时候,我这里疼,难受得想哭。”

  符雪迟也停下脚步,仰望苍穹,“你爱上凌悠扬了?”

  弦歌不语,若无其事。

  符雪迟放低视线,望着她的脸,许久,淡淡道:“你爱上他了。”这一次,没有疑问。他懂她,他了解她,不用语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已足矣。

  弦歌站着不动了,乌黑的眼眸中似有氤氲之气,她的唇角却是微微扬起的,“雪迟,如果有一天,凌悠扬在我心中的地位高于歧阳城了,那时,会是一个怎样的结局?悲剧?抑或是喜剧?”

  符雪迟半晌无言,淡淡道:“只要没有冲突,那就什么事也没有。”

  弦歌半仰着脑袋,娇俏白皙的脸庞上在黑夜中透出神秘的气息,“如果,避免不了冲突呢?”

  符雪迟沉默。她想要的并不是答案,这样的问题,在她心中恐怕早已想过千遍万遍,所以他沉默,等着听她接下来的言语。

  “要么,因叛国而被天下所弃。要么,因背叛凌悠扬而被他怨恨终身。”弦歌深深叹了一口气,笑道,“这样说起来,第一种情况的遭遇会更差,我若为他放弃所有,等到有一天,当我失去了他的爱情,我就真的什么也剩不下了。”

  “何必给自己设一个死局?”符雪迟的目光中略带怜悯,“你现在所做的,不就是为了避免这种两难的局面发生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悲观了?”

  “这叫未雨绸缪。”弦歌低头叹道,“唉,也不过是胡思乱想。雪迟,其实,我心里一直有这样的害怕……”

  “你可以把你的担心和害怕跟凌悠扬说,他是你的夫君,是要陪你走完人生的人。”符雪迟神情苦涩,强作镇定,“夫妻之间,应该更信任。夫妻之间,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说的。”

  弦歌又不说话了,她侧目凝望雪迟的瞳孔。背后靠着一棵高大的桂花树,清香洋溢。银色的月光偷偷溜过树叶的缝隙,细细碎碎地倾洒在地面。

  “我没想爱他的。”

  “我了解。”符雪迟微笑,伸手折下一小簇挂花,插在她发际,“因为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爱上你的。”

  “所谓夫妻,是你伤心难过的时候可以找他倾诉,他软弱痛苦的时候也可以到你这里来寻求安慰。快乐共享,苦难共当。”符雪迟望着她,“弦歌,你别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也别太在意这个婚姻的目的,你以前怎么跟他相处,现在也可以。扪心自问,你是因为爱而跟他在一起,还是因为其他的目的?”

  弦歌咬唇,垂眼,望着那片寂寞的月光。她发现,越是喜欢他,越是爱他,她就越不知该如何是好,手忙脚乱地,不知所措。

  符雪迟搭上她的肩,“他是爱你的,我是男人,我看得出来。”他笑道,“只要拿出你平常的智谋来,肯定手到擒来。”

  弦歌听了这句话,忍不住笑出声来,“雪迟,你很久没这样跟我说话了。”

  “尽自己的努力去做,宁可做了再后悔,也不要在以后的人生里后悔自己当初什么都不做。你以前都是这个样子的,这才是符弦歌。”符雪迟扳正她的身体,“失败了也无所谓,歧阳城的大门一直为你敞开,我永远站在你身后,不用害怕。”

  弦歌眼角噙泪,闭上眼,“你这样子……”

  望着她眼角那点儿晶莹,符雪迟的心底一片柔软,他伪装起坚强,笑道:“你的路是你当初自己选择的,由不得你后悔。我的路也是自己选的,是我自己选择放弃的,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我亲手放开了自己的感情,所以,即使孤老终生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弦歌嘴唇嚅动,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符雪迟撩起她的一缕黑发,微微躬下身,放在唇边轻吻,“你和我不一样,你还有很多的机会,而我,已经没有了挽救的机会了。”他松开手,笑容如昔,狠狠拍了她一下,“去吧,你跟义父那种脾气的人都和平相处了这么久,凌悠扬这浑蛋对你来说根本小菜一碟,不在话下吧?”

