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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爱恨

  符弦歌和杨啸一行人回到京都,百官盛大欢迎。

  弦歌的心情很不好,至少看上去是这样。地上跪着三个官员,弦歌冷眼看着他们,“你们怎么会同意让皇上离京?皇上尚且年少,至少还能说他不懂事,你们呢?你们的脑子长哪儿去了?居然同意让皇上放下朝政,跑到岐阳城去?!”

  三名官员跪在地面,哆嗦着道:“摄政王息怒。”

  “让本王息怒?问题不是本王生气与否,而是你们有对自己检讨吗?知道自己做错了吗?”弦歌怒目。

  “微臣……微臣知错。”三名官员低下脑袋,他们也没办法,皇上一意孤行,他们能怎么办?

  “太傅这算是在怪朕吗?”杨啸坐在一旁,声音平淡无起伏,“这是朕的意思,朕也知道自己的行动鲁莽了,太傅不必再提此事。”

  弦歌的怒气霎时间熄灭许多,解释道:“皇上,以您的年纪,即使是少许的冲动也是可以容许的,可是,通过这件事,微臣发现您身边少了一些直言进谏的臣子。”

  “有太傅不就够了吗?”杨啸嘴角勾起,可笑意并未渗透眼底,“太傅对朕忠心耿耿,而且什么话都敢说,朕有你就够了。”

  弦歌凝视他的眼眸,叹气道:“皇上这是在怨怼微臣多管闲事吗?”

  杨啸骤然沉默,眸色淡淡的,可心底却是惊涛骇浪。

  “太傅,朕担心你,所以跑到岐阳城,那么,你的意思是朕完全不必要担心你的事?朕自作多情自以为是?”

  弦歌看他一眼,缓缓垂目,“微臣惶恐,微臣不值得皇上如此关心。”

  杨啸眼睛瞪得大大的,敢怒不敢言,真让他对弦歌说些绝情的话他说不出口。他泄恨似的踢那三个官员一脚,“滚!”

  三名官员瑟瑟索索地跪伏在地,“皇上息怒,皇上息怒。”讨饶的同时眼角余光不断偷瞥弦歌。弦歌叹气,摆手道:“下去吧。”听闻此言,三名官员如获大赦,急急忙忙退了下去。

  书房里一下子静悄悄的,杨啸的目光聚焦在门上,倏然之间勾起唇角,视线重新投回弦歌身上,“太傅,你真的关心朕吗?真的有把朕放在心上吗?”

  弦歌颔首,“那是自然。”

  “可是,太傅心中最重要的绝不是朕。必要时刻,太傅会为了其他人背叛朕的,对不对?”杨啸的眼底略带讽意,“亲生儿子毕竟是亲生儿子,在岐阳城的时候,太傅居然为了那个凌楠而犯下欺君之罪,在朕面前说谎,太傅以为朕不能对你怎么样?”

  “微臣不敢。”弦歌俯身,“皇上对微臣有所误解。”

  “误解?哪里误解了?”杨啸咄咄逼人,“你没骗朕吗?你没帮着凌楠吗?朕有什么地方说错了?还是有什么地方误解你了?”他一下站起身子,委屈又气愤,“而且,太傅你明明知道凌楠对你不怀好意!”

  弦歌一怔,没想到这孩子会这么直接地说话。她低头苦笑,“本来,就是我对不起那孩子。皇上,如果您想惩罚微臣,微臣绝无怨言。可是,请容许微臣辩解,当时会欺骗皇上,当时会说凌楠是小厮,微臣只是希望他在岐阳城能平平安安的,绝无他意。”

  乓的一声,杨啸的拳头重重砸向桌面,“难道太傅以为朕会对凌楠做什么?!”

