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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渐生诡计(1)

  “适当的财富可以给人带来幸福,不当的财富只能给人带来灾难。”这是陈天诺生前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陈金宇有个大姐叫陈翡翠。翡翠在世时,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她有过两次婚姻,头一个男人是一位出身寒门、却奋斗不息的青年博士,大学教授。翡翠崇拜他的才华,迷恋他的英俊,深陷情网。然而婚后,博士一次次以学术研究等名目,从翡翠这里获取经济援助。偷偷积累了一定的金钱,竟暗中与一名女学生私订终身,向翡翠提出离婚,携那个女生移民国外。

  离婚后的第二年,她又邂逅了一个豪门弟子,那人相貌英俊,体贴入微。这次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门当户对,财力般配,翡翠希望借助新的感情抚平旧日伤痛。然而再婚不久,她便发现夫家的企业因经营不善出现了重大问题,早已成了空壳,即将倒闭。丈夫恳求岳父伸手搭救。为了女儿,陈天诺拿出资金帮其渡过难关。然而这女婿急功近利,拿了钱不走正道,投入股票市场,企图快速套现利润。陈天诺曾规劝他,脚踏实地做实业才是正道,资本市场那是吃人的地方,没有那个金刚钻,非到里面投机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女婿不听,果然不出陈天诺所言,不过一年时间,又全军覆没。女婿再度向陈天诺借款,发誓如果再次得到支援,一定老老实实做生意走正道,但陈天诺已不愿再相信他。于是,这个男人就开始疯狂地折磨翡翠,逼她从父亲那里要钱。翡翠也看出丈夫的无能,不愿再向父亲张口,而她的拒绝让丈夫恼羞成怒,不断地毒打她。在一次吵架之后,翡翠为躲避丈夫的折磨,深夜驾车外出,因精神恍惚与载重货车相撞,当场死亡。翡翠的意外离世,给陈天诺带来了十分沉重的打击。他抱着爱女的遗像,痛心疾首:是爸爸害了女儿,爸爸不该赚这么多钱!财富蒙蔽了女儿的双眼,使她看不清爱情的真伪!

  办公室里,陈金宇目不转睛地望着电脑屏幕。屏幕上是那幅“神狮”的老照片,是他费尽心机,在花如锦的协助下,从相关资料上扫描过来的。为查这些资料,夫妻俩连续多日通宵不眠。此时,陈金宇神情平静,心里却翻江倒海。他一遍遍反复咀嚼父亲的遗信,字字句句都已烂熟于胸。

  好一个“适当时候”!

  好一个“薇薇找到可以相伴一生的爱人与之成婚之时”!

  陈金宇完全明白了父亲的苦心。心头苦苦折磨他的巨大疑问,也彻底解开了。

  花如锦推门进来。花如锦担任天诺珠宝的总经理,办公室与陈金宇同一楼层,隔几道门。上班时间内她随时出入老公的办公室,比在家里还自由自在。

  花如锦关严了门,在办公台前坐下来,目不错珠瞅着老公。

  “爸托付的不是一般物品,也不是普通的珠宝藏品。”花如锦说。

  有一句心里没说出来,夫妻俩都心知肚明:那是两件稀世珍宝,一笔无可估量的巨额财富。

  “就因为姐姐的前车之鉴,爸希望这笔财富给夏家后人也就是夏薇,带来的是富足和幸福,而不是祸端和灾难。”陈金宇说。

  “明摆着的,爸担心夏薇这孩子还太年轻,还不具备负担巨额财富的心理和能力,所以才会这么煞费苦心。”花如锦接了老公的话。

  “所以爸委托我,等到适当时候,让宝物平稳过渡到夏薇手上,嘿嘿,”陈金宇一笑,“夏家这个女孩子,在老爸心中的分量,一点都不亚于亲生女儿啊。”

  “会不会是私生女?”

  “胡说!爸是那样的人吗?”