  弦歌抬眼一瞥,“谢谢。”轻轻的一声,然后转身回房。

  军营里,凌启明还在和一些下属燃放喜庆的烟花,在黑夜中如梦幻般转瞬即逝。等到弦歌走远了,符雪迟顿觉静得像死亡一样,耳中隐约可听见远处的欢呼。他无力地倚靠在桂花树上,树干上还有残留点滴弦歌刚才的温度,像针一样刺进他的每个毛孔。

  符雪迟啊符雪迟,你刚才究竟说了些什么?又究竟做了些什么?他痛苦地闭上眼,心中不断地嘲笑自己,“真他妈的是个笨蛋,又做了一件傻事!”

  黄色的小花瓣飘落在他肩头,如同梦幻的泡影,黑色的发,素色的长衫。坚毅的脸庞上徒生寂寞的刻痕,他的头顶上是那五彩缤纷的焰火,一片一片照亮他竭力隐藏的软弱和思念。苦涩弥漫,他徐缓勾唇——符雪迟,你没救了。

  弦歌回到房间的时候,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凌悠扬侧着身子躺在床上,听到开门声也无动于衷,透过朦胧的月光望去,他似乎睡得很沉,眼睫毛又长又翘,眼皮紧紧闭着。

  弦歌叹道:“别装睡了。”

  凌悠扬依旧一动不动地闭着眼。

  “还装?”弦歌挑眉,“算了,随你的便,那你就闭着眼睛听我说话。凌悠扬,别以为仗着我喜欢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你明知道我怀孕身体不好还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事,你觉得你的作为像是一个父亲还是像丈夫?”

  凌悠扬悄悄睁开眼,黑色的瞳孔流光溢彩,微含讥嘲。

  弦歌盯住他的眼,心中已料想过他的反应。

  “这次是我骗了你,可我只是为了歧阳城吗?凌悠扬,凭你的头脑就没想过,我这样做,何尝不是在肃清你我之间的障碍?你把我定罪,你对我生气,你以为你有什么道理?”

  凌悠扬盯住她,缓缓开口:“你知道我在生什么气吗?”

  弦歌冷笑,“那么,你又知道我的感受吗?”

  凌悠扬坐起身来,鼻腔中嗅到轻微的桂花香味,眼眸微微一抬,便看到了弦歌发际上插的那一小簇桂花,他几不可见地眯了下眼。

  “你刚才和符雪迟在一起?”

  弦歌不答,瞥他一眼,继续道:“我希望能和你在一起,所以,我努力消除极东国和雀南国之间的矛盾。可你呢?你只会生气。我怀有身孕,从你知道那瞬间开始,你就没说过一句好话,你只会嘲讽。悠扬,你是我的夫君,是孩子的父亲,你有好好检讨过吗?”

  凌悠扬语塞。

  弦歌向前一步,“我害怕我们会因外力分开,你体谅过我的担忧吗?我害怕我生出来的孩子会有问题,你询问过我的感受吗?你只想到你自己!”

  凌悠扬目光复杂,和衣站起,向弦歌走去,伸手揽在她肩头,“其实……”他的神情有些无措,他知道他有错,可又不想承认,他很愧疚,可他不明白,明明是他在生气,为什么变成弦歌在发火……而且,还有符雪迟……想到这里,凌悠扬的手不自觉地去拔下那簇桂花,随手扔在地上,再加上一踩。

  弦歌顺着他的动作转移视线,看到那簇黄色的桂花染上黑色的脏污。她怔了怔,不敢置信地抬头去看凌悠扬的神情。

  凌悠扬装作若无其事,摊手,“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弦歌镇定地望着他,伸手指向门外,“我要睡觉,请你出去。”

  凌悠扬皱眉,“我们是夫妻,而且这房间……”