  “对不起。”弦歌愧疚道,“微臣当时一时情急,没有顾虑到皇上的感受。”

  杨啸盯住她看了许久,忽然叹了一口气,“听周围的人说,太傅与母后从孩提时就是好友,当时朝局混乱,太傅是受母后所托才担下大任。朕是太傅一手教大的,比起母后,或许太傅与朕的关系还更亲密些。可是,太傅,你竟然不相信朕?”他向前一步,目光锐利如刀,“既然如此,朕还有相信太傅的必要吗?”

  “唉!”弦歌无计可施,轻声问道,“那么,皇上希望微臣怎么做?”

  杨啸冷淡,“在此之前,请太傅再回答朕一个问题。”

  “皇上请问。”

  “你为什么要去极东国?”杨啸一脸不妥协的表情,誓死追问,“是为了什么人还是为了什么事?那是太傅自己临时起意吧?朕既没有提出来过,太傅也没事先跟朕商量过吧?”

  弦歌表情瞬间一滞,沉默片刻,淡淡道:“只是,情不自禁。”

  杨啸黑着一张脸,“什么意思?”

  “明知那时候去会给自己添来很多麻烦,可被对方一激,在意识恢复清醒之前,嘴巴上就已经答应下来了。”弦歌坦诚相告,“在微臣内心深处,一直是想去看一看的。”

  “看什么?”杨啸的脸越来越黑。

  “微臣也说不清楚,如果真的要说的话,最想见的是两个人。”弦歌毫不遮掩,“凌悠扬和凌楠。”

  “那么,在太傅心里面,已经把朕和雀南国放在凌氏那两个人后面了吗?”

  “皇上。”弦歌抬头,并未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微臣当年是为了雀南国回来的,如今,您问这个问题还有什么意义吗?”

  杨啸的声音骤然拉高,“朕就是要知道!”

  弦歌叹气,闭上眼,“对符弦歌来说,对摄政王来说,自然是皇上和雀南国比较重要。这毋庸置疑。”

  “哦?”杨啸挑眉看她,“如果你不是摄政王了呢?若你不在其位,你还会把雀南国放在第一位吗?”

  屋子里又一下子安静下来,空气几近凝固。

  弦歌没办法对杨啸撒谎,十多年来,她对这个弟子这个国家几乎耗尽心血,彼此之间也都坦白惯了。她终是叹息一声,“皇上英明神武,由皇上操心自然就不必微臣多此一举了。”

  杨啸冲动之下就想把手边的茶壶给砸过去,可理智还是克制住,“好!很好!好一个摄政王!好一个符弦歌!”他气冲冲地跑出去。

  从这一天开始,杨啸就光明正大地削除弦歌手上的权力,以前若说他的行动还有遮掩,如今却是丝毫不避讳。任何一个人有心人都看得出来,杨啸是要架空弦歌,恐怕下一步就是要除去她摄政王的职位了。

  朝中本来可以有一场腥风血雨,摄政王和皇上的一场殊死争斗,可惜,一切事态进行地顺利得让人咋舌。弦歌乐见此事,大大方方地把手上的权力都放开了,皇上要什么,她就放手什么。权力也好,人脉也罢,能放手的全放手,兴致浓时,甚至会亲自指点杨啸一二。

  事情可以如此顺利,朝政可以没有动荡本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可惜,惠诚帝杨啸的脸色还是从头到尾的难看,上朝的时候板着脸,退朝以后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这段时间,朝中若有官员不长眼地找事找上门,一律都被骂得狗血喷头。

  朝廷是很和平,可是整个氛围却是寒冷的。

  弦歌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和杨啸说话了,她觉得该让那个孩子自个儿安静一下。她以尽量和平的方式放开自己拥有的一切,小心翼翼地保持整个朝局的稳定。难得闲暇时,弦歌也会四处走走,心中早已做下决定,等一切都安定下来以后就离开。

  这一天,弦歌不知不觉中就走到太后居住的宫殿。古湘玲已经很久不管世事了。当年弦歌刚接手时,朝政还微有动乱时她曾以太后的声望协助弦歌。当古湘玲发现弦歌可以处理好一切,雀南国的时局也稳定下来以后,她就撒手一切再不过问。