  “行行行,算我胡说。”

  “媳妇,你说,我该怎么平稳过渡这个事呢?”

  “呵呵,”花如锦咯咯一笑,“这还用问我吗?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既然属于人家的东西,那就完璧归赵啊。”

  “如果这东西不姓夏,而是姓陈,那怎么办?”

  “那当然就不给了,咱家的东西当然要自己留着了。”

  狂喜之后,新的疑团如片片迷雾,又从陈金宇脑海中升腾而起,且不断升级。他把疑团一个个说出来,和妻子一块分析。

  “按照吴尚奇说的,还有咱们家账册上的资金流向推断,两件宝物都是爸在十二年前的国际展会上付出巨资得到的,那为什么在爸的信里,‘神狮’又变成了夏家的东西?”

  “会不会是夏熙文的遗物流传到江湖,被爸不惜代价找了回来?”

  “如果夏熙文当年手中真有稀世珍宝,也不至于长期在矿区风餐露宿苦苦挣扎过日子吧?”陈金宇清楚地记得,很小的时候常常连饭都吃不饱,不仅父亲很穷,那个夏熙文更是不折不扣的穷鬼,“就算那时候因种种原因宝物无法变现,怎么又流传在外,最终由父亲购回呢?”

  “会不会是爸有意把宝贝赠送夏家后人,又担心自己儿子嫉妒,才谎称其中之一为夏家之物?”花如锦提出疑问。

  陈金宇沉思不语。花如锦又道:“陈家兄弟两个,为什么不把宝贝留给自己的亲生儿子?倒是给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就算跟她爸有过兄弟之情,要照顾她,拿一笔钱给她不就成了?保证她一生衣食无忧,过上好日子,有必要把宝贝给她吗?爸老糊涂了?”

  “谁老糊涂?胡说什么?”陈金宇听后开口呵斥她。

  “对不起啊,爸没老糊涂,是我嘴巴糊涂了。你们老陈家人,只能听好听的,说句不顺耳的,都听不得。”

  “我得找洪山,先探探口风。”陈金宇站了起来。

  “那也不能说去就去啊,那个怪东西,你不得先约一下时间?”

  电话铃响起来。陈金宇接起,是吴尚奇的,询问那两件宝贝的下落。陈金宇一脸不耐烦,语气却刻意压到平和状态,说道:“兄弟,我就实话实说,甭说我到现在没见着那两件东西的影儿,我到现在还没整明白,家里有没有存在这两件东西,就算存在过,估计也早被老爹转让出去了。你就别惦记了,我都不琢磨这事了,没影儿的事,琢磨也没用啊。”

  挂了电话,花如锦问道:“他说什么了?”

  “这浑蛋,就是条饿狼,一条对肥羊垂涎三尺的狼,能让他得手吗?哼,做梦去吧,我要他趁早死了这条心。”

  说起洪山,陈金宇不是一般的熟悉。

  洪山跟随陈天诺工作整整十年,之后另立门户,自主创业。如今的洪山在本市拥有多处物业、酒楼饭店,在青岛地产界也算负有盛名。因创业初期,不论人力还是财力,都得到过陈天诺鼎力相助,十多年来,洪山对陈家始终保持着一份特殊的感情。

  让陈金宇无法接受的是,陈家数十年来从事珠宝行业,保密性与安全性极佳的保险库固若金汤,父亲何必多此一举,将藏品存放于他人家中?就算替人保管,陈家难道存不下它们?难道别处的安全更胜自家?

  他带着诸多疑问,带着父亲生前写给洪山的信,去拜访了洪山。

  风景优美的崂山脚下,有一片异域风格的园林式住宅区,东临秀奇葱茏的山脉,西瞰碧波荡漾的水库,洪山的家就在这个水灵瑞泽之地。

  陈金宇进门时,恰巧与洪山的女儿洪钰碰上。美丽可爱的洪钰正要出门,一眼看到陈金宇,就亲热地挽住他的胳膊,撒娇道:“想死你了大哥,你为什么选择我要出去的时候来呢?”

