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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夜里的风浪有些大,夏日的夜晚,站在甲板上直觉得寒意凛冽,风里带着些潮湿的咸味,让人想退缩却又生出一股子想要迎风翱翔的壮烈情怀。四周则茫茫无涯,除了无尽的墨色仍是墨色,远看根本分不出哪里是海,哪里是天,也许天与海唯有在这种时刻才牢牢相连。人们只能在近船的位置辨识,因为船上灯火通明,才隐约能看到一弯一弯亮着的波浪。

  九条穿得实在是单薄了些,不自主的打起了哆嗦。心细的三杯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九条惯性使然转身要拒绝。三杯把衣服按在她肩膀上没放手,啧了一声问:“你妈妈难道说过不能穿陌生人给的衣服?”

  九条应声笑起来:“是埃”

  三杯也笑,又开始小动作,咧了咧嘴巴:“好歹咱俩也相过亲。”

  九条瞥了他一眼,把宽大的衣服在身上收拢:“里面那个也跟你相过亲,估计这会儿正在问候你祖宗十八代,顺便在心里把你杀死了再鞭个尸最后挫骨扬灰。还不如是个陌生人。”

  从不与人计较的三杯摇头笑了两声,露了一排齐整健康的牙齿:“我确实没办法,多亏你及时赶来,不然我也没办法脱身。”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九条皱着眉头,感情这就是自作孽助纣为虐埃船有些摇晃,船头风又大,她小步跑去扶栏杆:“我看你一开始坐在那里也挺嗨皮的。”

  三杯走过来跟她并肩站着,反问:“不然呢,还非得哭天抢地的?”说着,友好又绅士的伸手过来,讲了一句不着边儿的话,“谢谢你美救英雄埃”

  九条懒得搭理,用手指头点点他的手心象征握过了,又裹了裹衣服:“英雄用得着我救么,我救的那是狗……”话说到一半,船又开始摇晃。三杯耐心的等着反驳下文,谁料到她却没了动静,只得自己怏怏开口:“无论如何也得是狗熊吧,狗算是怎么一回事啊?”

  闻言,九条瞥目白了他一眼:“瞧你那熊样,配做狗熊么?”

  三杯嘴一咧,乐了:“我都熊样了,我怎么不配了?”

  九条托着下巴看海,十分不屑:“那也是只熊瞎子。”

  三杯觉得风挺大,风里面的九条被吹乱了发髻,几缕长发随风起舞,飘飘然看着挺美丽的,跟仙女一般,可是甩在他脸上生生的疼——小样发质挺好,一根根像小鞭子似的。他转过身靠在栏杆上叹气:“我是瞎。”

  九条俯身趴在那里一动不动,过了会盯着海面说得极为平静:“别说,她是长得有点像许文茜,尤其是鼻子以下那部分,倒也不怪你瞎。”

  三杯闻言猛的抬头,侧过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里有些不可思议的内容在躁动,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想自己大好青年,难道要学文人骚客说: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九条直起身,斜视过去,教育他:“你这又是何苦呢,不想相亲还偏偏要来找个替身,何必要祸害无辜的人。小三你要知道,看不到的你人无论如何总是看不到你,你心里想着个人所以看来看去都是那个人,其实不能说学姐瞎也不能说是你瞎,是感情这种东西太盲目了。”

  三杯低着头,在心里面狠狠的琢磨了一阵子。然后笑了笑:“姑娘,你矫情过头了嘿,刚才是不是喝多了?”

  不晓得是不是看错了,九条觉得他的笑容里有些苍凉的意味,于是她甩着长了一大截的袖子抽打他:“你才喝多了呢,你什么时候醒过。”

  三杯嘿嘿的乐起来:“九条我第一次见你,你就是醉的,还管我叫二哥呢。”

  九条随口问:“哪次?”

  “难不成你每次喝醉了都管别人叫二哥啊?”三杯轻摇着头一副自嘲的表情,“就是咱俩应该相亲的那天。”

  而这句话莫名的刺激到了九条粗大的神经,她什么都不管不顾似的,伸手过来死命抓住三杯的胳膊:“那天是你把我送到宾馆的?”

  三杯点点头,还美滋滋的:“不用太感激,举手之劳。”又赶紧说,“我可没有趁人之危埃”

  九条根本没想到清白的那个层面去,更别提感激了,杀机还差不多:“你把我的包扔哪去了?”

  “什么跟什么啊?”三杯被她的气势吓了一跳,身子向后一仰差点掉到护栏外面去,“什么包?”

  “我的皮包啊,里面好多证件呢!”

