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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音缘(任心)

  前言

  每每看到能让我捧腹的文章,心里总是羡慕的不得了。同时也不由的暗恨,恨自己的脑袋里天生就缺少能制造笑料的细胞,摇不出这类可以迫人蹲着流泪,直到脸部‘抽筋’的好东西。(笑!恶毒吧!)

  目前对我而言,写小说仍只是建立于兴趣奠基之上的游戏而已。因此,我总尽力使笔下的每个故事持不同风格,挑战自己,延续‘爬’的时间的同时,也希望每一本均能让看官们有耳目一新的感觉。但再怎样‘做恶’,有些不擅长的领域,我仍是小心谨慎地不敢越雷池一步的。

  搞笑小说便是其中之一!

  看过若零的《女儿当自强》系列;也看过藤萍的《乘龙引凤》大颠覆,实在很喜欢这种藏着淡淡优雅的冷幽默。不疯,不乱,笑过后仍能留下美好的感觉。欣赏!羡慕!还有微微的忌妒!就这样,意志不坚定,禁不住诱惑的我,终于忍不住提起笔,英勇就‘义’……

  但完稿至今,我却仍处于二丈摸不着头脑的境地。搞不清楚《音缘》的字里行间可否存有一丝搞笑因子。我有努力,但看官们读来效果如何,心里是真的没底。所以,如果各位觉得不满意,也请见谅,起码看在任心勇于尝试的精神上宽容待之。(笑!)朋友称我为‘温柔的任心’,其实任心也是胆小亦敏感的。

  我不善于表达,因此从不向朋友透露小说内容及人物设定;我不懂得如何用简单的语言来概括头脑里的凌乱思绪。开稿前我会设立题纲约束自己,但思维总在提笔后开始不受控制,于是出炉的成稿便与原先的设想大相径庭,令自己也苦笑不堪。况且,一本几近十万字的小说若可以约缩成几十个字来表达清楚的话,那么,那个故事铁定会让我失去写的兴趣。

  爬格子最令人着迷的便是跳跃的过程,因为能够自由舒展,所以我才甘于忍受写稿时的‘寂寞’。

  我决定为凌羽与杜霆钧重新编排一个故事。可以说,这一对情人是不幸的,起码在我的概念中,他们只是为了引渡另一段恋情而勉强成为主角的,这也是我始终不愿放弃《音缘》的真正原因——枫岸淳!一个似乎拥有一切,却又似乎什么也未拥有的男子,这样的男子实在令人心痛。不知有没有人看得出我的用意?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期待枫岸的故事?(再笑!)说到这里,任心实在忍不住叹气。我的又一大坏毛病,总让配角有太大的想像空间,以至于他们的光芒无形间盖过了主角。在此,该向凌羽与杜霆钧道歉才好。

  嗯,还有什么呢?(笑)似乎自第一本《沙》之后,我开始喜欢前言了。交待一下爬的过程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若各位看官觉得无聊,就跳过这一页直接读正文。在这里,任心仍是期待凌羽的故事能让大家会心一笑!

  谢谢!

  楔子

  “咳——”枫岸淳轻推镜框,过肩的黑发随风飘动,日本人典型的俊秀脸庞上有掩盖震惊的余痕,“杜夫人的意思是——”

  “喔呵呵呵——”坐于枫岸淳对面的娇艳美妇夸张地半遮红唇而笑,眼角眉梢有算计的光芒闪烁。而靠于她左侧的丈夫,杜远华更垂低了头,脸色也更羞愧了一层,“枫岸先生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会不懂我的意思呢?”

  “您的意思是——设计霆钧爱上她,先成家后立业,然后接替圣博的总裁之职,可让现任杜总裁尽早脱离苦海?”枫岸淳忍不住将眼光瞄向头垂得更低的男子。

  若非他的思维够富想象力,又怎能理解杜夫人此番话的真正含义?她的中心思想是这样吗?可是!可是——若他没有记错的话,杜霆钧是她的儿子,嫡亲的,没错!

  “喔呵呵呵——”杜夫人笑得异常娇媚,“真不愧为枫堤剧社的社长大人,专业编写感人剧本的剧作家。思维之敏捷非常人能较。”

  呼!随之泛起一身鸡皮疙瘩。能让杜夫人开称赞之尊口,枫岸淳已感觉套入脖子的绳索开始勒紧。

  “恕在下无礼。”枫岸淳礼貌地微笑着,“要淳设计陷害与我同舟共济的社员——实在有违在下做人道德。”

  “喔呵呵呵——”杜夫人呆一下,很快地用笑来掩饰表情,“枫岸先生无需这么快就做出响应,再考虑一下也无妨嘛。”

  “夫人,无需考虑,我——”

  只见杜夫人轻挥纤手,静候一旁的下属会意地提起手中的皮箱,放于桌面、打开,从里面散发出的耀眼光芒立即迷眩了枫岸淳的双眼。枫岸淳吃惊地微启薄唇,原本优雅地持于手中的瓷杯此刻竟在不知不觉中倾斜,上好的冻顶乌龙随之泻出,溅到地面。

  钱!横三叠,竖三叠,满满一箱子的钱!

  “喔呵呵呵——”杜夫人眯起眸,“枫岸先生可否有意再‘深思熟虑’片刻,改变主意?”

  “咳——”枫岸淳清清喉,笑得有些怪异,耀眼的光芒仍在眼前闪,一闪再闪,晕啊!“夫人这是?”“喔呵呵呵——”杜夫人快要笑出眼泪了,漂亮的脸更显艳丽光彩,“这只是酬劳的一部分。我们夫妇欲烦劳枫岸先生略施心思,为霆钧单独创作一部感人的爱情故事,然后再亲自导演,令它圆满收尾就行。至于过程嘛,交由枫岸先生处理,我和丈夫都放心得很。”

  “女主角为什么定位于她?”这一点令枫岸淳困惑,枫堤的美女数不胜数。她的长相确属精致,但论性格而言——似乎并不适合嫁入豪门做贵妇。

  “我和远华看了上一星期枫堤的新剧目,她真的是越来越出色了。”望一眼身旁沉默着的丈夫,杜夫人眼光不由地显出柔色。她深爱的丈夫,不善经商,却硬是扛下早逝公公传下的产业,经营至今。但她那可恶的公公为了磨炼儿子,竟然写下遗嘱——当孙子(女)成婚以后,才准卸下重任,做自己喜好的事。怜惜丈夫的辛劳,所以,杜夫人只能陷害才从美国学成归来的儿子,‘迫’他结婚,以接手祖传的产业,放丈夫享受生活,弥补损失的青春。

  枫岸淳沉默一下,阳光遮去镜片后眸中的神色。

  “杜夫人有把握我一定会答应你的要求?”