  古湘玲居于深宫时迷上佛道,每日吃斋念佛,平时在她身边伺候的人也不多,雀南国几乎忘记了有这位皇太后的存在。

  弦歌走到门前,侍女正要进去通报,弦歌把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我只在外边看看,不用进去通报了。”

  “外面有谁吗?”古湘玲优雅的声音徐徐传来,“进来吧。”

  弦歌脚步一滞,轻轻一声叹息,还是走了进去,“是我,符弦歌。”

  古湘玲敲木鱼的手势一停,转过身来,目光在弦歌身上上下巡回几圈,唇边露出一丝笑意,“原来是你,哀家住得这么远都听到你最近的事迹了,皇儿应该很生气吧?”

  “我能做什么?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也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候。”弦歌咧嘴一笑,“总不见得不识相地继续霸着摄政王的位置吧?那样的话,太后你也坐不住了。”

  古湘玲淡淡笑道:“哀家有什么坐不住的,当年哀家既然把一切都托付给你,就是相信你的为人。不过话说回来,这世上真有可以留住你的东西吗?倾天的权势都不屑一顾,皇儿虽然想拿回自己的权力,可他也一直都很依赖你,你以为你能轻易离开?”

  “唉,说起来这也有你的责任。”弦歌抱怨道,“你这个母亲不像母亲,把儿子扔给我就自己过着隐居似的生活。十一年来,我又做老师又做母亲,皇上身边也只有我最亲近了。若是太后留在他身边,那情况又不一样了。”

  “……哀家那个时侯能留吗?”古湘玲眼波流转,红唇微掀,“虽然你同意帮我,可是我们的芥蒂依然存在,我若一直留在权力中心,你也许就不会那么不遗余力。”

  弦歌深深地看她一眼,“你小看我符弦歌了吧。”

  “不,哀家只是太清楚自己的为人。”古湘玲实话实说,“哀家一直都在利用你,利用你的性子利用你肩上的符家,把你留在京都留在皇儿身边。说到底,哀家只是个虚荣的小女人,如果哀家一直陪伴在皇儿身边,就会一直挑拨你和皇儿的关系。你虽然与世无争,可一旦遇到这种事,你也是会反击的,对不对?”

  弦歌沉默,目光似乎望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思绪飘缈。她慢吞吞地走到古湘玲身旁,蹲下身子,“这木鱼让我也敲一敲吧?真的能让人心静下来?”

  “别人都说哀家一心向佛,其实也是做个样子,把自己强迫留在这里。”古湘玲娇柔一笑,顿时又现出当年冠绝后宫的风采来,“哀家不善政治,待在朝廷中心也只会添麻烦。不过,在这里待久了,人倒是越来越平静了。”

  “咚咚咚”,弦歌敲了三声,索然无味地收回双手,“看来,你现在过得很满意。”

  “呵呵,先不谈哀家了。”古湘玲掩唇而笑,“皇儿费尽苦心要收回自己的权势,你就那么坦荡荡地放手,一个是拼命想要,一个是拼命不要,呵呵,皇儿恐怕很懊恼吧?”

  “没什么要不要的问题。”弦歌的态度很坦然,“这所有的一切本就是皇上的,我不过暂为保管,时间一到,自是应该把一切都还给皇上。”

  “是吗?你心里是这么想的?”古湘玲好笑地斜睨着她,“前段日子,你刚从极东国回来吧?你和凌悠扬又怎么了?”

  弦歌脸上一红,很快掩饰过去,“也就那样了。”

  古湘玲笑道:“你说怎么就是怎么吧,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皇儿对你有很强的独占欲,你发现了吗?”

