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慧空

　　我原本不叫慧空的，我是南蛮王的世子，从小也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我一直都以为我的安稳生活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南蛮不像其他地方那么富庶，人人提起南蛮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色变。毕竟这里瘴气毒物太多了。

　　可是有一天我的安稳人生突然变了。轩辕王朝的大皇子慕蓉炜祺试图逼宫夺得皇权，兵败被贬到南蛮，当时父王和我对这个事情都没有太大的反应，毕竟这一路上慕蓉炜祺受了不少难，也身中瘴气之毒，有可能不会活着到南蛮境内……慕蓉炜祺是险些死在了路上，可是鬼医罗刹竟然又救活了他。

　　那一****出去打猎了，我没想到就在那一日南蛮王府竟然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整个王府都被血洗了。我接到消息赶忙返回，可是在路上被父王的一个将军截住了，他不让我回去，他说王府诸人包括王爷和王妃都已惨遭杀害，那些人简直就是从地狱里逃出来的魔鬼一样，我回去的话也只是让古氏一族多一个冤魂而已！

　　我走投无路前去轩辕王朝的京都，去投奔了父王当年的好友昭华寺的净明方丈。他果真收留了我，叫我在寺内潜心习武，却只字不言报仇的事情，也不让我。他为我取了一个法名，慧空。从那一日起我就只能抛却红尘中的身份，改名叫慧空，但是我知道我虽然身在佛门，心却在红尘中，我的灭门大恨怎么能不报呢？

　　我安分地做着师父交待的事情，只是私下里更加勤勉的练功。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里只有自己变强了才有可能去杀别人，才有可能杀了慕蓉炜祺报仇！

　　那一日师父带我去轩辕皇宫为太后祈福，我突然听到有人弹奏《云水禅心》，那空灵美妙的声音实在太吸引人了，我惊叹于此人的琴技，不自觉地便循着那琴声寻去了。当我顿住脚步的时候才发现我已经到了景阳宫的门前，不由一愣。我是听说过这景阳宫的主人的，听人说这锦妃不仅有闭月羞花之貌，还聪慧伶俐大气，皇上见到她的时候直接就册封为锦妃。最主要的是她有一张颇像慕容锦墨的脸，这就是我最想要的……像慕容锦墨的女子进了皇宫，被封为了锦妃，这中间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吧……

　　我进入景阳宫的时候看到了那个女子，果真百闻不如一见，聂岚萱确实拥有一副倾国倾城的脸，也确实与慕容锦墨有七分相像，这大抵也是慕容炜宸初次见面就册封她为锦妃的原因吧。她的邪魅冷厉也是世间少见的，只是我没有想到景阳宫内竟然还有一个红衣男子存在着，他们对我的挑逗我故意装出羞赧惊慌的样子……然后又慌乱的逃离。

　　我不知道那个红衣张扬的男子是谁，但我知道景阳宫内还有另外一个男子的存在一定是别人不知道的……那个叫聂岚萱的女子和那个红衣的男子定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我欣喜于自己的这个发现。

　　慕蓉炜祺和慕容炜宸、慕容锦墨的那些不可告人的爱慕之情我们也都是有所耳闻的，我想要杀了慕蓉炜祺，兴许可以从聂岚萱身上入手，一张酷似慕容锦墨的脸足以掀起一场惊涛骇浪了……从那个时候我就开始注意聂岚萱的行踪了，可是我真的没想到她的背景这样强大，竟然是天下第二大暗黑组织蝴蝶谷的谷主，没想到彼岸花主就是她。这个发现让我更加欣喜了，我的眼前好像出现了慕蓉炜祺倒在血泊中的场景，只要能让慕蓉炜祺死，我什么都可以做。

　　可是那个张扬不羁，倾城美丽的女子渐渐的不止出现在我的眼里，还出现在了我的心里。我的心境也渐渐的发生了变化，特别是她每次受伤之后我都能觉察到那个叫心的地方隐隐地疼……

　　聂岚萱和风祭夜的关系果然不一般，若是寻常的关系，怎么会有那么好的雅兴，弹琴比剑，花前月下……可是得知这一点的我一点都不开心，反而多了一丝失落。尤其是在我发现风祭夜只是在利用聂岚萱的时候我就更想冲过去保护她，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和堂堂的御天祭尊风祭夜相比我的力量实在是太弱小了。