  三杯的左臂被九条抓在手里,只得举起右胳膊以示清白,庄严如共产党宣言:“没看见啊,我看见你的时候就两袖清风的。”

  九条安下神来想了想,她那包里除了手机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三杯要是不说她也不会知道那天的事儿,看来他心里确实是没鬼。她也舔了舔嘴唇,放开手:“算了,反正都补办过了。”又不放心的瞪着他问,“我喝醉了都说什么了?”

  三杯想,你说我没有别人手大,你还说我是只火鸡。越想越发觉得好笑,开口却讲:“什么都没说。”

  九条垂首:“没说好。”不知道是风大还是声音消沉,她的语气听起来凉飕飕的。

  三杯没敢接茬,哦了一声问:“还冷么?”

  九条勉强说:“不冷。”

  三杯装模作样的环视了一下四周,昂首拍拍肩膀:“你看这里也没别人,你要是觉得冷,就靠近点,别跟我客气埃”

  “拉倒吧,你就一件衬衫加人皮,火力能有多壮。”九条笑起来,特没心机的那种,眼睛大大的眉毛弯弯的,皮肤白嘴唇红,样子楚楚动人。忽然张口问:“你说,咱俩怎么总能碰上啊?”

  三杯双手插着口袋,说得一本正经:“我是熊瞎子,你是死耗子。”

  九条笑起来:“那得是猫瞎子。”

  三杯吸气:“那熊瞎子一般碰得上死什么?”

  九条说的痛快:“死棒子呗。”一转头,含血瞪他,“你才是死什么呢!”

  三杯一时没忍住,哈哈大笑。九条说完自己也跟着笑。

  两个人都快要笑到一堆儿去了,忽然有人开口叫她,气喘吁吁的透着股关切:“方小姐,龙经理正到处找您呢。”

  九条才意识到自己这个随便走走委实是走了太久了。可是面对着薄秘书那一脸苦大仇深的正直表情忽然很天真的问了旁门:“为什么别人叫他龙总,你要叫他经理。多别扭啊,一般不是越是秘书越要叫得亲热点么,比如龙龙啊,海海啊,还是说只限于女秘书?”

  龙海的声音从天而降:“因为他习惯了。”

  九条吃了不小的一惊,好像小的时候沉迷于大型游戏机房被母上抓了现行也不过如此。小心谨慎的抬眼看着他。

  龙海的目光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在她脸上扫了一眼,向下停在那件西装上,又偏头去看三杯,认出下午时和九条站在一起的便是这个人。伸手出去自我介绍:“你好,我是龙海。”

  “你好,任晓川。”龙海似乎还在等着什么,于是三杯识相的补充说,“我是方妙言的朋友。”说完了回过头看着九条,等着她大爷点头。

  九条也觉得挺难介绍的,“上上个相亲对象”以及“这次的相亲对象”这样的称谓有点不伦不类,于是对朋友定义的包容性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嗯,我朋友。”自然两个都是她朋友。

  龙海的语气和神色依旧看不出感情来:“这里风大,咱进去吧。”

  九条把外套脱下来递给三杯:“那我走了埃”伸手时正巧赶上大浪扑来,船体上下摇晃,她那个姿势根本站不稳,踉跄的时候左右好像还能有个选择,最终倒向了任晓川。她果然没跟他客气,脑袋撞过来时磕得他胸骨闷声响。疼得险些呲牙的三杯还没来得及出手,龙海长臂横空过去就把立扑的美人给扶正了,伸胳膊出来交代说:“抓稳了。”九条那个没立场的女人,立即感激的望过去,跟着人家屁颠屁颠的走远了。

  三杯感觉自己吃大亏了,明明吃苦受累,肋骨都要被撞出夏娃了,居然还没讨到半点好处。握着温度尚存的衣服,目送着九条被那个叫龙海的男人领走,想起来她说的那句话,看不到你的人无论如何总是看不到你,你心里想着个人所以看来看去都是那个人。切实挺有道理的,他觉得九条的背影看过去和许文茜也挺像,高挑而纤细,并且身边都有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像一堵墙一样侧立,留下他一个人当旁观者。

  人生真是蹉跎,并且不长眼的开始循环播放了!

  然而播到尾声的时候居然出了个为时两秒钟的插曲,九条在最后时刻悄然回了个多情的眸,远远的望了他一眼。无边的夜如究极华丽的墨妆,船头的男人长身玉立,色彩温润。长夜未央,三杯耀眼若星光,在盛大的夜幕里看起来又挺拔又单薄,铮铮骨架显得格外倔强,衬着背后漫无边际的汪洋,竟像是浪迹天涯的白衣翩然的少年郎,让人不由怦然。九条捧着胸口,咬紧牙关决定视心动而不见,丫装嫩,明明已是徐郎半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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