  “喔呵呵呵——”杜夫人面不改色,她早做好准备,且有了全胜的把握,“听说枫岸先生正在创作一部新剧本,有意靠它一举成名,将枫堤推出亚洲,推向世界,是吗?这,大概需要一笔不小的资金来运营吧?枫岸先生清楚得很,圣博向来是枫堤背后最慷慨的资助人,这一次当然更不会例外喽!”“咳——这个,枫岸淳一直铭记在心。对于总裁与夫人的帮助,在下感激不尽!”可怕的金钱魅惑。

  “喔呵呵呵——我就知道枫岸先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杜夫人半掩脸颊,笑到快要脸部抽筋了,“您不会看着我们可怜的老夫妇陷于水深火热中不闻不问的,噢?”

  “可是——”

  “枫岸先生明白,我们家霆钧可是相貌英俊,脾气温和,配枫堤的支柱花旦,真可谓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早一步看出枫岸淳的犹豫,杜夫人立刻抢先一步拒绝道,“若此事能成,您可算是撮合一段姻缘,何乐而不为?”

  枫岸淳静默一阵,考虑这个方案的可行性。成功的机率有多大?而最终当事迹败露时,他的“可耻”行迹会惨遭何种下场?被口水淹没?被五马分尸?还是被活活折磨而死?想起“她”的脾气,他就忍不住打个寒颤。可是,可是——满箱金钱的诱人味道充斥大脑,全然盖过正义之感。

  “那这一次新剧目的所有杂务费用,杜夫人愿意全部承担?”实在是个非常、非常诱人的交换条件。

  “当然!”杜夫人再次肯定,“所有费用,只要你开出清单来,圣博照单全付。”

  “咳——”再清一清喉咙,枫岸淳站起来,“唔……承蒙夫人看得起,那么,枫岸淳就尽力试试看。”

  钱钱钱!太多的金钱堆彻,砸垮了应有的道德伦理。

  “喔呵呵呵——”杜夫人真正得意,“淳真是个聪明人。事成之后,我们夫妇更会亲自登门道谢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老话一点没错。再高傲的文艺人也要靠金钱来维持灵感,实现理想的。“夫人太客气了。若杜夫人没其他事的话,枫岸淳先告退了。”他欠一欠身,“至于资金——烦劳夫人汇入枫堤的账户。”

  “喔呵呵呵——那霆钧的终身大事就此拜托枫岸先生了。”达成目的,心满意得,“张妈,送枫岸先生。喔呵呵呵——”

  望着枫岸淳渐远渐隐的身形,杜夫人仍止不住地呵呵笑着。

  “小娟,”身旁有个轻轻的男声低语,“你笑得好假。”

  “我知道!”她娇羞地横丈夫一眼,“那有什么办法?我可是第一次用圣博砸人,有些理亏嘛。”“这样好吗?”男声有些不确定,“霆钧若知道事情真相,会生气的。”

  “生气?”美妇立刻瞪眼,“我还生气呢!做儿子的竟然一点也不体恤父亲。供他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就指望着他接手你的工作。偏偏回来了,半点用处也没。不肯接替总裁位置不说,居然还不肯公开身份,坚持从基层做起,什么财务经理?整个圣博都是他的,何必这么劳心劳苦?”

  “可你知道爸爸的遗嘱,小钧也是没有办法啊。”为难!

  “那老头都死了好几年了,管他那么多!”想起儿子的回答,气就不打一处来。什么暂时没有娶妻的打算?分明跟她作对嘛。臭儿子!

  “娟!”他无奈地叹息。幸好儿子像爷爷,不像他。优柔寡断的他只适合隐居生活。

  “没关系!只要枫岸淳肯帮忙,一定成!而且,我真的好喜欢她。她会是个好媳妇,对吧?”

  “可爱情若沾上铜臭味,会变得世俗不堪。”杜远华仍犹豫着,若非妻子坚持执行计划,他说什么也不会同意用这种法子来让自己摆脱困境。他总是拗不过可爱的妻。

  “我不在乎那么多。”执起丈夫的手。总是看着他忙碌奔命,做着那些令他苦恼的事,努力维持父亲的产业。她好心痛,“我也不管那么多!我只要你快乐!”

  杜远华握紧她的手。恐怕这一辈子最让他欣慰的,就是娶了个善解人意的可爱娇妻了。

  风轻轻地吹,拂动柳枝,很淡,却很暖。

  第1章

  十点零五分,一辆时下最新款的黑色林宝坚尼泊于一幢两层楼房前。

  停妥车子,一身褐色笔挺西装的杜霆钧跨出汽车,仰头看着嵌于两层楼宇之间的招牌,写着以蓝色为衬底的四个大字:枫堤剧社——在刚入六月的炙烈阳光照射下,显出清新及优雅的韵味。

  再望一眼闪着蓝色光芒的四个大字,杜霆钧走进去。

  “霆钧?”正坐在休息区长沙发里翻阅杂志的韩旌,见到闲踱而进的人,有些惊讶,“你怎么来这里?”

  韩旌,圣博最年轻的高级行政助理。因为专项负责公司对内对外全局资金管理方面的事宜,所以,目前属于他这个财务经理的顶头上司,也是公司里几个少数清楚杜霆钧真正身份的知情者之一。

  今天是六月一日,全世界的小朋友在这一天都能得到特别的关爱,在父母的陪同下尽兴玩乐,只有福利院的孤儿们是例外。自幼父母双亡,一直由姑姑带养的韩旌最能切肤地体会到孤儿们在节日中的寂寞与悲伤。

  原本,韩旌打算自己出钱资助的,杜远华得知他的想法后,立刻以圣博的名义捐出五十万资助福利院,并允诺六月一日让孩子们玩一天,所有开销由公司支付。但有一个条件,必须以欣赏歌剧为首要开场节目,并顺带推荐了这家枫堤剧社。

  “我怎么知道老爸在想些什么?硬是逼我这个不通音律的财务经理出席。”耸一耸肩,杜霆钧好脾气地笑,“很少看爸爸有坚决的时候,所以,即便不感兴趣也只好顺着他的意了。你呢?不进去陪孩子们,在这里消磨时间?”