  弦歌垂眸,叹道:“皇上还小,如果可以的话,我本想再陪他走一段路的。”

  “当年,哀家是想分开你和符雪迟的。你愿意联姻他国,哀家乐得成全你,也等着看你将来后悔的模样。不过,没料到你真的爱上了凌悠扬,呵呵,如果是这样的结果,哀家当年就不会同意了。”

  “你想看我悲惨的模样?”轻轻的一句话,掷地有声。

  “嗯,不过,到头来只看到哀家自己的悲惨。”古湘玲仰头望着眼前的佛像,金光闪闪,庄严沉重,“年轻的时候,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后半生会是这样。”

  弦歌也不说话,静静地蹲了一会儿,起身意欲离开,“微臣告辞……”

  “弦歌。”古湘玲忽然喊出她的名字,“现在回忆起来,哀家这一生之中,最快乐的一段时间就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不过活了二十几年,哀家却已经苍老了,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如今,哀家常常会这样问自己,活到现在究竟是为了什么?如果,哀家在遇到义父之前就遇到你,人生是不是会完全不一样?”

  弦歌平静地望着她,“现在才去想这种事,又有什么意义?”

  “不过是胡思乱想罢了,即使要重来也重来不了,哪怕真的给哀家重来的机会,哀家也未必有重新选择的勇气。”古湘玲又拿起鱼椎,一下一下极其规律地敲击。咚,咚,咚,咚,咚……她闭上眼睛,往事如烟,风一吹就散,可是,烟雾缭绕,她的生活之中是没有风的。

  “这十一年来,谢谢你了。”

  弦歌微微拱手,“微臣终是未负太后所托。”转身,离开。

  宫门重重。

  “弦歌,我偷偷告诉你,我喜欢雪迟哦。”

  “……嗯,到时候要请我喝喜酒。”

  过了十来天,杨啸主动召见弦歌。这一段日子以来,弦歌大大小小的职权几乎快被撤光了。符霜霖连续写了好几封信,希望弦歌不要这么快放手,可惜无论是谁的劝告,弦歌都是无动于衷,照旧过着悠闲的日子。

  杨啸端坐于皇位之上,板着一张脸,看到弦歌淡淡一句“太傅”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参见皇上。”不该少的礼节弦歌绝不会少,“不知皇上今日召见微臣是为何事?”

  “朕只是想问问太傅的意思,兵部的领导职位空缺着,如果让太傅推荐,太傅打算推荐谁?”兵部本是有弦歌指挥的,每次有问题,兵部尚书都会直接找到弦歌这里。如今杨啸将朝中的官职大幅度改动,弦歌手中的权力都被发散到其他官员手中了。

  弦歌抬头,目光在屋子中转一圈,除了杨啸在场,还有白潜也在。不知为何,她心中稍稍生出一丝不愉快的感觉,“皇上可以问问白大人的意见,白大人乃是朝中栋梁,说的话往往比微臣更有见地。”

  白潜低低一笑,“符大人说话太谦虚了,白某怎么能与符大人相提并论?”

  杨啸皱眉道:“朕只问你的意见,太傅何必推却?”

  “皇上心中早有腹案,何必再询问微臣的意见?难道微臣说是谁就是谁吗?”弦歌的语气硬生生的,“微臣如今无权无势,今日在皇上面前若是胡乱开口,一不小心得罪了朝中哪位大人,恐怕也没有自保的能力。皇上何必执意询问微臣的意见?”

  听到如此不恭顺的话,杨啸竟然笑了,神色中还有几分开心,“这么说来,太傅是在责怪朕架空你手中的权力了?”

  弦歌垂首,“微臣不敢。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即使皇上要微臣的性命微臣也不敢抱怨半句,区区官职,本就是皇上给的,皇上自有自己的度量,轮不到微臣置评。”

  杨啸眼底的笑意渐渐退散,“摄政王这位置可不是朕封赐的,而是当年母后的意思。太傅,如果朕要你的性命,你真的甘心双手奉上?”

  本只是一句说辞而已,可杨啸竟然真的刻意询问,弦歌怔了怔,违心道:“这是当然。”

  白潜看着弦歌忍俊不禁,提醒道:“皇上,您今日是来问符大人的意见的,怎就岔了话题?”

