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不由得笑道，“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他马上摆出严肃的模样，说，“我是男人，怎么能用可爱形容，别扭。”

　　“可爱可爱就是可爱就是可爱！”我连声强调，仰着脸看他，就像是故意要跟他作对似地。

　　他伸手捏上我的脸，无奈的笑道，“行行，老大，你说可爱就可爱。”我嘿嘿笑着，抱着他的胳膊倒在他肩头。

　　我发现陈耀天高大健硕的身材对我来说实在不错，在他边上我还显得挺娇小的。偶尔撒个娇做个小鸟依人状也不会令旁人看着直打寒颤。若是换个一般体型的男人，别说走出来摆像不好，就连我想靠一靠，这魁梧的身躯怕也是人家不可承受之重啊。

　　离开影院后，陈耀天问我晚餐想吃什么。“肯德基吧。”我想了想，提议道。

　　“要我带你去那么寒碜的地方吃啊？不知道的还当我苛刻你呢。”陈耀天一脸的不乐意，“换个其他地儿吧。上周西华路那儿开了家野鱼府，味道还不错，我们去那儿。”

　　“肯、德、基。”我面无表情，加重语气重复这三字。既然问了我的意见，就不能驳回。

　　“行行，肯德基。”他似乎是发现我不高兴了，马上连声附和。

　　其实我不是很喜欢西式快餐，偏偏以前看的那些青春小说里总有些发生在肯德基的情节，出镜率高的令人发指。如此被熏陶着，久而久之，那里也成了庸俗的我编造恋爱剧的背景地之一。似乎情侣不去那里坐一坐就不叫情侣了。

　　肯德基里，人流来往如梭，其中以小孩和年轻男女居多。虽说陈耀天也是年轻人，可是当他走进来，我发现这里的气场的确跟他很不搭，甚至显得有点滑稽。

　　买完东西后，他拉我在他旁边坐下。他一手揽着我的腰，一手端着可乐喝。我用胳膊撞撞他的胸膛，说，“诶，一般两个人不是该对面坐着吗，我们这样会不会很怪啊。”“哪里怪了？就这样多好。”“可是你看人家都……”“不用管他们。”陈耀天一声嗤笑，将我搂的更紧密了些。

　　虽说这样显得我们很二，但在他的坚持下，我也就随他去了。剥开汉堡，刚咬上一口，他偏过头来说，“我也要。”

　　“吃你自己的啊！”我白他一眼，当自己三岁小孩啊。

　　“这不抱你吗，一只手不方便。”

　　“谁让你抱了？”

　　“我偏要抱！”

　　“那就别吃了。”

　　“至于吗，又不是有多麻烦，顺手给我吃口也不肯。”

　　“……你个事儿精。”我将汉堡递到他嘴边，他笑眯眯的咬上一口，末了还来句，“多谢老婆大人。”

　　接下来我们俩你一口我一口的吃着汉堡，他闲下来的那只手时不时的喂根薯条塞个鸡米花我吃。我发现人就是这么堕落下去的，当吃玉米沙拉的时候，我自己吃完一勺，居然就自发的喂了一勺给他。陈耀天笑得跟花儿一样灿烂，甚至两只手搂着我，直接就动嘴皮子说老婆我要吃这个老婆我要吃那个……

　　下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照而入。陈耀天的脸庞距离我那么近，每当转过脸，我甚至能清楚的看到细密的光点正在他翘起的眼睫毛上跳跃。有一种惑人的美。

　　他的双眼熠熠生辉，俊美的脸庞带有狡黠，朝我幸福而愉悦的笑着，笑容里透出十足的孩子气。我突然又觉得，现在的他气场跟肯德基还是有点搭。

　　在他明亮的瞳孔里，我仿佛看到十一岁那年的生日。

　　说来也巧，我的生日和李铭言的生日居然只相距一天。那一次我攒了些钱，所以老早就在想着送什么礼物给他。在我生日这天的下去，正好有节体育课，我借故请假先溜回教室。我担心到了明天，找不到机会把礼物给他，于是决定提前行动。

　　这礼物是我花掉两个多月积累下来的零花钱，跑去精品店买的——一个漂亮的带密码的硬面笔记本。扉页上留有我无比激动的字迹：生日快乐。因为之前的期中考他落到了第三名，我在扉页的下面又写上一句：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第一！

　　短短的一句话，却浓缩了我所有的心潮澎湃。没有别的语言，也没有落款姓名。我只想趁着大家都不在的时候将礼物悄悄塞进李铭言的抽屉里。

　　我在位置上忐忑不安的坐了好一会儿，确定不会有人来，才捏着笔记本装作若无其事的往李铭言的位置走去。刚把本子塞进他抽屉，教室前方突然爆发出一声大叫，“好啊，郭真心，你做贼！”接着又有几个同学走了进来，那个男生指着我大叫，“我一进来就看到郭真心在那儿翻班长的抽屉！她肯定是在偷东西！”