  顺手拿过他手中的杂志——《时尚周刊》,他不禁有些好笑。骨子里正经严肃的韩旌几时忍受得了这类花哨杂志?他太严肃,也不懂得变通自己以活得更快乐些。

  父亲没有经商的奸诈,却有识人的眼光。

  韩旌从T大毕业以后,以绝对的自信出现在杜远华面前。一眼相中后,杜远华立即以招良纳贤的方式请他入围,并直接给予特别行政助理的头衔,以让他能更好地施展拳脚。而韩旌果然未让杜远华失望。

  “我对音乐敏感。”韩旌不着痕迹地抽回书,对准目标投出,杂志应声而落于茶几。他不喜欢任何浪费时间的休闲娱乐活动,同样的时间,他宁可多看些卷宗,用计算机浏览世界各国的商业信息。

  商场如战场,落后等于战败。

  这一回,若非总裁提议并极力推荐,说是应该让孩子们全面发展,同时培养他们的文化修养之类的理由的话,他绝对不会考虑到歌剧这个节目。

  “你拒绝接替总裁位置,让杜伯母极为恼火,差点炮轰了总裁室。”想起那一日当杜霆钧含笑走出总裁室后,里面的一声巨大响声让外部员工寒颤了好久,没有任何人敢轻易踏入一步——送死!

  “其实接不接都无所谓。”杜霆钧微笑,“以爷爷的遗嘱为由拒绝只是借口而已。我希望从基层来了解圣博的运营状况。而且,我并不想以婚姻来成全老妈的意愿。婚姻——还是自己做主比较好。”

  “暂时无意结婚?”

  “没有好的对象永远也不会考虑!”他随意地耸肩。妻子是用来爱的,而非利用的。

  “接下来的活动都安排好了吗?”

  杜霆钧笑一笑,不置可否,心下盘算着,几时拉他去打场篮球放松一下。韩旌确实需要改变目前的生活方式。

  劳逸结合,才是真正的生活乐趣。

  “嗯!在丽晶订了位子,十一点半,剧场结束后,先去吃饭。然后,去儿童乐园玩一下午。五点钟,我会准时送他们回孤儿院。”善始善终,是他出的主意就由他一手操办。圣博赞助的每一分钱都会价有所值。他要孩子们以笑容回报,“进去坐一下吧。过门而不入,会让剧场老板难堪的。”

  韩旌脸上仍是冷冷的严肃表情,即便提议,也决非出于真照顾到对方的感受,而是纯粹的商业化礼貌。

  “当然!不进去岂非未完成老爸的命令?不过十一点前,我必须走。”幸好他聪明地选择十点四十五分到达现场,只需被折磨短短十分钟。还好还好,尚能忍受,“与前辈合作不能迟到。”

  “午餐会你一个人去?”韩旌有些惊讶。与裴氏的合作计划已进入了交涉阶段,与之交谈的每一句话都会影响公司的前景。他相信杜霆钧的处事能力,但他惟一的缺点——也最像杜远华的一点,脾气好得过头。韩旌就怕有人欺负他是新人,也利用他的弱点,“至少让小健或者王清陪你去。”

  这两位都是公司的得力助将,有他们“护驾”会安全许多。

  “做什么?建议我去打一架,好让裴总知道圣博的威力而彻底闭嘴,放任我们随意修改条约,以让我们占尽上风?”杜霆钧装出考虑的样子,并评估建议的可行度。

  “很幽默!”韩旌呵呵地假笑。

  “放心!不过是午餐会而已,裴总若提出任何修改合约的提议,我一定打电话与你商量,如何?”笑着拍他的肩,杜霆钧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

  韩旌叹气,也顺手拉开门环,剧院内的音乐声已飘扬而出。其实,杜霆钧的微笑是最大的杀手锏,任谁再正经八百,也会被他的笑软化,气也气不起来。

  剧院内灯光昏暗,舞台上人影闪动,音乐的和声竟能让孩子们安静。他们甚至不用花力气去找,就看到了枫堤剧社的老板——枫岸淳的身影。

  他正端靠于剧院末端的一隅,隐藏于黑暗间,专注舞台上的每一细微举动;过肩的长发任意散落于脑后,日本人特有的典型精致五官,加上白皙的肤色及修长的身材,英俊得足以让小女生尖叫、疯狂;也常有一些八卦星探不死心地纠缠,更是信誓旦旦地保证,若他加入演艺圈,一定一炮而红,收入绝对比经营剧社丰盈百倍。

  但,枫岸淳对这些提议并无多大兴趣。他本身看来就比外表更让人难以臆测。没有朋友,更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不在日本大展拳脚,而宁可背井离乡,选择海岛。日本的文化底蕴绝不输于海岛。

  他全神贯注,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人或事。杜霆钧轻声移步过去,想吓他一跳,看看那张斯文的脸上会起什么变化。还未完全靠近,枫岸淳的声音悠然传来。

  “要我为你选个好位子吗?视觉音响绝佳。付钱的主顾总有特殊的待遇。”今天的他戴上一副无框眼镜,黑色的发丝半垂遮住脸颊,更显阴郁的魅力。

  “原来你早注意到了。想吓你一跳的,现在被吓到的,好像是我。”杜霆钧温文尔雅地微笑,与他一同背靠墙壁。虽然才见过一次面,但杜霆钧对这个不同行也不同国的神秘男子存有相当的好感。“文艺人有敏锐的第六感。”枫岸淳嘴里咬着原子笔,一眨也不眨地注视着舞台,然后用笔在纸上写一阵子,再在某处重重划上两杠。完成后,他才直起身子。与杜霆钧相近的一百八十厘米的身高给人同样的压迫感,而从他身上散发出的一种隐隐威胁性的气势是与他的阴郁气质完全不相符的,“怎么样?在下愿为两位效劳。”

  枫岸淳行一个四十五度的绅士礼,完全贵族化的优雅。杜夫人的计划已进入实施阶段,但他的剧本还未起灶开张。起码得观察一下两人的契合度再作决定。他可绝不是收了钱便出卖社员的社长噢。嘿嘿——

  “不用了,站着就好。我只能呆十分钟的时间。”杜霆钧环顾四周的环境,感觉空旷也神秘。若非老爸要求,恐怕他这辈子也不会踏进这类场所,“印象中文人都高傲得不屑外行人来玷污自己的作品。邀请后,就不怕我们看到中途打瞌睡,让你气得跳脚?”