  “请你出去。”弦歌毫不留情地打断他,似笑非笑,“有你在这里,我和孩子都会睡不着。”

  凌悠扬用力地握紧双拳,可看着弦歌的模样,拳头又慢慢伸展开。现在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他不由得鄙视自己,平时的甜言蜜语都到哪儿去了?可是,即使觉得自己大概错了,他在心里仍感觉到不平。

  望着弦歌坚定的眼神,凌悠扬转身跨步,关门离开。

  弦歌坐在床沿,长长地叹一口气,看着地上那簇桂花,哭笑不得。

  一会儿,门又被打开。

  弦歌急忙望去,却见凌悠扬面无表情地走进来,弯腰捡起那簇被踩烂的桂花,然后在手心捏成碎片,潇洒地走出去,关门。

  弦歌怔怔地看着他的动作,话都说不出来。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候,弦歌已经躺下,屋门又被打开,她望过去。

  凌悠扬捧着一大簇桂花,满满地插在花瓶里,接着面无表情地离开,关门。

  她实在是想笑,但终究只是勾了勾唇。然后一夜好梦。

  从第二天开始,大军踏上回程。

  弦歌和凌悠扬陷入冷战,一路上,弦歌不看他一眼,也不跟他说话。凌悠扬刚开始还想尝试着和她沟通,但瞧见她的冷眼,再加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也沉默了,行军赶路,只在忙里偷闲时,会悄悄地看她几眼。

  当他在第一瞬间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弦歌的布置,当他在第一时间知道自己最放在心上的那个女人竟然欺骗自己,他简直快气疯了,他只想到把自己所有的伤害加倍偿还于她。

  即使到现在,凌悠扬每次想到这件事就觉得不舒服,再想到他不是排在弦歌心中的首位就更不舒服。不过,转念一想,弦歌会做这些事也是为了彼此的感情,内心的不平也会稍稍平缓一下。但是,不平变小了还是不平。

  不过,不能太强求,他已经伤害到她了。

  孩子……凌悠扬嘴角微微一勾,眼角的余光又向弦歌的肚子瞟去,他想了想,招呼身的边护卫张奎,“张奎,去问问王妃感觉怎么样,再给她送点儿新鲜的水果去。”

  弦歌悠闲地坐在一边,看到张奎捧着水果跑到她身边,木讷道:“王妃,这是七殿下让我送来的。”

  弦歌抬眼一瞥,老实的男人啊,脸都快红了,实在不忍心给他难堪。她挥挥手,“不用,拿回去,告诉你家主子,除非他亲自过来道歉,亲自把这些东西拿来,否则免谈。”

  张奎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张嘴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眼珠子往凌悠扬那边一扫,却见那位七殿下眯着眼看他,再低头看看弦歌,这位七王妃更是摆出一副不想说话的模样。

  弦歌脸一沉,“还不走?”

  张奎只有捧着水果往回走,还没走近,就看见自家主子青黑发紫的脸色。他默默地站到凌悠扬身后,“七殿下,还需要再送吗?”

  “不用。”凌悠扬冷哼一声,咬牙切齿,“随她的便。”

  这股低气压从清晨持续到中午,又从晌午持续到傍晚,一个又一个时辰,两位当事人都摆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反倒是周遭的人看不下去了。

  青山绿水,晚霞浮云。

  符雪迟淡淡道:“我以为,你会尝试跟他和解。”

  弦歌坐在湖边一块大石头上,享受晚霞的灿烂。

  “有啊,我把该说的都跟他说了。”

  符雪迟疑惑,当真有些不解,“你都说什么了?”

  弦歌打了个哈欠,“把我的难处说了,把我的苦心说了,把我的想法也说了。”

  符雪迟叹气,好整以暇,“那么,你是想等着他愧疚?等着他主动道歉?”