  杨啸止住探寻的眼神,长长地叹气,仿佛觉得自己问了愚蠢的问题。“卿家所言极是。太傅,你随便谈谈自己的意见吧。”

  弦歌轻轻瞥了白潜一眼,这家伙,知恩不报,当年可是她一手撮合他的婚姻,这厮居然恩将仇报!弦歌心里清楚得很,若是没有白潜,杨啸独立得没有这么快。她虽然很高兴杨啸的独立,但看到白潜插手其中就感到不快,“皇上,一时之间,微臣心中也没有合适人选,不过,微臣以为,白大人绝对不适合。”

  白潜挑眉,郁闷地望着弦歌。

  杨啸的心情又好了些,“为什么?”连声音都柔和了许多。

  弦歌实话实说,“以前微臣担当摄政王之职,大小职权全都一手包揽。如今皇上执政,应该努力拉拢各方官员,尽量提拔一些新人,给他们一些好处。白大人的才华纵然令人赏识,可凭借白家的地位,很容易让百官以为白潜将会是另一个符弦歌!”

  白潜无奈地闭上眼睛,他很想说句,“女人,你诚实过头了。为人臣子总该有为人臣子的本分,你就是这个样子才会被皇上猜忌”,不过,白潜心里也清楚,真正让皇上忌讳的还是符弦歌手中的权力。不过,以他的眼力看来,皇上和符弦歌这对师徒的关系并不像外人想得那样简单。

  杨啸瞪弦歌一眼,“太傅想说的就这些?”

  “微臣只有这点儿意见,最后的决定当然还要皇上自己去思索。”弦歌一脸坦荡。

  “那么,若朕的意思就是想让白大人执掌兵部,太傅又将如何?”杨啸刨根问底,仿佛这已经不单单是个问题,就是想逆着弦歌的意思,然后再看看她的反应。

  弦歌抬头看杨啸一眼,苦涩笑道:“皇上若是坚持,微臣自是无能为力。”

  杨啸的脸色又难看起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不舒服。太傅啊太傅,你真的对什么都不上心?你真的视权力如粪土?这雀南国中就没有一样是你在乎的?封赏你的时候你是淡淡的神色,贬低你的时候你的神情同样不变,在杨啸的记忆里,弦歌最真实的开心反而是在他年幼时,亲自教导他抚养他的时候。想到这里,杨啸脸上又笑了笑,只是笑意很快隐去,“太傅的意见,朕自然是重视的,关于兵部这件事朕会再好好考虑一番。”

  弦歌欣慰一笑,“多谢皇上。”

  “皇上,您今日传符大人来还有另一件事吧?”白潜唯恐天下不乱地提醒道,明显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是时候跟符大人说说了。”

  弦歌诧异地看了白潜一眼,然后将探寻的眼神望向杨啸。

  杨啸脸上先是尴尬,然后又转为坚决,“说起来,确实还有一事。”他站起身,深深望着弦歌,与其说是在宣布圣旨,更不如说他是在试探弦歌的态度,“太傅如今手中职权全无,朕打算卸去太傅摄政王的职位。”

  原来是这件事。弦歌轻松地笑笑,“有名无实的职位本就不妥,皇上随便挑个日子吧,对着朝廷百官宣布一下就好,微臣随时准备领受。”

  白潜真想吹个口哨。这态度干脆得让他都有点儿羞愧了。白潜自认为也是个洒脱的人,可是真正手握天下之权,他放手的时候能有符弦歌这么干脆吗?

  杨啸的脸色顿时由晴转阴,“是吗?”

  “当然,微臣若有半句虚言,甘遭天打雷劈。”弦歌急忙表明自己的立场,生怕皇上误会,“皇上若是得闲,现在就可颁布圣旨。”

  “哦?太傅果真忠心耿耿。”杨啸的脸色跟锅底灰一样,拳头捏得紧紧的,“朕这样做,太傅心里就没有半句怨言?”