  “别把我想得太崇高。我们这类人甚至可以为了钱而放弃原则。信不信?”枫岸淳意味深长地优雅一笑,“你对歌剧丝毫不感兴趣?”

  “不!”杜霆钧笑得略显羞涩,“家里的CD永远只有催眠的功效。”若有失眠的状况发生,只要一播放所谓的古典音乐,保证不出三分钟立刻会周公。

  “这一点,倒丝毫未遗传到你父亲的好基因。”杜远华的音乐修养实在非常人所能比,难怪他会痛苦于陷入商界而脱不了身,“催眠?”枫岸淳笑得有点诈,“不错的利用工具。”

  “对啊!若你称我为音盲也不为过。”未遗传到父亲的好基因,至少遗传到他的好脾气,也已经受益匪浅了。

  “各有所好!这是天性,谁也无法强求。”枫岸淳的眸中突然闪出些嗜血的光芒,与平常截然不同的光芒。相当危险,但有黑暗与镜片为之遮挡,所以旁人并未察觉,“既然你父亲坚持,那么,今天就勉为其难地涉猎一二,也许,你会发现些不同之处。”

  “你知道我被父亲逼迫?”捕捉到一句,他有些好奇。

  “这么说吧。”枫岸淳又恢复高深莫测的笑容,“这场剧目也可算为你准备的。”

  “可我不能久呆。”杜霆钧抱歉地响应,“希望不会辜负了你的辛劳。”

  “不会!”枫岸淳答道,“有些事,只需一秒就能确定。”才闭上唇,突然剧场里的所有灯光全部熄灭。

  一片漆黑,杜霆钧一时适应不来,有些昏眩,不知身在何处。怎么回事?停电吗?

  静默!舞台中央,悠扬的歌声慢慢响起;没有音乐陪衬,在黑色的空间里摇荡,显得格外清冷、凄美。一束昏黄的灯光,照在歌者的身上。

  一套浅黄色的中世纪的贵族装,衬着他白皙的皮肤,在灯光的照射下,沿着周身圈出一层朦胧虚幻的光芒;淡青色的披风围过颈项向后泻去,直拖到地;及耳的短发完全埋住脸颊,凄迷的眼光直延伸向黑暗。

  他半跪于地,怀抱着他那已死去了的心爱的女子,娓婉而悲伤地吟唱出最后的歌曲。

  那歌声,如下了咒符的魔咒。

  杜霆钧被牢牢地钉在原地,移动不了半步。那歌声,那影子,那由歌者周身散发出的美丽光晕,如潮水般涌向他,笼罩住他,他甚至忘了呼吸,任心随之摆荡下沉,呆呆地随着歌者的引领,走进一个完全失控的陌生世界。

  刹那间,杜霆钧了悟,心生驿动,为他——舞台上的少年。

  而枫岸淳,在昏暗的灯晕下不错过杜霆钧脸上的每一寸表情变化,嘴角也不觉地露出了悟的微笑。

  一秒钟,的确已足够。

  看来,他可以着手剧情的编写,也亲自导演这场动人的爱情戏码了。

  他疯了!

  杜霆钧坐在办公桌前,盯视着一份需要他审批的文件,但文件上的内容,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一边从其他部门送来的文件还有好几份,都是需要立刻审阅,签署,再循环下去,展开下一步的工作。一整个上午,他的工作效率达到零点。

  满脑子填充的均是那一刻的定影。他的歌声,他凄迷的眼神,长长的披风一泻到底的优雅。

  他到底是怎么了?浑浑噩噩间,不能控制心绪,更是烦躁到了坐立不安的境地。这种激荡着盈满胸腔的陌生感觉,是他成长到二十八岁以来从未领略过的,而糟糕的,更令他心悸的是,给他这种感觉的,竟是个——男孩?

  杜霆钧深信自己没有特殊嗜好。绝对没有!

  可,这一切又要如何解释?

  门被轻扣两下,韩旌旋门而入,又一份文件摊到他面前。

  “这是助理室开会讨论后定出的与裴氏合作计划草稿。我将昨天会议上裴诚光提出的补充意见与我们的意见,结合上次的议案做了整理,重新制作出的合同书。你看一下,按内容再重新估算一遍所需资金的准确数,再写一份新的可行性报告交于总裁室!明天呈交,可以吗?”

  “噢,好!没问题。”他了无耐心地随手翻阅,只看见黑色的字体在白纸上跳跃。

  “你没有事吧?”看来不太对劲。韩旌细心地在他脸上搜寻。常令人折服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深锁的眉宇。有什么烦心事困扰他?一旁的文件堆积如山,他在做什么?

  “没有!”合上文件扔一边,“我明天一早会交到你的办公桌上。一起去吃饭?”他合上眼前的文件站起,懒懒地,意兴阑珊。

  “吃饭?午休已过了一个小时,你还没吃吗?”看一下手表,“秦简干什么去了?竟然没有提醒你?”