　　可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想要出现在她的面前。听说她在南蛮遭遇伏击白了满头的发，我当时除了震惊以外就是恨，恨抢了我父王的位子的慕蓉炜祺，恨风祭夜，也恨我自己。可是师父不让我出山门，我只能焦急地等待，我等啊等啊，终于等到有机会出去的时候，又听人说风祭夜在落风坡被人暗算下落不明，我立即调转马头前去落风坡，我知道不管这个消息是否属实，聂岚萱都一定会去落风坡的，在那里我就一定能见到那个红衣翩翩的女子。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见到了她，可遭人暗算的恰恰正是她。宫九歌那一掌打出去的时候我恰好看到，本想去为她挡住的，可她的那只硕大的雪雕先我一步用它自己的身体为它的主人挡住了那致命的一掌……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样脆弱的聂岚萱，她不知道在雪雕的尸体身旁坐了多久，她将自己的脸贴到雪雕儿的身上，双手还紧紧地捂着那个依然流血的伤口……然后，血渐渐的不流了，雪雕儿的身体也渐渐的凉了，伤口上的血液渐渐的凝固了，它身体中每一丝温度的流失都经过了她的手，她都知晓，却不再哭泣，也不再落泪……其实渐渐冷的又何止雪雕儿的身体，还有她的心……

　　我当时没觉得一只雪雕的死亡会给她这么大的打击。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沉默。我本来就言语不多，就木讷，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劝解她，好像所有的语言在那一刻都是苍白的……

　　她的身体渐渐不好了，常常吐血，甚至开始昏迷，一昏迷就是几天。我好害怕她会在哪一次的突然昏迷之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她的红衣白发，张扬不羁，她的杀伐决断，冷厉狠辣，她的善良温柔，倾心算计都是那么的迷人。我想不管她是什么样子，不管她是不是注定“狼行一世，孑然一身”，我都不在乎，或者也轮不到我在乎，那个同样光华无限的风祭夜足以把世间的诸多男子都比下去了。

　　我听人说过这样一句话，爱本来就是一个人的事情，与被爱的人无关。我想这样也好，我就不泄露自己的感情，就这样守着她也好。可是她身边的人渐渐地都离开她，她的十二灵宠也渐渐减少，她的话也越来越少，更多的时候都是沉默，我甚至不能常常出现在她的身边。

　　我慢慢发现了师父的异样，后来才得知师父并不是师父，而是鬼道子易容的。我没有见过这些人，但是我听说过这些人的故事，只是都不重要了，唯一重要的是师父也在算计着聂岚萱，试图通过聂岚萱，通过她手中的万兽军来达到统一天下的野心。她已经很悲惨了，她从小就家破人亡，又经历了诸多磨难，最后发现聂青峰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就连让她愧疚了那么多年的玉城聂家的那一场屠戮都是别人算计好的，可以说是被慕容锦墨算计的同时也被自己的所谓的父亲算计了……我不能再让师父做出对她不利的事情，我阻止不了鬼道子，但我可以保护聂岚萱。

　　可是她在与齐桓的那场战斗中下落不明了，寻了好多地方再知晓她被南宫炎洛带走了。我早就听说了慕蓉炜祺被她带到轩辕皇宫里了，是慕容炜宸杀了他……也好，反正都是要死的，谁杀都一样，只要他死了我的深仇大恨也就报了，就能全心全意守护她了。

　　那****去寻找她的时候她让人给了我一朵彼岸花，我想我大概是猜到了她的意思，风祭夜已经消失了有一段时间了，我想她应该是想让我帮她去寻找风祭夜吧，可是我找遍天下也找不到，只得骗她说风祭夜因着断情绝爱的反噬在一个山洞里疗伤……

　　她被噬心蛊折磨的已经不成样子了，人也老了，身体也更加的虚弱了，更重要的是她怀了孩子却又是失去了那个孩子……我见到她的时候她身上和床上到处都是血，嘴里也还有血不断的流出，甚至到最后她的心脏也开始往外流血……

　　我用尽全力帮她逼出黑色曼陀罗和彼岸花神功凝聚的花朵，她将这样东西一样给了鬼医，一样给了南宫炎洛，她最终放不下的除了江山天下依旧是风祭夜……

　　听说风祭夜统一了天下，也杀了鬼道子，我想他终于可以放下一切来找她了。

　　我扭头看着安睡中的聂岚萱，她已经十分苍老了，本来以为那一****就要死了，没想到她就吊着那一口气又活了四年……我小心翼翼地为她掖好被角，她留着一口气是在等人，在等风祭夜。我想我知道怎么让风祭夜找到她了……

　　我能守护她四年，也该知足了。我不能再看着她吊着一口气等一个人等的这么辛苦了，我们都该放她自由了……

　　【完结】 错过

　　风祭夜见到慧空的时候明显一愣，接着就是激动。听南宫炎洛说是慧空把丫头带走了，那找到慧空自然就能找到丫头了。他一把抓住慧空，激动地问道：“萱儿呢？你把萱儿带到哪里去了？”

　　慧空紧紧地盯着风祭夜，他依旧是红衣飘飘，看似潇洒不羁，可是他也老了，已不像当年的俊逸了，胡子拉碴的，看上去甚是憔悴。注定都已不是当年了，风月在他们身上都留下了印记。意气风发的日子都回不去了。就是这个男人让萱儿吊着一口气又等了四年……他缓缓拂开风祭夜的手，淡淡说道：“我待你去见她。”