  刚刚走出大学校园的洪钰,性格外向,活泼好动,童年时光是与陈家兄弟一起度过的,自幼称陈金宇为大哥,称陈心宇为二哥。在陈家兄弟面前,她撒娇耍赖,调皮任性,就像一家人。但陈金宇已经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伸手去刮她的鼻头,毕竟女孩大了,作为大哥,行事说话不能不注意分寸。他笑道:“哟,小钰,我正要问你,怎么我一来你就要出门?”

  “跟人约好了,你来的不巧啊,拜!”洪钰嘻嘻一笑,放开他,拎着包走了。

  洪山五十出头,精神矍铄,近几年逐渐从商场撤退,生意交由专人打理,提前过起了半退休的生活,还培养了诸多爱好,在各种休闲活动中,他尤其喜爱中国象棋,每日都要像上班一样,到一家会所的棋馆与高手酣战两三个小时。不过,他并不上瘾,不沉溺,对任何事情,他都有着非凡的克制力。

  “作为一个男人,要想在事业上有所建树,无论遇到多么喜欢的事,都不能让自己陷进去。如果因为喜欢而不加克制,一开始陷一只脚,慢慢地就会全军覆没。沦陷到那个程度,一切都完蛋。”这是洪山早年常说的一句话。在陈金宇很小的时候,这句话从洪山口里出来,就被他牢牢刻在脑子里。

  除了下棋,洪山也享受家庭生活,养花种草,培育盆景,与花花世界少有其他联络。他很少在家里接见外人,陈金宇是个例外。看到他,洪山笑声朗朗,愉快得很。陈金宇先陪洪山连杀三盘。该进时进,该退时退,该守时守,该攻时攻,该输时输,该赢时赢。陈金宇的盘中技巧,精妙纯熟,炉火纯青,最后以一比二的结果让洪山占了上风。

  混迹于这个所谓的上流圈子,周旋在这个只有少数人涉足的阶层里,身为商人的陈金宇,当然不仅仅只会做生意。琴、棋、书、画样样拿得出手;歌、舞、玩、乐都是非常精通。当然,多年以来生意之余勤学苦练,逐渐掌握这些技能,多半不属于个人喜好,但它们确实是商场生存的润滑剂。在整个生意链条中,它们算不得多么重要,却也离不开,丢不掉。久而久之就成为了习惯,无论和哪一板块的英才迎面相遇,都可以和谐愉悦,胸有成竹,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对方的认可。

  今天杀了个痛快,洪山心情甚佳。他大谈最新发现的养生之道,并向陈金宇展示延缓衰老的效果。谈笑之间,待陈金宇就像自家孩子,亲近得很。然而当陈金宇捧出父亲的信,谈到父亲存放于此的箱子时,洪山立即变得谨慎、严肃起来。

  洪山当场拆看了陈天诺给他的遗信,读罢,又郑重将信纸叠起,装入信封小心收好。随后,他的目光落到陈金宇脸上,语气舒缓,却是字字有力,“对,金宇。三年前,你爸患上那个病以后,有一天他专程找到我,委托我保管一只小金属箱子。当时他说,在将来的某一时刻,会有人来取它。你今天来,为这事儿吗?”

  “洪叔叔,您也看到了,如今父亲不在了,这箱子……”陈金宇微笑道,“我就直说吧,爸爸留了话儿,他把箱子的钥匙留给了我,你看,我能不能把它取回去?”

  “你爸的遗嘱吗?他让你来取?”

  “爸留有信,是让我取,只是没说具体时间。我觉着,只是个迟早的问题,您说呢?”

  “你是一个人来的吧?”

  “嗯。”

  “没和谁一块来?”