  “啊?过了午休了吗?”杜霆钧僵硬了一下,又讪讪地坐回。他扯动一下脸皮,算是自嘲。

  “冤——冤枉呀。”身后有个声音细如蚊蚋的女生,正是送另一份文件进来的杜霆钧专属秘书——秦简!她正用着怯弱的声音为自己争辩,“我提醒过经理吃饭的。他不愿意出去,还叫我外买了一份鸡肉套餐。我——我明明放在桌上的,可他碰也没碰又叫我扔去了垃圾桶。我、我……”秦简越说越委屈,泪眼汪汪的,泫然欲泣。

  “是吗?”韩旌眯起眼,真不明白,她工作已有两年了吧,若论涉入社会的经验也该越积越多,变得更老道些,怎么仍像闺房小姐般,动不动就掉泪?若非她的工作能力还算强,这种胆小单纯的丫头早就让他炒回家了。哭!他忍不住再欺负而去,“你说有买,有证据吗?”

  “有!当——当然有!啊——”秦简突然想起什么的,惊呼着跌跌撞撞往外冲。

  “干吗?”他及时地挽住她的臂。又搞什么?

  “我——我不知道。刚进来时好像见清洁员来清理垃圾,我的证据——”

  “天!你白痴啊!”他随口说来,她竟然当真。是不是准备与清理员奋战,夺回饭盒拿到他面前以证明清白?

  “秦简,别理他。韩特助跟你开玩笑呢。”杜霆钧也走去安抚他的秘书。除了内向和过于害羞外,她是相当尽职的女孩。

  “谢——谢谢!”瑟缩一下。玩笑?秦简偷瞄一眼高大的韩旌,不敢确定。心中祈祷,千万别炒她鱿鱼就好,要不然,爸妈会骂她没用的。

  “那你怎么了?”不理会这个脑袋有问题的秘书,韩旌回到杜霆钧身上,“是不是不舒服?或是发烧了?”

  “发烧?”杜霆钧轻叹口气,“中邪了还差不多。”

  “中邪?”问题更大了,韩旌考虑是否要通知总裁及总裁夫人开一场研讨会。

  “嗯——没什么!只是有些心烦。”他摊开文件,继续发呆。似乎只要一安静下来,那一刻的迷蒙感便会毫不客气地袭来,搅得他思绪混乱不堪,连带脑袋死机。

  “难道曹踊权又来找你麻烦?”

  学识和能力均优秀的杜霆钧理所当然地挤下了曹踊权,取代他原本财务经理的位置,使之退居副职。这件事一直让他耿耿于怀。不知内情的他,总企图靠背后铲人的伎俩让年轻也好脾气的杜霆钧下台,以让自己恢复官职。

  “没有!别担心我处理同事关系的能力。”公共关系学也是他的强项之一噢。而且,他向来不会在意这些。

  “那好吧。”问不出所以然来,恐怕只有利用下了班后的私人时间,“晚上我们一起喝一杯。现在,秦简立刻再去买份快餐来,别饿着我们的财政大司,听明白没?”

  “那么,枫堤剧社的剧场费可以汇入他们的账户吗?”秦简乘机道明进办公室的原本目的,“如果可以的话,请您签名,我下午就汇出去。”

  总裁专属秘书秦简持着一张汇款单,放在经理面前。

  枫堤?望着这两个字,杜霆钧脸色突然变得苍白。颤颤地拿起纸,出口的话语成功地止住了正待离去的韩旌的脚步。

  “韩旌,你有喜欢过一个人的经验吗?”

  “喜欢?”韩旌收住步子。难道——

  “经理是恋爱了吗?心神不定,患得患失的情绪。”一定没有错。秦简用羞怯的声音提出最新假设,同时搬出电影、小说上的情景套用,太合情合理了,“昨天,我拿一份报告书请经理签署意见,他竟看着发了半天的呆,然后原封不动地还给了我。”

  恋爱?两个男人同时被震住。

  韩旌从震惊中回过神,看向快趴上办公桌的杜霆钧。他正无意识地把玩着键盘,脸上若有所思的神情表明他也困惑于秦简的说词,怎么?瞧他的表情,恋爱了却不自知?如果是,倒算是喜事一桩。

  “杜伯母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喜上眉梢,对她而言,这可是个特大号的惊喜噢!”

  天天软硬兼施地逼儿子结婚,接手总裁之职,别说他们自己,就连旁人听了,也替他们心急。

  韩旌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是杜霆钧的身体状况出了问题呢,害他担心了半天。但,两天前才说过没有心仪的对象,怎么突然跑出一个神秘女郎勾去这位真正的单身贵族魂魄?是哪家的女生得此殊荣?

  “的确!但这个惊喜似乎太大,只怕她会受不了。”好半天,杜霆钧终于回过神。

  “怎么说?”韩旌挑眉。

  “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喜欢上了一个男生,她会不会晕过去?”

  问题是问自己的,答案不言而喻;更不愿看他们的表情,大多数正常人听到此类消息,通常只会有一种反应。恶心,然后——呕吐!

  韩旌脸色跟着他一起转为苍白。

  “男生?”他轻轻咀嚼这两个字,“我——有没有听错?”

  “没有!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杜霆钧好心证实。

  “是不是近来工作太忙,太大的工作压力致使一时的情绪混乱,所以……”不对,不对!说到一半,韩旌马上自己否决了可能性。杜霆钧才上岗多久?而且,依他的实力,要处理手头的简单工作,根本是绰绰有余,不费吹灰之力。那么,他所说的话要如何解释?要不然,请蒋医师为他做一次全身检查?看是哪里出了问题,开几付药……

  天!这倒底归类于哪种病症呢?

  “可是——可是——”一旁的秦简露出兴奋的眼光,“喜欢一个男生有问题吗?喜欢是内心最直接的反应,很纯,也很美丽,应该没有性别界线才对。”

  “闭嘴!”韩旌怒瞪一眼,恨不得能立刻掐断她的喉咙。已经够乱了,这女人还好死不死地发表爱情言论,滋长诡异气氛?“这根本不是喜欢!”

  这时,身后传来叩门声。一个姿态优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身后还跟着点头哈腰的曹踊权。

  “杜夫人,请!”他体贴地扫清秦简这个路障,奉承道。

  “喔呵呵呵——”杜夫人娇俏地移进来,美丽的脸上展着笑容,“我听见谁说了‘喜欢’这两个字!告诉我,是不是圣博将有喜事临门了呢?”

  “听见没有?总裁夫人在问话呢。”曹踊权不敢对韩旌及杜霆钧摆谱,只好冲着秦简喊,“还不快汇报?”