  弦歌总算察觉到杨啸不高兴了,想了想,摇头,“绝无怨言。”

  “白大人,你先退下,朕要单独和太傅聊聊。”杨啸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怒气,向白潜微微一笑,“出去的时候请把门关上。”

  白潜身上冷汗顺着脊背滑下,给了弦歌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行礼告退。

  屋中只剩下杨啸和弦歌两人,气氛压抑得可以闷死人。杨啸又坐回龙椅,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眼神炯炯地望着弦歌。

  弦歌不想耗费时间,开门见山道:“皇上有什么事要单独和微臣相谈吗?”

  杨啸看着她,牛头不对马嘴地道:“说起来,朕是太傅一手带大的呢,治国之道是太傅教的,礼教气度也是太傅教的,甚至好一段时间,朕每天都是太傅哄着睡觉的,现在想来,真是令人怀念。”

  弦歌沉默不语。

  “稍稍长大以后,朕知道太傅自己也有个儿子,只不过远在他国。太傅那时为国抛夫弃子,实在可敬可佩。朕一心想让太傅开心,那时学习也格外勤奋,因为朕知道,太傅每次看到朕进步的时候都很开心。说起来,朕从那时就存了和凌楠比试的心。”杨啸陷入回忆中,苦笑道,“太傅的忠诚朕一直都清楚,可到了今时今日,朕夺了你的权,太傅不觉得失望吗?”

  “这权势不是微臣的,皇上不该用‘夺’字来形容,微臣知道皇上的用心,皇上放宽心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办就可以,不必多虑。”

  杨啸脸色不善,“太傅没有感到失望恐怕是因为从不把朕放在心上吧?前些日子,太傅因为凌楠的事情而食不下咽,在太傅眼里,毕竟是血缘重于一切?”

  弦歌叹道:“皇上误会了。”

  “朕哪里误会了!”杨啸气冲冲地跑下来,颇具气势地一站,“朕在太傅身边这么多年,太傅以为朕还不了解你?你一心想卸下在雀南国中的职务,恐怕就存了去极东国的心吧!你为了谁?为了凌悠扬?为了凌楠?朕做得还不够好吗?朕做得还不能让你满意吗?”

  杨啸两手搭在弦歌肩上,“太傅,你想看到雀南国的繁荣昌盛吧?朕一定会给你看,只要你一直留在这里!”

  弦歌回视道:“皇上,您已经长大了。”

  “凌楠也已经长大了!”杨啸拉高声音,“太傅一直把朕看成一个担子对不对?只要把朕养大你就轻松了……”

  “皇上,”弦歌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您现在的样子若是传出去,可是会被群臣笑话的,请注意自己的态度。”

  “笑话!这天下还有谁敢笑话朕?”杨啸倔强地瞪着她,眼眶红红的,“太傅,朕知道你是治国良才,朕一直努力是为了得到你的赞赏,可是,朕没想过让你离开。”

  “究竟是谁告诉皇上微臣打算离开的?”

  “难道不是吗?”杨啸已经感觉到眼中的湿意了,“不用谁来告诉朕!朕就是知道!”

  弦歌无奈,只能摇头,“皇上多虑了。”除此之外,却不肯多说。杨啸瞪着她看了老半天,也等不到她的表示,终于怒气冲冲地喝道:“出去!”

  “……臣遵旨。”

  弦歌回到自己的住处,思绪万千,她一直等着杨啸长大,可孩子真正长大以后还是麻烦不断啊。

  早早地,弦歌就爬上床。可惜,不等弦歌睡熟,意识尚在半迷糊的时候,身体上突然有了重重的感觉。她在困意中挣扎地睁开眼睛,嘴唇上感到凉凉软软的触感。这下子,她马上就醒了,忽然瞪大眼睛,看清了来人,她瞬间就呆了,“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凌悠扬笑眯眯地瞅着她,“有没有觉得这个画面很熟悉?”

  很久很久以前,他好像也是这样钻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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