  “应该还有一个人,我本要陪着她来的,可她现在不在青岛。”

  “噢,这样的话,那么箱子还是先放这儿,你别介意。我对你爸有过承诺,不过你放心,放我这儿是最安全的了,不管你啥时候来取,肯定一粒灰尘都少不了。”

  “那是那是。不过,我可以打开箱子看看里面的东西吗?”

  “哈……”洪山笑道,“你爸签字封箱,作过公证的。你爸嘱咐过,只有箱子的主人来了,才可以打开。我都没敢动过,你想打开?现在不是时候啊。”

  陈金宇略显尴尬,打个哈哈道:“洪叔叔,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

  洪山呵呵地笑起来,说道:“这箱子里都装的什么,我也好奇呢。金宇啊,听叔叔一句话,好奇不一定是好事,适当的好奇心能让人不断进步,不适当的好奇心能把人给毁了,知道吗?”

  陈金宇只得沮丧地离开了。他是聪明人,洪山那么一说,他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也明白了父亲的用心。由此也忽然意识到,自己今天的行为有多么愚蠢和鲁莽。父亲之所以用如此特别的方式保管这笔藏品,不为防贼,只为防人。陈家有专业的律师,可父亲常说,律师是世上最不可相信的一类人,这类人,只可利用,不可交心。为确保藏品的安全性,也就是确保它们能够安全到达夏家后人手里,父亲将转交宝物的任务交给儿子,又用洪山来保管宝物,以此制约儿子,以防儿子起私心,将宝物据为己有。同时也由儿子来牵制洪山,以防洪山见财起异,节外生枝。签字封箱,还做了公证,可谓用心良苦啊。

  想到这里,陈金宇心里不禁连打寒战。这就是父亲口口声声的对长子的“最为信任”?老爸啊老爸,既然信不过我,为何又将这件事情托付给我?可如果连亲生儿子都信不过,这个世上还有谁可以让你信任?但不久他不禁又扪心自问:如果父亲没有如此深谋远虑,老谋深算,没有设置洪山这道关卡,这笔藏品可能顺利到达夏家吗?如果父亲完全信任他,就能确保自己不起异心?如今连影子还没见着,他不就已经念念不忘、日夜琢磨了吗?无论怎么说,他是父亲的儿子,这是他永远逃不脱的命运。父亲看的没错,他的确没有父亲期望的那么高尚、干净、心地无私。

  洪山的话还透露一个信息:来取藏品必是两个人,其中一人必是藏品的主人。

  陈金宇想过,找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办了假身份顶替夏薇去取箱子,但一想到洪山那双鹰隼般足以透穿人心的眼睛,这念头仅仅一闪就被断然否定了。父亲老谋深算,谨慎严密。他既然这样安排,就是希望儿子能按他的安排,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执行遗嘱。洪山是老江湖,这些年也积累了强大的资源和势力,最好别在他面前耍花枪、玩心眼,否则到最后不好收场,难堪的是自己。陈金宇违背对父亲的承诺擅自取宝,洪山或许已经一眼识破,只是没有点破他,这已经很给他面子了。尤其洪山最后那句话:好奇会毁了一个人。明确的警告,让陈金宇意识到,鲁莽行事或许会带来严重的后果。

  陈金宇不得不告诉自己:你面对的不是两只老狐狸,而是两位征战一生、杀伐无数的老猎人,不可以随便糊弄,不可以心存侥幸,任何轻举妄动的行为,都可能导致自己陷入被动,千古遗恨。还有那个夏薇,也未必就是一盏省油的灯。如果她对此事明了于心,却因时机未到而装作浑然无觉,深藏不露,甚至慷慨回拒陈家赠予的钱财,那么,这个女孩子的心机也是很深的了……

  半个月后,吴尚奇再次从香港打来电话,胸有成竹地说:“金宇兄,您就别再硬撑了。恕我直言,您的财务状况我已经了解过了,这两年不是很乐观啊。先后两次在期货市场出师不利,全军覆没,有没有想过自救?这可是需要资金啊。不如我们做个交易,请你相信我有这个实力,帮你走出泥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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