　　聂岚萱说她去过南蛮，待过玉城，住过轩辕，留过越烟，可是她没来过镜月，没到过风祭夜的国家。所以慧空将她带来了镜月京郊，一住就是四年。风祭夜踏平南蛮的时候，荡平玉城的时候，吞没轩辕的时候，收并越烟的时候，他们都知道。他和聂岚萱就在离风祭夜最近的地方，而他看不到，眼睛总往远处看……生生错过了这么多年，生生让萱儿忍着疼痛用一口气等了这么多年……

　　慧空和风祭夜赶到镜月京郊住的地方的时候那里已经没有聂岚萱的身影了。只有几个伺候的侍女安睡在那里。慧空心中一惊，赶忙叫醒那几个人，连声问道：“婆婆呢？婆婆去哪儿了？”

　　侍女们见此先是一愣，而后大惊失色，怎好端端的婆婆竟是不见了呢？一个胆子大一些的侍女上前回话道：“回主子的话，我们刚刚还见着婆婆的，可是不晓得就睡着了……”

　　风祭夜缓缓走到床榻前，那里还留有淡淡的彼岸花香，只是褥子是凉的，人应该走了一段时间了。他颓然地坐到地上，眼中的泪大颗大颗地掉到褥子上。他心里早已把自己痛骂了万遍，她就在他身旁，她一直都在他身旁，可是他却忽略了……他找了那么多地方，唯独忘记了自己的国家，唯独忘记了她心中所想，都是他的错……

　　慧空闻言也不多管，忙跑到外面去问，然都没有人知晓。就在慧空绝望的要回头时突然听见有人说：“昨晚我关门的时候见着一个红衣白发的人从门前走过，我当时还以为见到鬼了，那么老的人了居然还穿那么鲜红的衣裳……”

　　慧空本不打算理会那个爱嚼舌根的妇人的。萱儿已经苍老的早已下不了床了，她连呼吸都是有一声没一声的，更别说是走路了。

　　“她走着还念叨着去找什么风什么夜……大晚上的我也没听太清。”那妇人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说道：“对了，她说让我见到你跟你说一声，别告诉那个什么风什么夜的你见过她，不然那个什么风什么的夜的可能就会和她一样活不了了……反正我也听不大明白，还给我吓的不轻……”那妇人说完就去干自己的活计了。

　　“她往哪个方向去了？”慧空愣了一会儿又跑去问那个妇人。紧张的他整个身体都在微微的颤抖。那妇人头也没抬随手指了指往东的方向。

　　慧空愣愣地站在原地，久久地反应不过来。她一定是发现我不见了，猜想我定然是去寻找风祭夜了，她也定然猜到风祭夜这么多年一直苦苦寻找她，凭的也是那股子心力，若是看见她死了，害怕风祭夜也活不成所以才拼尽全力走的，为的就是让风祭夜也像她一样凭着心力活下去。慧空心想着聂岚萱定然是这样打算的。她苦苦地等着他，一只脚迈进了鬼门关，另一只脚硬是在人间挣扎了四年也不过去，不就是想见风祭夜一面么？为什么他好不容易来了，你却又不见他了呢？

　　风祭夜愣愣地站在慧空的背后，方才那妇人的话他都听到了。萱儿，你不想见我么？你已经不能走路了却在猜到我要来了的时候走了，你需要多么大的毅力和耐力啊，我知道你做得到，这世上怎么会有能难得住你的事情呢……丫头，你是不是在怪我啊，怪我在你最需要我最想我的时候不在你身边，所以你现在要和我玩捉迷藏是不是……风祭夜抬起头看着蔚蓝的天空，眼泪顺着他的下巴不停地落下，掉进泥土中。萱儿，不管你藏到哪里，不管你藏的多远我都会找到你的，一定会的……

　　“丫头，你藏好了，就给我一个提示，叫我好找到你……下次，下次在我快要找到你的时候你不准再耍赖逃走了……”风祭夜微微闭上眼睛让泪水肆意地流淌。“丫头，你想让我好好的活着，我就好好的活着……丫头，你等着我……”

　　慧空愣愣地看着那个红色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是那样的落寞，却又是那样的坚挺。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刻他会找到和他有着同样背影的女子，到底是应了那句命格，狼行一世，孑然一身。你和她都是一样的。

　　“他走了……”屋内慧空小声地朝着画壁说道，那声音里多的是酸楚，更多的是疼惜。

　　“她……老……了……”画壁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勉强才辨得出她说的是什么，紧接着画壁的暗室中也变得安静，十分的安静。就像没有了生命的迹象一般。

　　慧空突然跪到地上，抱着头大声地哭了起来，他的眼泪压抑了太久了，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宣泄。萱儿，你这次可以安心了，他会好好的活着，他会去很远或者很近的地方去寻你，就算你们一直都是分开的，可你们的心一定是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