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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别有用心(1)

  陈金宇的车子,静悄悄地停在院里车道上。通常上班时间,车子也随他在外。夏薇从外面采购回来,觉得意外,但也没在意。做午饭前,院里的车子仍然纹丝不动,夏薇上楼敲陈金宇的房门。他们夫妻住在二楼转角处一个套房里,她从没走进过那间套房。别说她,连做清洁的张嫂也没进过那个房间。包括隔壁小康霖的房间,都是花如锦亲自收拾,不让保姆走进半步。

  “大哥,”夏薇站在虚掩的门边,“中午在家吃吗?”

  “吃。”陈金宇在敲电脑,头也不回地回应了一句。

  江姝受老友乔迁之邀,一大早外出了,偌大的房子里,剩下他们两个人。陈金宇在他房里忙,夏薇在厨房里忙,菜端上桌,陈金宇才从楼上下来。

  “好香啊!”他给了她一个赞美的笑,由衷的赞美。成熟男人的魅力从这一笑中尽展无遗。这一笑,让夏薇感觉这个人特别温暖亲切。其实他对家里每一位成员都好,包括保姆。他身上有一种天然的亲和力与凝聚力,让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愿意跟着他、信赖他。夏薇也回以微笑,两个人在长长的餐桌上,相对而坐。这是夏薇来青岛后,第一次和陈金宇单独相处。当然,这也是陈金宇第一次找到单独和她说话的机会。

  自打夏薇进了家门,陈金宇没有一刻放弃过对她的关注。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衣着打扮,行为习惯,无不牵扯着陈金宇大脑深处的某一根神经。他观察到,夏薇本性单纯,却心思细腻,冰雪聪颖;为人善良温和,原则问题上却不逆来顺受、忍气吞声。她有优点:漂亮、正派、稳重;也有缺陷:相信爱情,在情感问题上过于认真。

  连日来,陈金宇苦思冥想,绞尽脑汁,希望利用这些条条状状,编织一张无形的网,将这个能够启动宝物之门的女孩给罩在中央。当然更希望她成为一条游在水里的鱼,一池的水,要它枯竭还是丰沛,应由他收放自如地掌控。

  然而脑细胞耗费无数,因洪山那道盾牌牢不可破地竖在那里,陈金宇依然没能组织到一个有效方案。那就只有先从女孩儿身上找找突破口,探探路,打着手电筒照一步,走一步,边走边看,步步为营,见机行事。不管怎么说,利用关系将她安排到市中南医院,就像将一颗螺丝钉拧在一架固若金汤的机器上,或者将一只小鸟装进了笼子,也相当将一条鱼放进了池子,最起码,她游弋在自己的视野之中,跑不远了。

  饭桌上,陈金宇先是表示关切,换一个新环境,各方面都有什么不习惯?饮食啊,气候啊,有没有适应?待夏薇一一回答后,他把话题很自然地转到自己身上。

  “有点感冒,”陈金宇说,“早上去公司了,浑身发软,就回来躺了一会儿。”

  “吃药了吗?”夏薇站起来,打算找药。

  “就是有点伤风,用不着药,是药三分毒,能不吃就不吃,挺一挺就过去了。”

  这一习惯倒与夏薇不谋而合。学医的,太了解药物的毒副作用对人体的伤害,一般遇着点小疾小病,能挺就挺,尽可能不下药。有时看到一些成年人流点鼻涕就大惊小怪、虚张声势地吃药打针,她觉得他们很可怜。陈金宇这个话题使餐桌的气氛变得轻松。一问一答,夏薇完全打开了话匣子。

  从餐桌上的菜肴聊到她如何学会做菜的手艺,从大学所学专业聊到她小时候的故事,聊到她从未见过面的爸爸,聊起她的妈妈,陈金宇不仅仅是问或者听,礼尚往来他也间或聊几句自己的事,聊起父亲陈天诺,话题绕来绕去,最终不可避免地聊到夏薇在病房里与陈伯伯最后一面的情景。

  “那时候爸爸单独召见你,医生说病人话说多了也会累着的,”陈金宇很随意地提起这段经历,很随意地问道:“爸爸都跟你说什么了?那么长时间,当时我们几个人在外面都捏一把汗,担心得不行……”

  夏薇望着陈金宇,陷入回忆。

  “我问多了,”陈金宇夹口菜,笑一笑,“换个话题。”

  “没什么,应该和你说一说,”夏薇道,“陈伯伯问起我的爸爸妈妈,他居然连这个都知道,让我挺吃惊的,看来我爸和他确实要好。”夏薇从毛衣领里拉出一圈红绳,红绳的下端,是那块刻着龙首的巧夺天工的翡翠玉牌。

  龙牌的骤然出现,使餐厅大放异彩,这从陈金宇蓦然发光的双眼里可以得到验证。不过,眼睛里的光芒被陈金宇很好地控制,只是一瞬间,夏薇甚至不曾觉察,他迅速恢复到波澜不惊的状态。