　　“我……我没有……”心里一阵阵发慌，我颤声辩解着，手心和脊背全都爬满了汗。其他几个人跟着连声起哄，“胖子猪你想干什么！”“郭真心想偷班长的东西！” 这时候走进来的同学越来越多，看来又是体育老师提前下课了。我急得都快要哭出来，“我没有……真的没有……”

　　在那个烈日炎炎的下午，知了鸣的愈发聒噪，虽然顶上的电风扇一直在吱呀吱呀的转动着，我额头的汗却跟下雨似地直往下淌。面对同学们的围观和质疑，我恨不得从那四楼跳下去算了，一了百了。

　　有几个男生走了过来，我很怕他们发现我往李铭言抽屉里放了东西，那样我会更加无地自容，甚至比这样的污蔑都要难堪。我又尴尬又惶措，哽咽的辩解着，“我真的……没偷东西……你们相信我吧……”我想抹去脸上的汗，却抹下了一把泪。

　　“这事跟郭真心没关系！”陈耀天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瞬间盖住所有喧哗。大家都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他说，“是我让她拿班长的作业本给我抄。”

　　“读不到书，就知道抄……”“还好意思偷拿班长的本子抄……”“真不要脸……”女生们顿时议论纷纷，用鄙视的眼神斜视他。而我噙着泪，无措的看着突然出现的陈耀天。“我抄怎么了！关你们屁事！”陈耀天一嗓子吼道，同学们都噤声了。

　　他拨开人群，走到我旁边，拽着我的衣服把我拉起来，骂道，“你个笨猪，这点事都做不来！不就是拿个作业本吗，哭什么哭。”

　　他拽着我离开了李铭言的位置，大家觉得无热闹可看，相继散去。我被他拽着一路向外走去，穿过午后教室的喧嚣，远离同学们眼里的鄙夷。亮晃晃的阳光打在他脸上，我任由他拉着跑。

　　一直走到很远的走廊处，他停住步，拉下脸问我，“你跑人家那儿去干什么啊？”我咬住唇垂下头没做声，不知不觉间眼泪又掉了下来。“又哭！哭什么啊！”他凶巴巴的吼道。

　　“行了，别哭了。”他突然伸出手，胡乱的擦着我脸上的泪。“今天是你生日吧？”他看似不经意的开口。我一愣，诧异的抬起头看着他。“给你。”他伸出手，在他脏脏的还带着汗的手心里，躺着两只蓝色的发夹。

　　“拿去啊！”见我半天没动静，他朝我不耐烦的粗声嚷道。我有些畏缩的把东西接了过来。“几毛钱的东西，随便买的，不高兴用你就扔了。”说完他越过我，径自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我拿着那对蓝色发夹，愣了很久。转过身时，他的背影已经越走越远。他还是那么干瘪瘦小，身上的衣服依然是那么破旧邋遢，可是当艳阳透过他的身体落到地面，他的背影仿佛连带着被拉长的侧影，都变得光亮起来……

　　“愣愣的也不说话，想什么呢你。”陈耀天突然掐一把我的腰，我痒的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开了。扭过头看他，他清亮的瞳仁正专注的凝视着我，“小猪笑起来真好看。”在他身后是大片铺开的阳光，他满脸笑意盈盈。我突然有种恍惚感，眼前的这个他，记忆里的那个他，交错重叠……

　　我微微侧过脸，轻碰一下他的脸颊。

　　……你也是，笑起来很好看。

　　他一愣，然后伸手摸摸自己的脸，脸上颇有些扭捏的说，“怎么了？突然这么肉麻。”“我哪里肉麻了！我又没说什么！”“没说什么就行动更肉麻。”“……去死！”“刚刚还亲我呢，这就叫我去死。女人真恐怖！”“怎么地？你有意见啊？”“不敢。您是老大，我哪能对你有意见。”

　　想来在那次生日之后，当他要我为他买什么，我略作反抗他就会说，“你这只猪真没良心，我还给你买过生日礼物呢！”我只能咬牙作罢。当有一天他又说起这句话时，我忍不住恨恨道，“不就一对破发夹，还给你还不行吗？”说着我翻开抽屉，将那对从来没用过的发夹往他桌面一甩，“给你！”

　　陈耀天的脸色顿时难看到极点，而且一阵白一阵青的。他像是要咬碎满嘴的牙，恶狠狠的说，“我数三下，你再不拿走，你就死定了！一……二……”我乖乖的把甩过去的东西又拿了回来，低垂着脑袋，连看都不敢看他。他用阴沉沉的声音说，“再敢这样我揍不死你！”我缩了缩脖子，连大气都不敢喘，只能在心里骂他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