  “我们——”秦简还来不及交待事情始末,韩旌的大手出其不意地从后伸过,在捂住她的唇的同时,将她整个人包裹入他宽大胸怀。

  “没什么。”韩旌用很深很沉的声音解释,“我们在说……我,喜欢……秦简的事。”

  杜霆钧呆住,而秦简,整张俏脸刷地通红。她——有没有听错?韩特助说——喜欢她?

  “噢?是吗?”杜夫人眼光瞟向不远处的儿子,可疑的表情哪!“喔呵呵呵……那可真是喜事一桩呀。韩特助有了心上人,那我们的杜经理,您喜欢的人什么时候才会出现呢?好期待噢。”

  摸摸鼻子,杜霆钧笑得有些尴尬,“谢谢总裁夫人关心!夫人来……有什么事要交待吗?”

  “对!有件事——明天我和总裁就要起程去英国,评估那边市场可拓展性。所以,公司里的资金往来要烦劳杜经理多多费心把关了。若有独自难以裁决的事,就找韩特助商量。我们的行程大约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或再多些。所以——喔呵呵呵——韩特助,杜霆钧经理,公司就交给你们喽!”笑得狡诈,说“你们”时,眼光更特意地瞄去儿子身上。哼!别以为不接手总裁位置就拿你没辙!一个月的时间,她和老公可以好好地散散心去,“对了,还有一件事。枫堤剧社的剧场费暂且缓一缓,别着急付给他们。”

  “为什么?”望一眼手中的汇款单,杜霆钧问。

  “没什么。圣博与枫堤出现了些小小纠葛,我不希望这么快如他们的愿。一切,等我和总裁回来后再定夺。”这是枫岸淳的主意,她不过照章办事而已。难道剧情这么快就已经开始上演了吗?

  “纠葛只是私人恩怨吧?假公济私——”

  “这是总裁的决定!”杜夫人怒目一瞪,“有你财务经理置喙的余地吗?”嘿嘿,知道总裁的权力了吧?

  “就是嘛。”一旁的曹踊权奸笑,“杜夫人别生气。霆钧年轻气盛,有冲撞夫人的地方,我替他道歉。至于夫人交待的事情——放心!只要有我在一天,一定替您严格把关,决不会让这笔资金流出公司账户的。”

  “好!好!那么,事情就这么定了。”杜夫人眉开眼笑地转身走出,而曹踊权立刻哈腰尾随,“喔呵呵呵——曹副经理,你要多扶持新上任的杜经理噢。”

  “是是是——”

  “明天的飞机票定妥当了吗?”

  “早安排好了!”谄谀的讨好声。

  等他们走远——

  “你说了谎话!”杜霆钧呼口气坐下。怎么也未料到韩旌竟会牺牲自己,秦简的脸到目前为止还是通红的,而神志也不算太清醒。

  “对!是谎话!”韩旌拉开胸前的小女人,这话也是对她说的。一切均是谎话,她最好别往心里去。不过,看她的表情——唉!他管不了那么多!“谎话总比实话来得动听。我可不想总裁夫人明天早晨去不了英国,反倒去了医院。秦简!别呆在这里,出去工作。”

  “我能控制自己的感情,不会做出荒唐的事情来吓坏周围的人!”杜霆钧看着韩旌紧张的神情,轻叹口气,“你——可以放心。”

  “当然,我相信你!”韩旌皱紧眉宇,点头!决定不再延伸这个话题。

  不管是真是假,是玩笑或是认真,无疑,杜霆钧扔下了一颗已引燃导火线的重磅炸弹。

  它的威力会有多大,尚无法估算。

  杜妈妈会晕倒,还有多少人会为这句话晕倒?

  杜霆钧爱上了一个男人!

  “砰!”

  分明没有上锁的门被人用力推开,撞上墙壁后自然反弹欲合。一只纤手伸出,再一次将它镇压,紧贴于墙。

  因为小小的余震,天花板上的白色墙粉终于投降于暴力,稀稀落落地坠在枫岸淳的稿纸上。

  轻叹一口气,拂开纸上的白灰,浅推一下眼镜。不用抬头看,枫岸淳也知道来者是何人。

  整个枫堤,用这样没有礼貌又没有风度的方式进他办公室的人,只有一个。实在不明白,开朗得略近有丝顽皮的她,是怎样将每一本剧本,每一个剧中人物演绎得那么出色。一直以为,一个真正的文艺人,骨子里都带着静默以及忧郁的本质,她们敏锐而感性,用超出常人的第六感细细体会每一句话,每一个人物的性格,才能担当一个出色的舞台工作者。

  但,不得不承认,她是个特例。开朗如她,对音乐的感悟力超强,常惊座四起,也令他折服。

  就是她!一个名叫凌羽的二十三岁女孩——枫堤剧社的惟一反串角色。

  “拜托你,进来之前先敲一下,这叫隐私!给我最起码的私人空间,行不行?”枫岸淳干脆将笔杆往桌上一扔,为自己泡上一杯花茶。

  昨夜赶工通宵,至今仍为一场情景卡住,不妥之处却又想不出合适的情节修改及补足,烦躁加上严重缺眠,使思维走进死路,转不回弯。既然有人存心捣乱,干脆!休工十五分钟。

  “隐私?”来不及让枫岸淳呷下第一口茶,凌羽已经叫嚣出声,“全社上上下下三十六位为你卖命的女孩子,可曾向你这位剧社中惟一的男性首领提出过要隐私的争议?可曾责令你为每个人置备一间私人空间?不就是在写剧本吗?完稿之后,还不是要拿出来,靠全社人的才艺演绎你的结晶?最末仍要公开的东西,需要什么秘密?”

  掠开遮住脸颊的短发,盯着眼前这张英俊得足以迷死千万少女的脸。凌羽对社长的抗议不置可否,更有比他强出十倍的反抗议理由来驳倒。

  说到最后,她信心十足地几乎没拎起他的衣领,朝他吼:“你明白没有?”

  枫岸淳只有苦笑,与凌羽讲理,通常都能领悟到四个字——强词夺理的真谛。

  “看来,这扇门摆着也多余,不如拆了算了。”

  “好主意!”