  陈金宇多年来从事珠宝行业,目睹或者拥有过人世间无数珍奇异宝。对他来说,一块普通的翡翠完全算不了什么。令他惊奇的是,夏薇随身携带的这块玉牌,实在太眼熟了。它突然就把他拉回了童年岁月,让他想起小时候,父亲陈天诺曾经拥有的一块玉牌。陈天诺那块,几乎和夏薇这块一模一样,只是他不像夏薇这样佩戴于颈间,他是常年佩挂于腰间。那时候陈金宇还小,每次父亲从外地回来,他爬到他身上玩耍,都会把他腰间的玉牌抓到手里,把玩一阵。可能是遗传因素,他从小就对玉器情有独钟。虽然父亲从来不曾说起过玉牌的来历,但他知道那是父亲的吉祥之物,经年累月驰骋商场,不仅需要一种灵气安抚心灵,更需要一种美好的祝福护佑平安。后来父亲回到青岛开创基业,不知什么原因不再佩挂,他把它置放于卧室一个带锁的木柜子里,只是偶尔闲暇时拿出来赏玩。

  “什么玩意?”陈金宇一脸茫然的样子。

  “玉,爸爸留给我的。虽然从生下来就没有见过爸爸,但这块玉一直陪着我,就像爸爸一直陪在身边。”夏薇笑了笑,慷慨地摘下玉牌,递到陈金宇手中,“它好像真的能避邪,防疾病,我从小到大,因为戴着它,连头痛感冒什么都没害过几次。”

  一种熟悉的温润感觉,从陈金宇手心里漾开。就像小时候那样。的确是龙牌,却分明不是小时候父亲的那块。手心里的这块,刻的是龙首,父亲那块,刻的是龙尾。可惜的是,父亲那块已经消失很多年了。具体什么时候离开父亲的,又究竟到了哪里去,陈金宇不得而知。记得闲聊时曾经问起过,父亲说因为一位好友喜爱,转让出去了。对父亲转让伴随多年的心爱之物,陈金宇私下里有过纳闷,但也没觉得有多么奇怪,一个珠宝商人在巨额利润面前,没有什么宝贝不可以出手。如果不是今天看到夏薇的这块,他差不多已经忘记了这对孪生玉牌的另一半。

  当然,陈金宇没有对夏薇提起父亲的龙牌,只字未提。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在欣赏之后把它还给她,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是块好玉,既然老爸连你们家传之物都知道,看来我们两家人的缘分确实是上辈子修来的啊。”

  夏薇没有顺着这个话题往下讲,更没有挖掘这个话题。她不想留给陈家人借机高攀的感觉。她把玉牌小心地戴好,莞尔一笑道:“陈伯伯特意交待我了,要我保存好这块玉,说它会给我带来好运。”

  “当然,是个吉祥之物。”陈金宇哈哈一笑,打趣道,“父亲是个玉石通,一生过手宝贝无数,他没再提送你礼物之事?”

  “没有。”夏薇一脸无知地摇摇头。

  不知不觉竟聊到下午两点多钟,从十二点开始,算下来这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陈金宇抬头望一眼餐厅的挂钟,“哎呀,小夏,我得赶紧走了,下午还有个会议。”

  夏薇一时觉得抱歉,“大哥,真对不起,今天说了这么多话,会误你的事儿吗?”

  “还好,来得及,今天很愉快,”陈金宇给她一个微笑,“你收拾吧,辛苦了。”

  这一天夏薇心情很愉快。听到陈家人一句体恤的话,做家务的劳累一扫而空。

  下午起了雾,窗外浓雾封锁,整个世界笼罩在沉沉的阴湿之中。陈金宇坐在办公室里冥思。上午的谈话,使一个事实得以确认:夏薇除了随身携带的那块玉牌,她的父母没有留给她第二件贵重物品。

  “能确定吗?她父母没留给她别的什么?”花如锦问。手上也不闲着,动作麻利地帮老公整理办公台。

  “至少可以确定,除了那块随身戴着的玉,她不知道父母还有什么留下来。”

  “那父亲遗嘱里交待的,让你在她结婚之时,带她取那笔‘贺礼’的事儿,她知道吗?”

  “没透露,看样子不像装的,她确实不知道。”

  “她不知道‘寿田神狮’这种宝物的存在?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笔巨额财富已划到她名下了?”一连串的疑问如同水泡,不断被花如锦提出来。

  当然,在她把它们说出来提出来之前,这些水泡早在陈金宇大脑里咕嘟咕嘟地冒泡了。

  “不能轻举妄动,鲁莽行事,”他对她说,也对自己说,“这女孩子尽管年纪不大、涉世未深,脑子里装的却不是浆糊。”

  “那当然。”她说。

  这是一个富有心机、深水静流的女孩子,谈笑聊天,看似率直纯真,毫无保留,关键问题却深藏于胸、滴水不漏。因此陈金宇不得不迂回曲折、另做打算,关于“遗嘱”与“宝物”这类敏感字眼,只字未提,以免一步不慎,全盘皆输。

  父亲交待她,好好保存玉牌,它会给她带来好运。这句话是否暗藏着什么玄机?

  张嫂回来了,夏薇终于被解放出来。她立即联系了程丽虹,程丽虹要她准备一下,三后天即可搬去。夏薇在餐桌上和陈家人说搬出去的打算。江姝和陈金宇似在意料之中,没有表现出意外或者惊讶。陈金宇道:“小夏,看得出你住在这儿有些拘束,我们尊重你的意愿,那个同租伙伴是什么人?为人怎么样?你了解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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