　　如今看着他赔笑讨好我的样子，我居然由衷的产生种报复的快、感。被陈耀天欺负了那么久，终于可以欺负他了。

　　傍晚时分，我们手牵手在江边散步。来来往往的都是一对对情侣，我们两倒也应景。江风徐徐吹来，夹着草木的香气和湿润，令人心旷神怡。当夜色渐渐拉起帷幕，灯火倒映江中。一切变得格外的美。

　　犹记得上次，当我和陈耀天走在江边时，我满心满脑子装的都是李铭言，而且充满着壮志豪情要追到他。如今已过去多久了？如今，我不愿再想他，甚至下定决心要彻底忘了他。我要忘掉这个从来就不属于我的男人。

　　我发现陈耀天的嘴角一直扬着，就跟捡了大沓钞票似地。我说，“你能不能稳重点啊。发梦呢，总笑。”“没有。”他又笑了起来，“我只是心里高兴。”他转头看向我，攥紧了我的手，说，“小猪，我真的很高兴。”

　　我们在休息椅上坐下，他环着我的腰，将我纳入怀中，用下颚蹭着我的发丝。我们就这样静静的看着来往的行人，看着江边的灯火，看着夜色下奔跑嬉闹的孩子们。陈耀天在我耳边轻声说，“我总觉得有点不真实呢。”

　　“什么不真实？”我诧异的问他。

　　“就像这样……跟你在一起……”他笑了笑，声音像是就要逝去的风，那么飘渺，“想了太久，想的太多，当真的实现，竟然觉得不真实了……”

　　他轻幽幽的叹了口气，语气莫名的忧郁了起来，“没准真只是个梦……”

　　“梦你个头！”我拍向他的脑袋。

　　“小猪，你做我老婆好不好？”他突然抓紧了我的手，在我耳边恳求般的低声说，“不是两天，而是一辈子。就当让我一直高兴下去。只要你满足我这个要求，以后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

　　我别过脸，没做声。

　　“说实话，如果不能给你美好的将来，我是不会让你和我在一起的。我宁愿你跟别的男人享福去。可是，现在我很确定，只有我才能给你最大的幸福。”

　　“再说吧……”我的眼神游离不定，有些莫名心虚的说道。

　　“答应我吧，小猪，我真的……”

　　“哎呀你烦不烦！说了以后再说不行啊！”我烦躁的打断他。

　　他没有做声，许久之后，他淡淡的笑着，“行，以后再说。”这笑容，牵强的如此明显。

　　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马上转移话题，又搜肠刮肚的说笑话给他听。在我的努力下，他的情绪逐渐好起来了。

　　繁星满天。月色如练。深蓝的夜空静谧而深邃。这四下的一切仿佛都沦为背景，只有我们两个人，时而说笑时而打闹，在落落星辉下手牵手由江边往回走去。

　　我突发奇想的说，“我们去酒吧玩好不好？”

　　“小孩子去什么酒吧。”他抬手看了看表，说，“不早了，回去吧。”

　　“不要！我想去酒吧。”我拽着他的手，不依不饶的说，“带我去撒。我从来没去过酒吧，很好奇呢。你就满足下我嘛。”我觉得酒吧是个很没安全感的地方，也是个非常不适合我的地方。但我对那里实在很好奇啊。我觉得跟着陈耀天去是最合适的了。

　　二十分钟后，我们来到了本市最出名的酒吧外。炫目闪动的霓虹似乎在向众人昭示着里面的光怪陆离。

　　还没进门就看到一阵阵的妖男妖女在晃悠。一个在春季穿着小吊带的女人突然冲到路边一阵狂吐。还有一个女人大笑着说，“我没醉……没醉……”“你醉了。走吧。”三五个男人将那个女人拖进了出租车。看着那些来来往往衣着清凉的人，我有一种夏天到了的感觉。

　　两个太妹模样的女人突然向我们走来，她们朝陈耀天狂抛媚眼，就差身子一软倒在他身上，说，“帅哥，你看我漂亮吗？”“帅哥，你看我，我比她漂亮哟。”“帅哥，看我看我……”“帅哥，你是我见过最帅最有味道的男人。我们睡觉吧……”

　　我两眼直转，怀疑自己是在做梦。我真的难以置信居然会有这么奔放的女人。而且陈耀天一直揽着我的肩，明摆着跟我关系非同一般。她们这是把我置于何地啊。

　　陈耀天没理他们，揽着我径自向前。有个女人不屈不挠的冲到我们跟前，这次她是对我说话，她说，“阿姨，就你这样，你别占着这么个极品男人行不，你是在作孽啊！”

　　我瞪大眼看她，“阿姨？我有那么老吗？！我是阿姨？！！”

　　陈耀天突然在一旁笑出了声。那女人似乎是被他的笑声壮了胆，扭着水蛇腰，眨着五颜六色的眼睛继续说，“其实你不是阿姨，现在的阿姨们多时尚啊。你是大妈级的。”