  凌羽徒手扇动五指,自制凉风降火。每次一发脾气就出汗,好差的习惯!

  枫岸淳半眯眸子,欣赏她的小动作。从没有见过一个女孩这么适合演男性角色。优雅高贵的举止,正是英国中世纪贵族王子的典范。凄迷,略带神秘的色彩。

  无疑,她是成功的扮演者。记得有一个女孩看了她演的剧目,倾心之下,连送了一个月的玫瑰花,直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刻,仍不死心地要与她做朋友。害全剧组的同僚笑了整整一个月,也让她得意了一个月。

  凌羽压根就不在意同性的倾慕,反而,她们狂热的眼神更能激起她最深的表演欲望。

  看来选择这里做创业基地,老天仍是厚爱他的。至少,他独得了两块瑰宝。

  凌羽,蓝盈月,是舞台上的最佳拍档。

  “有事吗?”他归回正题。

  凌羽会进他办公室,只有两种原因:一,研究剧本;二,有事要他帮忙。

  “呀!差点忘掉。”都是他害的,一火,正事都不记得了。凌羽停止动作,说:“预支下个月工资给我!”

  “怎么?伯母的哮喘病又发作了?”这是惟一能让她借钱的理由。

  二十三岁的她早已成了整个家庭的支柱。五岁时,父亲病故,由母亲一手支撑起整个家庭。就因为太过操劳,积劳成疾,现患有严重的哮喘病,不能再工作。除了安心修养之外,更是随时需要大笔的医药费以供挽救生命。她有两个弟弟,一个念大学,一个还在读高中,虽然他们也尽力打工补贴家用,但仍是远远不够的。

  “是啊!昨天半夜突然喘得厉害,还好,送医院及时,没有大碍。凌逸陪了整个晚上,一大早还要赶去上课。我都说了我陪的嘛,他死也不让。”二弟凌逸虽然总冲撞她,其实,他是最维护姐姐的,生怕她受到一点伤害,“可是医药费一时周转不来,只好先向你预支了。”

  枫岸淳立刻撕下一张白纸,在上面写下一个金额。

  “条件?”每一个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从不无故受人“施舍”,或是欠下人情。虽然,这两个字对朋友而言,太冷酷,也太见外,但,只有公平,心才能平稳。这是一种心结,更是种带着自卑的傲气。“只需一个交换条件。”枫岸淳抬起头,对她扯出一个邪气的笑容,“以后进门前,要敲门,而且,要非常有礼貌。”

  要她敲门,已算是为难;要她礼貌地敲门,还不如杀了她。凌小姐会有什么反应?枫岸淳非常期待。

  凌羽当然看出他的心思,想要为难她?门也没有。她扯出一个胜他十倍邪气的笑容,“没有问题!”看着枫岸淳得胜的笑容慢慢灿烂,她接着道:“我立刻找人拆门。”

  若门都没有了,又哪来的进门?更没有敲门的道理。

  “凌羽!”真是败给她,正想开始第二轮的争辩,枫堤的另一台柱旋进来,蓝盈月白净的稚气脸庞上满是惊慌,“淳淳淳——”她喘息着,“小——小玲说,刚才圣博财务部打来电话,他们拒绝支付这回及以前几次的演出费用。”

  “什么?”枫岸淳惊站起,继而又慢慢坐下,“怎么可能?”

  “喂!他们凭什么不付钱?”凌羽问,这是什么道理?

  “听说,听说——”蓝盈月偷瞄一眼他的表情,“淳与他们的总裁有些‘小小’的卡壳,所以——”

  “混蛋!这算什么狗屁理由!”他们付出了多少辛劳的心血才演出一部舞台剧?竟然为了一些私人恩怨就拒绝支付酬劳费?“淳——”

  “好——糟!”枫岸淳似乎冒着冷汗,“手头的剧稿快要完成了,若欲在年底推出,那么现在应该着手先期的准备工作了,我正等着这笔款子急用。怎么办?”

  枫堤的所有社员均清楚社长对欲推出的这部剧目的期望程度。现在的枫堤仅止处于小有名气的阶段,但枫岸淳要的远远不止这些!他要成功!真正意义上的成功。他对名的渴求似乎远超过利。“那怎么办?”蓝盈月跟着一起担忧,“缺了资金,岂非所有的工作都得跟着停滞下来?”

  “哼!我才不会让他们得逞!”一拳抡上办公桌,稿纸均跳离桌面一寸。凌羽怒道:“毫无人性!龌龊的奸商!”

  “凌羽?”蓝盈月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

  “你想怎么做?”枫岸淳问,眼中有光芒闪烁。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她冷笑道,“谁不还钱我就砍了谁!盈月,去道具组找把刀!那种砍不死人、却逼真到吓得死人的大刀!”

  “可是——凌羽!”盈月小声举手发言,“淳一向主张枫堤走稚气的童话型与浪漫的爱情型路线,魔法棒倒找得出好几根,刀的话,恐怕——”

  “嗯?”掠一掠短发,凌羽计上心来,“魔法棒要改装成刀是有些困难,但要改装成三节棍绝对不成问题。盈月!让小娴立刻收集所有的魔法棒,来淳的办公室报到!”

  “全体社员都要参加逼债活动吗?”否则要所有的魔法棒做什么?蓝盈月不懂就问,她向来是个好宝宝。

  “人多力量大!”当然!当然!表明枫堤的团结。

  “可是——”又有异议提出,“上次我请幕思帮忙拎水桶——只有半桶水耶!她居然走了两步就站在边上喘气。这样子去有用吗?要是踏入圣博后,还未开口,就被吓得躲在角落里哭,岂不太灭自家人的威风了?”