  弦歌滞了滞,睫毛微颤,“不对吗?”她轻笑一声,抬眸道,“不过,我没指望他会道歉,‘对不起’那三个字我等到死也等不到。问题是,悠扬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即使我把什么都跟他说清楚了,他也只是觉得我很可怜我很委屈,根本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符雪迟静静地看着她,叹了一口气,“你也很会找借口,说到底,是因为你也拉不下脸吧?你们两个半斤八两,差不多的想法。”

  弦歌一僵,尔后微笑,“大概吧,他开不了口,我也开不了口,所以,我想了一个办法。”

  符雪迟怀疑道:“办法?”

  弦歌的嘴角勾出狡黠的笑容,伸出手指勾了勾,示意他低头,“你把耳朵附过来,我告诉你。”

  隐约晃荡出阴谋的味道。符雪迟反射性地低头,只听到,“雪迟,本来我只想点中昏穴装病,既然你在旁边,那效果会更好,帮一下忙哦。”话音一落,他来不及多作反应,就看见弦歌昏沉沉地闭上眼,直接倒在他怀里。

  温香软玉,黑色的长发随着那道娇躯飘落在他身上,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符雪迟不假思索地抱住她,收紧双臂,苦涩在嘴角化开,弦歌,有些时候,你真的很残忍。

  站在远处的凌悠扬眸中精光一闪,眉头打结,立刻放下手中的事务径直走去。

  符雪迟将弦歌打横抱起,似笑非笑。既然要演,那就演得逼真一点儿。他也直直走向凌悠扬,朗声道:“七皇子,劳烦你去叫来随行的御医,弦歌好像出事了。”

  凌悠扬立刻吩咐下人去找御医,又急着伸手想从符雪迟手中接过弦歌,却见符雪迟向后退开几步,错开他的手。凌悠扬目光危险,声音倒是稳定得很,故作友好,“还请符将军将我的王妃交还在下。”

  符雪迟摇头,目光凝重,“七皇子,这几日弦歌常常和我聊……若是没有你,她今日又怎会昏厥过去?”

  凌悠扬怔了怔,然后瞪向他,“多谢符将军关心,不过我的王妃我会自行照顾。”这几日?常常聊?敢情你和我的王妃感情很好啊?多管闲事!符雪迟,你知不知道男女有别,需要避嫌啊?所幸,凌悠扬的演技不错,这些话憋在心里,一句也没说出来,脸上还努力伪装出友好的表情。

  “你伤到她了。”符雪迟的声音低沉,目光幽深,“她怀孕,她以为你会很高兴,她以为你会知道她的不安……可是,你什么也没做,你甚至还刺激她!”

  凌悠扬沉默,无话可说。

  “这样的你,让我怎么放心把弦歌交给你?怎么放心把她独个儿留在极东国?”符雪迟严厉道。

  凌悠扬沉默,许久,低低道:“我以后会注意的,那只是我一时激动。”

  符雪迟盯住他的眼,一字一顿,“你爱她吗?”

  凌悠扬睁大眼,沉默。

  “爱她吗?”符雪迟继续逼问。

  凌悠扬的目光悄悄落在弦歌苍白的脸颊下,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符雪迟的瞳孔微微收缩,抱住弦歌的手颤了颤。他没有办法插足在这两个人之间,至少,能看见自己喜欢的人幸福,那也是一种幸福。

  “以后,你在做每一件事情之前,都先想一想你爱弦歌的事实。如果,你继续伤害她,歧阳城倾尽全力也会带回她,即使会和极东国做对也会把她带回去!”

  凌悠扬不悦地望着他,“不用你提醒。”

  说话间,御医奉命赶来。凌悠扬又要从符雪迟手中接过弦歌。符雪迟在放手的那一刹那,偷偷解开她的昏穴。

  弦歌落入凌悠扬的怀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她一醒来就看见御医站在面前,不禁心虚地轻轻一颤。凌悠扬感觉到她的动作,看她睁开眼,心疼道:“没事,不用担心。”

  弦歌慌张地向符雪迟偷偷瞥了眼,瞧见他向自己扬唇,顿时哭笑不得,雪迟,你帮过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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