  唔!有理,有理!凌羽直点头,还是盈月心思细腻。她怎么就没想到呢?枫岸淳领导的枫堤剧社全部是娇滴滴、手无敷鸡之力的柔弱女生,除了她比较“豪气”之外。

  “淳!你来裁决,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凌羽问,棘手问题仍需老大出马。

  呵!转一圈总算轮到他讲话了吗?听着两个女生叽叽歪歪半天,他都快沉睡桌底,被灰尘掩埋了。

  “你们说的方法都很有创意,却不实用,明白吗?”很想打个哈欠来表达心意,但,受人钱财,当然得“尽心”为杜夫人办事,以达成目标,“出场费是我们应得的,当然应该争取回来。况且,枫堤目前很——不!是非常需要这笔资金来投入下一期剧目的开演。但——记住,我们是有知识、有涵养的文化人,泼妇骂街的行为太有损我们的形象。”

  “说重点!”凌羽光火。

  “你打头炮!”既然送上门来,枫岸淳理所当然指着她的鼻子,点名。女主角不出场,谁敢争先?“我?”凌羽怔一怔,“我的提议都被你否决掉,还能做什么?”

  “圣博总裁出远门去了,估计一到两个月之内是不会现身公司的。所以,大权下放,是我们最佳的钻缝时刻。我打听过了,一位韩旌——韩特助,为人刚毅,很难下手;而另一位财务部经理杜霆钧相对而言会比较好对付,脾气温和,而且又新上任,许多规矩、章节都不甚明白,从他下手是最容易得手的。”一边说,镜片一边闪着光。凌羽听得、看得都快傻掉了。

  为什么她会觉得寒毛直竖呢?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是真的不对劲,却又一时搞不明白。她的枫岸社长好奇怪。

  “下手?”盈月挠挠脸颊,“淳,你兼职做间谍工作吗?”

  “不!是比间谍更无人性的工作。”枫岸淳突然间笑得有某种嗜血的阴沉味道,让人打颤。

  “淳真不愧为我们的头领,好酷噢。”蓝盈月崇拜地拍手叫道,“若你扮演杀手之类的角色,一定会迷死万千女生。真可惜淳不会演戏,只具编写剧本的才华,白白浪费了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噢。”

  “杀手?”枫岸淳低喃。他望着盈月,笑得有些奇怪,但看向凌羽时,随即恢复了优雅,“有把握在这一个月里讨回我们应得的剧务费用吗?枫堤的未来,全剧社女孩的未来,还有我的未来全都掌握在你的手里了。”

  当!委以重任的最后一句如从天而降的巨石正中砸到凌羽的脑袋,她神志开始不甚清醒。

  “呵——呵呵,你说的是——是真的吗?”糟!连笑声也变痴了。

  一旁的蓝盈月暗暗吐一吐舌,好狡猾的淳噢!

  “当然!”枫岸淳温柔地执起她手,双眸闪着魅惑的光芒,“我一直都很清楚,关键时刻,枫堤只有仰仗着你才能更好地存活下去。全剧社的女孩,以及我,都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一辈——辈子?呵呵——”糟!她快流口水了。在甜言蜜语的狂轰乱炸下,她的脑子早已罢工成休克状,灵魂旋着身体飘啊飘,飘向天际。

  “对!只有你才能办妥这件事。”看情形已胜券在握,只需再添两句皮表就能达成目的,“我、相信、你!”

  “真——真的?”凌羽开始痴痴地傻笑,“好——好!我——我这就去,拼了命也会完成任务,把钱拿回来交到你手里。放心!放心!”然后她做一个领命的姿势,“飘”向门口。

  感动呵,淳——淳竟然将自己、将整个枫堤全部拜托给她耶!怎样的荣幸,怎样的神圣呵。

  “不用拼命,只需稍稍地恐吓就行!记住!杜霆钧!财务经理杜霆钧!”枫岸淳心满意足地坐回原位,用原珠笔在稿纸上写上第一章的标题:相识!

  爱情,从这一天开始!

  “记得,记得!”凌羽点头如捣蒜。

  “凌羽!”枫岸淳再次叫住她,看她漂亮的脸上带着男孩的神态——微微憨气。枫岸淳笑道:“讨债就像扮演角色一样,要有起码敬业精神,别笑得这么‘可爱’。记住!装出凶神恶煞的债主模样!凶神恶煞!”

  “嗯!嗯!”小心翼翼地合上门,直到走出枫堤,亮亮的太阳光直射入眼眸,稍稍蒸发掉些被砸迷蒙的昏眩后,凌羽才回神,怔忡当地,“讨债?我答应了?”

  “唔!相当地豪爽!拍着胸膛九九纯金地保证!”跟随她的蓝盈月点头。铁证如山啊!

  “啊——”凌羽扶着额惨叫,“我的老毛病又犯了啦!”得意忘形!罪恶之源!

  “可是——淳似乎相当喜欢你这个老毛病哪。”盈月娇气地笑。但凌羽绝不会注意到,她的笑容里夹杂着别的情绪,与她的长相全不相符的世故及——冷。

  “我哪有什么讨债的经验嘛,这下要怎么办才好?都怪淳,说那么多好听的话,让我飘晕了头,硬逞能不擅长的工作。”

  “既然接下了,就当演场戏喽。”枫岸淳设下的陷阱,谁能逃得掉?“反正拿捏角色尺度,对你而言小菜一碟嘛。”

  “可我哪里有装凶神恶煞的天分?”凌羽泄气。扮演公子、贵族、皇族后裔的角色倒是手到擒来,因为她天生长得优雅而气势,可要装恶霸——太高难度了吧?

  “你装不来,可以找人替你装啊!”盈月用手指点着下巴,仰天眨眼,“你看,电视剧里不都那么演吗?一位英俊潇洒的公子哥,身后跟着两位彪形大汉做保镖。走在路上,哪个敢不让路?好不威风!”

  “哇!盈月!天才耶!”凌羽激动地跳起来,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嘿嘿,让她威风一把!踏平圣博的大门,让那个叫杜霆钧的温吞男人吓得胆战心惊,跪倒在她的长裤之下,乖乖地交出欠账的剧务费;也让枫岸淳感得痛哭流涕,真正对她刮目相看。

  她——拯救了枫堤,拯救了全剧社的姐妹。当枫岸淳的新剧目取得空前成功的那一刻,相信所有的女生都会热泪盈眶地抱住她,将她视为神癨——

  “凌羽?凌羽?”用小手在她闪着圣洁光芒的眼眸前来回晃动,没反应!就知道,凌大小姐又在做白日梦了。

  “好!就按着你说的办!准行!”她装不来恶霸样,找人狐假虎威就一切OK啦!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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